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原來是病人的血壓太?低,他們不得不暫停了操作?,讓麻醉醫(yī)生?給了一點?升壓藥。
這種局麻手術(shù)的用藥要比全麻手術(shù)更謹慎小心,一旦出?了什么意外,還要緊急開放氣道?。
戚彤雯和她聊天,以防她睡過去:“在哪里?上的學?今年大幾了?”
小姑娘挺不好?意思?地說:“我是基礎(chǔ)醫(yī)學院的,今年大三?�!�
搞了半天,原來還是學妹。
麻醉醫(yī)生?笑著說:“原來是自己人,那今天晚上這個監(jiān)護費就?不收你的了�!甭樽黼m然沒有行插管全麻,但可以收一個監(jiān)護費。監(jiān)護費屬于人工費用,像藥材或者固定耗材,這種是省不了的,也就?是麻醉醫(yī)生?徹底地來白干活了。
“不過醫(yī)學院,每個月學期期末月總要來幾趟救護車……哎,你們輔導員現(xiàn)在是誰?”
小姑娘報了個名字。
“不認得,估計我畢業(yè)太?久了�!�
“那肯定的,你都畢業(yè)多少年了?小雯說不定還認得�!�
戚彤雯表示她也不認得。
造影做完了,病人的心臟血管沒有問題,初步排除了急性心肌梗死,住院按照病毒性心肌炎治療。
小姑娘的男朋友在手術(shù)室門口等她,一看見她出?來就?握住了她的手。由于右美的藥力殘留,加上此刻已經(jīng)夜深人靜,小姑娘已經(jīng)是半睡不睡,竟開始說起一些夢話:“我不要上學了,這個破學我不上了!我要出?去玩!去馬爾代夫看海豚!”
把小姑娘送去CCU,又交代尤馨把這個新病人的入院錄和首程補掉,她自己則把手術(shù)記錄寫完,完成這一切后戚彤雯回到了值班室。
她拿起自己的手機,發(fā)現(xiàn)微信上有未讀消息。
第
22
章
蒲子銘:[沒什么,
之前你不是說想去那里看海豚,一直沒去,我想有機會總要去一趟……其實去其他地方也可?以,
對?我來說,重要的不是去哪里……]
他們在繁忙的工作中忘記了往日的激情,
但是總要有人察覺出問題并修補。t?
DOC.QI:[今年過年確實沒空……]
[對方正在輸入……]
蒲子銘:[我知道。]
[我們已經(jīng)很久沒過二人世界了……]
[那么……等我們都結(jié)束了住院總工作,
一起?出去休假吧。]戚彤雯突然想通這一切,
或許是今晚那對?年輕的小情侶勾起?了她對?過往甜蜜的回憶。
蒲子銘驟然收到?這個好消息,生?怕她反悔一樣:[一言為定!]好了,
現(xiàn)?在可?以琢磨怎么忽悠師弟留下來了。
旁邊的師弟不明所以,一轉(zhuǎn)頭?迎上師兄的目光,
只覺得背后發(fā)涼。
戚彤雯做了一個夢。
大三下的期末月,她因為急性食物中?毒進了醫(yī)院,
那時她和蒲子銘還沒有確立戀愛關(guān)系,
卻已經(jīng)有些曖昧的苗頭?。
蒲子銘從男生?宿舍聽說此事?,
沖過來把她送去了醫(yī)院,大三的時候她們住在市中?心,
附屬醫(yī)院就?在隔壁。
戚彤雯不確定地想,
好像就?是在那個時候,
她說了一句,不想學醫(yī)了,想去馬爾代夫的餐廳刷盤子。現(xiàn)?在想起?來,
當年的自己?真是幼稚可?愛。
大三的戚彤雯把績點看得很重,
她在醫(yī)院里著急得流眼淚:“快考試了,怎么辦?”
蒲子銘就?把書?和筆記拿了過來,
陪她一起?在醫(yī)院看書?,同學和輔導員來醫(yī)院看望她,
同學趁無人的時候悄悄問她:“蒲子銘是不是喜歡你?”
戚彤雯沒有戀愛經(jīng)驗,她只是覺得不對?勁,卻不想自作多情:“可?能是班長比較熱心吧。”
直到?他陪她看書?的時候,被她抓到?在偷瞄自己?,她毫不客氣地用活頁紙拍了一下他的手:“你到?底在看書?還是看我?”
毫不夸張地講,蒲子銘的臉“刷”地紅了。
當年小蒲同學還是很純情,而現(xiàn)?在的老蒲同志已經(jīng)很游刃有余。
從青澀到?成?熟,他們都參與了對?方最重要的時光,成?為彼此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戚彤雯以為自己?都忘了,他們曾經(jīng)那樣相愛過,但是這份愛情似乎隨著時間的推移開始褪色,他們兩個人忙碌得不著家,把醫(yī)院當做了自己?的家,時常讓人產(chǎn)生?這段婚姻名?存實亡的錯覺。
當初的戚彤雯可?是信心滿滿:“你做腎內(nèi)科醫(yī)生?,我做心內(nèi)科醫(yī)生?,咱倆都在大內(nèi)科系統(tǒng)里,心臟和腎臟的疾病本為一家,咱倆互相請教,互相學習,你生?病了,我還能幫你代班,過年期間咱們一起?在醫(yī)院值班,將來生?個孩子,寒暑假就?送到?醫(yī)院的幼托班……咱們就?是工作上的默契搭檔,生?活里的靈魂伴侶!”
那年的戚彤雯尚不滿二十五歲,因為厭倦枯燥的基礎(chǔ)實驗,對?治病救人的臨床生?活充滿了向往,那時的她渴望靈魂上的契合,渴望一個志同道合的盟友;可?是今年她年近三十,才是一個小住院醫(yī)師(雖然比起?其他人,她的進度已經(jīng)算很快了),她在許多時候都感到?疲憊,不只是過了二十五歲之后體力斷崖式地下降,更是她的另一半和她一樣,在臨床上疲于奔命……
當她在醫(yī)院連軸轉(zhuǎn)了三十六個小時,沒有合眼,回到?家后,家中?空無一人,一問才知道,對?方也在醫(yī)院里加班。他們變成?了合租室友,還是不經(jīng)常碰面的那種。
在醫(yī)院里就?更不用提了,說實在的,戚彤雯并不想在會診的時候看到?蒲子銘,因為她討厭寫會診單。如果對?方發(fā)了一個在她看來毫無必要的會診,她大概只想暴力輸出,用眼神暗殺對?方。
她可?不覺得這是什么甜蜜的事?情。,盡在晉江文學城
他們主?觀上相愛,客觀上卻不一定彼此適合,當初毅然決然地選擇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好友敬佩她的勇氣:“你真想好了?你倆都這么忙,兩個人將來都不著家,你們倆要有孩子就?得做‘留守兒童’了!”
最重要的是,戚彤雯也不清楚對?方的感受是否同她一樣?
她一直沒有問蒲子銘,為什么更換微信頭?像和背景,就?顯得她太在意。
他們是否也迎來了七年之癢?
戚彤雯夜里沒睡好,早起?交班的時候腦袋有些發(fā)沉,比她稍微年長的同事?也是她的師姐,注意到?她的臉色,關(guān)切道:“怎么臉色這么難看?要注意身體呀。這半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是很耗人的心神……有許多不重要的事?情,能糊弄過去就?糊弄過去,除了病人,沒有什么是要緊的……”
師姐一看就?是過來人。
就?在這時,大主?任宣布,在心內(nèi)科的年終總結(jié)大會上,每個人都要匯報今年的工作情況。
大主?任笑呵呵的,然而除了大主?任,沒有人有心思笑。
“一年到?頭?了,咱們也搞輕松一點,到?時候搞點表演節(jié)目……”
醫(yī)院有醫(yī)院的年會,科室還有自己?內(nèi)部的年會,雖然小醫(yī)生?只想多休息一會兒。
大領(lǐng)導突然提到?戚彤雯:“小雯是不是要在今年醫(yī)院的年會上表演節(jié)目?到?時候大家有空的去捧捧場……”
再說起?這個晚會的不合理之處,就?是大部分臨床醫(yī)生?根本就?沒有空去看這個晚會,也不知道節(jié)目是表演給?誰看的。
戚彤雯哪里想到?她學了這么多年的醫(yī),完了還得學跳舞。
沒辦法?,戚彤雯只能用休息時間練,她跑去醫(yī)院空曠的大平臺,發(fā)現(xiàn)?倒霉蛋不止自己?一個。
一個師兄手腳并用,跳舞像做法?,跳一會兒研究一下教學視頻,大家相視苦笑,只覺得荒誕又滑稽。
不過后來戚彤雯換了一個思考角度,只當做強身健體,苦中?作樂,竟然也找到?了一些樂趣。
醫(yī)院有一塊空地,原本是用來拍攝各種宣傳片的,現(xiàn)?在變成?了大家排練晚會節(jié)目的場所,每逢夜晚,群魔亂舞。不過大家也想開了,反正丟人么大家一起?丟。
看得出來,在這種高?強度的工作環(huán)境之中?,大家的精神狀態(tài)也并非看上去那么穩(wěn)定。
就?是這原本火辣的舞蹈竟然看上去正義凜然。
蒲子銘回家的時候,看見老婆在客廳練舞,嘴里數(shù)著節(jié)拍,眼神堅毅,賽恩斯在她旁邊踱步,疑惑不解地看著“女主?人”。
家里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樣燈火通明和熱鬧了,以往兩個人就?算回家,家里也是安靜的。
蒲子銘站在她身后看了一會兒,看她左腳絆右腳,忙上前扶住她的手臂:“小心�!�
戚彤雯眼睛一亮:“我少個柱子……”
蒲子銘:“?”
于是在接下來的時間里,蒲子銘充當了一棵樹,眼睜睜地看著老婆在面前“扭來扭去”,順便被老婆踩了好幾腳。
他本來有一些旖旎的心思,都被老婆毫不留情地踩沒了。
“不許動!”
蒲子銘不敢動。
過了一會兒,戚彤雯又去研究視頻,“眼神教學……這又該怎么學習呢?”
她嘗試著向蒲子銘拋了個“媚眼”,并沒有從對?方的臉上看到?被誘惑,蒲子銘艱難地開口:“雯雯,你今天看上去和以往很不一樣……”叫人害怕。
戚彤雯松開他:“嗯?”她臉色微紅,因為剛才的劇烈運動有些氣喘,隨著她的呼吸,胸廓起?伏,她又穿了一件貼身的薄毛衣,體溫升高?,對?蒲子銘來說,是溫香軟玉在懷。
不過戚彤雯沒有這個想法?,她現(xiàn)?在毫無雜念,甚至被激發(fā)了爭強好勝的心理:“你陪我練練,最起?碼到?時候說得過去,不至于把別的醫(yī)生?的腳踩壞�!�
蒲子銘:“……”所以他是那個被踩的冤種,是嗎?
戚彤雯悄悄看了他幾眼,欲言又止。
很明顯這是一個雙人舞,蒲子銘卻沒有追問她和誰一組,她了解他,猶如了解自己?,按照他的性格,他早就?旁敲側(cè)擊地、裝作不經(jīng)意地、一天之中?提起?好幾次:“和你一起?跳舞的……是哪個科的?”
“哦,沒事?,我就?問問。你去吧,萬一是個儀表堂堂、風華正茂的外科醫(yī)生?。”
“沒有啊,我沒有吃醋,你去好了�!�
蒲子銘竟然還很有心情地指導自己?:“我覺得……是不是這里的節(jié)奏慢了一拍……”
有的人天生?不適合跳舞,雖然戚彤雯長得長手長腳,但她從小骨頭?就?硬,被母親送去少年宮學舞蹈,結(jié)果每天拉完筋下課都哭著回家,母親心疼她,便沒讓她再學下去。
倒是長大后戚彤雯自己?略感遺憾,她和蒲子銘說過此事?,熱戀的時候說:“以后我要生?個女兒,讓她去學跳舞,要是她能結(jié)合我們兩個人的優(yōu)點長,就?再好不過了……”
“哎,算了算了,我不能把我的想法?強加給?她,我們倆長這t?樣,她肯定也是個聰明漂亮的小姑娘……咦,你笑什么?”
“我在想,某人又在給?我造夢了……”蒲子銘一看就?是將來的“女兒奴”。
戚彤雯從小就?知道自己?是個既聰明又漂亮的小姑娘,從老師家長的夸贊中?,從路人的目光中?……在成?長的過程中?,她得到?了許多正反饋,所以她是自信的,只不過在Z國傳統(tǒng)謙虛文化的教育下,她的傲氣藏于表面的溫柔。
蒲子銘也曾和她說過,他喜歡她鮮活生?動、有自己?的想法?。喜歡這個事?情十分主?觀,讓蒲子銘真正愛上戚彤雯的,并非是她的漂亮和看上去溫柔好說話。
結(jié)婚前,他們有過一場坦言局。
蒲子銘說:“我早就?知道,你根本不是個溫柔、聽從別人的人,所以你不用擔心……”不用擔心我是因為皮囊或者脾氣好喜歡你,他愛她永遠生?動活潑,她只需要做自己?。
“��?”當時戚彤雯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這些話,整個人都懵了。
溫柔是個大殺器,幾乎所有人都在和她灌輸“女性溫柔如水”的觀念,有時她也想,誰不喜歡溫柔的人呢?好脾氣的、無害的,像母親一樣永遠包容的。
她是父母眼中?的好孩子,老師眼里的好學生?,無意識之中?也在受到?這些觀念的裹挾。
直到?第一次從蒲子銘口中?聽到?:“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歡。我從來不想要誰來順從我,我會覺得那樣的人更像一個沒有脾氣的人偶�?�?是雯雯,人都是有脾氣的。我也希望你對?我有脾氣,你說你是個情緒穩(wěn)定的人,說我也是個情緒穩(wěn)定的人,但我仍然希望你能和我分享這些情緒……”
戚彤雯明白,這個男人真的能欣賞她在自己?的事?業(yè)里閃閃發(fā)光的樣子,也是這一場談話,讓戚彤雯堅定了和他結(jié)婚的勇氣。
,盡在晉江文學城
……
“有嗎?”戚彤雯打了一個八拍,“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她盤腿坐在地上,看著面前的投屏,只做手上動作:“我覺得沒有啊……”
蒲子銘從身后環(huán)住她的腰,下巴抵住她的肩,“有一點……”
“哪里?”
“我的心臟節(jié)拍。”
“……”戚彤雯推開他:“蒲老師,太油了�!�
她看著他,不知是剛才跳過舞劇烈運動的緣故還是如何,臉頰紅得像熟透的桃子。
不管戀愛多久,結(jié)婚多久,戚彤雯必須承認,生?理喜歡是最難以改變的。
蒲子銘比過去的他更成?熟、更氣定神閑,某些時候也更不要臉。
可?是這么多年了,他暗暗吃醋且死不承認的毛病一直沒改。
他終于說了一句真心實意的話,許多吃醋的小心思暗藏其中?,像忍了很久才在兩個人最親近的時候“爆發(fā)”:“不知道誰提出來的餿主?意,跳這個舞不如跳廣播體操……”
語氣別扭。
“總好過跳科目三吧。”戚彤雯說,“要是那樣……”
“怎樣?”
“我會拉著你陪我一起?丟臉�!逼萃┘傺b威脅他。
“十分樂意。”蒲子銘躺在床上,眼神里有飽食后的放松與慵懶,“其實不止是科目三�!�
戚彤雯:“?”
直到?她在第一次的節(jié)目排練現(xiàn)?場看到?了蒲子銘,她終于明白了。
怪不得這家伙接受度良好,原來不是老夫老妻不在乎了,而是因為和她跳舞的那個人是他。
鑒于大家都工作繁忙,組織晚會的領(lǐng)導讓他們下班時候抽空練習,再統(tǒng)一找?guī)讉時間排練一下就?算完事?。
領(lǐng)導這話說得很輕松,無端讓人想發(fā)火:“娛樂為主?嘛,大家又不是舞蹈演員,年末了,氣氛搞起?來最重要……”
好像是忘了他們是醫(yī)生?,不是娛樂演員;拿的是醫(yī)師資格證和執(zhí)業(yè)證,不是舞蹈演員證。
在選擇舞伴的時候,大家都是自行組隊,蒲子銘想,他都站這里了,老婆沒有不選他的道理。
哪知老婆卻向別人走去,還相談甚歡,蒲子銘看向那個“花帽子”,里面穿著洗手服,外面套一件白大褂,大概率是需要穿梭于病房處理醫(yī)囑及突發(fā)情況和手術(shù)室開場收尾的“小弟型”外科醫(yī)生?(頭?上有老大,給?主?刀打下手的年輕外科醫(yī)生?)。當然也不排除某些有操作的內(nèi)科,比如消化內(nèi)鏡或者介入導管室。
蒲子銘走近,聽見他們聊天:
“哈哈是,都聽戚老師的,勞你多費心了,理解理解,你也是負責嘛……教授那邊我和他再轉(zhuǎn)達……那么……之后就?轉(zhuǎn)到?你們這里來治療,戚老師可?要給?我留一張床……”
“沒問題�!逼萃┧齑饝�。
“那么……戚老師有舞伴了嗎?”
,盡在晉江文學城
蒲子銘沒禮貌地截住話題:“有了�!�
戚彤雯轉(zhuǎn)頭?看他一眼,期間的沉默不免讓人膽戰(zhàn)心驚。隨即,戚彤雯笑著和那位外科說:“是,我已經(jīng)找好了。”
戚彤雯和蒲子銘的夫妻關(guān)系雖然沒有對?外隱瞞,但醫(yī)院這么多同事?,大家都不一定互相認識,更不可?能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結(jié)婚了。
更何況外科系統(tǒng)和內(nèi)科系統(tǒng)的消息不互通,除了桃色八卦。
“腦外科的?”蒲子銘問。
“對?�!逼萃﹩枺骸笆裁磿r候報名?的?”
戚彤雯指著他:“不許說謊,你們那個領(lǐng)導懶得搞這些,一定是你自愿報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