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升溫
江時序緩緩抬頭，看著她。
那雙眼睛仿佛積著光。
不是鋒利的，也不是憤怒的，而是某種將要碎掉的溫柔，像極了在漫長黑夜之后，第一次睜眼看見天光的驚愕與不敢置信。
他喉結(jié)輕輕滾動了一下，聲音極輕，但清晰：“……謝謝你�！�
這一句“謝謝”，像從胸腔深處拉扯出來，帶著余溫與顫抖。
清潯怔了一下。
他從不是個愛說這種話的人。
她也沒接話，只是站在那里，目光輕柔地看著他。
空氣安靜得只剩呼吸聲。
兩人四目相對之間，那些未說出口的情緒，在眼神的交匯中翻涌、發(fā)酵、擴(kuò)散。
江時序眼尾有些泛紅，卻不是脆弱的哭泣，而是一種隱忍之后終于松動的情緒失守。
清潯忽然抬手，輕輕拽住了他的手腕。
“謝就不用謝了，你以后……也別再躲我了，好不好？”
江時序沒說話，只是低頭看著那只握住自己手腕的手。
細(xì)長、溫暖、有力。
像她的人一樣，帶著不容拒絕的堅(jiān)定。
“……”
他沒再說什么，只是微不可察地收緊了手指，像是……終于小心翼翼地回握住了她。
走廊盡頭風(fēng)輕輕拂過，窗外月光皎白。
兩人并肩向前走去，像走出泥沼，穿過夜，慢慢朝黎明而去。
“你為什么一直這么幫我明明我對你這么不好。”
江時序的聲音輕飄飄的，像是剛剛穿過一場很長的風(fēng)，尾音帶著一點(diǎn)虛弱。
清潯一怔，沒立刻回答。
走廊的燈光有些昏黃，落在江時序的眼睫上，像是落了一層淺金的羽毛。
他眼底情緒極深，像一汪靜水，但水底潛藏著不安、渴望、克制，還有一點(diǎn)點(diǎn)……柔情。
清潯輕笑。
“可能因?yàn)槟銕洶伞！?br />
江時序輕垂著眼，沒有應(yīng)聲。
清潯的聲音卻慢了下來，溫柔而堅(jiān)定。
“而且我也不是個會被幾句狠話嚇退的人�！�
他呼吸微微一頓，仿佛身上那層被他披著的冷漠外衣，被風(fēng)吹開了一角。
兩人就這么并肩走著，腳步幾乎一致。
偶爾路過窗邊，一道銀白的月光照進(jìn)來，江時序的影子不自覺地向她那邊靠近了一點(diǎn)。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刻意靠近她，但腳步已經(jīng)悄悄放慢，像是不愿太快離開這個并肩的時刻。
清潯抬起手，不輕不重地捏了捏他的耳垂。
“我救回來的，你以后可不許作踐自己了啊，得給我好好活著。”
江時序愣了愣，眼睫輕顫。
他想說點(diǎn)什么，卻發(fā)現(xiàn)喉嚨有點(diǎn)啞，什么也說不出來。
清潯看了他一眼，又笑：“怎么，不高興了？不就捏你一下嘛，那你也捏我一下好啦！”
江時序喉嚨動了動，忽然道：“你能不能別對我這么好？”
聲音很輕。
卻像一顆石子，砸進(jìn)了靜得發(fā)涼的水面。
清潯也沉默了一瞬。
“為什么不能？”
“我怕……”江時序看著她，眼神微微閃躲了一下，語氣幾乎要碎，“你會后悔�！�
“我沒那么好�！�
清潯眼里沒笑了。
她站住了腳步，轉(zhuǎn)身面對他，一步步逼近。
江時序被她逼得向后靠在墻上，有點(diǎn)僵。他眼神微垂，不肯看她，卻又不舍得閉眼。
“江時序，”她低聲開口，語氣清冷卻帶著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你躲什么？”
“我不躲�！苯瓡r序說，但手指卻慢慢攥緊了。
“那你看著我，”清潯抬手，掌心輕輕貼上他的臉側(cè)，“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怕什么嗎？你怕連累我，怕拖著我下水，怕我以后會后悔�！�
“那我現(xiàn)在明確的告訴你”
他的眼里映著她的臉，映著走廊盡頭的光，也映著他拼命壓抑，卻終于快藏不住的心跳。
清潯靠得很近，呼吸打在他唇邊。
“我不后悔�！彼蛔忠痪洹�
空氣仿佛凝固。
終于，江時序伸出手，很輕很輕地，覆上了她的手背。
像是終于回應(yīng)，也像是終于認(rèn)輸。
兩人剛走出大樓，夜風(fēng)迎面撲來，冷得人下意識縮了縮肩。
清潯腳步一頓。
江時序也停了下來，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
對面那棟商業(yè)樓前，正有幾個工人踩著腳手架，哐當(dāng)哐當(dāng)?shù)夭鹦妒裁础?br />
燈光昏黃，但廣告燈箱上的人影還能隱約辨出輪廓是清潯的廣告。
那是她曾代言的第一支高奢香水品牌，也是她走紅之后掛在這棟樓上最久的一張代言圖。
現(xiàn)在卻在被撕下，連背后的燈管都被掐斷，毫不留情地連根拔起，像是在抹去她曾存在過的痕跡。
江時序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
他下意識地開口，聲音低�。骸皩Σ黄稹诌B累你。。�！�
話還沒說完，一道堅(jiān)定有力的聲音打斷了他。
“閉嘴�！�
清潯沒有看他，她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那塊廣告牌，像一把利劍，冷靜、犀利、熾熱。
她的眼神在黑夜中極亮，像極了從廢墟中一步步爬出來的人，看過最黑的夜，也擁有最堅(jiān)定的光。
她抬起下巴，聲音不高，卻足夠壓過風(fēng)聲。
“一塊廣告牌算什么。”
她語氣一頓，眸光逼人：“江時序，你信不信。。。”
她忽地回頭看向他，一字一頓，像是宣言般狠狠擲出：
“我以后會讓我的廣告牌，比這塊，更大，更高，出現(xiàn)在更顯眼、更耀眼的位置。”
江時序怔住了。
風(fēng)吹亂了她的發(fā)，她卻像是穩(wěn)穩(wěn)站在風(fēng)暴中央的人，背脊筆直，眼神不容動搖。
那一刻，她不再只是他認(rèn)識的清潯。
她是那個可以站在萬人之上、踩著廢土也能傲然挺立的清潯，是那個從來都不需要別人為她可憐和退讓的清潯。
江時序喉結(jié)微動，眼底一點(diǎn)一點(diǎn)被光填滿，眼神輕微發(fā)顫。
清潯輕笑，嘴角微揚(yáng)，聲音卻比夜風(fēng)還鋒利。
“我早就知道，會有比今天更糟的事。但你放心，我也早就知道，我能把它們，一個個，全都踩過去�！�
她轉(zhuǎn)身，走得瀟灑，風(fēng)裹著她的長發(fā)飛揚(yáng)，像披著勝利的旗幟。
江時序看著她的背影，一時說不出話來。
許久，他才緩緩低聲說了一句：“好�！�
然后快步跟上去，肩膀與她并肩，默不作聲地，站到她身邊。
不再退縮，不再自卑，也不再獨(dú)自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