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梁束你怎么把我?guī)У竭@里來了!”
街道兩側(cè),滿眼盡是倚欄的艷情女子和踉踉蹌蹌的醉酒男子,安意曾偷聽宮中的太監(jiān)宮女們說過,那一間間火燭通明的閨閣是宮外的人間天堂。
他穿著女子的衣裳,跟在梁束身后,任誰看去,都像青樓里陪酒的妓女。
他好歹還是一國之君,豈能受得了這般侮辱?
梁束剛想對他說點(diǎn)什么,正面就走來了一個(gè)人向梁束作揖行禮,安意躲在梁束身后,不免冷汗直下。
那人生得眼亮眉濃,面白唇紅,一看就是長年混跡風(fēng)月之地的紈绔子弟,梁束與那人寒暄一陣,安意以為就此別過了,卻未料那人側(cè)過身,用一雙爛醉的桃花眼看著他。
“梁相身后是哪位可人兒?”
安意眉頭一蹙,眼神躲閃,牽著梁束的手幾欲滑落,但都被那人一次次抓緊了。
“不過是我近日納的小妾罷了�!�
梁束的話語如春風(fēng),十分得意的樣子,安意聽得梁束辱沒他,狠狠掐住了梁束的手心,豈料那人反手握住了他的拳頭,讓他動(dòng)彈不得。
“看梁相護(hù)得這么緊,想必定然姿色非凡,能歌善舞�!�
那人還想來捉安意的袖擺,安意往后撤了幾步,梁束一掌按住了那人的手臂。醉醺醺的男人,本就氣力不夠,精神萎靡,一下子被梁束推了好些遠(yuǎn),還差點(diǎn)摔倒。
“此女空有皮囊,不懂音律,入不了李兄的眼。當(dāng)下翠鶯樓還有人等著我,我看李兄醉得厲害,還是早些回府吧�!�
安意覷了梁束一眼,那人的眼神充滿寒意,似要了結(jié)這一排秦樓楚館的軟玉溫香,以及那紈绔子弟的輕佻放蕩。
“李官人,這兒來。”
一旁的老鴇將那醉酒客拽入店中,解了他倆的困頓。
安意被梁束馬不停蹄地帶進(jìn)了翠鶯樓,兩人進(jìn)到雅間,佳肴美酒已經(jīng)備齊,但安意卻無心入口。
方才梁束那番離經(jīng)叛道的話語他還記在心里,剛想開口指責(zé)那人兩句,就見那人拿起酒壺斟了兩杯酒。
“喝一口吧,壓壓驚�!绷菏┤坏匦χ煌鼌s了剛才的險(xiǎn)境似的。
“剛剛——”還未等安意話說完,梁束就端起酒杯抵在他嘴上,硬生生給他灌下一口酒。
“梁束!”涼酒下肚,安意咳嗽了幾下,他站起身來,目露兇光地盯著梁束,說:“你讓我出宮,就是想欺侮我嗎?”
“我也未曾想過會(huì)在這兒碰到那人,于是只好將計(jì)就計(jì)了�!�
安意不信梁束的話,想要奪門而出,卻被那人一把推倒在了榻上。
他心里悲傷憤懣,但想到梁束一心只想干這種事兒,于是心如死灰地躺在榻上,噙著淚水。
“你哭了?”
安意并沒有要哭的意思,但梁束一問,他的淚像是融了的冰,稀碎落下。
他本懷著信任梁束的心逃出宮來,本想與那人歡喜地度過七夕佳夜,但那人卻讓他一次一次失去尊嚴(yán),讓他覺得自己卑賤得如螻蟻。
桌上的燭火歪歪斜斜,加之窗外人聲雜沓,安意知道梁束接下來將如何對待他,不過又是與他交媾,然后薄情地離去。
可身上的人很久沒有動(dòng)作,安意轉(zhuǎn)過頭去看他,卻見梁束眼中滿是苦楚,額前的一縷青絲與嘴下的黑髯再?zèng)]了那得體的模樣,像是在朝他示弱,或是認(rèn)輸。
“我錯(cuò)了�!�
安意聽得模模糊糊,他開始厭煩剛才那陣吵人的風(fēng),畢竟梁束從未真心誠意向他道過歉,可眼下那人眼中摻雜著憐惜與疼愛,使得他像是吞下了一顆尚未成熟的李子,嘴里是又酸又澀。
梁束低頭吻他的眼睛,冰涼的唇碰到他的熱淚,兩人都是一驚,接著安意緊緊抱住了梁束的肩頭,希望那人知道他是在寬恕他。
正當(dāng)此時(shí),屋外響起了叩門聲,梁束從安意身上蹭起來,走了出去。安意坐在榻上機(jī)敏地觀察著屋外的動(dòng)靜,過了一會(huì)兒梁束一臉憂愁地回來了。
“我要回府一趟�!�
“為何?”
“我夫人突發(fā)惡疾�!�
安意心中苦笑不已,但面上卻依舊如初,當(dāng)他和梁束行了太多違背人倫的事兒后,他都快忘了,梁束已經(jīng)娶妻這件事兒,怪不得梁束要說他是妾,因?yàn)樗B正室都算不上。
“你去吧,反正已經(jīng)游完七夕,我也該是時(shí)候回宮了。”
“給我兩柱香的時(shí)間,我去去就回,然后親自送你回宮。”
安意本想拒絕,但是念及這么晚無人接送他,況且他此番出宮也是秘密,除了梁束,他似乎無人可以依傍了。
“行,我等你。”
“門外有我的侍衛(wèi),如有什么事兒,你就跟他說�!�
梁束最后撂下這句話就急匆匆跑了出去,安意從未見過梁束這么著急的樣子,他雖然從未見過梁束夫人,但已經(jīng)可以想到那夫妻二人琴瑟和鳴的畫面。
安意疏懶地拿起桌上的酒杯,一杯接一杯飲酒,隔壁軟語調(diào)和,云雨盡歡,他無暇去在意香案上的時(shí)辰。
他此刻孤獨(dú)至極,清楚原來于宮外,那人也將他鎖住。
迷迷糊糊間,安意覺得有人在推搡著他,睜眼一看卻是那位陪伴自己多年,臉上全是刀刻般皺紋的劉芳,當(dāng)下他的酒氣就醒了一大半,此刻屋外萬籟皆寂,慢慢襲來的是深夜的涼意。
“皇上,您終于醒了,奴才這就接您回宮�!�
安意急急忙忙抓住劉芳的手,自欺欺人地問了一句:“那人呢?”
“梁相一時(shí)半會(huì)兒無法抽身離開,故派人到宮里傳話,讓奴才到宮外接陛下,現(xiàn)在還是五更天,陛下快隨奴才回宮吧�!�
劉芳給他搭上一件披風(fēng),他抓住老太監(jiān)的手,行尸走肉般跟著他下樓,顫顫巍巍的樣子如耄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