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你是百姓的公主

    葉玉與陳七等人分開，她丟在農(nóng)舍的包袱被其他人帶去沖州。

    她讓陳七石硯轉(zhuǎn)告梁崇等人，把包袱帶去長治還她。

    那里面有身份過所，碎銀，還有阿娘親手給她縫制的衣裳。

    葉玉執(zhí)衛(wèi)云驍?shù)牧钆妻D(zhuǎn)身回長治。

    從蕭關(guān)到長治，快馬需要十二日。

    途經(jīng)安定。

    她停留在梁家的青銅大門前，凝望那赫奕門楣片刻，轉(zhuǎn)身策馬離去，繼續(xù)前行。

    殘陽將她與馬的影子拉得很長。

    馬鞍上拴著一個四方盒子，隨著馬兒搖晃顛簸。

    緊趕慢趕幾日、葉玉終于在最后一道霞光潰散前，來到長治的城門。

    一年多沒回來，這里變了很多。

    一股風(fēng)拂過面頰，帶來初秋的涼意。

    她離開前，這里破敗不堪，草草建起的泥墻搖搖欲墜。

    而現(xiàn)在。

    城墻高筑、城面陰刻描紅字：長治。

    巍峨城門樓佇立在高處，又重又厚的城門敞開，有兵卒戍守兩側(cè)。

    城門校尉有些眼熟，那不是葉大郎嗎？

    葉大郎也看見了葉玉，激動揮手，“小玉，你怎么回來了？”

    在他們的認(rèn)知中，葉玉還是朝廷通緝犯。

    可她是不是北齊間諜，一起長大的他們還不清楚嗎？故而一旦有人來問葉玉蹤跡，個個搖頭不知。

    葉大郎左顧右盼，把她拉到一旁，低聲道：

    “你回來干嘛？這里有北齊的暗衛(wèi)追殺你，還有皇帝的通緝令，趕緊走！”

    葉玉笑起來，“放心吧，我是光明正大回來的�！�

    葉大郎不信，疑惑問：“真的？”

    葉玉篤定道：“絕不騙你們！過幾天，皇帝還會來長治接公主回去。”

    葉大郎早已得到上級命令，這幾日在通行路上安排兵卒守衛(wèi)、盤查，不許生人靠近。

    “為什么？”

    葉玉沒說話，晃了晃手中的令牌。

    葉大郎一看，那竟然是光祿勛的令牌，看來她所言非虛。

    葉大郎放心讓她進去，神神秘秘道：“前幾日，葉枚帶回一個女人，說是你母親，可是真的？”

    葉玉剛牽馬走幾步，疲倦的面色頓時精神煥發(fā)。

    “我阿娘來啦？”

    沒有正面回答，但葉大郎看這神態(tài)就知道是真的。

    “是啊，她在庵堂住下了�！�

    葉玉沒說話，立即牽馬小跑著沖進城里。

    縣城內(nèi)很陌生，街道兩側(cè)臨街商鋪蓋的是瓦房，但商鋪后面還是茅屋。

    街道地面是泥土，尚未來得及鋪設(shè)干凈的石磚。

    她與馬每走一步，都會揚起淡淡的煙塵。

    起伏的山坳邊沿被局部推平，一層又一層地往上建起鱗次櫛比的屋子。

    天黑了，每家每戶點起燈，照亮門前的小路。

    葉玉就著這點微弱的光上山，看見庵堂外煥然一新，兩盞燈在門口搖晃。

    葉玉匆忙把馬繩套在門前的小石獅子上，轉(zhuǎn)身沖進去，供奉的西王母像被重塑一遍，她繞過前堂來到后院。

    建寨子的一年多前，她說過要擴建庵堂，畢竟五十多個孤兒，不分男女?dāng)D在一間屋子不像話，可惜后面來不及實施，她就被抓了。

    在石頭鎮(zhèn)的時候，她托崔久繼續(xù)修繕，看來他辦得不錯。

    她飛快掃過一遍陳設(shè)布置，瓦片沒有破漏、地面鋪上石磚一路到后院，左、右、正前的三側(cè)各擴建三間廂房，共計九間。

    小院內(nèi)空蕩蕩，葉玉穿過角門，發(fā)現(xiàn)后面又?jǐn)U建一片院子，有五間廂房，一處廚房與養(yǎng)馬的棚子。

    人都在這處院子，劉大娘與胡大娘做好大鍋飯，正在分食。

    看見她來了，眾人先是一驚，怔愣片刻，而后尖叫大喊，“玉姐姐回來了。”

    他們一起撲過來，葉玉七拐八繞沖開人群，撲到宋采身上。

    “阿娘，你怎么來了？”

    宋采瞪了她一眼，“沒個正形�！�

    葉玉嘿嘿笑一聲。

    “你在固原出事了，葉枚與崔久不知該怎么辦，就去石頭鎮(zhèn)把我接回來�！�

    宋采繼續(xù)道：“這里……就是你生長的地方？”

    葉玉點點頭。

    宋采環(huán)顧四周，把葉玉拉入房間，低聲關(guān)心問：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有沒有受傷，有沒有挨欺負(fù)？”

    葉玉甜絲絲地笑起來，搖搖頭，“怎么會？我不欺負(fù)別人就不錯了�！�

    她為了讓宋采安心，把一路上的經(jīng)歷美化過后，一一告訴她。

    知道她為了救皇帝與皇后，冒險引開刺客，宋采內(nèi)心五味陳雜，真是冤孽！

    屋外有人拍門，“玉姐姐，你的包袱我們拿進來了�！�

    “你帶回來的是什么東西��？”

    想起那四方盒子，葉玉立刻開門沖出去，在好奇的孩子掀開那一刻，一拍掌按回去，但一縷血腥味已經(jīng)飄出來，被他們聞到。

    聞到這味，胡大娘與劉大娘心口一慌。

    葉玉以往外出都會帶禮物回來，但這一回，怕不是什么好東西。

    葉玉死死按住蓋子不讓他們看見，沉聲道：

    “劉嬸、胡嬸，吃過晚飯，幫我通知一下薛家村的村民，就說，大仇得報，讓他們到鳳鳴山來一趟�！�

    薛家村有的全家被滅門、有的人家還有人活著，告慰亡魂需要在墓前點一盞油燈。

    以前貧窮，他們連紙錢都燒不起，但現(xiàn)在不一樣了。

    葉玉一路行來，家家戶戶有的點油燈、有的點蠟燭，飯菜香味逸散在鼻間。

    得了消息的薛家村民立即赴會。

    沒有后人的，便由親友幫忙點一盞油燈。

    在鄉(xiāng)親們見證下，那顆首級被埋葬在山腳下，為亡魂殉葬。

    巍峨的的鳳鳴山在暗夜中像匍匐的巨獸，點點火光在夜風(fēng)中來回?fù)u晃，好似有無數(shù)的人在招手。

    山谷傳來幾道梟鳥嗚咽。

    那些油燈只照亮局部的鳳鳴山，還有很大一片山?jīng)]有點燈。

    場面很安靜，只有幾句輕微的呢喃與啜泣交響。

    做完這一切，好奇的葉三問：“小玉，你怎么回來了？”

    她帶回仇敵的首級祭奠亡魂，他們很感動，同時也很擔(dān)憂。

    他們不知具體如何，但是朝廷通緝她，羌人追殺她，她突然現(xiàn)身，會不會被發(fā)現(xiàn)？

    葉玉笑了笑，“大家放心，我不會有事。”

    葉玉又把前因后果多解釋幾句。

    葉大郎道：“之前，我們看見你被抓走了，大家一起籌錢送幾個人上長安幫你鳴冤，但是走到一半，有人來送消息，說你是公主，不會有事�！�

    有人給他們送消息？葉玉靜思片刻，大約知道是誰的人了。

    有一人道：“是啊，怎么到一半，你又成了通緝犯？”

    其間內(nèi)情葉玉沒有多說，只淡淡道：“我的確不是公主�！�

    大家聽見她坦白，沒有遺憾或是惋惜。

    場面有些安靜，有人嘴巴一快，開口道：

    “你不是皇室的公主，但你是百姓的公主�！�

    其他人聽了，紛紛點頭。

    他們以前貧窮困苦、朝不保夕。

    現(xiàn)在他們有了城墻、有了兵卒戍守。

    糧食堆滿倉、吃得飽，睡得香，穿得暖。

    不再懼怕夢中被侵?jǐn)_燒殺，努力得來的一切都屬于自己的，沒人來搶。

    公主對于他們來說就像是天上的星星，遙不可及。

    對大多數(shù)沒什么見聞的人來說，他們不明白公主究竟意味什么？

    但淳樸簡單的百姓有一番自己的理解，何為公主？

    以天下為公、以百姓為主，這就是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