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縣令的臨終考核
暮春的雨絲敲打著青瓦，老縣令陳青山的病床前飄著濃重的藥味。他望著帳外模糊的人影，忽然想起三十年前赴任時的場景——那時的他，也曾像張?zhí)炱嬉粯樱瑧汛е螄裁竦睦硐�，只是走著走著，就把自己走成了端架子的“青天大老爺”�?br />
“張大人到——”衙役的通報聲打破死寂，張?zhí)炱娲┲惴䴖_進屋，紅褲衩在青磚上掃出細微的沙沙聲。他晃了晃手里的考核表，肥臉上帶著少見的嚴肅：“老大人，本縣帶考核表來了�！�
陳青山勉強撐起身子，看著眼前這個總愛胡鬧的胖縣令，忽然輕笑出聲：“本官這輩子，最看不慣的就是你這副模樣不成體統(tǒng)�！�
“成體統(tǒng)的官多了，”張?zhí)炱胬^竹椅坐下，考核表在膝頭攤開，“但能讓百姓記住的官，少。”
“本官一生清廉，”陳青山咳嗽著，指尖撫過腰間的玉佩，“百姓自然會記住�！�
“錯！”張?zhí)炱嫱蝗惶岣呗曇�，驚得窗臺上的麻雀撲棱棱飛走，“清廉是本分，讓百姓笑過、哭過、罵過，才會記��！”
陳青山愣住，望著張?zhí)炱鎻男渲刑统龅男〕竺婢�，眼中閃過疑惑。那面具畫著夸張的胖臉，嘴角咧開，露出一枚蜜餞——分明是照著張?zhí)炱娴哪幼龅摹?br />
“看清楚了！”張?zhí)炱娲魃峡谡郑誓槺粩D壓得變了形，卻在燭光下泛著溫暖的光，“本縣是個胖子，是個流氓，也是個能讓百姓吃飽飯的縣令——上個月，清水縣的百姓給本縣送了面‘荒唐縣令，萬家燈火’的錦旗！”
陳青山盯著那面具，忽然想起上個月鬧蝗災，張?zhí)炱鎺е傩湛净认x干的場景——那時的他，蹲在田間吃得滿嘴油光，卻笑得比誰都開心。而自己呢？只會躲在縣衙里寫“滅蝗檄文”，連蝗蟲長什么樣都沒見過。
“老大人，”張?zhí)炱嬲旅婢�，聲音輕得像春雨，“百姓不怕官荒唐，就怕官冷漠。您看這考核表，”他指著上面的涂鴉，“這是王二虎畫的本縣扛米圖，這是李嬸畫的本縣喂雞圖——他們記得的，從來不是您的清廉，而是您為他們做過的實事。”
陳青山望著那些歪歪扭扭的圖畫，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下鄉(xiāng)時，百姓們拘謹?shù)哪�。那時的他穿著嶄新的官服，連褲腳都不肯沾泥，如何能讓百姓親近？
“原來治國不需要端架子，需要煙火氣�！彼p聲說，忽然抓住張?zhí)炱娴氖�，掌心的老繭擦過對方的肥手，“張大人，本官悟了�！�
張?zhí)炱嫱鋈幻髁恋难劬Γ昧c頭：“這才是滿分答案！”
窗外的雨停了，一縷陽光透過窗欞，照在陳青山的臉上。他望著張?zhí)炱嫜g的紅褲衩，忽然輕笑出聲：“張大人，本官想再看看清水縣的麥田�！�
“好！”張?zhí)炱嫫鹕�，卻在這時，陳青山的手無力地垂下，考核表上的涂鴉被風吹得翻動。他伸手合上老人的眼皮，忽然發(fā)現(xiàn)，陳青山的嘴角還帶著淡淡的笑意——那是釋然的笑，也是頓悟的笑。
蘇清月得知此事時，正在御花園批改奏折。春桃捧著考核表匯報，聲音里帶著哽咽：“陛下，陳老縣令去了縣太爺在他的考核表上寫了‘滿分’�！�
考核表上，張?zhí)炱娴淖舟E歪歪扭扭，卻帶著少見的工整：“陳青山，清廉為本，雖少煙火氣，卻有赤子心，特賜滿分——望來世做個會笑的官�！�
“傻瓜，”蘇清月輕聲說，指尖劃過“煙火氣”三字，忽然想起張?zhí)炱娑自诎傩罩虚g的模樣，“你這胖子，有時候還挺感人的。”
夜幕降臨時，清水縣的麥田里亮起一盞盞氣死風燈，張?zhí)炱娑自谔锕∩�，將陳青山的玉佩埋在麥苗旁。王二虎抱著酒壇走來，低聲說：“大人，百姓們說，要給陳老縣令立個‘煙火碑’�！�
“立碑就算了，”張?zhí)炱婀嗔丝诶本�，“讓李嬸每年清明給他送碗辣蜜餞就行——老大人這輩子，沒嘗過這滋味，怪可惜的�！�
風吹過麥田，掀起一片綠色的波浪。張?zhí)炱嫱强眨鋈幌肫痍惽嗌脚R終前的笑容——那是看透官場浮華后的通透，也是對他荒唐治國術(shù)的認可。
“老大人，”他對著麥田輕聲說，“下輩子，咱們還做同僚，不過這次，你得跟本縣學怎么笑，怎么鬧，怎么把日子過成百姓嘴里的蜜餞�！�
遠處的村莊傳來狗吠聲，一盞盞燈火次第亮起，像撒在人間的星星。張?zhí)炱婷鲂〕竺婢叽髟谀樕�，肥手在考核表上畫下最后一筆——這次，他畫了兩個胖子，一個穿著官服，一個穿著粗布衫，并肩坐在麥田里，嘴角都叼著蜜餞。
蘇清月站在宮墻上，望著清水縣方向的燈火，忽然輕笑出聲。她知道，張?zhí)炱嬗衷诟闶裁疵�，但這一次，她卻覺得格外溫暖——因為她明白，在那片煙火氣里，藏著最真實的治國之道，也藏著一個胖縣令最純粹的初心。
而陳青山的故事，終將成為清水縣的一段傳奇——不是因為他的清廉，而是因為他臨終前的頓悟，和那個戴著小丑面具的胖縣令，一起照亮了深宮里的月光。
畢竟，這天下間最動人的考核，從來不是寫在紙上的分數(shù)，而是刻在百姓心里的笑與淚。而張?zhí)炱�，正在用他的荒唐與真誠，為這個時代，寫下最溫暖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