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后宮中因為天花忙的團團轉(zhuǎn)，常慧回到宮里時，劉保正招呼著人用艾草、蒼術、降香等藥材制成的香繞著咸福宮熏。
常慧揮手讓他們繼續(xù)，對錦刺道:“嬤嬤，去告知張庶妃一聲，皇上已經(jīng)允了，讓她收拾收拾去儲秀宮吧�！�
等錦刺退下后，她剛走進內(nèi)殿中，純禧就邁著小腿跑過來，站定后兩手交疊放在腰側對著她行了個晚輩禮:“純禧給和母妃請安！”
�；劭匆娝龍A圓的臉心情舒緩了幾分，牽著純禧往羅漢床邊走，偏頭問一直待在殿中看著純禧的烏柳:“大格格住的偏殿讓人收拾好了嗎？”
烏柳恭聲道:“主子，奴婢已經(jīng)按您的吩咐讓人重新布置了一番，桌角也用棉布包好了�！�
兩人用蒙語交流，純禧聽得一頭霧水，但依舊努力睜大眼睛，聚精會神地聽兩人說話。
等�；酆蜑趿_認完事情后，純禧才微微仰問:“和母妃，您和烏姑姑說得是蒙語嗎？”
常慧戳戳她小酒窩:“對啊�！�
純禧面上帶著幾分羞怯，有些不好意思道:“那和母妃可以讓烏姑姑教教純禧嗎？嬤嬤說純禧還要等兩年才可以學蒙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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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清朝的公主要遠扶蒙古，所以六歲后除開漢語蒙語，還得學習蒙語和滿語，純禧今年已經(jīng)四歲了。
�；鄹杏X自己心頭莫名中了一箭，在烏柳翻譯過后，滿臉心疼地摸摸她腦袋:“純禧現(xiàn)在還小，用不著這么辛苦。”
聽完烏柳的翻譯后，純禧小臉瞬間變得紅撲撲的，埋頭囁嚅道:“純禧喜歡和母妃，想跟和母妃說說話�！�
�；坌念^又是一箭，不過這回沒有難受感，反而軟軟的，想到日后純禧的命運，她心中的無奈和憐愛不由得更甚。
她輕聲道:“烏柳很忙，讓母妃來教你好不好？”
純禧聽烏柳復述完，兩眼瞬間泛起光亮，又焉兒地熄滅:“和母妃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純禧不想麻煩和母妃�！�
常慧一臉茫然:“沒啊，我都閑死了�！�
她這日子過得確實很閑啊，每日去皇后宮中請安，最多半小時就了事，去了也是干坐著吃點心聽安嬪宜嬪這對冤家打嘴仗，每過三日再跟著去慈寧宮請安，太皇太后也不能次次都留她說話，畢竟皇后還穩(wěn)坐中宮。
等請安回去，剩下的時間就由她自己打發(fā)了，至于侍寢，康熙和皇后相敬如賓完后，沒事去榮嬪宮里慰問慰問，去貴妃宮里瞧瞧，順便和烏常在滾滾床單，等等等，康熙壓根想不起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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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慧這日子過得悠閑，她現(xiàn)在都當是提前養(yǎng)老了。
她話音剛落，烏柳便急急道:“主子，您怎么能隨意說那個字呢！”
“死嗎？”�；巯乱庾R重復了一遍，看見烏柳滿臉忌諱的表情，擺手笑道:“好好好，我下次不說了�！�
古人對字詞忌諱也太重了些。
再低頭對上純禧期待的眼神，烏柳面不改色地張口即來:“格格，主子說您只管安心，她每日空閑時間不少，讓格格不必有負擔�！�
純禧深信不疑，臉上洋溢著喜悅:“純禧謝過和母妃！”
榮升小老師的�；坌闹械呢熑胃杏腿欢芸炀徒塘思冹松谝痪涿烧Z。
“？”
幾次過后，純禧終于標準了自己的發(fā)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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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埸c點頭:“對。”
純禧滿臉好奇道:“和母妃，這是什么意思呀？”
�；鄣匦Φ�:“是明天的意思�！�
“明天……”純禧又低聲念了幾遍，然后興奮地道:“純禧學會明天了！”
“純禧真聰明�！背；廴嗳嗨X袋上的小包包頭發(fā)，笑中蘊含著幾分期盼和祝愿。
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可對病重的三阿哥而言，又或是對三格格而言，明日漸消，是屈指可數(shù)，是絕望地望死數(shù)時。
相比于他們，純禧幸又不幸。
�；巯Ｍ冹拿魅漳堋昂纹涠唷�，一生順遂康健喜樂，‘朝看水東流，暮看日西墜’2，自己亦如是。
錦刺來復命時，說張庶妃已經(jīng)去了儲秀宮，因為身邊兩位貼身宮女沒出過痘，便什么人也沒帶，孑然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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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之前，她托錦刺告訴常慧:“娘娘大恩大德，嬪妾銘記在心，若是有機會，定將結草銜環(huán)，親自相報�！�
常慧還沒接收完這條信息，啟祥宮的消息又遞了過來。
三阿哥最終不治夭折了。
后宮中人紛紛卸下珠釵，換下艷麗的衣裳，也算是為這位三阿哥默哀。
�；壅聦毷鷫嬜樱谑釆y臺前良久，才沉沉地喟嘆一聲。
生命無常，終究是物傷其類，不過逝者已矣，生者如斯，生活總歸還是要一日日過下去的。
常慧起身對烏柳道:“等過會兒，讓小廚房弄些素粥，米煮軟爛些端給純禧吃點�！�
烏柳下意識問:“主子您不吃點什么嗎？”
平日里這個點，她都要用晚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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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蹞u搖頭:“我不怎么餓，您照看著純禧那邊就是，告訴嬤嬤飯前飯后給純禧凈手，睡前也別忘了潔牙，天色還早，我自己去小書房看會兒書。”
烏柳不再多言:“是�！�
西洋鐘上顯示已經(jīng)是五點四十，落日余暉早已消失殆盡，天換了顏色，從如火如歌的紅色慢慢變得灰蒙蒙。
………………
康熙十六年九月十一日，京城氣溫又下降幾分，夏天徹底退休，將位置讓給涼秋。
距離三阿哥去世已經(jīng)過去了兩日，啟祥宮用石灰、醋、艾草等東西消毒過后，也便慢慢解了些封，至于那些染上天花的宮人，被統(tǒng)一集中到后院廂房繼續(xù)隔離。
康熙這兩日都未踏足后宮，只三阿哥病逝去看過一眼，連三格格那邊也沒去過，整日埋身書房處理政務。
皇后忙前忙后便免了這幾日的請安，�；鄣燃冹押蟀阉龔臇|偏殿叫來一同用早膳。
純禧跟在嬤嬤身側，她睡得好精神狀態(tài)也不錯，見著�；劬秃敛涣邌莸鼐`放笑顏:“和母妃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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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句話她的是蒙語，這兩日常慧教了她一些基礎用語，本來還想著詞匯量太大對方會記不住，結果純禧自己聰慧爭氣，都記了個七七八八。
�；垡残χ厮�:“純禧早安�！�
得到回應，純禧瞬間跟得了糖果似的，收了禮腳步歡快地跟隨著烏柳去洗手。
�；劢o她倒了小碗溫熱牛奶，剛放下青瓷小碗，就見錦刺快步走近殿中，表情有些沉重。
她心里咯噔一聲，揮手讓錦刺起身:“什么事？”
錦刺沉聲道:“主子，三格格去了�！�
常慧張張嘴:“昨日不是才說高熱已經(jīng)退了些下去嗎？張庶妃呢？”
錦刺回道:“張庶妃暈過去了，聽人說是好像吐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