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p>
喂，墻頭那位小姐</p>
晚間他們接到了訪客電話。接電話的時候孫庭禾、程頤支著下巴坐在一邊豎著耳朵聽，沒一會兒沖孫庭禾做了個嘴型，孫庭禾瞬間了然，話題一轉開始逗弄電話那頭的人。</p>
顏司明原來的偶像就是許同舟，自從許同舟來了之后，他就一直跟小尾巴似的跟在許同舟身后，兩個人都是年輕人里的佼佼者，一個問一個答倒是相處得很不錯。</p>
次日清晨，許同舟起得早，穿著外套正打算出門晨跑。</p>
這邊門剛打開，眼睛都沒來得及眨兩下，突然天降一攤水落在了他面前，抬眼看去。</p>
周與卿就站在門口，手上拿著個銅盆，盆里還有殘余的水漬。似是沒料到這突然出現(xiàn)的人，一時有些沒有反應過來，還帶著睡意朦朧的臉上，表情有些呆滯。</p>
“那……那個……”結巴了半天也沒說清楚，因為平日里這個點隔壁早就已經(jīng)起來上山挖筍了，通常都是沒人的。</p>
兩家門前的空地上鋪了水泥，兩家人經(jīng)常把用過的水灑在門口除燥，所以這一來二去早就習慣了。</p>
卻不曾想，今兒個出來倒水，遇著隔壁有人開門出來，她一時還有些反應不過來，看到許同舟的時候感覺有些錯亂。</p>
許同舟反應尚快，水也沒濺到身上，他不是很在意這種問題，倒是被周與卿臉上懵懵的表情逗笑了。</p>
昨天還像個傲嬌的刺猬，今早起來就成了傻乎乎的小鹿，眼睛里還迷瞪瞪的。</p>
“沒事，沒有濺到我�！痹S同舟往外走了兩步，運動外套的拉鏈拉到了下巴處，顯出明顯的下頜骨形狀，還余著須后水的味道，線條凌厲又流暢。</p>
周與卿起床后遺癥剛散了兩分，反應過來，耳根子一下就泛了粉，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對不起，我睡迷糊了。”</p>
說完拎著銅盆子，轉身關門，那動作快得就像一陣風，等許同舟在定睛去看，只剩下?lián)u搖欲墜的木門了。</p>
周與卿站在門后頭，懊惱得直撓頭。</p>
許同舟則是低頭一笑，拍拍衣擺，然后跨過門口的水漬，出去晨跑去了。</p>
回去的路上遇到第一期的嘉賓，是時下比較火的一個小鮮肉組合，三個洋氣時髦的小伙子，一個抱著一窩小雞仔，一個抱著一只鴨，還有一個牽著一只鵝。</p>
三個人站在路邊，勾著脖子望路，造型十分奇特，回頭率百分之兩百都不嫌多。</p>
其中有一個人眼睛尖，遠遠就瞧見了許同舟，抱著鴨興奮的大喊一聲：“許老師！”</p>
他懷里的鴨被嚇了一跳，伸長了脖子應和似的“嘎”了一聲。</p>
饒是許同舟一貫笑點都很高，都被這“雞鴨鵝”組合逗得忍俊不禁，一大早跟看喜劇一樣，加快了腳步跑近了才道：“你們這是什么造型……來這么早，走，我?guī)銈兓厝グ伞！?lt;/p>
“好好好�！比齻�人一邊點頭答好，一邊抱怨，“導演組也太埋汰人了，把我們三個放這里就不管我們了，也不說往哪邊走。</p>
“這一大早上人來人往的，好歹我們也是偶像組合，偶像包袱要背好，不然等播出的時候粉絲把屏幕一截，全是表情包�！�</p>
三個人你說我應和，跟說相聲似的，早上樹上的鳥都沒他們聒噪。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年輕，所以這樣的聒噪顯得格外精神。</p>
許同舟從前跟他們接觸并不多，雖然同在一個圈子里，但卻不是一個路子的人，只是在電視里看著這三個小伙子個個都是根正苗紅的正經(jīng)模樣�，F(xiàn)下一開口簡直就是段子手，一口一個偶像包袱。</p>
許同舟憋著笑拍拍他們的肩膀，領著人回去。</p>
攝影師舉著機器站在前面不敢笑，怕笑開了手抖，可憐臉都憋紅了。</p>
畫面里許同舟一人在前面走著，后面三個健壯的小伙子跟著，抱著雞鴨鵝，就像大佬帶小弟趕集似的，畫面太有喜感，連許同舟那一身的矜貴氣質都擋不住搞笑，他幾乎能預測出第一期播出之后的爆點了。</p>
路過周與卿家門口的時候，許同舟的眼神就飄到了那扇木門上，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低著頭掩飾著唇邊的笑意。</p>
推門進去正碰見顏司明蹲在院子里刷牙，幾個年輕的小伙子年紀差不多大，之前也有過合作，許久未見，此番乍一看到就有些嗨了。</p>
顏司明那廝滿嘴泡沫，手上還拿著牙刷，沖過去就是一熊抱，噘著嘴要往人臉上親。</p>
“走開走開，我化了妝來的。”小鮮肉一把推開他的臉。</p>
四月里一個最平凡的清晨，四方小院子里，都是少年清朗的笑聲。這畫面看著平常，但對他們來說，卻不算常事，所以格外珍貴。</p>
許同舟安安靜靜進屋去叫程頤和孫庭禾起床，然后到廚房熬了些白粥，也沒有什么咸菜可以配，看著倒是健康，只是太過清淡。</p>
顏司明咬著牙刷轉了轉眼珠子，小模樣十分機靈，轉身往院子外頭跑，拍響了隔壁的門。</p>
周與卿正在和房靜打電話，聞聲出去開門。</p>
“姐姐早上好�！�</p>
顏司明站在門口笑瞇了眼，喊得大聲，炸得周與卿一激靈，他那滿嘴的泡沫差點噴了周與卿一臉，下意識地啐道：“干什么，干什么一大早上的。”</p>
電話那頭顯然都聽見了，房靜笑得八卦兮兮，“你在跟誰說話，我聽見男人的了哦。”</p>
周與卿板著一張臉對著電話小聲道，“你等我一下�！比缓筠D頭看著顏司明，“干什么？”</p>
“借點咸菜。”顏司明搓搓手，掛著一臉討好諂媚的笑，還自以為十分帥氣陽光。</p>
攝影師大哥都看不下去，默默別開了臉。</p>
周與卿滿腦袋黑線，舉著手機，一聲不吭就轉身回了屋里，從腌咸菜的缸里挖了一大碗，然后端著出去，往顏司明手里一放，然后大力地擺了擺手，示意他趕緊走，別在跟前礙眼了。</p>
顏司明舔舔嘴唇，捧著一大碗咸菜準備回去，剛轉身就看見那三個人齊齊躲在隔壁門后面，忽閃著大眼睛往這邊看。他瞬間就有一種自己拯救了世界的成就感，挺了挺胸膛，“這位姐姐做的咸菜超好吃。”</p>
說著就回了那邊。</p>
許同舟正在擺碗筷，突然聞見一股香味，勾著喉間的饞癮，不自覺地咽了口水，滾動著喉結。</p>
顏司明把咸菜往他跟前一放，有些小驕傲，“許老師，雖然說隔壁家姐姐的粥煮得不好吃，但是她家咸菜真的很不錯。我借了一點過來，咱們先將就著�！�</p>
周與卿在隔壁打了個噴嚏。</p>
要是知道顏司明那小子抱著湊合的心態(tài)，她才不會給呢，堂堂高級廚師周與卿的咸菜，那也是很了不得的咸菜，咸菜里的MVP，怎么只能是湊合。</p>
許同舟目光往籬笆墻那邊看過去，半晌抬手去接碗，“謝過鄰居了嗎？我請孫老師炒一下�！�</p>
“謝過了，那位姐姐人很好�！�</p>
周氏出品的咸菜顯然十分成功，并且驚艷了眾人的味蕾，到最后許同舟熬的白粥都被吃完了。</p>
孫庭禾還在那嚼著咸菜停不下筷子，嘴里一個勁地夸獎，“入味，真的很入味，我就放了兩小根辣椒炒了一下�？赡銈儑L，這雪里蕻（hóng）本身的香味，和腌出來的那股咸香，真的很開胃，我很少吃到這么地道的咸菜�！�</p>
許同舟暗自點頭表示同意，并且死死按捺住自己想要來兩碗米飯的沖動。</p>
真的看不出來，那刺猬一樣的小姑娘還有這樣的手藝。</p>
——</p>
周與卿一直在跟房靜通電話，很少發(fā)言，就聽見房靜一個人在電話那頭嘀嘀咕咕說個不停。她現(xiàn)在正在比利時度假，每天玩得魂都飛了，加上人又是個話癆，這一說起來就停不住。</p>
絮叨了半天，突然提起剛才來周與卿家要咸菜的少年，語氣灼灼，“剛剛跟你說話的，我聽著怎么像個年輕的男人啊，不過我記得隔壁錢叔家里好像是沒有年輕男人的吧，他兒子不是在上海嘛�！�</p>
周與卿把昨天晚上剩的一點豆腐皮切成絲，過水焯熟，拌了點香油，和著一碗面條吃著，含含糊糊回道：“錢叔把房子租出去給人錄綜藝節(jié)目了，他們一家到上海找他兒子去了�！�</p>
“綜藝？什么綜藝？”</p>
“我哪知道，昨天剛到，一大早就鬧哄哄的，也不知道哪里來那么足的精力�！�</p>
房靜是個八卦神，成天沉迷娛樂圈不能自拔，各種男神天天換墻頭，這會兒來了興致，非追問道：“都有哪些人參加��？現(xiàn)在綜藝節(jié)目都請的是知名度比較高的吧，你說說，看我認識不認識�！�</p>
周與卿包了一嘴的面條，默默翻了個白眼，“程頤、孫庭禾、顏司明，再一個就是《河沙》的男主，演方見樘的那個演員�！�</p>
“啊啊啊……啊啊啊……”耳邊突然爆出一陣尖叫，驚得周與卿把電話猛地拿來。</p>
房靜就跟打了雞血似的，叫喚了半天，“‘一食三客’竟然在你隔壁拍，你是走了什么狗屎運，要知道我就不來比利時了，跟著你去蓮城待著也成啊。寶貝，親愛的，我的心肝……求你件事�！�</p>
周與卿眉心一跳，下意識拒絕，“不要。”</p>
“是不是朋友，我還是不是你的小心肝了？”房靜耍起了賴皮，“你拍兩張照片給我看看吧，我男神誒，我本命誒，我粉他好多年了。求你了……算我求你了，我愿意為此賣身為奴，給你打工�！�</p>
“你本來就是賣身給我打工的�！敝芘c卿語氣涼涼一點都不為所動，“再說了，不讓拍的吧，跟個狗仔一樣偷拍不好，人家那是工作�！�</p>
“那行，不拍，你等著�！狈快o突然冷靜，話一說完就掛了電話。</p>
可沒過兩秒，微信視頻追來了，一接通，房靜那張大臉就差沒貼在鏡頭上了，啥也沒瞧見，就看見兩個鼻孔。</p>
“你又作什么妖？”周與卿心累，一手舉著手機，一手拿著筷子裹吧面條往嘴里塞。</p>
“你想個辦法，在視頻里讓我看一眼，就看一眼就好，一秒。”房靜把手機固定好，退遠了些，雙手合十，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p>
“不要，你猥不猥瑣。”</p>
“周與卿，你要是不幫我，我就把埋在院子里那壇子竹葉青全倒了！”</p>
“你敢！”周與卿沒什么愛好，除了烹飪，就好一點小酒，雖然酒量不怎么行，可閑來沒事喜歡小酌上兩口，因此還特地去尋了古法釀酒的傳人，學了一身釀酒的本事。</p>
那壇竹葉青已經(jīng)埋了好些年了，可是周與卿的心頭寶，誰動都不成。</p>
“就敢就敢就敢�！狈快o自小家里環(huán)境不錯，又是老來子，寵得厲害，雖說性格已經(jīng)算很好了，但脾性多少還是有些嬌縱，渾起來也是什么都敢干的人。</p>
周與卿這算是被人拿捏住了軟肋，“行，算你狠，你給我等著�！�</p>
說著面條也不吃了，筷子一摔，起身就去找了個梯子，往籬笆墻邊一靠，再回來取手機，插上耳機就往墻邊去。</p>
“我一會兒把攝像頭后置，你抓緊著看�！�</p>
“好！”房靜得了便宜，笑上眉梢，“就知道你最愛我�！�</p>
“呵，我可真是愛你�！敝芘c卿氣笑了，舉著手機小心翼翼往梯子上爬，這還是她第一回做這種偷窺的事，嘴上不說，面上不顯的，但心里多少還是有些緊張和忐忑。</p>
手機貼在墻頭上，露出攝像頭。</p>
“看見沒？”</p>
“沒看見，你舉高一點，舉高一點�！狈快o有些著急。</p>
周與卿又把手往上遞了遞。</p>
“看見了！”房靜大叫一聲，“不愧是我男神，連洗個碗都這么帥�！�</p>
“別陶醉了，看兩眼夠了啊，我要下去了�！敝芘c卿壓低了嗓子，噓聲道。</p>
“等會兒等會兒，沒看夠呢。我男神……”房靜正說著話，突然不知為什么跟鴨脖子被掐住了似的住了嘴，半天不吭聲。</p>
周與卿抬頭去看手機屏幕，然后就看見房靜一副目瞪口呆的傻模樣，臉都憋紅了。</p>
正準備開口問。</p>
突然就聽見籬笆墻那頭傳來一道聲音，溫和疏離，語氣平靜冷淡得很，“墻頭那位小姐，不如正大光明下來拍。”</p>
周與卿渾身一滯，莫名覺得背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腦子里突然混亂，下意識伸出腦袋去看。</p>
只看見許同舟兩手上還有泡沫，站在墻根底下，仰頭看過來。那角度很正，正得周與卿能清清楚楚看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和清晨含笑不同，此刻那雙好看的眼睛里沾著冷漠，饒是她居高臨下，都被那氣勢震得一愣。</p>
周與卿咽了咽口水，半天才找回理智，磕磕巴巴大聲道：“喂，喂，房靜……聽不聽得到？有信號嗎？喂，喂……”</p>
一邊假裝什么都沒發(fā)生，一邊迅速從梯子上爬了下去。</p>
剛落地就破口大罵：“我去你丫的房靜，老子一世英名都被你給毀了，你說你是不是害死人，還被抓個正著，我讓你看一眼就得了……</p>
“你還狡辯，信不信等你回來我揍你。我跟你說，你之后要是敢碰我的竹葉青一下，我就把你扔出去你信不信。”</p>
房靜自知理虧，觍笑著給周與卿順毛，哄了老半天，才聽見周與卿開口道：“算了算了，心累，掛了吧。”</p>
許同舟原本洗碗的時候抬頭，意外看見墻頭上露出半個手機，那會兒他是有些生氣的。</p>
作為公眾人物，雖然長年以來私生活都被暴露在鏡頭下，但也不代表他會對偷拍的行為無動于衷。更何況，他幾個小時前還覺得周與卿其實挺可愛。</p>
頭一次生出了些懊惱，甚至沒忍住走過去奚落了她。</p>
只是她的反應也著實惹人好笑，沒有做壞事的心虛，只有被抓包之后的窘迫和粗糙的掩飾。</p>
許同舟在這邊聽見她氣急敗壞地說話，心下火倏地就消了大半，他甚至能想象她在原地跳腳的暴躁模樣。</p>
他也被自己這來得快，去得也快的脾氣，弄得哭笑不得，明明平時是一個那樣平和的性子，怎么剛才就沒冷靜住，約莫那會兒大概是覺得自己看錯了人吧。</p>
然而事實證明，他并沒有看錯，而且，周與卿對他一點興趣也沒有，如果不是房靜胡鬧，別說偷拍了，就是站在她面前讓她拍，她或許都會覺得浪費了自己的手機內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