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休妻棄女

    謝桐掌心發(fā)麻，冷冷地看著宋懷壁怒火中燒的臉，只平靜地問了句：“你還記得當(dāng)初在安南謝家求娶我時，對我父親說的話嗎？”

    我宋懷壁此生只娶謝桐一人為妻，視若珍寶，不離不棄，絕不納妾，若有背離之心，生為人彘，死不入輪回。

    想起當(dāng)初的許諾，宋懷壁臉色微變，那惡毒的承諾賭咒令他心中猛地一跳，脫口而出：“謝老將軍已經(jīng)不在了，那些話自然也可以不作數(shù)�！�

    謝桐嗤笑一聲：“你比我以為的還要無恥！”

    注意到這里鬧出的動靜已經(jīng)引起了正堂里幾位太太的側(cè)目，宋懷壁面色漲紅，似真似假地威脅道：“謝桐你若再強(qiáng)勢妄為，別怪我給你一紙休書�！�

    他說這話自然不是真的想休妻，只想篤定謝桐離不開這宋府，也舍不下一雙兒女去做下堂婦，借此來威嚇謝桐，逼迫她向自己低頭罷了。

    謝桐胸口劇烈起伏，垂在袖側(cè)的手緊攥成拳，她深吸了一口氣，壓下了滿腹的屈辱和憤意，若非為了一雙兒女……

    就在這時，宋十鳶向前一步，側(cè)身護(hù)在謝桐身前。

    她眸光清冷地看著宋懷壁：“謝家世代戍邊，為國殺敵捐軀，戰(zhàn)死沙場，母親是忠臣良將之后，她未犯七出之條，父親有何資格寫休書？莫非急著要迎那位周氏過門？周大人還未在朝中站穩(wěn)腳跟，就等不及要您休妻棄女，將他那做人外室的女兒迎進(jìn)門了？”

    “孽障，你胡說什么！”宋懷壁震怒抬手，卻被謝桐一把攥住手腕。

    宋十鳶眨了眨眼睛，看著宋懷壁怒不可遏卻又無可奈何的模樣，繼續(xù)戳他肺管子：“父親可要想清楚，您如此行事于周大人究竟是利還是害，別上趕著討好卻惹了一身腥！若是寒了安南將士的心，朝廷恐怕也不會坐視不理，屆時母親剛好可以在朝堂上，當(dāng)著滿朝文武的面向周大人問個清楚，是不是他逼迫您休棄賢良妻子，扶外室為妻�！�

    宋懷壁氣得渾身發(fā)顫，卻根本掙不脫自小習(xí)武的謝桐，只怒聲道：“孽障，你給我閉嘴！”

    宋十鳶不徐不疾接著道：“想來被士林稱為救國能臣，一心為國為朝廷為天下百姓生計而推行新政的周大人，必定不會蔑視禮法，教女無方，指使您故意休妻，畢竟這于他的登閣拜相的圣賢名聲實在有礙�！�

    宋懷壁心頭一凜，有些驚疑不定地看向宋十鳶，他急于討好周炳昌，竟未想過這一層……

    倘若拖了周炳昌的后腿，令他還未還朝就被御史參言，那他豈非是弄巧成拙，宋懷壁登時后知后覺地冒出一身冷汗。

    他有些訝然地宋十鳶，看向這個蠢笨癡傻數(shù)十年，從未被他看進(jìn)眼里的女兒，有些不敢相信她會這般聰慧，能想到這樣緊要的關(guān)節(jié)之處。

    宋十鳶卻已經(jīng)牽著謝桐的手，越過宋懷壁，朝著正堂行去。

    正堂里幾位夫人已坐回椅子上，面色如常地說笑著，頗有些粉飾太平的意味。

    宋府的事她們多少都風(fēng)聞了一些，一來是那日順天府有個婦人被誣告的案子突然傳了出去，誰也沒想到那婦人竟與宋懷壁有粘連，是素來潔身自好的宋侍郎在外頭養(yǎng)的外室。

    往日人人都稱贊宋侍郎對其夫人專一深情，叫人艷羨，驚聞他竟在外頭養(yǎng)了幾十年的外室，一時間不免驚訝，驚訝之余，又覺得這世上男人實是負(fù)心薄幸，如出一轍地四處留情。

    二來，近日西京茶攤酒肆的說書人都在講一個癡傻女被縣令公子求親的話本，故事扣人心弦，百轉(zhuǎn)千回，叫人暗自牙癢，同情癡女。

    西京宋侍郎府上正好就有這么個天生癡傻的女兒，難免會叫人聯(lián)想起來，這細(xì)細(xì)一琢磨，就咂摸到安王與宋家癡傻女的親事上。

    也不知是從哪個知內(nèi)情的人口中傳出了嫁進(jìn)安王府的并非是宋府的癡傻女，而是與那說書人口中的故事很是相像，安王側(cè)妃實則另有其人。

    真真假假，倒是無從考證。

    只是現(xiàn)而今，正房里頭坐著的這幾位夫人心下卻都已經(jīng)了然，外頭的流言恐怕并非捕風(fēng)捉影，而是確有其事。

    方才雖然離得遠(yuǎn)，但眾人都是瞧見了宋侍郎與宋夫人的拉扯爭執(zhí)的，隱隱也聽到了些只言片語。

    內(nèi)宅的齷齪，哪家沒有？越是簪纓權(quán)貴之家，越是藏污納垢，只多半都是婦人間的爭斗，卻沒有哪家頂梁的男人家主，如宋懷壁這般虛偽狡詐的，十幾年如一日的潔身自好，深情專一，卻突然間圖窮匕見，捧庶滅嫡，著實叫人駭然。

    不過更讓幾人奇怪的是宋家女兒的癡傻病似乎已經(jīng)好了，方才那說話的神態(tài)竟半點也瞧不出呆傻之氣。

    饒是心中想法萬千，幾位夫人面上卻是絲毫不顯，見謝桐和宋十鳶進(jìn)來，東陵侯府的魏夫人打量著宋十鳶，笑著說：“這便是鳶兒吧，許久不見，竟出落得這般標(biāo)致了。”

    宋十鳶抬頭看去，說話的是個身穿藏青緙絲對襟褙子的婦人，她年紀(jì)瞧著約莫三十出頭，身后站著兩個年輕姑娘，一個年紀(jì)稍小些，神情倨傲，眉眼頗像說話的婦人，另一個則氣質(zhì)嫻靜，朝著十鳶抿唇露出了個淺笑，想來便是那位被批了克夫命的魏大姑娘了。

    謝桐從前總擔(dān)心女兒癡傻會被人輕看了去，被人欺負(fù)了都不曉得，故而這些年很少帶宋十鳶出門見人，偶有幾次參加筵席也是不得不去，今兒能帶著鳶兒大大方方地見客，這是從未有過的。

    她同宋十鳶溫聲道：“鳶兒，這是東陵侯府的魏夫人。”

    又將另外幾個夫人一一介紹了一通，有工部員外郎家的劉夫人、都察院經(jīng)歷司都事張夫人、太常寺寺丞家的王夫人。

    宋十鳶一一見禮。

    幾位夫人對視一眼，看來這宋小姐的癡傻病果真是好了。

    魏夫人面色如常，和氣一笑，旁的并不提，只是說：“這是我家里的嵐姐兒和憐姐兒，你們歲數(shù)相近，想是頗有話聊，就別拘在我們幾個跟前了�！�

    謝桐拍了拍宋十鳶的手，讓她招待魏嵐和魏憐去暖閣用點心，她則在正堂里陪著幾個夫人喝茶說話。

    進(jìn)了暖閣，剛在梨花木鼓圓桌旁坐下，那魏憐就看著宋十鳶道：“你不傻了？”

    她說話的語氣著實有些冒犯失禮，宋十鳶只微微一笑，輕描淡寫道：“前些日子生了一場大病，因禍得福清醒了�！�

    魏憐聳了聳唇角，似有些不快又夾雜著嫉妒道：“你倒是好運(yù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