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謝氏,休了你
宋十鳶重重跌倒在地,還不忘用手護著胸前的糕點,轉(zhuǎn)過頭看見推倒她的是那個灰撲撲的臟小孩,宋十鳶眼睛亮了亮,從胸口的暗兜里拿出糕點:“狗狗吃。”
糕點被狠狠地奪了過去,臟小孩塞了滿嘴大口大口吞咽,被噎得臉色漲紅,仍不停地往嘴里塞。
大抵是噎得不行了,臟小孩去了屋外,捧起屋檐下破瓦罐里接的雨水就往嘴里灌。
宋十鳶從地上爬了起來,她手背被擦破了,火辣辣地疼,但她卻很高興,喂了狗狗,她該回去找娘了。
臟小孩卻突然揪住她的衣襟,明明他看上去比宋十鳶還要瘦弱矮小,偏生力道卻奇大無比,一把將宋十鳶摁在墻上,惡狠狠地威脅道:“再去偷點吃的送過來�!�
宋十鳶呆呆地看著他。
臟小孩狠狠在她手臂上掐了一把:“聽不懂嗎?去給我偷些吃的送過來!”
宋十鳶疼得眼底泛起了淚花,罵道:“狗…壞……”
臟小孩用那雙茶色眼眸兇戾地盯著她,又在她手臂上擰了一下,惡狠狠道:“不準(zhǔn)哭!去給我偷吃的�!�
宋十鳶忍不住開始發(fā)抖,癟嘴就想要哭,卻被臟小孩用力捂住嘴,他拖拽著宋十鳶來到院中的一口枯井旁,做出將宋十鳶推進枯井里的動作,恫嚇道:“不想死的話,就去給我偷吃的�!�
宋十鳶哆嗦著點了點頭,臟小孩才放開她。
身體卻猛然一趔趄,一股失重感襲來,宋十鳶驚呼一聲,旋即醒轉(zhuǎn)過來,睜眼看見憐雙,她才從夢境中抽離。
憐雙放在她身上的手還未收回來:“小姐是做噩夢了嗎?奴婢喚了您好幾聲都沒能叫醒,就搖了搖您�!�
宋十鳶有些怔忪,夢見年少時的裴岐野,姑且算是個噩夢吧。
那些久遠(yuǎn)的幼年記憶突然出現(xiàn)在夢里,宋十鳶像是又切身經(jīng)歷了一遍,目睹了曾經(jīng)的裴岐野是如何的狼狽落魄。
她目光凝著空中,用力回想后來她到底有沒有再去給裴岐野偷吃的。
憐雙端來漱口的茶水,見自家小姐在呆呆地出神,跟癡傻病還未好時有些相像,她心里一緊,輕聲喚:“小姐?”
宋十鳶回過神來,接過茶盞漱口更衣,穿藕荷色織花褙子時,她低頭瞧見胸口燙傷后留的紅色月牙疤痕,一串記憶突然出現(xiàn)在腦海之中。
原來那時的她回了漪瀾宮,淑妃娘娘留了謝桐在宮里用膳,用膳的時候,她偷藏了幾塊蜂餅、糜子面糕和半只雞腿塞在胸前的暗兜里。
糕餅太燙,燙得她胸口疼,但她還是沒將吃食拿出來。
用過膳后,謝桐便跟淑妃娘娘告辭,宋十鳶想偷溜出去給裴岐野送吃的,剛挪步到屋門口,卻突然被裴馳洲扯住了兜領(lǐng)。
蜂餅、面糕、雞腿掉落一地。
裴馳洲指著她說:“我母妃好心留你用膳,你怎么敢偷宮里的吃食?”
謝桐神色有些尷尬,朝淑妃告罪賠不是。
淑妃娘娘很是和善,責(zé)備地看了裴馳洲一眼,又笑著打圓場:“難得十鳶喜歡這些吃食,本宮叫廚房再做一些裝食盒里給她帶回去。”
后來,謝桐一手拎著食盒,一手牽著她,帶著宋允出宮了。
路過隔壁冷宮的時候,宋十鳶在那扇朱漆斑駁,陳舊破敗的宮門門縫里,看見了一雙惡狠狠地盯著她的茶色眼睛。
回到宋府后,謝桐心疼地給她處理手背上的擦傷,責(zé)問宋允為何沒有好好看著妹妹。
宋允生了氣,指著宋十鳶問謝桐:“您明知道她癡傻,為何還要帶她進宮惹人生厭�!�
謝桐沒想到宋允這個嫡親的兄長居然會嫌棄自己妹妹癡傻,當(dāng)即動了怒,罰宋允跪了半個月的祠堂。
過了好幾日宋十鳶胸口的燙傷才被發(fā)現(xiàn),那時傷口已經(jīng)有些潰爛,謝桐找大夫開了藥膏,但還是留下了增生的紅痕。
被罰跪祠堂后的宋允變得沉默寡言,待宋十鳶愈發(fā)溫煦疏離。
癡傻的宋十鳶看不出那溫和背后的冷淡,只覺得阿兄會對著她笑了,愈發(fā)湊到宋允跟前討嫌。
下人送了早膳過來,憐雙伺候著宋十鳶穿衣,見她又發(fā)起呆來,輕聲問:“小姐您在想什么呢?這般出神,可是做夢魘著了?”
宋十鳶忙道:“沒…只是想起一些往事�!�
憐雙卻有些不信,扶著宋十鳶去了八仙桌旁:“好在了智大師已經(jīng)入了府,等做完法事,小姐夜里就能睡安穩(wěn)了�!�
宋十鳶吃了個翡翠芹香蝦餃,問道:“母親可用過膳食了?”
憐雙一邊幫她布菜一邊回道:“夫人卯時末就起身用過早膳了,在院中練了一套槍法,就去忙活做法事用的齋禮供品了�!�
宋十鳶喝了小半碗雞肉糜粥,突然嗅見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松柏的香氣。
她朝院中閃爍的火光看去,憐雙為她解惑道:“松木被視為陽木,有驅(qū)邪避兇之效,道場要供佛像,需先焚燃松枝凈化道場�!�
不管那位了智大師是不是真的得道高僧,總之這場法事的儀式感還挺足的。
到了巳時,碧梧院突然熱鬧起來,原來京里有好幾戶權(quán)貴人家的夫人聽說了智大師要在宋府做祈福消災(zāi)的法事,特意遞了拜帖登門,想跟著沐浴佛光,驅(qū)災(zāi)避諱。
其中還有東陵侯府的魏夫人,昨兒謝桐才登門拜訪過魏老太太,不好將人拒之門外,只能請進了府里招待,又將宋十鳶從廂房里喚了出去。
宋十鳶剛出廂房,就被急急趕來的宋懷壁喚住,他與謝桐爭吵起來:“鳶兒現(xiàn)在不宜見客,你邀了這么多客人上門來,是不是存心的?”
謝桐心里嫌惡得厲害,見宋懷壁竟這般揣測她,只覺得齒冷,根本不愿多說:“讓開!”
宋懷壁攔在兩人身前,皺眉道:“你要辦這勞什子法事,我隨了你的心意,可你現(xiàn)在帶著鳶兒去見客,如何解釋安王府的親事?初意還未上族譜呢!”
“你心里就只有那外室生的孽種,她未上族譜,鳶兒竟連見客都不行了?”謝桐盯著宋懷壁冷冷一笑,“該如何為她遮掩丑事,那是你的事,滾開!”
眼見謝桐牽著宋十鳶越過她就要往正房走,宋懷壁急忙去阻攔,拽著宋十鳶的手臂喝斥著要她回房,不準(zhǔn)見客。
爭執(zhí)間,謝桐一掌摑在宋懷壁臉上。
這一巴掌將宋懷壁打懵了,他臉上的儒雅散去,狼狽而又陰沉地盯著謝桐,幾乎是咬著牙怒聲道:“謝氏,你就不怕我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