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二十歲那年,西北發(fā)生戰(zhàn)亂,羌奴來勢洶洶。</p>
我爹被派出征平定戰(zhàn)亂。</p>
他出城前,我拽著爹爹的衣袖不肯撒手。</p>
我爹無奈地摸摸我的頭:「怎么還跟小孩子似的?</p>
「放心吧,爹爹很快就會回來。二十五年前,爹爹可以把他們打得滿地找牙,二十五年后,爹爹照樣可以!</p>
「而且我家卿兒大婚,爹爹當(dāng)然不會錯過�!�</p>
「當(dāng)真?」</p>
「當(dāng)真�!沟χc我拉鉤作誓,我才肯松手。</p>
看著騎在馬上漸行漸遠(yuǎn)的身影,我心中卻隱隱不安。</p>
爹爹走后,西北一邊屢屢傳來捷報。</p>
我不安的心也隨著傳來的捷報漸漸放下。</p>
眼看著我與蕭奕的婚期將近,我掰著日子盼望著爹爹的歸來。</p>
然而先一步到達京城的是爹爹的死訊。</p>
阿娘沒有受住刺激,一病臥床不起。</p>
爹爹的靈柩是十日之后送回京城的,當(dāng)時阿娘的身子便已虛弱得撐不住了。</p>
她差使下人扶著她去看爹爹最后一面。</p>
她和爹爹自幼相識,當(dāng)年爹爹正欲與娘親訂婚時卻被派領(lǐng)兵遠(yuǎn)征西北。</p>
西北之地路遠(yuǎn)苦寒,羌奴兵馬又強盛無比,這是一條不歸路,與赴死無異。</p>
娘親卻堅定地與爹爹訂婚。</p>
「林郎,我信你�!�</p>
娘親是深閨中的大小姐,不顧家人阻攔與爹爹定親,是她這輩子做過的最叛逆的事。</p>
好在娘親賭對了,西北大捷。</p>
爹爹勝利回京前遭奸細(xì)暗算,傳聞送回林家時還昏迷不醒。</p>
娘親嚇壞了,在爹爹床前哭得不能自已。</p>
可爹爹卻突然睜開眼,嬉笑道:「騙你的�!�</p>
娘親又哭又笑,狠狠捶了他一拳。</p>
「痛痛痛,真的受傷了,你看看�!�</p>
「那就痛死你算了。」</p>
「柳娘,你看看嘛!我真的受傷了,哎喲哎喲,要暈倒了�!�</p>
「哪兒?我看看�!�</p>
「就知道你最好了,都不舍得我痛�!�</p>
「林州你討厭死了,這樣的玩笑不許開第二遍!」</p>
……</p>
十八歲的爹爹躺在病榻上與阿娘開著幼稚的玩笑,而四十三歲的爹爹卻躺在鋪滿冰的靈柩里,讓阿娘期盼著這又是一個幼稚的玩笑。</p>
一向在外人面前穩(wěn)重的阿娘跪在靈柩前泣不成聲。</p>
「林州,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又想騙我是不是?多大的人了,怎么還在玩孩童的把戲?這次我才不會上當(dāng)。</p>
「林州你個騙子,不是說好了會平平安安地回來嗎!</p>
「林州……」</p>
可不管阿娘怎么哭喊,爹爹都沒有再像二十五年前一樣睜開眼睛嬉笑著說「騙你的」,像應(yīng)了阿娘說的「這樣的玩笑不許開第二遍」。</p>
爹爹的下屬告訴我,害死我爹的人是跟隨了他二十五年的副將。</p>
他哄騙爹爹飲下?lián)街珊顾幍木疲殖靡股顭o人對其痛下殺手,最后帶著一隊精兵投奔了羌奴。</p>
我不敢告訴阿娘,我也不敢表現(xiàn)得過于悲傷過于憤怒。</p>
爹爹沒了,阿娘又病了,現(xiàn)在正需要我撐起這個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