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其實我從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就喜歡上了你�！�
雖然早就有所感覺，可那句話落在耳畔時候，江初言還是不由自主地僵住了。
他的心跳得很快。
“等，等一下，賀淵……”
江初言本能地想要低頭去看賀淵的表情，然而后者此時卻始終不肯抬頭。
“別，別看我�！�
江初言只能感覺到賀淵的胸口此時正在怦怦震動。
男生的體溫好像一下子升高了許多，烘得江初言也不由自主的臉頰滾燙。
“我本來……本來還想著等回去以后，找個更好的機會跟你告白來著�！�
賀淵挫敗地嘟囔著。
“結(jié)果竟然被困在這種鬼地方……而且你還馬上就要嫁人了……靠……早知道我還不如一開始就從徐遠舟那個傻逼手中把你搶過來呢。”
在這一刻，什么龍神，水猴子，奇怪的祭典與詛咒都消失不見了，江初言只能聽到賀淵那接連不斷的低語。
“你都不知道我暗戀你多久了，可是你從來都看不到我。”
“剛知道你已經(jīng)有男朋友時，我嫉妒徐遠舟嫉妒到恨不得偷偷干掉他……”
“其實我所有的糖都是給你準備的……靠，結(jié)果之前偷偷打聽到的訊息全是假的，你不喜歡吃糖……”
“初言，我喜歡你。”
“超級，超級，超級喜歡你�！�
“你不要討厭我�！�
……
不知不覺江初言已經(jīng)被賀淵壓在了身下，男生高大的身體幾乎完全籠住了身形消瘦的青年。
等江初言注意到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雙手已經(jīng)被賀淵死死卡住，男生掌心很粗糙，溫度滾燙到幾乎要灼傷他的手腕。
糟糕。
江初言聽到自己心底有個聲音發(fā)出了一聲低呼。
他不應(yīng)該讓事情發(fā)展到這一步的——至少，不是在這樣前路茫茫的時刻。
然而他早已經(jīng)失去后悔的時機。
“初言，你……你能接受我嗎？”
賀淵伏在他的身上，眼神灼灼地對著他說道。
“我想成為你的戀人�！�
江初言呼吸滯了一瞬間。
“我……”
他艱難地張開了嘴唇。
然后，沒等他說出剩下的話，賀淵已經(jīng)朝著他低下了頭。
男生的嘴唇很冰涼，也很柔軟，與他生澀且糟糕的技術(sh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江初言所有的聲音都被賀淵以無比野蠻且貪婪的方式盡數(shù)吞噬。
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放慢鍵。
江初言原本環(huán)繞在賀淵肩頭的胳膊放了下來，再然后他開始輕輕推起了對方過的胸口……
他的悶哼變得苦惱而柔軟，聽上去更像是某種曖昧的嗚咽。
而賀淵依舊沒有放開他。
最后他甚至不得不艱難地曲起自己的膝蓋好讓賀淵離自己更遠一點——
“砰——”
賀淵的身體被江初言踢到了床下，發(fā)出了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
江初言完全沒預(yù)料到賀淵竟然會完全不反抗，他被男生掉在地上的巨大動靜嚇了一跳，整個人倏然回神，然后才面紅耳赤地撐著身體，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揉著自己的嘴唇看向地上的賀淵，臉已經(jīng)完全燃燒起來。
“你，你，你不要太過分�！�
江初言結(jié)結(jié)巴巴地沖著賀淵說道。
“我明明還沒有答應(yīng)你。”
賀淵揉著小腹，專注而貪婪地盯著江初言。
“抱歉。我錯了……”
他誠懇地說道。
但江初言總覺得他臉上似乎還寫著另外一行未曾說出口的字——
“我忍太久了，剛才實在是控制不住�！�
賀淵一字一句地說道。
“跟我交往吧，初言。”
一邊說著，他一邊慢慢起身。
最后一聲呼喚說出口的同時，他已經(jīng)來到了江初言的面前。
燭火的光線，將他的影子打在了江初言的身上。
男生的面容背光下顯得有些模糊，唯有那雙眼睛顯得異常明亮。
江初言嘴唇翕合了一下。
雖然從青春期開始就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喜歡的是同性，可江初言從來沒有在任何一個人身上感受到賀淵帶給他的感覺。
他感到安心。
但莫名的，又會因為賀淵而騰起奇異的戰(zhàn)栗與慌張。
“……好。”
那一聲柔軟的呢喃，再一次被賀淵的嘴唇吞沒。
*
在儀式開始的那天清晨，江初言的房間里涌進了許多皮膚蒼白，盛裝打扮的龍沼女人。她們的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露出來的牙齒白得森然。
“這些都是我們村子里手藝最好的喜娘，”布達措措站在門口，搓著手替這她們介紹道，“畢竟是龍神娶親，新娘肯定是要好好打扮的。”
說完這些，他眼睛咕嚕嚕轉(zhuǎn)動著，口里嘟囔不休，又跟那幾個喜娘說了好些土語。
“可，可我是男的——”
江初言艱難地說道。
但布達措措并沒有給他拒絕打扮的選項。
成箱的首飾與服裝被人流水一般抬進了江初言的房間，江初言幾乎是被人架著坐在了座位上。
他用求救的目光望向賀淵，結(jié)果賀淵也被人架著拉到了門外。
看到賀淵要走，江初言有點慌。
賀淵的臉色也沉了下來……
可就在這時，忽然有人嘴里嚷嚷著土語滿臉惶恐地沖了過來。
雖然江初言聽不懂，他還是能感覺得到，似乎是有什么意外發(fā)生了。因為一陣耳語之后，賀淵滿臉鐵青地湊過來，壓低聲音跟江初言解釋了一句：“……徐遠舟還有白珂他們幾個，剛才趁著村子里籌備儀式，偷偷拿了車鑰匙開車跑了。”
江初言的瞳孔倏然緊縮。
眼前的景象倏然晃了一晃，一些似曾相識的畫面驟然浮現(xiàn)在腦海之中。
……
*
“初言？！”
“初言，你還好么？”
“你怎么了……”
……
新任男朋友關(guān)切的聲音傳來，聽上去卻是朦朦朧朧的，好像無形中隔了一層。
一陣尖銳的頭痛瞬間在腦海深處炸開，江初言身體晃了一下，險些從椅子上摔下來。
在回過神來時，剛才腦中浮現(xiàn)出來的畫面已經(jīng)如同陽光下的朝露一般瞬間消散不見。江初言定了定神，再去看賀淵，發(fā)現(xiàn)后者此時表情已經(jīng)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甚至都能看到男生額角不斷跳動的青筋。
“你別急，我會想辦法的�！�
賀淵抱住了江初言，湊在他耳邊一字一句地說道。
“嗯�！�
江初言頓了頓，才應(yīng)了一句。
真奇怪。
他忍不住想。
發(fā)生這種事情，他本應(yīng)該覺得憤怒，覺得不可置信才對。
要知道，那三個人里頭，還有一個是徐遠舟——他的青梅竹馬，兼曾經(jīng)的戀人。但即便是有過那么深厚的感情基礎(chǔ)，那三個人依然毫不猶豫地拋下了江初言自己逃跑了。
然而此時此刻，江初言心中卻沒有太大的波瀾。
仿佛冥冥之中，他早就已經(jīng)知道會有這種事情發(fā)生。
可是……
他為什么會知道？
*
賀淵因為這件事情，滿臉煩躁地暫時離開了房間。只留下了江初言獨自坐在房中被龍沼的喜娘們裝扮。
“我很快回來，你別怕。”
離開前，賀淵小心地囑咐道。
他顯得異常焦躁不安，臨走前，他忽然俯下身用力地抱了江初言一下。
“我不在，你要小心。”
伴隨著男生的低語，江初言忽然覺得掌心微微一重。
一柄小巧冰冷的刀，被偷偷遞到了江初言的掌心。察覺到手中忽然出現(xiàn)的刀，他目光顫動了一下，抬眸與賀淵無聲無息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江初言演努力不要流露出異樣的神色。
“你也是……要小心�！�
在賀淵的身影即將從門口消失時，江初言握緊了手中冰冷的小刀，強自鎮(zhèn)定地沖著賀淵說道。
賀淵背對著他，抬手做了個OK的手勢。
而因為這個小插曲，在接下來好一段時間里，江初言都有些魂不守舍。
所以，等他意識到違和感時，他的新娘裝扮進程都已經(jīng)快要過半了。
江初言當時已經(jīng)換上了一件繡滿了魚鱗紋的鮮紅嫁衣。
他的下巴被女人冰冷微濕的手指輕輕掐著，微微抬高。
被磨得細軟的米粉撲在他的臉上，飛騰的粉末讓江初言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
然后，一股熟悉又陌生的甜腥味撲面而來。
濡濕，溫熱的液體被人輕輕刷在了江初言的眼角與唇上。
江初言打了一個寒顫，猛然睜開了眼睛。
“那是什么——”
他心慌意亂地喊道。
可喜娘們只是笑瞇瞇地看著他，嘴里全是他聽不懂的土語。
江初言沒有來的騰起一股寒意。
他想要去看鏡子，想要知道剛才那一瞬間喜娘們到底在他臉上抹了什么。
可這個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整個梳妝期間，他都沒有看到過鏡子。
事實上，自從到了龍沼村，除了白珂房間里的鏡子，江初言從來都沒有看到過跟鏡子有關(guān)的東西。
……
不，不對……
等等，他真的在白珂房間里見到過鏡子嗎？
江初言仔細回想了一番，卻發(fā)現(xiàn)自己怎么也記不清了。
難以解釋的直覺告訴他，鏡子很重要。江初言猛然起身，想要離開房間去一樓看一眼鏡子，結(jié)果他還沒有到門口，就被無數(shù)雙手重新拉了回去。
喜娘們手舞足蹈在他面前比劃了很久，就是不許他離開房間。
好在，沒過多久，江初言的所有新娘裝扮都已完成。
喜娘們在江初言的一通脾氣之后，帶著那種面具一般的笑容恭敬地退出了房間。
“咔——”
門被關(guān)上了。
江初言喘著粗氣在房間里站了一會兒，靜靜地聽著門外動靜漸漸遠去。
聽上去，那些龍沼村民已經(jīng)離開了。
可江初言并沒有選擇直接開門偷溜，而是小心翼翼地慢慢俯下身，在門底下的縫隙中，往外看了一眼。
一排紅色布鞋整整齊齊拍成了一溜，正貼在他的房門前。
“……”
江初言猛然一個深呼吸，將口中差點脫口而出的驚懼低嘆咽回了喉嚨。
然后他探向自己的袖口，從里頭取出了之前賀淵偷偷遞給他的那把小刀，然后緊緊地握在了自己的掌心之中。
那把小刀的刀身很窄，刀柄看不出是什么材質(zhì)的，表面隱隱浮現(xiàn)出一圈又一圈環(huán)形的紋路。對著光仔細端詳，隱約能看出來，那年輪一般的紋路中夾雜著些許暗色的金絲。
江初言扯了根頭發(fā)在刀刃上試了一下，在碰觸到刀刃的瞬間，頭發(fā)斷了。
“呼……”
江初言徐徐吐出一口氣。
這肯定不是外界的刀具，應(yīng)該就是龍沼村當?shù)爻霎a(chǎn)的。江初言也想不通，賀淵究竟是從哪里搞來這種利器的，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有了這把刀，他確實安心了許多。
江初言強迫自己不要陷入惶然無措的心態(tài)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