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無法逃避的邂逅(下)
第五章
無法逃避的邂逅(下)
PART
7
在卡蘿抬起戰(zhàn)錘的剎那,眼前的黑壁突然迸出細(xì)密的裂紋,緊接著從中溢出近似于瘴氣的綠色煙霧。
敵人的攻擊
立即聯(lián)想到其余敵人、例如制造這個空間的人所發(fā)動的進(jìn)攻,她警覺地向后躍開,將大錘緊握架在身前。
然而不斷擴(kuò)散開的綠氣似乎沒有朝她逼近的意思,反而像是被某個物體吸引,朝著固定的方向,朝著企鵝所在的位置緩緩飄去。
卡蘿沒敢貿(mào)然行動,因為這股污濁的氣息太過不祥,敏銳的直覺告訴她不能接近,她只好眼睜睜地看著企鵝被綠氣吞噬。
同一瞬間,被綠氣包裹的企鵝清楚地感受到了污濁,或者應(yīng)該稱為負(fù)面的壓迫。伴隨著貫穿全身的痛楚,一股嘶啞、而又低沉的詭異聲響在耳畔回蕩,輕輕絮叨著什么東西。
可他所能看到的僅有一片黑暗,那異質(zhì)的聲音仿佛帶著天然的隔閡,聽不真切,卻徑直撲向他的意志。
恍惚之中,他并沒有注意到剛才遭受的創(chuàng)傷已經(jīng)痊愈,而那股仍在持續(xù)的耳語,卻忽然轉(zhuǎn)變成刺耳的質(zhì)問。
你孤獨嗎
人類生來孤獨嘛
人人都是孤獨的吧
無論躲在什么地方,你都擺脫不了孤獨的吧
一連串重復(fù)的質(zhì)問讓企鵝為之一怔,幾乎是反射性地反駁回去:
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是我有……
你!不委屈嗎
這一句突然的話語驚動了他的內(nèi)心,腦中莫名其妙地浮現(xiàn)出陳年舊事,那些他想要遺忘、想要拋棄的人和事。而那名只存在于記憶中的、他已經(jīng)準(zhǔn)備湮滅的孩子,突然回過頭來滿含淚水地嗚咽:
為什么他們要這樣對我
為什么連你也這么對我
憑什么世界要如此對我……
他拼命地試圖甩去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過去,然而耳畔的聲音越來越洪亮,眼前的畫面越來越惹眼。不斷重復(fù)的念叨仍在持續(xù),重復(fù)到令企鵝不能察覺地瘋狂。
憑什么……憑什么!
突然間爆發(fā)出的喊聲讓卡蘿嚇了一跳,接著那些在企鵝周圍凝成一團(tuán)的綠煙忽的散開,化成一條烏黑的圍巾纏繞在他的脖子上。隨后,她看到企鵝重新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創(chuàng)傷蹤影全無,卻連帶著眼神里的神采一并消失,嘴里還不斷重復(fù)呢喃著方才的問句。
憑什么。
極端頹唐的感覺,讓卡蘿感到十分壓抑,仿佛站在眼前的已經(jīng)不是剛才交過手的男性。但她更不敢大意,謹(jǐn)慎地觀察著敵人的變化。
可與之相悖,企鵝只是站在原地,不再有任何動靜。不斷在心中鼓動的焦慮感迫使卡蘿率先做出行動:她故技重施揮動戰(zhàn)錘,朝企鵝的方向刮去一道熱浪,自己則隱藏在后方突襲死角。
但她終究還是低估了這蛻變之后的敵手,事實上就連企鵝本人都未曾料到自己的新能力,此刻他的心里全是委屈的怒火,甚至屈于理智的崩塌已經(jīng)站不住腳。
可就是以這樣一副搖搖欲墜的姿態(tài),僅是隨手一揮,四下的氣溫驟然降低。緊接著一陣凜冽的寒風(fēng)沿著手臂揮動的方向迅速擴(kuò)散,將沿途所有的事物埋進(jìn)冰霜,甚至是那股熱浪也因這寒流懸停在半途,而后竟反沖回卡蘿的身上,將她猝不及防地帶飛到數(shù)米遠(yuǎn)。
可這僅僅是開始:卡蘿剛站起身子,卻發(fā)覺極度冰冷的溫度讓身邊的水汽也開始凝結(jié),回過神的時候湛藍(lán)的冰霜已經(jīng)爬上雙腿,不斷蔓延。她試圖掙扎,極力升高身體的溫度,卻只是徒勞。
眼見自己的四肢,隨后是身體,漸漸被埋進(jìn)冰層,那一刻,她的腦海里劃過了懊悔與不甘。
即便使用了這份力量,卻還是……
紋身的紅光開始黯淡,柔弱的身體,連帶著心中的悵恨,一并被封進(jìn)了冰塊之中。
僅在暫短的瞬間,企鵝的理智忽然回來了,目睹這股屬于自己的、無比強大的新能力,他惶惑地低頭看向右手,看著它撫摸胸前的圍巾,忽然想起那句蜂鳥曾經(jīng)說過的話:
它們不會讓你欲罷不能,它們只是還原了你的本性,然后讓你做一個選擇,僅此而已。
這一次,企鵝放棄自我意識,選擇了投誠,只在最后又瞄了眼遠(yuǎn)處的冰塊。
擁有這份偉大的力量,心底的那個小孩就不會再有疑問了吧
******
一分鐘前,哈金斯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一分鐘后,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還記得他朝鎧甲劍客撲去,試圖阻止他的自盡,他也記得正在那個瞬間,不知從何處飄來一股濃密無比的暗綠色煙霧。不知情況的他選擇了規(guī)避,眼見劍客被綠煙包裹。
下個瞬間,那一身原本亮白的鎧甲被染成銀灰,頭盔上的翎毛也變成墨水一般的漆黑。更為關(guān)鍵的是,想要自刎的那只手上握有的刀柄,在綠煙中融化成一堆黑色的灰燼,而掉落在他身旁的刀鞘,則開始不斷吸收那些彌漫的濃煙。
哈金斯沒理解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只聽到眼前這名半跪在地的劍客,不斷重復(fù)念叨著某個名字,然而他聽不清對方的話語,唯有最后的一句傳進(jìn)耳中。
……我永遠(yuǎn)是你的驕傲!
隨后,理應(yīng)被重創(chuàng)的敵人泰然自若地站了起來,一并拾起掉落的刀鞘掛回腰間,以一種盛氣凌人的姿態(tài)俯視著哈金斯。
狐疑之中,哈金斯將騎士槍再度插進(jìn)地面,擺出防御的架勢靜觀其變,卻不想劍客主動開口:
我的名號,‘獅鷲’……你覺得,曾經(jīng)的我離這個名字有多遠(yuǎn)
哈金斯皺了下眉頭,他完全不理解對方話語中的意思,然而也來不及讓他理解,更為驚愕的事情立即上演。
方才,沒能使用全力與你廝殺,是我的失職……但現(xiàn)在可以了。
語畢,在哈金斯瞪大的雙眼注視下,獅鷲的背后一陣響動,接著從鎧甲中竟伸展出兩排噴氣管,猶如鋼鐵的羽翼,就此展翅。
獅子展開雙翼迎接天空的呼喚,所有的獵物,都難逃我的指掌!
哈金斯還沒把這句話聽完,整個人就被撞飛出去——獅鷲背上的裝置突然噴射出綠色的氣體,推動他瞬間沖進(jìn)哈金斯的懷里。
完全沒來得及反應(yīng),僅僅倚靠反射性的動作握住了長槍。毫無防備的腹部被命中,哈金斯就這樣被撞飛至半空。而獅鷲則飛向更高的位置,迂回轉(zhuǎn)身,對著哈金斯再度俯沖。
頂著從胸口傳來的劇痛,哈金斯咬牙挪動騎士槍,試圖防下第二擊,卻在那之前,被獅鷲狠狠地撞回地面,撞穿地板。
在地板的下方又是新的地面,然而依舊被砸穿,一層接著一層,直至最終的底面,被垂直墜落的哈金斯砸出碩大的裂紋。
穿過那些被洞穿的平面,獅鷲跟著飛下,降落在哈金斯身上,以身體壓制住他。
隨即吐出一大口鮮血,哈金斯頂著愈漸模糊的意識,咬牙抬動手指,緊接著落在身旁的騎士槍在磁力的吸引下朝獅鷲刺來,卻被輕松地浮空躲開。
握住槍柄,將長槍插進(jìn)地面,哈金斯搖晃著、蹣跚著勉強支撐起身體,卻立即又吐出一口血沫。即便如此,喘著粗氣的他仍未倒下。
居然還能站起來。很倔強……那么,就以這一招作為你的餞別禮吧!
獅鷲的話語已經(jīng)幾乎聽不清楚,只能半睜著眼睛的哈金斯眼見對方左手捏住刀鞘,右手伸至鞘口前面。而后從刀鞘里冒出一股漆黑的煙霧,被獅鷲緊緊握住,沿著刀鞘的走向緩緩拔了出來。
煙塵迅速凝結(jié),定型,化成一把純黑色長刀。
哈金斯不清楚那是什么東西,已經(jīng)開始模糊的意識急躁地鼓動著警鐘,他只剩下,最后一擊的體力,只能將一切賭在這一擊。
不知從何處又吹來小股微風(fēng),以此為號,掠動發(fā)散的黑煙,撕裂手邊的光明,獅鷲乘風(fēng)瞬閃到哈金斯面前,揮舞右臂,斬下漆黑的一刀。
與此同時,貫注全部的力量,哈金斯亦朝著獅鷲掄出長槍。
下一秒鐘,黑色的刀刃沿著騎士槍一路逆行,毫無停留,連并著劃過哈金斯的身體,最后挑出。斬?fù)舻挠嗤梢坏榔岷诘幕」�,劈向了深邃的空間深處。兩人就這樣以交刃的姿勢定在原地。
你的力量,對‘科技’而言確實可謂天敵,但是——
率先有所動作的是獅鷲,他轉(zhuǎn)過身,將黑劍甩手散去。
連自身都無法戰(zhàn)勝的人,不可能與我為敵!
話音落下的即刻,騎士長槍被一分為二,連帶著一道狹長的血口在哈金斯的胸前迸裂。伴隨著血濺滴落的聲音,敗者倒向地面。
再過了幾秒,又傳來碎裂的聲響,空間被撕裂的聲響。這一刀的威力是獅鷲自己也無法想象的,但他已經(jīng)無法再正常思考。心中的傲慢越來越強烈,漸漸讓他意識不到自己的神智。
隨著第二聲斬?fù)羲毫训穆曇�,他拋下生死未卜的敵手,自顧自地朝一個方向飛去。
PART
8
他的后背與斗笠男的后背相連著,通過扭曲的空間——光毅做出這樣的推測。
第一擊的回旋踢是為了不讓他覺察,第二擊的拳頭則實質(zhì)來源于他自己,第三擊的腳踢顯然正是斗笠男對著無人處的后踢。
這樣一來莫名遭受到的襲擊就全部能解釋通了。
那么只要他現(xiàn)在向身后攻擊,就能夠傷到斗笠男肯定沒那么簡單。
作為扭曲的制造者,對方肯定對身后加大了防范,況且扭曲的范圍亦未明確,是只有固定的幾個位置,還是整個身后。
好在對方并沒有窺探人心的能力,還不知道他已經(jīng)看破了這個手法。為了再度分散斗笠男的注意,他大聲喊道:
你的卡牌其實只是障眼法,牌盒才是真正的能力所在,對吧操縱空間的大師!
渡鴉稍微愣了一下,但事實上光毅并無定論,他只是對此抱有少許的猜測。
以你的近戰(zhàn)能力能夠很輕松的壓制對手,但是為了維持這個空間不得不分散注意,所以你特意又帶了和平臺數(shù)目相同的卡牌,想要以此迷惑對手吧!
他繼續(xù)喊道,趁著對方分神的空當(dāng),他將強化的術(shù)式連帶著全身的力量灌注于腿部,朝著其所在的平臺猛地躍起。
待渡鴉拉回注意力的時候,光毅已經(jīng)逼近到不足兩個平臺的距離。他再度擲出兩張卡牌,卻不知為何被對方徒手打落。
動搖轉(zhuǎn)瞬即逝,只要扭曲的能力沒被看破他就仍處于絕對的優(yōu)勢!這樣想著,渡鴉當(dāng)即引爆了光毅面前的平臺,瞄準(zhǔn)其視野被遮蔽的瞬間,用力向后踢出一腳——然而他的攻擊落空了。
早就對背后嚴(yán)加防范的光毅在爆炸發(fā)生的剎那,立即將注意力移到身后,果不其然,斗笠男的右腿猝然出現(xiàn)在后腰不遠(yuǎn)處的位置。
猜測被驗證,借助飛濺的碎石調(diào)整姿勢,他側(cè)旋一圈,躲開對方的襲擊;而后再度將碎石作為跳板,猛地一躍,沖破塵霾。
眼見光毅沖出爆炸的濃煙,逼近到咫尺的距離,渡鴉抬手拉緊斗笠,舍棄拖延的策略,亦朝著光毅掄出拳頭。
相撞的雙拳在兩人的正中炸裂,狂亂的拳風(fēng)擦過兩人的臉頰,撕裂脆弱的皮膚。
在沖撞的余波平息之前,第二波交手有如落雷般迅猛:在收回拳頭的同時,光毅起腳回旋一踢,卻被斗笠男俯身躲過;在他恢復(fù)平衡之前,反擊的拳頭猝然朝面門襲來,他急忙架起右臂防守,借著對方的力道躍開距離。
然而斗笠男的攻擊遠(yuǎn)未結(jié)束,踏著飄忽不定的步伐再度逼近到面前,將右拳拉至身后,猛地掄出——只不過這一拳在命中光毅之前,就被他死死地扼住手腕。
果然時間一長,漸漸適應(yīng)這個空間后就可以使用術(shù)式了!
他的嘴角揚起無畏的笑,隔著斗笠,看向?qū)Ψ郊幢憬咏饺绱司嚯x仍不愿顯露的面容。
雖然你的手法很具有迷惑性,但不要以為你的對手是一事無成的笨蛋!
可他的怒吼換來得只有一聲哂笑。
‘魔法之力’確實棘手,但尚不足以令君自恃。
說著,渡鴉再一用力,反倒將光毅的力量壓制住。而后他強行扭動手臂,一把抓住光毅、將他向下拉的瞬間,抬腳以膝頂撞進(jìn)他的腹部。
極為沉重的一擊,直接貫穿了光毅覆蓋在身上的防備術(shù)式,將沖擊灌進(jìn)他的內(nèi)臟。吐出一口鮮血,他感覺到意識漸漸模糊——但即便如此,他仍沒有松手,將早已準(zhǔn)備好、提前握于手中的靈符伸至面前,高聲喊道:
炎爆!
赤色的光芒遽然綻放,炙熱的火光頃刻彌漫至整個空間,下一秒鐘,碩大的烈焰火球從靈符中噴射而出。
然而破釜沉舟的一擊未能命中目標(biāo),在即將被烈焰命中的剎那,渡鴉果斷地起跳,用雙腳踹中光毅的身體,強行將他們分開。落空的火球則徑直撞向地面,將腳下的平臺炸裂,貫穿。
待爆炸的火光逐漸黯淡,先一步起身的渡鴉取出卡牌,瞄準(zhǔn)剛支撐起手臂、卻因內(nèi)臟的創(chuàng)傷而無力站起的光毅。
該說再見了。
可就在他準(zhǔn)備擲出致命的牌刃之前,突然從還未愈合的空間下方冒出一股綠色的氣體。再熟悉不過的危險物,令渡鴉立即向后跳離幾步,躲開綠氣。
戰(zhàn)友中唯一保存有這東西的,僅有蜂鳥一人,顯然,他最擔(dān)心的事情發(fā)生了: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裝置就受到了損害,現(xiàn)在則恐怕……
暫且撇下少年不管,他將注意力移至空間的術(shù)式,想要觀察其他人的情況——卻在這個瞬間,一道弧光在他身后閃過,伴隨的是腰間的牌盒應(yīng)聲炸裂。
糟——
他的咂舌在落音之前,失去支撐的黑墻迅速開裂,崩塌,僅在數(shù)秒之后,他所制造的空間便煙消云散。
治愈術(shù)剛剛起效的光毅,此時已經(jīng)跟不上戰(zhàn)況的突變——好不容易重新站起,卻看見斗笠男的牌盒被不知從何處飛來的斬?fù)舴鬯�,緊接著四周的空間開始崩壞,腳下突然塌陷。
但隨后他更是沒有富余再去理解分析,因為映入他眼中的,是艾麗絲倒在地面,正被另一個她用槍口抵住的場景。
艾麗絲——!��!
腦中霎時間墮入空白,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jīng)召出一把長劍,將其甩向持槍的少女。
顯然是沒有預(yù)料到不速的闖入者,穿著白大褂的艾麗絲詫異了半秒,而后朝長劍射出一槍。
趁著短暫的空當(dāng),落地的光毅急忙抱起艾麗絲,拉開一小段距離。
艾麗絲!你沒事吧!
……
他朝懷中的少女呼喊,卻沒有得到任何回復(fù)。
——該不會……不!不可能!
他甩去最糟糕的臆想,確認(rèn)懷中的體溫:還溫暖,身體上似乎也沒有明顯的傷口……無法正常思考的大腦得不出任何結(jié)論,顧不得太多,他立即釋放了治愈的術(shù)式,而后——
真……笨……給我……
一卡一頓地抬起手臂,艾麗絲突然抓過光毅手中的靈符,按在自己身上。伴隨著青色的光暈,她的臉色恢復(fù)了許多,以右手捶打光毅的胸口,示意他將自己放下。
但即便毒素清除大半,艾麗絲的神情卻更為嚴(yán)峻,她看了眼渾身傷口、嘴角還帶有血漬的光毅,在雙眼流露出情感之前又將目光移回了對面。
在她的注視下,另一個自己手里握有的獵槍在煙霧的纏繞下發(fā)生改變——槍管上出現(xiàn)類似螺旋的膛線的圖案,而槍口的裂痕則完全咧開,從空隙之中長出黝黑鋒利的刀刃。
充滿危險與不祥氣息的武器,但更為危險的是另一個自己的變化:掛在她嘴邊的陰暗淺笑。
異變源于藏在她腰間的某個東西,其中所儲存的綠色氣體,而氣體的真面目是……
完全沒有思考的時間,黑化的自己立即朝他們射來幾發(fā)子彈,伴隨著包裹在子彈周圍急速旋轉(zhuǎn)的風(fēng)刃,本該躲開的攻擊在艾麗絲手臂擦出一道血口。但來不及呻吟,對方已經(jīng)沖到自己跟前,刺出黑刃。
鏗——
金屬的撞擊隨即響起,可這聲清脆卻沒能傳進(jìn)艾麗絲的耳中。因為在交鋒的剎那,又有某些東西,某些漆黑、污濁、粘稠無比的情愫流進(jìn)她的心口。
殺了她!
殺了影子!
毀滅!
將這個虛假的世界摧毀!
讓真正的世界獲得新生!
那是,屬于現(xiàn)在的那個自己的情感,意圖毀滅這個世界的執(zhí)念!
差點被這股恐怖的思緒同化的艾麗絲急忙用力,將黑刃推開,卻仍有沐浴著火光與鮮血的畫面涌至腦海,而站立在無數(shù)尸首中央,對著無盡死亡揚起狂笑的人,是她自己!
光毅!必須在這里打倒她!
為了將不屬于自己的情感徹底甩出腦海,為了堅定自己已經(jīng)飄忽不定的信念,艾麗絲情急地朝光毅大聲喊道。
如果……如果不能阻止她的話,這個世界就會……!
什!
完全沒理解情況的光毅發(fā)出一聲驚呼,愕然看向表情染上些許瘋狂的另一個艾麗絲,卻在這個瞬間,忽略了第四人的存在——一記有力的踢腿正中他的身體,將他狠狠地踢飛。
你太大意了。
平淡地說著,斗笠男降落到他跟前,可緊咬著牙的光毅剛支起膝蓋,甚至還未發(fā)出反駁,不遠(yuǎn)處的身影就映入眼簾——倒在血泊中的哈金斯。
哈金斯!
雙眸染上驚恐,他稍微調(diào)轉(zhuǎn)視線,卻又注意到另一側(cè)聳立在地面上的冰塊,以及被冰封在其中的卡蘿。
生死未卜的兩名同伴,讓驚恐的情愫漸漸被焦慮與憤怒替代。
你們!做了什么!絕對——
他甩出靈符,相隔著躁動的雷光,以及螺旋落下的黑劍,怒目瞪視著渡鴉。
絕對不會原諒你們!
下個瞬間,在他握住劍柄的即刻,灰白的影子從天空俯沖而下,朝他筆直飛來。很顯然,是將哈金斯斬傷的劍客!
他雙手握劍,瞄準(zhǔn)劍客沖進(jìn)攻擊范圍的那一刻——可正在這時,他突然感覺到刺骨的寒流拂過毛孔,緊接著,雙手與雙腿一并失去知覺,被凍進(jìn)冰塊之中。
咚——
極為沉重的巨響隨即響起,伴隨著飛舞至高空的塵土。而位處塵埃的中心,光毅被獅鷲掐住脖子,拎至半空。
眼角的余光所瞥見的,是半跪在地,再度被槍口對準(zhǔn)的艾麗絲。
——我……又一次……什么都沒能保護(hù)住嗎……
浴血的同伴,瀕死的同伴,所有的落敗都在痛訴著他的弱小。
倘若他擁有足夠的力量,倘若他擁有足以保護(hù)所有人的強大……
然而,他一無所有。
——我果然是……
掐住脖子的手腕加大了力道,眼中的世界愈漸黯淡,懷揣著對自身弱小的痛恨與不甘,失去力量的右手終于松開,傳來黑劍墜至地面的聲響。
感受著生命的消逝,他最后回想起那些曾經(jīng)對自己寄予信賴的人:妹妹,艾麗絲,凌雪……隨后,合上了雙眼。
正在這時,天空中掠過一道黑影,朝著他們急速逼近。朦朧之中,那個身影愈加接近,漸漸讓光毅看清了對方的身份——是沙魯!
帶著一把無比寬大的漆黑巨劍,沙魯以極其恐怖的速度從天而降,將借由重力加速到極致的巨劍猛地刺進(jìn)地面,隨即又一陣強勁的爆破猝然響起。
幾乎是在同時,獅鷲做出反應(yīng),將光毅甩至一邊,帶著黑刀滑翔沖進(jìn)煙霧中。緊接著傳來金屬碰撞的聲響,伴隨著獅鷲從另一側(cè)飛出的身影。
在其他人都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yīng)的時候,身后拖著一根黑色的長棍,沙魯已經(jīng)閃現(xiàn)到蜂鳥的跟前。而那長棍在他抬手之際,順著撕裂空氣的漆黑軌跡,又融化、定型成把武士刀,架在蜂鳥的脖子旁邊。
但與此同時,炙熱的槍口亦頂住了他的額頭。
靜謐,再度降臨。
只不過這次的沉默只持續(xù)了數(shù)秒,表情中帶著一貫的散漫,沙魯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
還真是大鬧了一場,不過,能把這東西收起來嗎快把我頭發(fā)燙焦了。
雖然他的話語充滿了輕佻,卻沒有讓蜂鳥產(chǎn)生任何動搖,只是,在片刻的緘默后,她收回了黑槍——眼下還不需要和他為敵。
恰好,目的已經(jīng)達(dá)成。
話音落地之后,她以藐視的目光最后瞥了眼半跪在一旁的艾麗絲,轉(zhuǎn)身抬手,示意其他人一并離去。
待企鵝和獅鷲都跟隨著蜂鳥走進(jìn)門內(nèi),渡鴉最后又朝光毅說了句:
雖然不知道你叫什么,可是你很努力,然而這不能改變什么。我名為‘渡鴉’,后會有期。
語畢,他頂著刺眼的問號亦消失在漆黑漩渦的后方。
直至目送他們離開,沙魯甩手將黑刀變回原本的模樣——一個半掌大的漆黑正方體,只不過那金屬體在變回原型的同時便出現(xiàn)了裂紋。并未對測試品的易損感到意外,他姑且將其收回懷里,轉(zhuǎn)而拿出一塊姜餅,回頭照著卡蘿的方向扔去。
那姜餅在砸到冰塊的那一刻卡在了冰層中,卻隨即制造出無數(shù)的裂痕,蔓延,擴(kuò)張,包裹著卡蘿的冰塊就此瓦解。在她倒下的剎那,瞬移到她身旁的沙魯將虛弱不堪的身體接住,輕輕放回地面。隨后又朝哈金斯丟去一張?zhí)刂频闹寡`符。
你們可真是,真能鬧騰!還好我跟過來了,不然這攤子怎么收拾
沙魯大聲抱怨著,可回頭一看,唯一可能的聽眾卻在道出謝、謝……沙……后,亦陷入了暈厥。
一直強撐著的精神終于達(dá)到極限,即便如此,他也算努力過了,只是在醒來之后……
沙魯收回復(fù)雜的目光,故作不悅,一臉嫌麻煩地?fù)蟿宇^發(fā)。
……這么多人!這讓我怎么搬
說罷,他瞥了眼仍舊杵在原地、默不作聲地發(fā)著呆的艾麗絲,漏出一聲長長的嘆息。最糟糕的發(fā)展,已經(jīng)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