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別被發(fā)現(xiàn)(3)
剩下的一點時間林將打開罐頭補(bǔ)充了一下能量,稍微整理了雜亂的思緒,然后上床準(zhǔn)備睡覺。
林將不確定晚上醒著是否會有什么禁制,但總歸床對鬼有著絕對防御。
她深深相信著這一唯心觀點。
幾乎是六點一到,整個房間立刻陷入了黑暗之中。
電子表散發(fā)的紅光也被吞沒,原本房間里就所剩無幾的光線逐漸消失,林將悄悄睜開一條小縫,看到的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她懷疑自己沒睜眼。
黑夜中某些聲音也逐漸蘇醒,傳到林將耳朵里像是隔了一層磨砂玻璃,霧蒙蒙地聽不清。
林將靜下心神仔細(xì)聆聽,只聽到一些若有若無的人群的尖叫聲,某種木制材料斷裂的啪吱聲,以及玻璃碎裂的清脆聲音。
她想到了白天管正明提起的火災(zāi)。
多年以前安馨公寓發(fā)生的火災(zāi),聲音在此刻傳入了林將的耳朵里。
下一秒,林將就被突如其來的困意強(qiáng)制拉進(jìn)睡眠。
……夜半十二點,沉重的拖曳聲經(jīng)過走廊,濕噠黏膩的腳步響起。
林將睜開眼。
原本入夜的嘈雜聲全都消失了,在此刻落針可聞的深夜里,啪嗒啪嗒的腳步聲清晰入耳。
原本她的睡意就來得莫名其妙,所以異響發(fā)生的第一瞬間,林將立刻清醒過來。
她睜開眼,仍然是全然的黑暗。
某種物體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似乎有液體從他身上滾落下來濺在地板上。
是什么呢?耳朵太安靜了,林將有些出神地想象著走廊上生物的模樣。
黏膩帶有水聲的腳步,它渾身沾滿了鮮血,一步一個血腳印踏過走廊。
或許它的身上仍然保留著某個傷口,源源不斷地往下留著鮮血。
傷得這么重,它應(yīng)該失去了人類該有的模樣,或許因為早已失血過多而呈現(xiàn)青黑的死人臉。
除了腳步還有拖曳聲,它是不是在拖拽著自己的半截身子?腳步聲停下。
“咚咚。
”突兀的敲門聲像是一口鐘敲在林將耳旁。
她猛然清醒過來,深吸一口氣,臉色有些難看。
剛剛冒出的想法根本不是出于她的本心,如果不是她盡力遏制,她甚至謀生出開門去看看走廊上生物的想法。
安馨公寓規(guī)則第二條。
夜晚聽到敲門聲時,請勿開門。
“咚咚——”敲門聲又響起,每一聲都仿佛敲在了林將的心上,蠱惑著她去開門。
林將召喚出匕首,指尖按壓在刀刃上,血珠沁出,她混沌的思緒清明了幾分。
林將仔細(xì)傾聽了一下,敲門聲是從她的隔壁傳來。
她的隔壁是402,也就是陳德清。
目前四樓的四個房間都沒傳來動靜。
林將猜測大家都有自己保持清醒的手段。
不過敲門的人為什么會選擇陳德清?林將直覺這和住戶201脫不了干系。
“咚咚咚!”敲門聲越來越大,到最后是以砸門的力度發(fā)出動靜,身處隔壁的林將甚至能感受到震動的幅度和天花板上簌簌往下掉落的灰塵。
漆黑不見一絲光的夜,幽靜的公寓和瘋狂的砸門聲,一切讓人毛骨悚然。
林將由衷欽佩安馨公寓出品的門的質(zhì)量。
但凡她新手副本的門能有這個質(zhì)量,她都能美滋滋一覺睡到任務(wù)結(jié)束。
至始至終陳德清都未對門口的動靜作出反應(yīng),走廊上的生物狂暴地砸了一會門,突然在某個瞬間失去了動靜。
這是不是意味著今晚的危險結(jié)束了?林將松口氣。
緊接著,她聽到一道悅耳的聲音。
“您好,安馨公寓工作人員小芳前來為您送達(dá)溫馨夜宵,請住戶402開門領(lǐng)取~”詭異溫柔的語調(diào)在夜晚十分滲人。
陳德清靠在門邊打著哆嗦,大汗淋漓的手死死握著門把手。
自打下午和原住民201進(jìn)行過交易,他身體的溫度調(diào)節(jié)系統(tǒng)就好像出了問題,止不住發(fā)冷。
而且是那種深入骨髓的幽深的冷。
入夜的時候他幾乎凍得站不住,然后五感出現(xiàn)幻視幻聽。
此刻他眼中的門就沾滿了生銹血跡,破敗不堪。
一開始他還疑心敲門聲是幻聽,直到無意識地站到門前,手已經(jīng)放在門把手上,他才突然清醒過來。
他絕對被某些東西纏上了!劇烈的砸門讓他驚慌不已,他不得已把整個龐大的身軀壓在門上以抵制門外生物的入侵。
陳德清呼哧呼哧喘著氣,腦子里只剩下極度驚恐下的嗡鳴聲。
直到敲門聲消失,他還未來得及喘息口氣。
那道幽長的女聲在門后響起。
一瞬間,陳德清的幻視又出現(xiàn)了,他感覺房間的各個角落都藏滿了人,露出雙猩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等著他倒下的時候爭奪他的身體。
“您好,請開門領(lǐng)取您的餐品~”女人的聲音越發(fā)逼近,幾乎是貼在門板上,與他僅僅一門之隔。
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陳德清焦慮又神經(jīng)質(zhì)地咬著指甲,脫落的甲片掉落在地上,他十個手指頭都溢出了血跡。
他聽到了房間里那些鬼物的交談,他們嬉笑著,打量著他身上的每一塊肉!他們都想讓他死!怎么辦?!他全身的體重都壓在門上,至于天花板,至于床底,他甚至不敢用余光去瞥。
黑暗中窸窸窣窣的聲音越來越近,到最后幾乎是貼著他的耳邊低語。
陳德清閉上雙眼,一股液體從他打擺的兩腿間流出,他的額頭滿是豆大般的汗珠,抖著嗓音破防地大喊:“我沒點餐!你趕緊走!”門外安靜了,房間內(nèi)也安靜了。
一陣涼風(fēng)吹過他的腳踝,陳德清的心猛然間收縮一下,極度的驚恐讓他有些泛嘔。
他的耳朵恢復(fù)了安寧,心跳卻仍狂跳不止。
陳德清嘗試睜開眼,發(fā)現(xiàn)眼前的世界又恢復(fù)了正常。
他的腳踝一陣又一陣的陰風(fēng)吹過。
陳德清愣了愣神,費力彎腰摸了摸自己的腳踝,然后脫下了襯衫。
他的腦袋剛還未從恐懼中恢復(fù)過來,只是按照下意識的思考方式行事。
用衣服將門縫填住,這樣就不會有風(fēng)吹進(jìn)來了。
他肥碩的肉與地板擠壓,手指努力彎曲將布料填進(jìn)門縫里。
陰涼的風(fēng)吹在陳德清的面門。
他怔怔看進(jìn)門縫,卻看到一張對著門縫吹氣的嘴。
嘴里含著顆眼珠,瞳孔里倒映出他的模樣。
耳朵里的嗡鳴聲侵蝕了所有的思考,陳德清怔怔地與那顆眼珠對視。
他想起來了,完成與住戶201的交易之后,他從房間里出來,與一群原住民迎面相撞。
他違反了規(guī)則。
他被發(fā)現(xiàn)了。
陳德清起身,打開了門。
……第二日一早,林將幾人站在402門口。
管正明推一推林將:“你去開門。
”林將:“我才不要,萬一是什么跳臉級別的恐怖畫面怎么辦。
”張夏芳埋怨地推推管正明的胳膊:“我就是這么教你的嗎?一點禮貌沒有。
”管正明“呵呵”兩聲:“那你去。
”張夏芳:“我是你媽!”管正明:“我知道你是我媽,尊老愛幼,我尊重你第一個開門的權(quán)利。
”張夏芳揚起胳膊邦邦錘管正明的肩膀,管正明眼疾手快地將林將搬到面前當(dāng)肉盾。
林將揉揉胳膊:“……阿姨好手勁。
”張夏芳驚呼一聲,連忙上前幫林將揉胳膊,眼神殺向林將身后的管正明。
幾個人打鬧之間,李行默默上前握住把手。
管正明注意到李行的動作,從林將身后站上前,張夏芳牽著管正明的衣角,識趣地退到一旁。
李行按下把手,輕輕推開。
“嘎吱”一聲,402的全貌展露在眾人面前。
屋內(nèi)一片狼藉,就好像遭遇了一場惡戰(zhàn),一地的水跡,桌子瘸了一腿,電子表在地上,似乎被人來回踩踏過,塑料外殼碎了一地,露出膠線管,鮮紅的數(shù)字時不時閃動,頂燈搖搖晃晃。
唯有香爐巍然不動,林將注意到上面還有幾根未燃盡的香。
開門的一瞬間,張夏芳捂住鼻子:“好濃的血腥味。
”管正明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哪有血腥味。
”林將也沒聞到。
張夏芳神色怪異,尷尬地笑了兩聲,作勢扇了扇面前的空氣:“可能是我聞錯了。
”林將多看了她兩眼。
李行挑著干凈的地方下腳,一步步靠近床邊,三人跟在他身后。
床上鼓了一個大包,是人的形狀。
李行捏起被子的一角,眾人屏住呼吸。
李行“唰”地一聲掀開。
躺在床中央的赫然是陳德清。
他完好無損地睡在床上,在眾人的注視下緩緩地睜開眼睛,然后咧開一個笑容:“怎么大家都來看我了?”李行一怔:“你竟然還活著。
”張夏芳上前撲在床邊,抹著看不見的眼淚:“小陳啊,我要擔(dān)心死你了,看到你沒事我可太高興了!”唉,人情世故。
管正明平靜道:“你既然活了下來,就和我們說說昨晚發(fā)生了什么吧。
”陳德清小幅度轉(zhuǎn)了一下頭,眼睛注視的方向從李行變成了管正明:“啊,昨晚。
”他微微笑起來:“昨晚我點了一炷香。
”幾人轉(zhuǎn)過頭,看見桌子上的香爐,李行有些迫不及待道:“難道上香能抵御鬼物?!”陳德清一愣:“鬼物?”緊接著笑意擴(kuò)大:“對的,上香能抵御鬼物。
”不對勁。
不對勁!林將的第六感發(fā)出警告。
陳德清不像正常狀態(tài),倒像是……像是一夜之間換了一個人!林將悄悄后退幾步,準(zhǔn)備趁所有人不注意離開402,卻沒想陳德清轉(zhuǎn)過頭,空洞的視線對準(zhǔn)她:“林將,你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