第174章 我要跟你做個交換！

    葉玉棄馬上城頭，出示令牌后，她握住那把弓。

    她從未學(xué)過射箭，摸起來卻十分嫻熟，她搭箭拉弓，瞄準(zhǔn)遠(yuǎn)去的高溪山。

    城頭上戍守的兵卒駭然。

    這是前朝一位將軍的武器，此重弓約莫八十斤，大多數(shù)人無法輕而易舉提起這把弓，能單手提起來，拉滿弓者少之又少。

    故而前朝的瞿贏有“神弓將軍”的稱呼，傳聞中，他蓄力如龍，弓如滿月，一箭射穿三名胡騎，箭勢不減，釘入城頭三寸，至今無人能拔出。

    但他忠于前朝皇帝，寧死不肯降魏，還射殺了許多將軍，這才導(dǎo)致蕭關(guān)久攻不下。

    后來瞿氏被滅門，天下安定，神弓將軍的忠義為后人感念，置其武器于蕭關(guān)城樓，讓戍守蕭關(guān)的兵卒日日觀摩擦亮，銘記忠君之義。

    兵卒們操練時，也曾試圖拉開此弓，能一手抬起八十斤的弓身，一手拉滿弦者，不過鳳毛麟角。

    在他們知道的人中，也就如今的光祿勛衛(wèi)云驍年少征戰(zhàn)時拉滿過一次。

    眼前，這個拿著光祿勛令牌的女子不僅抬起來了，還一手拉弓、一手挽箭，她雙臂張開，弓漸漸拉圓，已經(jīng)逼近滿月狀。

    弓身在她掌中彎曲，發(fā)出許久未曾聽到的“咯吱”聲，弓弦緊繃，箭簇寒光凜冽，直指高溪山后背。

    城樓下沖出一支快騎追過去，但似乎來不及追上他們了。

    葉玉心亂如鼓，若讓他逃出去就能回到北齊，弓弦深陷進(jìn)虎口，勒出一道血痕，但她心無旁騖，毫無發(fā)覺。

    旁邊的兵卒屏住呼吸，生怕驚擾到此人、害她失敗。

    因渾身用力，她的肩胛骨微微發(fā)出嘎吱聲，下巴咬緊，額頭青筋暴起，雙臂微微彎曲。

    北風(fēng)呼嘯，葉玉瞄準(zhǔn)朦朧晨霧中的高溪山，“咻”地一聲，射出一箭！

    箭尾帶著葉玉虎口勒出的血破空而出，箭矢離弦的瞬間，凝滯的晨霧仿佛被撕裂，劃出一道黑色弧度，眨眼間已至百米之外。

    高溪山來不及慘叫，一道鋪天蓋地的巨力襲來，整個人被箭勢帶得前仰，重重摔落馬下。

    一時天旋地轉(zhuǎn)，耳畔嗡鳴，視覺從漫漫荒野轉(zhuǎn)為灰青色天空中閃爍的星子。

    劇痛襲來，腹中有一股東西以排山倒海之勢襲上咽喉，高溪山嘔出一灘血。

    “將軍！”

    “將軍！”

    旁邊的手下立即下馬保護(hù)他。

    葉玉看見人被擊落，內(nèi)心泛起驚濤駭浪的歡喜。

    把弓放下時，才發(fā)覺自己雙臂酸軟，肌肉略有撕傷，肩膀酸脹，執(zhí)箭的右手也溢出鮮血。

    她暗嘆這把弓真不錯！怪不得她看一眼就喜歡。

    她無暇管這些亂七八糟的傷勢，看見后方的人追上高溪山并圍起來，她連忙下城樓，留下目瞪口呆的兵卒。

    他們戍守蕭關(guān)三年，雖然舉得起弓，卻無法似她一般拉弓如滿月，一擊即中！

    這是光祿勛的什么人？

    在他們回過神的時候，葉玉早已翻身上馬，出了城門。

    那群北齊人被侍衛(wèi)們殺死，只留下奄奄一息的高溪山。

    葉玉拔出刀，欲要親手了解他。

    高溪山急忙道：“我要跟你做個交換！”

    葉玉把刀放在他的脖子，“什么條件都救不了你的命！”

    高溪山低聲呢喃道：“不是我的命，是別的事情�！�

    他強(qiáng)撐著一口氣，飛快道：“兩個秘密，換我母親一條命�！�

    北齊皇帝以母親為要挾，要他南征北戰(zhàn)，開疆?dāng)U土，他累了，拼不動了，但母親還在皇帝手里，他若死了，母親不會有好下場。

    馮英不可能會念舊情救她。

    葉玉道：“你現(xiàn)在在我手里，跟我談條件，你還不配！”

    夜長則夢多，話多則出意外，葉玉割了一個口子，高溪山飛快道：

    “馮英是我父親！你不想知道當(dāng)年他為何抓走樂陽公主？”

    聽得此話，葉玉猶豫片刻，叫身邊的人圍成一圈，防止他跑了。

    高溪山被那一箭射中傷了肺腑，早已回天乏術(shù)。

    他緩幾口氣，繼續(xù)道：“第一個秘密，馮英是北齊間諜，當(dāng)年，信使拿著密信來尋他，要求他殺掉魏軍的驍勇將軍，就是當(dāng)今南魏皇帝�！�

    密會商談的場面被一個小女娃看見，馮英抓住她，一下子就有了主意�！�

    高溪山咽了咽口水，滿嘴血腥味：“那個女孩是驍勇將軍的女兒，馮英吩咐北齊派兵埋伏在長治郊外，只要把人引出長治，就能舉兵斬殺。魏人失去最強(qiáng)的猛將，必然落敗。

    他一路高調(diào)行事，是為了引驍勇將軍追來，他們快追到長治了，驍勇將軍卻被另一道軍情引開，因為他發(fā)現(xiàn)了北齊的糧草動向，轉(zhuǎn)身率兵去燒光我們的糧草，齊軍后繼無力，后來才有馮英在長治的一戰(zhàn)成名。

    在蕭關(guān)一戰(zhàn)，魏軍損失慘重，好幾年都沒有緩過來，故而長治一戰(zhàn)直接讓他升為平西大將軍�！�

    “當(dāng)年，他抓南魏公主，就是為了引出南魏皇帝，好斬殺他！”

    如此一來，當(dāng)年的一切就說通了，那群進(jìn)長治燒殺搶劫的羌人原本為當(dāng)今皇帝準(zhǔn)備的，她救了安安，所以氣急敗壞的馮英把人引進(jìn)來，寧可殺光百姓，也不能讓公主活著。

    葉玉壓住內(nèi)心的震撼，以防失神被高溪山反擊。

    她緩了緩片刻，“還有呢？”

    高溪山道：“馮英意外得了這一軍功，加官進(jìn)爵，高官厚祿，他背叛北齊，在南魏當(dāng)官。

    第二個秘密是，他與我一樣，心在右邊，這才是我們沒死的原因�！�

    這是馮英的死穴，葉玉心中生疑，警惕問：“他是你的父親，為何告訴我這些？”

    高溪山悵惘地笑了笑，“他貪圖功名利祿、榮華富貴，在北齊他只是一名暗衛(wèi)，在南魏，他是煊赫的大將軍，于是他拋妻棄子，在南魏有了新的妻子、孩子，孫子。

    留下作為人質(zhì)的我與母親任人凌辱、踐踏！與他合作，始于利益；背棄他，源于仇恨！”

    以往那些不堪的、屈辱的、難捱的惡心日子，他畢生難忘，午夜夢回時折磨著他，頭痛欲裂。

    既然失敗了。

    那就盡力保全自己在這世上唯一在意的人，并讓馮英來殉他。

    葉玉問：“你交換的條件是什么？”

    高溪山急忙道：“我的母親！她在北齊皇帝手中，我要你救她，像你救長治百姓那般�！�

    北齊？

    她的手可伸不了那么長，葉玉沒說答應(yīng)還是不答應(yīng)，她捏緊刀子，揮下一擊！

    荒野的漫漫草叢中，驚起一排早鳥。

    早鳥撲棱翅膀在林子上空發(fā)出悠悠嗚鳴，轉(zhuǎn)而掠過天際，落在江面盤旋。

    水上籠罩一層薄霧，蟲鳴暫歇。

    空氣中的晨霜凝珠隨著人走動，霧氣落在身上，洇潤一股潮濕。

    飛鳥翱翔在江上，忽而一下子拍擊水面，捉住一條銀白色小魚，發(fā)出歡快的鳴叫，又飛往山林去。

    “撲通”一聲，劉景晝丟出一顆石子，驚走了江面的飛鳥。

    朝陽升起，霞光映照萬物。

    劉景晝拍拍手，苦惱道：“也不知玉兒到哪里了？”

    他們一行人已經(jīng)抵達(dá)沖州，居于江邊閣樓。

    王聞之看一卷長長的名冊，苦惱不已，此案牽涉太多人，牢獄中住滿了人。

    全斬，大魏損失慘重；不斬，難以挖肉去腐，來日必會再生爛肉。

    王聞之飲一口茶，出神思索，聽不進(jìn)劉景晝的話。

    衛(wèi)云驍自遠(yuǎn)處走來，對二人說：

    “行程已經(jīng)安排好，陛下吩咐，現(xiàn)在出發(fā)去長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