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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他最后說的那些屁話,到底算什么�。�

    生死井(8)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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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死井(8)生路

    楊玄明死后,蘇瑛的精神肉眼可見地垮了下來。

    平日里再狼狽也神采奕奕的眼睛里一片晦暗,她不再笑,也不再說話,行尸走肉一樣跟著隊伍前進。

    浸泡著她們的黏稠物在膽汁的作用下,漸漸變成類似糞便的黃色,味道也越來越臭,她卻像聞不到似的,連眉頭都沒有皺上一皺。

    祝真擔心蘇瑛想不開,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她的手:“蘇瑛姐姐,你要是實在難受的話,就哭出來吧……”

    蘇瑛的身形微頓,片刻之后,語調(diào)干澀:“他死了我確實很難過,畢竟咱們是相處了那么久的隊友……”

    “我和你們一樣難過,僅此而已。”她企圖證明只拿楊玄明當普通朋友,下巴倔強地抬高,驕傲一如往昔,紅通通的眼睛卻暴露了劇烈起伏的情緒。

    傷心、不解、委屈、怨懟,或許還有別的感情。

    看啊,一旦動心,一切就變得復(fù)雜與不可控。

    祝真不敢再勸,緊跟在她身后照看。

    聽不到她和楊玄明的斗嘴聲,本來就惡劣的環(huán)境顯得更加煎熬,一股一股的惡臭幾乎要將人熏暈。

    腸梗阻被徹底疏通,可食物經(jīng)過徹底消化,變成近乎固體的材質(zhì),有些地方還板結(jié)成塊,他們行走的動作更加艱難。

    為了避免被蘇瑛遷怒,江天策主動走在最前面,用長刀劈開散發(fā)著濃烈屎臭味的物質(zhì),給眾人開路。

    空氣越來越污濁,含氧量也急速降低,祝真一口氣呼吸不上來,差點兒昏厥過去,連忙停下腳步,扶住腸壁休息。

    “天策哥,走慢點兒,我有點缺氧�!彼f話都有些艱難。

    身為成年男人,江天策需要呼吸的氧氣更多,這會兒也察覺到不適,回頭望向她們:“我們大概剛到大腸的位置,按照之前的情況推斷,前面的路還很長,接下來,氧氣可能會越來越少�!�

    繼續(xù)走下去,萬一因缺氧而昏倒,很可能會葬身于此。

    幾個人商量過后,決定動用江天策的預(yù)知能力,好對接下來要應(yīng)對的情況有個心理準備。

    唯一的好消息是,大腸是排泄的最后一個器官,不出意外的話,很快就可以逃離這個副本。

    然而,數(shù)分鐘后,江天策帶來一個噩耗:“大腸的中后段被干結(jié)的糞便完全堵死,無法通過,后面還在源源不斷地涌來新的排泄物,我們即將被困死在里面�!�

    “不能再繼續(xù)走下去了,必須尋找別的出路�!彼麛蒯斀罔F道。

    可他們身處完完全全的密閉空間,哪里還有別的路可走?

    封紹沉吟片刻,道:“還有一個辦法,或許可以試試�!�

    恰巧,祝真和他想到了一處,面色卻有些猶疑:“阿紹,我沒什么把握,方向感也不好……萬一挖到別的部位,很有可能給大家?guī)砦kU�!�

    以人做為類比的話,通往外界的出口,除了腸道,還有尿道和生殖器官。

    恰好,后兩者和大腸的距離都不算遠。

    祝真的編輯能力還有一次使用機會,用在井獸身上,或許可以為他們打開一扇生門。

    封紹道:“沒關(guān)系,對于這口龐大的井來說,我們就像是渺小的螞蟻,在血肉里鉆出一條狹窄的通道,對它根本無關(guān)痛癢。至于方向感的問題,大不了繞些彎路,多試幾次,時間應(yīng)該來得及�!�

    距離最后的出井時間,還有六個小時。

    祝真點點頭,在柔軟的腸壁上開了個口子,一邊分解一邊重塑,就地取材,用脂肪、肌肉和血管制造出一個可容一人通過的腔道,慢慢往深處移動。

    不慎割破一根血流豐富的毛細血管,溫?zé)岬孽r血飆了祝真一臉,她短促地叫了聲,來不及抹掉臉上的臟污,埋頭處理血管。

    封紹在后面問道:“真真,沒事吧?”

    祝真“嗯”了一聲,全神貫注于眼前的事,接下來的動作越發(fā)小心。

    在逼仄的通道里爬行的滋味更不好受,身體被軟組織三百六十度擠壓,帶來被活埋的恐怖感。

    密閉、高溫、窒息,哪一條單拎出來,都足以摧毀正常人的心智。

    不辨方向地前行了不知道多久,祝真沮喪地發(fā)現(xiàn)她們又繞回距離出發(fā)點不遠的位置,走了一個曲折的圓形,和自己親手挖出的通道貫通。

    她力氣透支,汗水濕透后背,只好將腳下的位置拓寬成一個可供短暫棲身的空間,坐下來急促喘息,道:“這里好像迷宮�!�

    封紹遞過來一瓶礦泉水,摸摸她濕漉漉的頭發(fā),道:“先休息會兒,不要著急。”

    蘇瑛的目光在楊玄明裹得嚴嚴實實的尸體上停留片刻,又故作不在意地轉(zhuǎn)開。

    如果這家伙還活著,說不定可以用筆記本模擬出附近的組織結(jié)構(gòu)圖,讓祝真事半功倍。

    平時像只呆頭鵝,關(guān)鍵時刻卻非�?孔V。

    她的眼底浮現(xiàn)出一抹水意。

    休息了一刻鐘,祝真向另一個方向開拓。

    他們已經(jīng)走投無路,現(xiàn)在完全是在賭運氣。

    走回頭路還不算最糟糕的,萬一倒霉刺破膀胱,說不定要被急速迸出的尿液沖得七零八落。

    井獸的膀胱想必也幽深無比,如同巨大的水庫,而他們能不能在尿液中下潛,捱到被它釋放出去的時候,仍然是未知數(shù)。

    最好的情況,就是進入生殖腔,順著相對安全的通道爬出去。

    兩個小時之后,祝真的雙手觸碰到一層致密的肌肉組織。

    她動作微頓,扭過頭不太確定地看向封紹:“阿紹,這里的結(jié)構(gòu)不太一樣,不知道是哪個器官�!�

    封紹微微點頭,示意眾人做好準備。

    破開這層柔韌的組織,預(yù)想中尿液噴臉的情形并沒有發(fā)生。

    眼前是一層半透明的薄膜。

    像煮熟的雞蛋,敲碎外殼,小心剝開之后,包裹蛋白的那一層保護膜。

    透過薄膜,她們看見緩慢涌動的清澈水液,以及——

    一個碩大無朋的胎兒。

    這井獸,原來是一位孕婦。

    ————————

    久等了,今天雙更,第二更下午發(fā)。

    生死井(9)分娩(加更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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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死井(9)分娩(加更章)

    胎兒睡得很香,除了個頭比他們大幾百倍,外表和人類無異。

    這是一名男嬰,看起來已經(jīng)接近足月,腦袋上長著烏黑的毛發(fā),腫泡眼緊緊閉著,蒜頭鼻,大嘴巴,白白胖胖,胳膊上堆滿了肥肉,一節(jié)一節(jié)擠在一起,像白生生的蓮藕,小腿也短粗短粗,整個人占據(jù)了子宮的大部分空間,肚臍連著粗壯的臍帶,借之從母體吸收營養(yǎng)與氧氣。

    這實在有些奇怪。

    要知道,井獸和人類的外表相去甚遠,不管怎么說,它腹中的胎兒都不該和人類擁有如此高的相似度。

    四個人并未貿(mào)然進入子宮,祝真小心避開胎膜,造出個寬敞些的空間,跪坐在原地仔細察看胎兒四周的情況。

    很快,疑問得到了解答。

    他們所處的位置在子宮的中上方,和胎兒的眼睛幾近平行,越過胖乎乎的手臂和腳趾往下看時,祝真發(fā)現(xiàn)不對勁,指著十幾個渺小的人影道:“你們看,那里是不是有人?”

    封紹順著她的指引看過去,臉色凝重:“沒錯。”

    接近宮口的地方,漂浮著許多成年男性,每一個都面容浮腫,身體膨脹,有幾個的身體甚至出現(xiàn)了鈣化的跡象,顯然已經(jīng)死去很久。

    令人渾身發(fā)毛的是,他們的臉上掛著如出一轍的幸福笑容,褲子半褪,大小不一的性器高高聳立,像是死亡的時候正在性交似的,定格在欲望勃發(fā)的那一刻。

    再聯(lián)想到他們所在的位置和胎兒的模樣,祝真心底浮現(xiàn)出一個匪夷所思的猜測,忍不住干嘔了兩聲。

    “這胎兒……是井獸和……那些人生的嗎?”她蒼白著臉問道。

    只有人與井的結(jié)合,才有可能兼具兩種生物的形態(tài),既像人類的外表,又有著龐大的體型。

    “有可能。”封紹點頭肯定她的猜想,“而且,他們說不定是和我們一樣的玩家�!�

    這樣匪夷所思的場所,不大可能存在什么原住民。

    或許,系統(tǒng)在這個游戲副本中設(shè)定了兩種玩法,他們是從口到肛門正向移動,而這些男人比較不幸,自陰道進入,在子宮里便中招喪命。

    “他們?yōu)槭裁磿弊U嬷傅氖撬麄儾鸬臓顟B(tài)。

    “羊水里很可能含有催情或致幻的物質(zhì),待會兒小心一些�!狈饨B推斷道。

    怪物的受精方式和人類自然不同,依照情況來看,它很有可能在子宮中釋放催情藥物,誘惑人類男性射精,借此受孕。

    而完成繁衍使命的“配偶”,則被井獸當做最佳的營養(yǎng)品,毫不留情地奪去生命。

    祝真聯(lián)想到螳螂與黑寡婦蜘蛛,它們采取的也是相近的交配方式。

    為了避免重蹈玻璃船上的覆轍,封紹從所剩不多的道具中找出一個,交給江天策,請對方負起及時喚醒眾人的責(zé)任。

    他背著楊玄明的遺體,又要照看祝真和蘇瑛,分身乏術(shù),相比起來,心志堅定、體力拔群的江天策確實是更合適的人選。

    經(jīng)過短暫的休息,體力恢復(fù)得差不多,四個人再次用繩結(jié)連接在一起,望向最后一個兇險之地。

    祝真和同伴們對視一眼,動作極快地在胎膜上打開狹窄的缺口,擠身進去。

    由于所在的地勢較高,羊水涌出的速度并不快,等所有人都鉆進來,她又回身迅速將裂口關(guān)閉,避免體液流失過多,引發(fā)井獸的不適反應(yīng)。

    祝真從來不知道,羊水會這樣溫暖。

    置身其中,猶如回到人類起源之初的母體,疲憊一掃而空,身體的所有污穢被沖刷干凈,自然而然地漂浮在里面,感覺到說不出的安寧舒適。

    所有煩惱都離你而去,縈繞于附近的只有無盡的幸福和滿足。

    什么都不必想,什么都不必害怕。

    自楊玄明死后,一直堵在心口的郁郁不平之氣忽然消失,蘇瑛有些茫然地仰起臉看向胎兒的臉,從有些丑陋的五官中看出了某種慈眉善目的悲憫。

    長眠于此,便可徹底遺忘那些還沒來得及修成正果的憾事,忘記那個好脾氣卻又冷淡無情的男人,也可以把干擾她心神的感情徹底拋開,對她來講,似乎算是一件好事。

    說實話,堅持到現(xiàn)在,她真的很累。

    蘇瑛是無神論者,可這會兒卻忍不住想——

    死去之后,會不會真的有另一個世界?

    她還有沒有機會和他重逢,然后狠狠賞他一頓拳打腳踢,揪住他的衣領(lǐng),好好問問他,到底拿她當什么?

    有人用力扯了扯她腰間的繩子,把她從恍惚中喚醒。

    蘇瑛轉(zhuǎn)過頭,望見祝真擔憂的臉,見她嘴里吐出一長串泡泡,手腳在水中沒有章法的撲騰,卻鍥而不舍地緊緊拽著自己,這才想起她水性不好,強打起精神,往封紹身后看了一眼,帶著祝真往下方潛游。

    普通人閉氣最多能堅持兩三分鐘,他們的時間緊迫,因此一刻也不敢耽誤,急匆匆往宮口的方向游去。

    經(jīng)過胎兒的大腿時,他忽然睜開了眼睛。

    眼眸狹長,幾乎呈一條直線,從縫隙里透出的是深濃的血色。

    胎兒的眼白和瞳孔被紅色所填滿,直直看向他們的方向,像是發(fā)現(xiàn)什么好玩的玩具一樣,嘴角咧開,展露天真快樂的笑容,小腿彈蹬出洶涌的波浪,胖乎乎的小手張開,用力抓過來。

    封紹和蘇瑛極有默契地帶著祝真躲開,借著波浪的推力,又往下游了七八米。

    江天策斷后,在胎兒揮出第二下的時候,當機立斷往他手心刺了一刀。

    鮮血奔涌,胎兒愣了愣,旋即被徹底激怒,擠著眼睛無聲嚎哭,肥胖的身子亂扭,暴躁地捶打子宮壁,又以超出想象的靈活姿勢翻了個身,張開大嘴朝他們的方向咬了過來,打算把他們生吞入腹。

    激烈的潮水如海嘯,一波一波壓過來,沖擊得他們頭暈?zāi)垦�,接近宮口時,死去多時的男性軀體們不時撞過來,殘存的催情素又攪動得血氣翻涌,大腦發(fā)熱,祝真吐出最后一口氧氣,眼前一陣陣發(fā)黑,瀕臨死亡。

    江天策及時追上來,將長刀對準緊閉的宮頸口,出手如電,接連刺出第二刀、第三刀。

    胎膜破出一個大口子,羊水自宮口傾瀉而出,形成湍急的小瀑布,破水和胎兒劇烈的動作共同引發(fā)宮縮,子宮壁一顫一顫,產(chǎn)生強大的推擠力,出現(xiàn)生產(chǎn)的指征。

    祝真這才明白江天策冒險激怒胎兒的目的——

    他想借著井獸分娩的行為,快速逃離這里。

    在越來越頻繁的宮縮下,宮頸很快出現(xiàn)一道縫隙,雖然相對于胎兒來說還太過狹小,對于四人而言,已經(jīng)足夠逃生。

    順著羊水跌入甬道,四周濕滑溫?zé)�,像架天然滑梯,他們不費吹灰之力地來到陰道,在明顯多起來的褶皺推擠中,往隱隱透出光亮的出口狂奔。

    新鮮的風(fēng)裹挾著氧氣吹到臉上,劫后余生,祝真心里卻沒有逃出生天的喜悅,所剩下的只有滿滿的疲憊。

    剛剛聽到系統(tǒng)發(fā)來的通關(guān)提醒,她便筋疲力竭地跌坐在地。

    身后隱隱傳來嬰兒的哇哇大哭聲。

    全是滿分。

    可是,他們之中,少了一個人。

    那個人,再也不會回來。

    這種情形下,獎勵顯得無比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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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有兩個世界,差不多就可以收尾了,回到現(xiàn)實之后,還有一部分劇情要走。

    遲來的告白(有刀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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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遲來的告白(有刀慎入)

    不到一天的時間內(nèi)再度回到休息處,祝真只覺恍如隔世。

    見蘇瑛魂不守舍地往酒店走,她連忙跟上,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沒有人能夠感同身受,在生離死別面前,任何安慰都顯得空泛且蒼白。

    將行李放下,收拾過狼狽的外表,封紹親自動手整理楊玄明的儀容,為他換上干凈的格子襯衣。

    關(guān)于安葬方式的選擇,他征詢了蘇瑛的意見。

    女人靠在樓梯轉(zhuǎn)角的墻上,手里夾著支快要燃盡的煙,腳下的煙蒂落了一地,像還未盛開便被狂風(fēng)吹得七零八落的花瓣。

    她無精打采地掀了掀眼皮,聲音嘶啞,語氣尖銳:“你問我干什么?我怎么知道?”

    她又不是楊玄明的什么人,哪里有權(quán)利替他做這樣重大的決定。

    封紹理解她的心情,好脾氣地道:“那我去接待中心問問休息處有沒有墓地�!�

    他剛走兩步,便被蘇瑛叫住。

    沉默許久,蘇瑛啞聲道:“火葬吧,一把火燒了干凈�!�

    休息處又不是他的故鄉(xiāng),躺在冰冷的地下,想一想都覺得令人無法忍受。

    葬于火中,至少還暖和些。

    情況特殊,一切從簡,他們并沒有籌備正式的葬禮,卻不約而同地換上黑色的衣服,前來送楊玄明最后一程。

    殘缺的半截身體經(jīng)過細心打理,看起來沒有那么凄慘,男人手中握著束純白的馬蹄蓮,是祝真特地去花店訂購的。

    他緊閉著眼,無知無覺地進入火葬爐,一個小時之后,變成一壇帶著余溫的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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