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兩個半小時后，秦硯修準(zhǔn)時起床，吃早餐、晨跑，隨后去公司開會。
而沈云微這一覺直接睡到中午一點左右，而且不是自然醒，而是被一陣敲門聲吵醒。
昨晚跟她一起打牌的陳姨，是專門負(fù)責(zé)照顧她起居的人，看她一直沒下樓，隱隱有些擔(dān)心，便過來看看。
沈云微從床上爬起來時，還有點起床氣，但開門迎上陳姨那關(guān)切熱心的眼神，氣便消了大半，聽完她的來意，更是不好意思起來。
“我沒事，就是睡覺認(rèn)床，昨晚有點失眠。以前在家時，晚上熬夜也經(jīng)常能睡到這個時候�！�
“沈小姐認(rèn)床的話，我們可以去沈宅拿些您的枕頭、床單之類，換上應(yīng)該會舒服些�！标愐探ㄗh。
這確實是個不錯的辦法。
沈云微之前是覺得沒必要，這才沒帶來。
但經(jīng)歷過前一晚的失眠后，發(fā)覺睡眠才是頭等大事，如果有必要，后面把床搬來都是可以考慮的事。
于是吃完飯后，沈云微就在陳姨和洛叔的陪伴下回到沈宅。
工作日的晌午時分，家里只有大姐沈云夷在。
沈云微的房間基本保持著原來的樣子，連床也是鋪好的狀態(tài)，方便沈云微隨時回來小住。
沈云夷去房里將小妹的換洗枕頭與床單都取來，遞給陳姨，由陳姨先行帶走。
沈云微不著急走，拉了近兩年沒怎么見面的大姐一起去商場閑逛。
洛叔自愿充當(dāng)她們的司機，負(fù)責(zé)開沈云微那輛粉色的賓利。
到了商場后，洛叔自覺在地下車庫停車等候，兩姐妹下車直接由電梯上樓。
“秦硯修人呢？你怎么有空出來跟我閑逛？”
沈云夷對小妹夫妻的感情狀態(tài)很是關(guān)心。
沈云微本人倒是淡然：“我逛我的，他忙他的，他一大早就跑去開
會了�！�
“那昨晚呢？你們還好嗎？”沈云夷問道。
“挺好的。晚上他忙著加班，我在家跟阿姨們一起打牌�！�
在姐姐面前，沈云微知無不言，并不隱瞞，語氣輕松而愜意。
沈云夷聽了卻皺起眉來：“秦硯修未免太不顧家了。”
“要他顧家干嘛？”沈云微不以為然，“要是一天24小時綁在一起，大眼瞪小眼，那我才要窒息�！�
“你呀，還是無拘無束的性子�！鄙蛟埔臒o奈笑道，“哪怕結(jié)了婚，也跟別人不一樣�！�
“還說我呢�！鄙蛟莆⑼熘蛟埔牡氖肿哌M一家店內(nèi)，“大姐你才是無拘無束的，在意大利一待就是兩年，這次回來……還走嗎？”
不等沈云夷回答，沈云微就已了然：“還會走，對嗎？畢竟當(dāng)年離開就是為了躲人，他還在北城，你就不會久留�！�
沈家誰都知道，沈云夷兩年前出國去了意大利，鮮少回北城，是為了躲野岸。
這次回來小住，也只是趕回家參加小妹的婚禮，不日就會離開。
沈云夷這個當(dāng)事人卻在否認(rèn)：“不是因為他，我有其他的考慮�！�
“我畢竟是在意大利學(xué)的雕塑，人脈和資源都在意大利。”
“還有……我今年二十九了，你們都結(jié)了婚，就我單著。遠(yuǎn)香近臭，我可不想整天被爸媽催婚�！�
沈云夷試圖讓自己的語調(diào)輕快些，但沈云微心疼地望著她，突然給她遞了紙巾。
“真不是因為他嗎？你的眼眶紅了�！�
沈云夷接過紙巾，默然不語。
沈云微拉她避開身邊圍過來的一群SA，走到店外，這時的沈云夷已經(jīng)壓下眼淚。
隨后，她們一起逛了許多家店，沈云微以為沈云夷早忘了方才的事，卻在經(jīng)過一家店門口時，看到沈云夷正望著她們面前的一張海報，久久出神。
沈云微隨之望過去，一眼就認(rèn)出那是野岸，拉她要往別處去：“他現(xiàn)在太紅了，到處都是他的代言海報�！�
由于吃不透大姐現(xiàn)在對野岸到底是何態(tài)度，沈云微對野岸也沒有什么忌諱，隨口的吐槽也像是在為大姐解氣：“就他特殊，其他人在海報上的簽名都是中文，只有他，還要再加個英文名，裝裝的。”
“什么？”沈云夷回頭望向那張海報，但距離越來越遠(yuǎn)，連那張曾經(jīng)無比熟悉的臉都漸漸模糊，更不可能看得清上面的字。
幸而沈云微看清了海報，曾經(jīng)也聽過：“好像叫……叫David�！�
大衛(wèi)。
在希伯來語中，它的意思是“被蒙愛者”。
沈云微曾經(jīng)看過一個關(guān)于野岸的采訪，他曾特意解釋過英文名的寓意：
“蒙神眷愛，合神心意。”
他也曾說：“神愛世人，她的愛永遠(yuǎn)讓人眷戀�！�
沈云微從未經(jīng)歷過像他們這樣刻骨銘心的愛戀，只覺得他們這種分開之后彼此念念不忘的狀態(tài)，更像是互相折磨。
避開不見面有用嗎？
如果真的不在意，真的徹底忘懷，也就不會遠(yuǎn)走他鄉(xiāng)。
也就不會在此刻，流露出難過而又懷念的糾結(jié)神態(tài)。
“大姐，有件事我沒跟你講�！鄙蛟莆⑺餍园炎约褐赖氖赂嬖V了沈云夷，“洛叔幫我清點婚禮收到的禮金，發(fā)現(xiàn)野岸也派人送來了禮金�！�
紅包是出門前洛叔親手交到她手里的，說是金額太大，而且署名人不在所邀賓客之列。
沈云微打開看了眼，里面躺著一張輕薄的支票。
950522元。
下面又附帶著一張紙，祝她與秦硯修新婚快樂，但也叮囑她不要把這件事告訴沈云夷。
“還是交還給你吧，我收不合適�！鄙蛟莆⒌�。
這話讓沈云夷想起幾年前二妹沈云希結(jié)婚時，野岸也曾送過禮金。
當(dāng)時是同樣的金額，最后沈云希也把這張支票給了她，也是一臉我都明白的表情。
她找到男友野岸，有幾分惱意：“金額填我生日干什么？我二妹都不好意思收�！�
她出生在1995年的夏至，正是950522那天。
“她收不收是她的事，我就是喜歡�！�
喜歡這串?dāng)?shù)字，喜歡沈云夷。
野岸總有一股痞勁兒，像他寫出的歌一樣肆意。
“這有什么的，大不了咱們結(jié)婚時，也不收她們的。都是一家人，表一個心意。”
見她不開心，他繼續(xù)哄她似的道：“其實這筆錢我存了好久，你妹妹就是我妹妹�！�
她隨口回：“那我還有個小妹沒嫁呢，看你下回要存多久�！�
彼時，野岸還是個十八線小歌手。
后來，他名聲鵲起，直至今日大紅大紫，成為頂流。
“大姐？”
沈云微的聲音將沈云夷從回憶中拉出，沈云夷才發(fā)覺自己竟發(fā)了那么久的呆。
“給你了，反正我不收。你如果不要，就親自還給他�！�
不等沈云夷反應(yīng)過來，沈云微就一把將紅包塞進了沈云夷的手里。
后來又怕沈云夷還回來，沈云微加快腳步，就先一步從扶梯下樓。
“沈小姐�！�
洛叔就站在離她不遠(yuǎn)處，大概是估量著她們兩姐妹逛得差不多了，過來幫她們提東西。
沈云微正要朝洛叔的方向走去，九點鐘方向突然竄出來一只阿拉斯加，熱情地圍住了沈云微搖尾巴，有點撲上去的架勢。
這是一家寵物友好商場，但撞見自由跑來跑去的大型犬，沈云微還是被嚇得僵在原地。
洛叔慌忙跑過來趕狗，護在沈云微身前。
沈云夷也已經(jīng)下了扶梯，走到沈云微左側(cè)，握住她的手。
“抱歉抱歉�！卑⒗辜拥闹魅舜掖亿s到，迅速握住牽引繩，“一個沒留神，狗就跑了，你們沒事吧？”
“沒事�！鄙蛟莆嶋H上還有點心有余悸。
一人一狗離開后，洛叔又圍在沈云微身邊再三確認(rèn)，滿是愧疚：“都是我的錯，沈小姐，如果我能早點過來，您就不會被狗嚇到。我都不知道該怎么向秦先生交代�！�
“怎么會是你的錯呢？”沈云微漸漸平靜下來，寬慰道，“是狗主人的問題，而且那只狗也沒有攻擊我，放心啦�！�
“至于秦硯修那邊，你別告訴他不就行了。這又不是什么大事。”沈云微補充。
雖然聽沈云微這么說，但洛叔心里還是不安。又看天色不好，下午有雨，就提議說送兩姐妹早點回家。
晚上等秦硯修加完班回到家中后，洛叔沒有隱瞞，將沈云微商場遇狗的事完完整整向秦硯修復(fù)述一遍。
接著，又加了不少補充：“沈小姐當(dāng)時臉都嚇白了，真是被狗嚇到了�！�
洛叔言語間，似乎是在擔(dān)憂些什么。
秦硯修聽出他的意思，皺眉問道：“沈云微一直都很怕狗嗎？”
“不清楚，可能是吧�！甭迨寮m結(jié)著，小心詢問起秦硯修的意思，“那Astra……”
他是在討秦硯修的示下。
而說起怕狗的事，秦硯修在繁城有兩個遠(yuǎn)房的堂兄弟。只是同曾祖的關(guān)系，所以來往也少。
其中，秦硯修跟同歲的秦牧更熟些。至于小他一歲多的堂弟秦澤，秦硯修只隱約記得，秦澤很怕狗。前些年連看一眼狗都覺得心慌，近幾年才好多了。
至于原因，秦硯修也曾聽人講起過，秦澤小時候在公園里被三四只野狗追著咬過，由此留下很深的陰影。
如果沈云微也是這樣……
秦硯修心中為難，沉默了好半天，才嘆口氣道：“那就把Astra……”
“送人嗎？”洛叔問道。
“不能送人�！鼻爻幮迵u搖頭，似有不舍，冷靜思索后，沉聲吩咐道，“平時注意把Astra關(guān)好，時間調(diào)整下，沈云微在家時，不要讓她撞見，免得嚇到她�！�
“是�！甭迨迥浵隆�
下午的秋雨，瀝瀝淅淅，一直下到后半夜才停。
次日清晨，金黃枯葉全被雨水打落在地上，飄了滿院，空氣冷而潮濕。
秦硯修上午沒有其他事，晨跑后就在書房看書，等沈云微九點醒來以后，與沈云微共用早餐，談起待會兒去民政局領(lǐng)證的注意事項。
上到需要攜帶的證件，下到要挑選的淺色系衣裳。
“知道啦�！�
沈云微慢悠悠一項項準(zhǔn)備，回主臥套房選了件緞面的白色禮服裙。
穿戴整齊后，還不
忘化了個精致的妝。
等她拿著包走出主臥的門，已經(jīng)換上白襯衫的秦硯修伸出手臂，似要牽住她，而她卻突然踮起腳尖，抬起手指撫過他的眉梢。
陌生的冰涼觸感讓秦硯修驚了一下，下意識后退了半步。
而她正仔細(xì)端詳著他：“你的眉毛太濃太長，不修修嗎？不會的話，我順手幫你？”
沈云微羨慕秦硯修天生就有這樣濃而黑的眉毛，但轉(zhuǎn)念一想，這也有缺點，平時如果不特意修剪，就容易顯得很潦草。
秦硯修顯然是不愛修眉人士，此時面容冷肅，眉頭緊鎖，十分抗拒地站在她面前。
眼看著時間在流逝，沈云微不再廢話，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直接將他拉進自己房里，按在梳妝臺前坐下。
“結(jié)婚登記照也算是人生照片了。”沈云微嘟囔一句，“要是單人照，我才不管你�！�
她拿著消過毒的修眉刀，望著秦硯修的眉型深思。其實他天生擁有的劍眉本身就很好看，修剪時只需要在原有眉型的基礎(chǔ)上修薄修短。
兩人之間只隔著幾厘米的距離，五官跟著放大，眸中的微光，與唇瓣的瀲滟，甚至于連細(xì)小的毛孔也可尋見。
到了這一步，秦硯修沒再掙扎，閉上雙眸，喉結(jié)輕輕滾動，任由她在眉毛處涂上保濕霜，熟練地為他修眉。
沈云微足足修了十五分鐘，最終將他那平直上揚的劍眉保持基本走向，修整得干凈而有型。
“大功告成，感覺挺好看的，你也看看鏡子？”沈云微放下修眉刀，雙手隨意地扶在他肩膀處，將方才擋住一半的鏡子顯在他面前。
在過近的距離下，他們貼在一處，沈云微幾乎能聽到他不勻的呼吸聲。
抬眸時，她與秦硯修看向鏡子的眼神剛好相撞，彼此的目光碰觸在一起。
交匯只是短暫一瞬，秦硯修便匆忙避開了。
而沈云微看到秦硯修那燒紅的耳尖，不禁疑惑頓生。
“又沒碰到，耳朵怎么紅了？”
她知道有些人會對修眉比較敏感，但那只限于眉周，所以才用了蘆薈保濕霜。修掉的眉毛也被她小心地擦拭掉，不曾掉到他的臉上。
秦硯修聞言，側(cè)過臉去，面上仍是素日的淡然，聲線卻隱約不穩(wěn)，解釋道：“沒什么，是屋里太熱了�！�
第10章
010
一生
輕握他手，暖意自掌心襲……
一切準(zhǔn)備就緒后，二人從家中出發(fā)，前往沈云微預(yù)約的一家照相館。
既然要留下人生照片，民政局的簡單一拍當(dāng)然比不上照相館的打光與精修。
兩人并排坐下來后，工作人員開始幫他們調(diào)整狀態(tài)。
攝影師站在正前方，特別留意到了秦硯修額前的幾縷白發(fā)，隨口道：“結(jié)婚登記照不強制要求原生發(fā)色，這種小幅度的挑染應(yīng)該沒事�！�
“天生的。”秦硯修抬眸淡淡瞥了他一眼。
原來發(fā)色是天生的，但只白了幾縷，算是少白頭嗎？沈云微若有所思。
“哦，不好意思……”攝影師尷尬地笑了聲，但隨之又看清他那雙藍(lán)色的眼睛，“但美瞳的話，不能反映真實瞳色，還是要摘……”
“也是天生的�！鼻爻幮拚Z氣平淡地打斷他。
他此時的聲線輕而淺，可沈云微不由側(cè)過頭去，果真瞧見秦硯修的藍(lán)色雙眸就如淬過冰一般，冷得駭人。
經(jīng)過方才這兩句問答，男人完全呈現(xiàn)出一種防衛(wèi)的緊繃狀態(tài)，舒適區(qū)被人打破了，他顯得很不舒服，闔眼數(shù)秒，似在養(yǎng)神。
攝影師早就知道他們的身份，也對秦硯修的脾氣有所耳聞，這時心中暗罵自己多嘴，也擔(dān)憂今天還能不能將拍攝工作順利完成。
正在僵持階段，一旁的沈云微朝著左側(cè)挪近距離，面上沒表露什么表情，左手卻突然抬起，輕握住了秦硯修的手。
結(jié)婚登記照只拍上半身，瞧不出她不那么明顯的小動作。
“別緊張。”她像是在安撫他。
秦硯修朝她抬了抬眼，眸中摻雜著驚詫與一瞬的疑惑。
暖意由掌心襲來，一點點蔓延至心頭，使他的心都跟著顫動。
從頭至尾，他一下都沒有掙扎。
“這種狀態(tài)很好，對，手不用松，眼神都看向我就行，保持微笑，好……”
攝影師趁此機會，迅速調(diào)整狀態(tài)，將結(jié)婚登記照拍了下來，這才舒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