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子之怒
穆溪知緩緩抬頭,直視著面前的男人,漆黑的鳳眸里映著殿中的百盞燭火,閃著倔強的光芒。</p>
他輕笑:“陛下說的沒錯,我畢竟是云國的六皇子,怎會滿足區(qū)區(qū)的丞相之位?所以之前種種,不過是我為了幫皇兄圖謀大業(yè),忍辱負重以色侍君罷了�!�</p>
殷無殤的表情看起來悲痛至極,可穆溪知卻知道,此刻的帝王,殺心已起。</p>
或許用不了多久,這個男人便能一統(tǒng)天下,君臨四海。</p>
只是他穆溪知,終究是要愧對母妃,故國他鄉(xiāng),再無容身之地了。</p>
“如今事情敗露,我無可辯駁�!�</p>
他一字一句,撩袍跪地,挺直背脊,竭力維持著自己最后那一絲薄弱的自尊與驕傲,“微臣自知罪無可恕,陛下可取臣項上人頭,唯求陛下容臣身死之后,能夠魂歸故里。”</p>
接著緩緩伏下身軀,恭敬地向帝王叩首,無比平靜地接受這突如其來的天子之怒。</p>
“你休想!就算死,你也只能埋骨在大殷的土地上�!�</p>
在殷無殤拂袖而去的背影中,一滴清淚猝不及防自眼眶滑出,他清晰的感受著,自己胸腔里那顆跳動的心臟,仿佛被千刀萬剮,疼得撕心裂肺。</p>
穆溪知想,大抵他這種人就該有此報應。</p>
史書工筆之上,無論是云國還是大殷,后人提起他,都要唾棄一句判·國投敵以色侍人之賊,遺臭萬年。</p>
穆溪知以為他那般激怒殷無殤,今晚定會是自己的死期。</p>
可是他跪在原地等了許久,也沒等來那道賜死圣旨,只有將他禁足相府的口諭。</p>
他微微嘆氣,那個傻子,到底還是對他狠不下心。</p>
李忠的態(tài)度也沒有絲毫怠慢,親自將他扶了起來,十分恭敬的道:“相爺,外頭風雪正盛,皇上體恤相爺體弱畏寒,讓您今晚就歇在宮里,明早再回相府即可�!�</p>
穆青言望著窗外的寒風飛雪,想到那人負氣離去時只穿了件單薄的寢衣,終究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他去哪兒了?”</p>
李忠覷著他的臉色:“回相爺,陛下他,去了淑妃娘娘的錦華宮�!�</p>
穆溪知眸光一顫,然后笑著點了點頭,聲音很輕的說了兩個字:“很好。”</p>
原來是他想錯了,那人不是對他狠不下心,而是要誅他的心。</p>
淑妃方婉晴是方閣老的嫡孫女,一直是朝中呼聲最高的皇后人選,催促帝王立后的折子近來已堆積如山。</p>
他也明白,三宮六院,為皇家開枝散葉,才是正常的帝王生活,他選擇此時離開,本也是為了成全。</p>
可心里還是像被潑了滾油一般疼痛難忍。</p>
所幸,他時日無多,再疼,也疼不了多久了。</p>
“請公公代本相謝過皇上圣恩,只是外臣留宿內(nèi)宮與禮法不合,本相不敢僭越�!�</p>
說完便直接轉(zhuǎn)身往外走去。</p>
李忠不敢攔,只好吩咐徐順:“趕緊傳轎輦把相爺好好的送回府去,若有半點閃失你就不用回來了。”</p>
說完轉(zhuǎn)頭看著那道疾步踏進風雪之中的背影,犯愁的嘆了口氣。</p>
他自小便服侍皇上,自然清楚這二人之間的真實關(guān)系,更是親眼看著這位相爺是如何在艱難萬險中一路扶持皇上登上龍位的。</p>
若說穆相給皇上投毒,他都不信。</p>
結(jié)果這位爺卻一口就認下了。</p>
而皇上明明去了御書房,卻吩咐他說在淑妃那兒……也不知這兩人到底在彼此置什么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