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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他才猛然想起銜月還被他關在冰庫之中。
他疾步朝冰庫而出,心頭是從未有過的緊張與擔心。
打開冰庫,看到里面毫無生氣的銜月時,他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動作。
5.
仙鶴雖死,體內(nèi)的法力尚且能維持靈魂在世間游蕩數(shù)月。
我飄出肉身,看著容繢抱緊我的尸身痛哭流涕。
他探著我的心口處,難以隱忍的扒開看了一眼,被嚇到兩眼失神。
為什么......為什么傷口沒有愈合從前不都是只要一夜時間傷口就能愈合嗎
銜月!你起來!別裝死,你把一切向我交代清楚!
語氣竟然沾染上一抹隱隱的心疼。
容父容母看著我的尸首大驚失色,抓著容繢質(zhì)問,
你究竟對銜月做了什么!鶴族有不死之身竟然也被你害死了!
容繢跪在地上渾身打戰(zhàn),尤其聽到害死了鶴族時,連話都說不連貫。
我.....我以為是鶴族給你們下毒,害的你們在棺材之中躺了整整七年,我就是想讓銜月交出解藥......
然后,這五年里割了她幾次心頭血泄憤,讓嬈兒喝下而已......
話出之后,他才開始后知后覺感到害怕,緊緊抱著我的尸身像是要嵌入他的體內(nèi),撕心裂肺地哭喊,
我都做了什么......月兒,我都對你做了些什么......
容父拽著他的衣襟,沒給他留下痛悔的時間,冷酷無情地將背后真相袒露而出。
容繢!你當真是太糊涂了!當年我們?nèi)菁野l(fā)現(xiàn)鶴族未能上報給朝廷,陛下知曉后發(fā)了大怒,要誅我們?nèi)菁揖抛澹?br />
是銜月父親知曉,挺身而出飛到狩獵場主動被抓獲,為的就是想讓陛下放我容家一條生路。
陛下旨意一下無法再改,是鶴族將身上最珍貴的羽毛拔下為我們制了假死金丹!你以為你的命是誰給的!是鶴族一族拼了命救回來的!
一切真相再次被展開,容繢兩眼發(fā)直聽完,跌坐在地上。
他什么也沒說,看起來面無表情,好像平靜得這件事情沒有給他帶來任何影響。
只是抱著我的手,一點點收緊。
容父不忍別過頭,問他,
銜月父母呢回來前我打聽過了,是你求情將她父母帶回來的。
容繢眼中閃過一點點情緒,麻木地說,
死了,灰飛煙滅。
容父手高高揚起,僵在半空中又深深嘆了口氣。
他負著手,對容繢失望搖頭,
從前我以為你冷靜沉著,卻沒想到你遇事還是如此莽撞。容繢,鶴族人因你所害,我心中實在放不下,此后,你我父子二人莫要相見了。
容繢渾身在打顫,好久之后才說,
好。
我盯著他那雙通紅的眼,帶著愧疚、自責與心痛。
他后悔了嗎
等了整整五年的真相被揭開時,他也沒有勇氣去接受真相帶來的巨大重創(chuàng)。
容父容母一走,他抱著我的尸身滾落下了幾滴酸楚的眼淚。
他呆呆在我尸首邊坐了一夜,不斷對著我低喃。
阿月,你在騙我對不對你就是為了報復我,所以裝睡不醒過來是不是
我什么都知道了,你快起來吧,我不怪你了,只要你好好的,我們放下過去所有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是我錯了......夫人......
這個稱呼,我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
原來他喚夫人時,那樣的溫柔。
可惜,實在太晚,記掛了半輩子的稱呼此刻聽起來卻如同裹著糖的砒霜。
甜蜜,卻痛如腕心。
他陪著我待在冰庫內(nèi)整整一夜,第二天凍得臉色發(fā)白才忽然想起來,仙鶴最怕冷。
他抱著我,步履蹣跚地往外走。
我差點忘了,阿月最怕冷了。咱們?nèi)ノ輧?nèi),我給你燒最旺的火,這樣你就能醒來了是不是
他將我尸身放在床榻上,吩咐人燒了一大爐子的火在一旁。
摸到我雙手冰涼,握著我的手就往他胸口上放。
可是,我早就只是一具沒有體溫的尸體,他這樣做也只是無濟于事。
很久之后,我的體溫仍舊沒有回轉(zhuǎn),他急得眼眶發(fā)紅。
為什么還不醒為什么手還是這樣冰涼!銜月!你不是最想和我長相廝守嗎只要你醒了,我答應你好不好
來添火的下人被他嚇了一跳,驚恐地看向床榻上的我,小心翼翼地提醒他,
公子......這妖精已經(jīng)死了,死人怎么可能敷得熱公子還是......
容繢狠厲地睨向她,威脅的怒吼,
仙鶴一族乃是不老不死之身,不可能會死!再說這些咒月兒的話,就收拾東西滾出容府!
老嬤嬤立即跪下,連忙認錯。
她是最會見風使舵的人,從前不知道幫著虞懷嬈在背地里故意針對過我多少次,一向把我當做容府的下人對待。
看到容繢對我的關切,滿臉不可置信。
慌不迭退出了屋內(nèi),盯著我床上的尸身看了幾眼。
想也不用想,我就知道她會去通報誰。
沒出兩刻鐘,虞懷嬈進屋來了。
阿繢,我都聽老嬤嬤說了,夫人已經(jīng)死了,你也別太憂心了。
容繢第一次對她冷臉,威懾地說反問,
誰說她死了她沒死!就是在和我鬧脾氣而已!
6.
虞懷嬈怔在原地,不甘心在她眼中閃過。
她抱著容繢的背后,啼哭起來,
阿繢,我知曉你對夫人情深義重,看到她死了肯定一時間接受不了這個消息。
可是除了她,你還有我啊,今日起床我就感覺頭暈惡心,大夫來把脈說我已經(jīng)有孕了。
大師說,是那個妖精害得我們無法有孩子的,現(xiàn)在她雖然死了,可咱們有了孩子了,也算有失有得,往后有我和孩子陪著你。
容繢忽然愣住了,看著我又看著虞懷嬈的腹部,臉色緩和了不少扶著她出去,
這兒不好,別讓她的妖氣沖撞了你和孩子,先出去吧,待會我多找?guī)讉大夫來給你瞧瞧。
虞懷嬈懂事的點頭,出門前投向我的目光,卻滿是憤恨。
夜深時,容繢去了虞懷嬈的屋內(nèi),老嬤嬤潛入了房中將我的尸身裝到麻布口袋之中。
一路拖行,扔到了亂葬崗。
污穢的尸臭味在我周圍蔓延開,老嬤嬤惡聲惡氣吐了泡口水在我尸身上。
死妖精!竟敢和我們小娘搶公子!你不是從來最討厭臟的東西嗎小娘特地吩咐,要叫你死在最骯臟的地方,你這輩子都只能活在自己厭惡的地方!
尸身墜入無盡深淵,我什么都聽不見了。
天亮得很快,一縷陽光照射在麻布上,我的靈魂也終于從凍結(jié)之中脫離而出,可以動彈。
我飄出了亂葬崗,往海邊的方向去。
我唯一的朋友在那里,兩月前她還寫信來,若是我遇到任何事,千萬要記得告訴她。
當時卻也沒曾想過,再見面我只剩下一縷魂魄了。
只剩下一縷魂魄,我不知在如何聯(lián)系緣妨。
到了海岸邊,瘋狂地踩踏那條人妖邊界線,緣妨終于懶洋洋的出來探視是誰到來。
看到我時,驚了好久,愕然問,
銜月!你為何只剩下一縷魂魄了!你......你身上為何這樣多的傷痕,這些年你都做了什么!
我與她同為妖族,她自然能看到我的魂魄傷痕累累。
我苦澀一笑,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而是問,
你可知道鶴族的法力形成的物品,只要灌入法力就能看見此人的魂魄
她若有所思的點頭,再次看向我的眼神已經(jīng)滿是悵然。
你爹娘也......
我輕點了一下頭,腦中滿腦虞懷嬈那日捧在手中的頭環(huán)。
我爹娘尸身被燒成兩顆珠子,就說明他們的魂魄根本不在上面,那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在耗盡他們法力的羽毛上。
我心緒凝重,想握緣妨的手,還沒碰到她看到自己飄渺的靈魂又想起來,自己已經(jīng)死了。
緣妨堅定地看著我,二話沒說點頭,
放心,只要你說,什么忙我都會幫你。
我將虞懷嬈的事情細細說出,憂心忡忡地說,
我的心頭血已經(jīng)流盡,剩下的靈力也是微乎其微,恐怕堅持不了一月時間,若是我爹娘魂魄不找出,他們無法轉(zhuǎn)世投胎。
此事,就麻煩你了。
緣妨憐惜地看向我,放心,我定然會辦成。
我本想和緣妨商量個計策,到容府前去將我爹娘羽毛做成的頭環(huán)要回力。
緣妨聽到容繢所做之事時,氣不打一處來,當即就當著我殺到容府,直接踹開來容府的門。
容繢并不在,屋內(nèi)傳來虞懷嬈與大夫的對話。
小娘,上次騙公子是你已有兩月身孕,若是再不懷上孩子恐怕會露餡了。
虞懷嬈的聲音惱然不已,摔翻茶杯怒斥,
你和我說有何用!阿繢現(xiàn)在滿心都撲在那個死妖精身上,甚至為了那個妖精,竟然責罰了我身邊的人!
再這樣下去,他查出來那妖精是我吩咐人扔出去的,他恐怕得罰到我的頭上來!
原來所謂有孕只是裝的。
我并不意外,這是她慣用的手段了。
緣妨卻是怒到極點,沖過去就拽住她的衣領大罵,
就是你拔了銜月爹娘的羽毛,害的他們活活疼死的!
虞懷嬈瘋狂掙扎著,可是力氣完全抵不過緣妨,撿起地上的玻璃碎破口大罵,
你是那妖精的朋友是我又如何,你們這些妖精禍害世間,根本就是不得好死!死在我手上是你們的榮幸!
緣妨扼住了她的脖頸,咬牙切齒地問,
他爹娘的羽毛做成的頭環(huán)在哪里!等銜月完成了她的夙愿,我再來找你算賬!
也是這時,身后傳來咚的一聲刀劍摔落的聲音。
容繢沖過來分開緣妨與虞懷嬈的距離。
虞懷嬈以為他是前來護著她,沙啞著哭喊,
阿繢,你怎么現(xiàn)在才回來,我差點就被銜月的妖精朋友......
可容繢聽也沒聽,哀求道視線全程放在緣妨身上,他眼中含帶著希望,
阿月的夙愿!她親口告訴你的她還有魂魄的對不對!
我都問清楚了,鶴妖就算死了,靈力也還能維持著魂魄游蕩,她去找你了對不對!
7.
這時我才看清,他渾身骯臟、滿身惡臭味,指甲縫里全是沾著血跡的泥土。
那味道很熟悉,是我被扔掉亂葬崗的尸臭味。
從來矜貴潔癖的他,竟然能去那種地方,簡直是不可思議。
緣妨側(cè)眸睨著他,遲遲沒回答,而是冷笑了一聲。
他想也沒想,直接跪了下去,乞求道,
她是不是還有魂魄在這世間求你告訴我,讓我再見她一面,求你......
我的靈魂與他無法直接對話,否則,我真想諷刺他一句活該。
是他讓我落到如此境地,跪地乞求想要再見我一面的,也是他。
這一面,見與不見有何用呢。
愛已淪為了恨,就算是見,也只是惡語相向。
緣妨感受到錦囊內(nèi)我的情緒,譏諷地對容繢說,
想見她那你就去死啊,你們的靈魂就能相見了。
做出那些傷害她之事時,你可想過自己會跪在地上求她再見你一面
容繢緊緊握著拳頭,像是要將整個手掌給貫穿。
雙肩顫抖著,他的淚滾滾落下發(fā)泄般的大聲嘶吼,
是!是我對不起銜月!可是我也是不知情,若是我知曉我容家滿門是她們鶴族救下,我怎可能會對她做出那樣的事情!
現(xiàn)在我爹娘對我厭恨至極,和我不再相見,而我最愛的人也永遠閉上眼再也無法醒來!
當初為何沒人告訴我這一切,為何沒人可憐可憐被蒙騙的我,你們都以為是為了我好,誰曾想過我可愿這般好!我只想和銜月長相廝守!
幾乎震耳欲聾,讓每個人都感到悲壯。
虞懷嬈呆滯著盯著他背影,完全沒想到他會對我有這樣濃重的情緒。
不甘心地爬到他身邊,伸手要拉他的手,
阿繢,你別生氣了,還有我和孩子呢,你最期待和我有一個孩子了,不是嗎
可這一次,容繢兇狠地推開了她,怨恨在眼中流淌。
還要在裝嗎!你根本沒有孩子!準備和那個大夫騙我到何時
你以為我沒查出來,是你吩咐那老嬤嬤將月兒的尸身扔到亂葬崗去的!虞懷嬈,你怎的如此惡毒!
虞懷嬈被嚇得哆嗦,連解釋都不知從何開始。
阿繢......是那個老嬤嬤挑撥我們之間的感情!一定是那個妖精吩咐的,對,她死了都見不得我們好!
容繢掄起手,重重地甩了一巴掌下去,怒聲斥責,
她是我的阿月,是我的夫人!不是你口中的妖精!
這樣的局面,我只是心中暗自發(fā)笑。
他終于選擇了維護我一次,卻是在我死后。
時間緊迫,我對緣妨說,先要回頭環(huán)吧。
緣妨才想起來,讓我爹娘靈魂附在頭環(huán)上之事吐露而出,讓他將頭環(huán)交出來。
我以為容繢會爭執(zhí)很長時間,沒想到他想也沒想就把頭環(huán)拿了出來遞給緣妨。
送走我們前,他不顧形象地在容府門口哀求,
你是她朋友,一定知道怎樣才能見到她的對不對她的尸首我已經(jīng)找回來了,讓我再見她一面好不好
緣妨深深吸了口氣,將懷中幾封信扔給他,淡淡地說,
容繢,你這輩子都沒資格再見她了。
信掉在地上,他蹲下身子擋著寒風刮來的方向?qū)⑿艙炱饋怼?br />
看著封面我的字跡,細細撫摸好久沒敢打開,他顫聲問,
這是......她留給我的
緣妨譏笑了聲,厭惡地說,
你看了就知道了,你就知道這些年對她如此殘忍,她心有多疼。
那些信,是我寫過緣妨的。
那是我在容府內(nèi)被折磨時,一度覺得自己活不下去了,將心里話與鶴族背后的真相告訴緣妨。
容繢顫抖著將信拆開,鼓足了勇氣才將眼線放在信上。
[我好疼,寒冬好冷,我可能要熬不過去了。我不想讓容繢知道鶴族之事,也不想讓他心懷愧疚過完一生。]
[有時候我在想,我是不是做錯了,我明明想要的是看到他好,得到他的好,可是在這條路上我好像已經(jīng)越走越偏了。]
[冰庫好冷,鶴族最怕冷了,我心口才被容繢放了血給他心愛的人做滋補,那里的傷口好像愈合又被割開,我好像再也沒有自愈的能力了。]
每一個字都透著凄涼與絕望,容繢淚流滿面不忍在看下去,攥著信跪在地上。
我錯了,你代我告訴阿月,我錯了!我......只是想見她最后一面.......
一眼就好了,只須一眼。
緣妨探在錦囊上問我的意見。
只要她施法,我的靈魂就能與容繢見上一面。
可是我不想,如果可以,我們還是再也別見了。
我透過錦囊,我淡漠地說,
離開吧,我此生最不想見的人,就是他。
曾經(jīng)的摯愛,現(xiàn)在見一眼都只剩下心酸與淚流的人。
緣妨調(diào)頭就走,不給他糾纏的機會。
容府外只剩下那個,捧著書信一遍遍臨摹,失聲痛苦的人。
8.
緣妨為頭環(huán)施法,探出我爹娘的靈魂的確還附在上面。
她將頭環(huán)給我,施法已經(jīng)告成了,再等三日他們魂魄就會解除禁錮出來了。
我抱著頭環(huán),感激地對她道謝。
我們走在海岸邊,說著從前的趣事,從來沒覺得時間如此輕快。
在容府時,我總是覺得日子煎熬,時光難渡。
臨近死亡,卻感覺時間尤其的快。
還記得在這個海岸邊,我救下了差點被緣妨當作食物的容繢。
他懵懵懂懂躲在珊瑚石后,緊張地問我,
你為何救我,有何圖謀
緣妨故意嚇他,假意要吃他。
我被逗得直樂,擋在他身邊讓緣妨別在捉弄他了。
回頭時,他盯著我的背影一臉驚羨。
那時我沒有想過,我和他會走到這樣的結(jié)局。
沒有肉身之后,靈力消散得很快,我快要支撐不住靈魂了。
緣妨感受到我氣息變得微弱,找了許多貝殼號角來,她說,
只要在上面留下你的氣味,就算是下輩子你投胎轉(zhuǎn)世我也能第一個找到你!
我笑了出來,接過貝殼號角說,
這可是你最寶貝的東西,送給我了,不后悔
不后悔。
她說得很堅定,話出之后臉上又有幾分悵然,小心翼翼地問,
那你呢可后悔
我知道她問的是容繢,沉默了。
很久之后才說,過去了。
那些愛恨情仇,在死亡面前什么也算不上。
無人再去追究了。
我爹娘的靈魂從頭環(huán)之中飄了出來,他們等了我很久,看到我時又心疼又愧疚。
月兒......沒想到你竟也......
爹娘,別說這些了,咱們現(xiàn)在終于團聚了不是么
靈魂相擁,我們彼此再就沒有了體溫,可我卻感覺心是暖的。
爹娘的靈魂在頭環(huán)之中禁錮了太久的時間,就算出來也只能溫存片刻。
我想,我們該走了。
我看向眼眶含淚的緣妨,扯出笑容道別,
多謝你幫我將我爹娘靈魂救出,若是有下輩子,我定然會來海岸來尋你。
她抹了抹淚水,收回了一個貝殼號角,故作賭氣,
必須來找我!你與我三百年的情誼不許作廢,到時你拿著號角來見我,我再將這個最好的號角還你!
我笑著點頭,答應下來。
好,一定。
時間快到了,眼前鋪好了一道去往彼岸的路,我與爹娘攜手要離開。
背后忽然傳來一道撕心裂肺的喊聲,
阿月!別走!你等等!我已經(jīng)有辦法救你與你爹娘了!
我僵了僵,回過頭看到是提著柳條來的容繢。
他竟然看得見我。
看到他額角的那抹被撒下的血痕才恍然,他找了所謂的大師開了能看到靈魂的第三只眼。
需要用刀腕下額頭部位,再在上面撒下朱砂,那樣的痛楚沒幾個人受得了。
緣妨攔住了他想追過來的腳步,護著我說,
你怎么還來糾纏!看到那些信,還不覺得愧對阿月嗎!
他慌忙看著我的背影,大聲喊,
阿月,我知道如何能救你回來了!你等著我,只要這些柳條上沾染我的血,那大師就能將你我的命數(shù)調(diào)換。
這樣你就能活下來,你一定可以活下來的!
他像是瘋魔般,口中喃喃只有讓我活下來的低語。
我回頭淡漠瞥他一眼,
容繢,我和你到此為止吧。
他仿佛遭到重創(chuàng),紅著眼瘋狂搖頭,
不!不能到此為止!是我誤會你們鶴族才釀成這樣的錯果,就算要死也是死我!
他執(zhí)拗地將柳條遞給緣妨,乞求道,
你不是恨我嗎現(xiàn)在為阿月朝我報仇��!快啊!只要沾上我的血,她就能復活了!
緣妨像是看瘋子一樣看他,繞開就走。
他直接握著柳條不停歇抽打在自己身上,望著我的方向一遍遍哀求,
月兒,馬上......馬上你就能回到這個世間了。你說過,還想看看花香,我特意為了栽了一院子的花,你一定能看到花開的。
柳條上的鉚釘扎入了他的血肉,他吐出鮮血幾度無力。
可是不夠,還是不夠。
咬著牙用最大的力度往身上抽打,終于在吐氣都沒有力氣時,他口中所謂的那個大師來。
是與虞懷嬈勾結(jié),故意為我做法針對我的那個大師。
我爹娘也早知道那就是個江湖騙子,這所謂開眼不過是個人都知道的法子。
大師看到柳條上滿是鮮血,驚得不能自已。
容繢將柳條塞到他手中,話也說不連貫,哀求道,
大師,勞煩你現(xiàn)在將我與她命格調(diào)換,我要她活著......
大師握著柳條緊張得話也講不出,無法施法將我和他調(diào)換命格,只得搪塞道,
公子,這......血太少了,壓根不夠,做不了命格調(diào)換。
容繢盯著我的方向,想也沒想握著匕首就捅在了心口處。
血跡如流淌般躺下,染紅了他的衣衫,也將涌上岸邊的海水浸成血紅。
他爬向我的方向,又狠狠對自己捅了一刀,
現(xiàn)在......可以了嗎
大師大喊著瘋子撒腿就跑了。
我爹娘看著他搖頭,其實你知道,你這世間根本沒有所謂的復活之術,那就只是個江湖騙子而已。
容繢拖著殘體爬向我,每過一個地方便留下深深一道血痕。
他伸手,想要觸摸我,卻只摸到一把空氣和咸咸的海水。
我知道,其實我什么都知道。
我知道這個大師是假的,也知道是虞懷嬈故意和他串通就是為了讓我折磨我。
我什么都知道,可我卻什么都做了,阿月,我竟然能容忍看著你在我面前一次又一次受傷。
他想抓什么,可只是徒勞。
我不喜歡鮮血的味道,后退了幾步,
你這樣做又有什么意義我和你之間,已是陰陽兩隔。
淚水從他眼眶中洶涌而出,他再也無法回答那句我知道。
閃著淚花,捂著心口處哀嘆,
我只是不知道,腕心有多疼。對不住,阿月,我終于明白了。
我看著他搖頭,他不會懂的。
痛的從來不是傷,是心。
我與爹娘攜手再次踏上了前往彼岸的路上,只留給他一個再沒回頭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