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新娘？”
“是啊，十幾年前，祭祀之所以失敗，就是因為當(dāng)時的新娘被人強(qiáng)行帶走了……這次我們得想辦法補(bǔ)上新娘。只要龍神它開心了，你們自然就不用再害怕水猴子了�！�
輕咳一聲之后，布達(dá)措措的聲音逐漸變得輕快。
只是沒有人知道，那是他假裝出來的，還是他真的覺得輕松了一些。
“其實你們別也怕，成為龍神新娘不是什么壞事。你看，只要嫁給了龍神，就不屬于這世界的人了，在這個世上再也沒有任何妖魔鬼怪敢碰他。這可是天大的福氣啊……”
“開什么玩笑——”
聽到這里賀淵卻是臉色一變，顯然是想到了什么非常糟糕的事情。
布達(dá)措措斜眼瞥了臉色鐵青的高大男生一眼，聲音一滯，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一番。
”當(dāng)龍神新娘，不會有什么危險的。”
布達(dá)措措緊張地解釋起來。
“今時不同往日，沒有人敢對‘新娘’做什么�！�
布達(dá)措措的目光落在了江初言的身上。
“再說了，他是瑪爾，是龍神恩寵的人，你知道的，龍神對自己喜歡的人總是最溫柔的……賀淵，你其實知道這個不是嗎？”
驀地，布達(dá)措措忽然將話題轉(zhuǎn)到了賀淵身上。
江初言眉心一抽，整個人控制不住地繃緊了。
“什么意思？”
他問道。
布達(dá)措措咧開嘴，笑了一下。
“之前不是說過嗎？賀淵他是西卡尼啊，西卡尼在我們這里，就是龍神附身的人的意思�！�
第95章
龍神的身體早已被貪婪而愚昧的龍沼村村民吞噬殆盡，
只留下了它陰晴不定充滿了怨恨的亡靈徘徊在奚山的叢林峻嶺之間。
祂很少回應(yīng)人類。
但偶爾會有那么幾次，龍神會用特殊的方式選出自己中意的軀體，并且以那個人作為媒介跟人類溝通。
而那個人在龍沼的土語中就被稱之為西卡尼。
“……西卡尼不會記得龍神俯身后發(fā)生的事情，
但是，
他能感覺到龍神的情緒�！�
布達(dá)措措壓低了聲音小聲地說道。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
小樓里頓時陷入了一片死寂。江初言的手指蜷縮了起來，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
他抬眸望向了賀淵，后者面無表情，
眉心卻豎起了一道豎紋。
“艸，
我不知道！”
賀淵聲音嘶啞地說道。
“沒有人跟我說過——”
“我們告訴過你，可是，
你不信�！�
布達(dá)措措滿臉無奈。
“如果你不是西卡尼，又怎么可能如此順利地在龍沼來去自如……”說完，
村長不經(jīng)意地補(bǔ)充了一句嘆息，
“我們這里，
可不好找。”
在布達(dá)措措口中，
賀淵曾經(jīng)就在村筵上被龍神附身。
也正是應(yīng)了他的要求，
村民們才將龍神的塑像頭顱砍下來并且面向背面。
當(dāng)然，
對此賀淵只有一臉茫然。
“我根本就不記得這種事情�！辟R淵用力地抓了一把頭發(fā)，“我一直就覺得你們說的那些，艸，
不就是胡說八道嗎？我當(dāng)時喝了那么多酒，
你們?nèi)紵撵`塔煙又那么重，我一直覺得我就是喝醉了在胡言亂語！在這次來龍沼之前我什么都沒感覺到，
這里對我來說就是一座普通的村莊�！�
男生頹然地說著。
“如果我知道，
我根本就不會帶你們來！”
在說話間，
賀淵一直在不斷打量著江初言，
看上去多少有些焦躁。
“我，我真的不知道……”
“如果西卡尼是龍神附身之人的意思，那么……瑪爾是什么意思？”
江初言忽然開口，他面無表情地小聲問道。
這次布達(dá)措措努力了好一會兒才用漢語解釋清楚。
“大概……差不多就是，龍神最為喜愛的人�！�
*
這又是一個在龍沼度過的漫長夜晚。
江初言睜著眼睛，直直地躺在那張又窄又硬的床上。
他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在隱隱作疼，應(yīng)該白天在車廂里跟那個怪物搏斗時造成的過勞。多日來一直精神緊繃心力交瘁，就連江初言自己都可以感覺到，他身體已經(jīng)疲倦到了極點。
然而，他的精神卻依舊極度亢奮，完全沒有絲毫睡意。
他的心臟一直在狂跳，不過江初言也不知道到底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恐懼。
房間里很亮。
江初言不僅開了房間里的點燈，還在桌上地上都點滿了蠟燭，甚至就連原本用于洞穴探險的高功率手提燈也被他開到最亮，橫放在了桌面上�；蛎骰虬档臒粼淳瓦@樣把整個房間照得亮如白晝。
夜已經(jīng)很深了。
江初言在床上翻了個身。
“賀淵——”
江初言將臉貼在枕頭上，眼睛睜得很大，他盯著墻角幾根蠟燭搖曳的火苗，然后輕聲喊了賀淵的名字。
“我在。”
他的聲音明明很小，可馬上一墻之隔就傳來了男生的回應(yīng)。
從聲音上就能聽出來，賀淵果然也沒有睡。
“睡不著？”
幾秒鐘后，賀淵開口問道。
“……你不也一樣嗎？”
江初言沉默了一瞬，然后開口道。
“經(jīng)歷了白天的事情，我要是還能睡著應(yīng)該神經(jīng)未免也太粗了�！�
賀淵應(yīng)道，不知不覺中，話尾染上了一絲苦澀。
“誰他媽能想得到，事情最后會變成這樣？我都快被嚇成神經(jīng)衰弱了�！�
江初言沉默了一會兒，然后才用很低很低的聲音回應(yīng)了句：“……我也是�！�
就在白天布達(dá)措措向所有人告知了龍沼村的過往后，江初言在短暫的猶豫后，同意了龍沼村村長那個近乎荒誕的提議。
他決定成為那什勞子龍神新娘，在即將到來的龍神祭中自愿被人送到落龍洞的深處，以求得龍神對他們的庇佑。
“你要是還是擔(dān)心，你的同學(xué)也可以成為送嫁人，他們會一直守著你，這樣你總歸能放下心來了吧……”
江初言耳畔仿佛還回蕩著布達(dá)措措的承諾聲。
然而，即便擔(dān)任新娘這個決定是經(jīng)過了深思熟慮后才決定的，當(dāng)江初言躺在床上后他依然感到了不安。
冥冥之中，他的直覺依然在發(fā)出模糊的警告，他總覺得事情還是有些不太對，但是真讓他說卻又說不出什么來。
在他發(fā)出那句喃喃低語之后，隔壁安靜了下去。
江初言本來還以為賀淵沒聽到，結(jié)果沒過多久，一聲“嘎吱——”聲響起，他聽到了隔壁床褥簌簌作響，是有人下床的聲音。
深夜的龍沼安靜得就像是另外一個世界，以至于那被刻意放輕的腳步聲卻依舊顯得格外響亮，江初言控制不住背脊微顫，然后就看到自己與賀淵房間相隔的門簾被掀開了。
賀淵就那樣直接闖到了江初言的房間里。
“賀淵？你……”
“我害怕�！辟R淵當(dāng)著江初言的面坦然地說道�！澳悴唤橐獍�？今天晚上跟我擠一下�！�
然后他徑直走向了江初言。
江初言震驚地睜大眼睛，看著賀淵做這一切，他本應(yīng)該立刻開口趕走賀淵，可他的聲帶卻像是擁有了自己的意識一直保持著沉默。
賀淵就這樣行云流水地掀開杯子，擠上了江初言的床。
原本就窄小的木床因為賀淵的出現(xiàn)瞬間變得更加逼仄，江初言感受著身側(cè)男生的體溫，不自在地向后挪了挪，可馬上就被賀淵一把抱在了懷里。
賀淵身上的氣味，在薄薄的被褥的包裹下變得格外鮮明，男生的胳膊攬在江初言的背后，下巴直接抵在了江初言的頭頂。
有那么一刻，江初言甚至覺得自己就像是什么小動物，在毫無抵抗的情況，就被名為“賀淵”的牢籠徹底鎖住了。
偏偏經(jīng)歷了那么多事情之后，江初言對于這樣強(qiáng)勢的擁抱，沒有任何抵抗力。
“呼……”
賀淵在抱緊江初言之后長松了一口氣。
“這下好多了�！�
他輕聲嘟囔了一句，伸手在江初言背后拍了拍。
江初言抬頭看著著賀淵的下巴，男生優(yōu)越的下顎線，以及喉結(jié)，都離江初言的嘴唇很近，近到他只要伸出舌頭就能舔到對方——
靠，他到底在想什么？！
江初言猛然警醒。
他本以為自己會因為與賀淵如此親密而感到緊張不安，但事實卻是，在男生抱住他的瞬間，他就開始不受控制的甚至渙散。
“……龍神�！�
不自覺中，江初言呢喃出聲。
“嗯？”
“你覺得布達(dá)措措說的龍神，真的存在嗎？”
江初言終于在賀淵的懷里說出來自己心底最深的疑問。
“他說的那些話，到底是真的嗎？”
“也許吧�！�
賀淵的胳膊緊了緊。
“其實你還有反悔的機(jī)會，實在不行我們可以嘗試著開車再逃一次——我的車裝的都是防彈玻璃，就我們兩個，不要帶上那三個人……”
說起另外三個同伴，江初言和賀淵對視一眼，彼此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淡淡忌憚，但他們最終都沒有把自己心底隱晦的猜測說出口。
“說不定我們能想辦法闖出去。”
賀淵幾乎是含著江初言的耳垂，將那壓到極低聲音送到后者耳內(nèi)的。
就好像他一直在擔(dān)心房間里還有別的人在偷聽一樣。
男生說起這些的時候面上很平靜，只可惜，他此刻距離江初言實在是太近了，近到江初言甚至可以清楚地聽到他倏然變快的心跳和身上細(xì)微的戰(zhàn)栗。
江初言眨了眨眼睛。
“不，”他拒絕了賀淵的提議�！安恍小�
他接著說道。
“如果只是嫁給龍神就能帶著所有人離開龍沼，那么我愿意賭一把�！�
說到這里，江初言忽然慘笑了一下。
“你知道嗎，我竟然覺得……覺得也許我之所以來這里，就是為了這件事�！�
又是一陣凝重的沉默。
賀淵把江初言抱得越來越緊，越來越緊：“你信任我嗎？”
江初言怔怔說道：“你現(xiàn)在是我唯一可以相信的人了�！�
雖然沒有證據(jù)，可是江初言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難對白珂，劉天宇和徐遠(yuǎn)舟放下戒備。
他很害怕，害怕在那三個熟悉的人皮之下，會是別的什么東西。
可是，他也不敢堵。
賀淵：“我無論如何都會守著你，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江初言咬著嘴唇，他試探性地伸出手，然后一點點環(huán)住了賀淵的背脊。
“謝謝�！�
他啞聲道。
“謝謝你一直在保護(hù)我。”
“不用謝我，”賀淵卻在此時沉沉地說道，“我也只是為了我自己�！�
“��？”
賀淵忽然將頭埋進(jìn)了江初言的頸側(cè)：“我喜歡你�！�
“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