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霖城落了雪,周晏京和林語熙也走到了離婚的境地,這個冬天,他們兄弟二人的日子都不算好過。
新年后,周晟安到京北出差,辦完事,帶了禮物到白家拜訪,問候幾位長輩。即便婚約已退,依然將禮數(shù)盡到。
白翰名親自接待,拿出家里的茅臺拉著他喝了幾盅,感慨萬千:“我要是有個你這樣的兒子,不知道多好,是我那女兒配不上你�!�
周晟安說:“她配得起任何人。她的作品剛剛獲得了國際攝影大賽的最高獎,您該為她驕傲的�!�
“那些獎項能有什么用。”白翰名只覺得他好修養(yǎng),被女人退婚還能說對方的好話。
“聽說那些媒體寫了不少新聞,說你的是非,明明是清枚的錯,弄得你受非議,你有肚量不計較,我這張老臉卻是沒地方放。”
他歉疚道:“之前是念著長幼有序,清枚還未婚,自然是先緊著她來,現(xiàn)在一想,倒不如當(dāng)初讓你和允蘅訂婚。她比她姐姐聽話乖巧,你要是還愿意做我們白家的女婿,我安排你們見一見……”
周晟安明白他的意思,聯(lián)姻是兩家的利益置換,嫁給他的究竟是哪個女兒,并沒有區(qū)別。
如果是三年前,的確無所謂。
“她年紀還小,恐怕與我沒有共同語言,就不唐突了。”
“允蘅只比清枚小一歲而已……”
周晟安疊著腿,神色平淡:“我知道。”
白清枚都嫌他沒有共同語言,何況是更小一歲的白允蘅。白翰名自知理虧,沒再勉強,轉(zhuǎn)了話題。
周晟安出門時,幾個小朋友正在院子里放炮,白清枚三叔家的小堂弟記得他,點了一桶煙花后跑過來跟他打招呼。
小朋友似乎還不知道他和白清枚已經(jīng)取消婚約的事,主動向他報告:“我大姐姐被二伯關(guān)禁閉了,在祠堂罰跪呢!”
周晟安來白家拜訪過幾次,祠堂是第一回造訪。
保存完好的老建筑,幾經(jīng)修復(fù),
踏上門前石階,繞過屏風(fēng),本應(yīng)在罰跪的白清枚倚在軟墊上,正懶散地折紙飛機玩。
她背對著門,聽見腳步聲嗖地一下彈起來跪好,把膝蓋下面的軟墊刺溜一下滑進桌子下面,拿起筆裝模作樣地開始抄東西。
桌子上面鋪了滿桌凌亂的紙,是白翰名罰她抄寫的東西。
寫了幾個字,她回頭瞟一眼。
發(fā)現(xiàn)是他:“是你啊�!�
她丟了筆,把軟墊又拉出來,懶懶散散地盤腿坐著,從供桌上拿了顆橘子剝開。
“你怎么來了?”
“出差,順路來拜個年。”周晟安答得簡略。
“有紅包嗎?”白清枚問。
身上帶的紅包剛剛已經(jīng)發(fā)給幾個小朋友,周晟安說:“下次給你。”
白清枚不問下次是哪次,她也不是真的想要紅包。
她吃了兩瓣橘子,酸得皺眉。
“冷嗎?”周晟安看見她凍得通紅的手指。
“冷死了�!卑浊迕侗г�,祠堂沒暖氣,地磚冷巴巴的,要不是小姑姑心疼她偷偷給她送了軟墊,膝蓋怕要跪爛。
這么冷還得抄東西,每一張《弟子規(guī)》里都夾帶私貨塞著“白翰名烏龜王八蛋”的字眼。
周晟安把手上的羊皮手套摘了,放在桌子上。
白清枚吃橘子的動作停了停,他已經(jīng)離開。
周晟安從祠堂正門出去,繞過青石板小徑,祠堂側(cè)面的窗戶打開了,白清枚立在窗后看他。
古樸的祠堂,一地潔白,紅瓦屋頂都覆著厚厚的雪,他一身黑色大衣站在其中,太過濃墨重彩。
兩人遙遙相望,片刻。
她還挺橫:“看什么看?”
忽然一陣冷風(fēng)吹過,桌子上的紙被吹得長了翅膀,有幾張從窗口飛出來,白清枚趕緊跑出來撿。
紙張落到雪地上,周晟安走過去一張張撿起,目光忽然停在其中某一張上。
周晟安、周晟安、周晟安、周晟安……
上面密密麻麻,都是他的名字。
白清枚在門檻被絆了一跤,險些栽倒,鞋跑掉了一只,顧不上撿,她也知道雪地冷,單腳蹦著過來。
看見周晟安手里的紙時,一瞬間臉上閃過生無可戀。
她把紙拿回去,若無其事地給自己圓上:“我爸罰我寫的,他以為抄幾遍你的名字我就會愛上你了,真幼稚�!�
轉(zhuǎn)身想蹦走的時候,手臂被人握住了。
她回頭看周晟安,他卻又松開了她,折回門口撿起她掉落的鞋,朝她走來。
他在她身前半蹲下來,托起她腳踝,幫她穿好鞋,放回地上。
白清枚低頭看著腳上的鞋,忽然說了聲:“新年快樂�!�
周晟安回她:“新年快樂�!�
白清枚抬起頭笑了笑,轉(zhuǎn)身回祠堂。
羊皮手套靜靜放在桌面,她拿起來,戴到手上,里面還留有他的余溫。
不知道是周晟安跟白翰名說了什么,還是這老頭子終于良心發(fā)現(xiàn),那天下午,白清枚的禁閉就被解除了。
第257章
大哥x白清枚:你是對人家念念不忘退婚這件事徹底惹怒了白翰名,白清枚現(xiàn)在是一點自由都沒有了。
禁閉雖然解了,她的護照和身份證都被白翰名扣押,這年代,沒有這兩樣?xùn)|西寸步難行,她不得不安分待在京北。
有天實在憋壞,開著跑車往南走,還沒上國道就被白翰名的人抓了回來,之后駕駛證也一起被收繳。
她名下的所有卡都被停了,出去吃個飯全靠一圈朋友輪流養(yǎng)。
為了防止有人暗中協(xié)助她逃跑,閨蜜最近也被家里盯得很緊。
方圍因為在他爹面前提了一句要不他跟白清枚結(jié)婚,內(nèi)部消化算了,被他爹當(dāng)成了破壞周白婚約的元兇一頓暴揍,皮帶都抽裂了。
三個難姐難妹一碰頭,一起長嘆一聲。
方圍指著自己身上的傷:“我這可都是為了你。”
白清枚:“活該。”
“聽說你爹又給你找了個相親對象。”閨蜜說,“叫什么來著?”
“沒記住。”白清枚癱在座椅上,無聊地仰著腦袋,“什么韭菜丸子的……”
閨蜜拿手機搜了搜:“人家叫張九刓,什么韭菜丸子�!�
方圍嘖了聲:“你爹是不是嫌你吃太多了,不想養(yǎng)你,這才退婚多久就急著給你找下一茬�!�
“我都二十六了,再等等年紀大了,就賣不了好價錢了。”
白清枚這話說得有些諷刺,白翰名獨斷歸獨斷,從小也不算虧待她這個女兒,只不過她的處境和一棵白菜的差距,也就是更值錢那么一點而已。
“這個韭菜丸子長得……”閨蜜對著張九刓的照片委婉點評,“沒晟安哥哥帥�!�
方圍嗤道:“長得帥能當(dāng)飯吃?”
“你比他帥一點�!�
方圍立馬改口:“但是能當(dāng)精神食糧�!�
閨蜜翻完照片,問白清枚:“你怎么想��?”
“隨便�!卑浊迕墩f,除了周晟安,其他誰都無所謂的。
這話題太影響心情,閨蜜轉(zhuǎn)而說起別的:“你偶像井伊奈要在京北開個展誒,你知道嗎?”
“假消息吧�!卑浊迕稇岩桑八伎焓隂]辦展了�!�
“真的,我騙你干什么�!遍|蜜把畫廊的官方公告拿給她看,“下周末,去不去?”
白清枚終于有了興致,不假思索:“去!”
……
午間休息,秘書敲門送文件,發(fā)現(xiàn)半個小時前送進來的午餐紋絲未動。
大氣沉穩(wěn)的辦公桌后,周晟安正坐在真皮椅上看書
。
秘書將一摞文件夾放到桌子左上角:“周總,十分鐘后就要開會了,午餐用不用幫您熱一下?”
周晟安的眼睛這才從書上抬起,抬腕看了眼時間,將隨書附贈的紙質(zhì)書簽夾入書頁,合上書放到一旁。
“不用了�!彼褎偡畔碌奈募眠^來簽批,一邊吩咐,“讓國際業(yè)務(wù)部的人把上個月的結(jié)算報告盡快送過來。周末去京北的航線申請了嗎?”
秘書的視線落在那本書的封皮上:《攝影色彩圣經(jīng)》。
沒聽見回答,周晟安掀眸,秘書猛地回神,趕忙收回視線答道:“已經(jīng)申請好了�!�
“出去吧�!敝荜砂舱f。
……
井伊奈是極少數(shù)能被寫入《世界攝影史》的亞洲女?dāng)z影師,被譽為日本攝影界的畢加索。
她的作品以夢幻、美麗、性與死亡為主題,超現(xiàn)實、詭異的畫風(fēng)構(gòu)成她獨一無二的風(fēng)格。
她是白清枚最喜歡的攝影師之一,這位七十多歲的藝術(shù)家已經(jīng)處于退隱狀態(tài),最后一次個展是在九年前的東京,不知道是什么打動了她,讓她在近十年后來到京北辦展。
正在家里閑得發(fā)慌連花園的草都不放過要薅一把的白清枚自然不會錯過。
個展開放當(dāng)日,她收拾停當(dāng)正要出門,被白翰名剛剛開進院子里的車撞個正著。
他在車窗里沉著一張臉:“去哪�!�
白清枚嘩啦一聲抖出攝影展的宣傳手冊:“看展啊,我尊貴的父親。”
白翰名臉色好看了那么一點,只要不跑出京北就隨便她。車窗升起來,白清枚正要走,他又降下,不容置疑的口氣安排:
“先別走。我叫九刓過來一趟,你們一起去。你在家里閑著也是閑著,多跟他見面�!�
白清枚看展的興致掃了一半,轉(zhuǎn)身往回走:“隨便你�!�
張九刓開了輛法拉利來接她,車是好車,只不過那個騷氣的顏色處處體現(xiàn)出主人的張揚與浮夸。
他今年二十九,比訂婚時的周晟安只小一歲,氣質(zhì)卻天壤之別。
白清枚上了車,他一踩油門轟出去,飆上馬路的同時吹了聲口哨,扭頭沖她一挑眉毛:“怎么樣?”
白清枚指著前方:“看見那臺邁巴赫了嗎?懟上去�!�
“你瘋了?”張九刓瞪著眼睛,“那是你爸的車。”
“哦,你知道啊�!卑浊迕墩f,“我看你踩油門踩這么起勁,以為你想送他一程呢�!�
“……”張九刓默默把超速的車速降下來。
世界級攝影大師時隔十年的個人作品展覽,在京北這個藝術(shù)氛圍濃厚的城市,吸引了不少來自世界各地的攝影發(fā)燒友。
畫廊老板與周晟安是舊相識,搭著他的肩膀說:“還是你有能耐,已經(jīng)退隱的人都能讓你請動。不過你什么時候?qū)z影感興趣了?”
“最近。”
畫廊入口有人進來,周晟安目光不著痕跡地投去。
白清枚一身奶白色大衣,踩著小羊皮靴,富家千金的貴氣和肆意灑脫在她身上結(jié)合成獨特的氣質(zhì),背著一只薄荷綠的鱷魚皮mini
Kelly,很春天的顏色。
她抱著胳膊走進來,步伐瀟灑。
老板順著周晟安的視線看到她,露出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我說呢。你哪是對攝影感興趣啊,你是對人家念念不忘。”
周晟安淡淡一句:“你話很多。”
沒反駁。
難得見他對女人上心,老板笑著正要再揶揄幾句,一個男人快走兩步,從白清枚身后追上來。
“怎么不等等我,我就停個車�!�
畫廊老板笑容收了幾分,看一眼周晟安并不顯露情緒的臉,委婉道:“那是張家的小兒子,聽說跟白家有聯(lián)姻的打算�!�
第258章
大哥x白清枚:他比我好在哪里?第一次見面時張九刓自詡愛玩攝影,說家里相機買了一堆,對白清枚大談特談索尼和哈蘇的歷史。
進了畫廊,看了幾幅作品,露出鄙夷之色:“這都什么玩意兒。這種東西也能展覽?”
井伊奈的作品都是灰暗色調(diào),蔬菜、服飾、魚、金屬制品……等等,是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元素。比如綴著沙丁魚的裙子、滿是魚鱗的高跟鞋。
離奇的想象力和怪誕風(fēng)格的確不是誰都能欣賞得來,藝術(shù)本身就是一個主觀的東西,但對自己不能欣賞的藝術(shù),至少該保有求同存異的尊重。
白清枚看展的興致就像持續(xù)走低的股票k線圖,她嗯了聲,吹捧道:“我覺得你拍得比她好。”
張九刓摸了摸后腦勺,還謙虛上了:“那也不能那么大言不慚,人家是藝術(shù)家,我就是隨便玩玩�!�
張九刓碰見了熟人,跟人勾肩搭背地聊起來,幾個男人曖昧的眼神往白清枚身上瞟。
“這是弟妹吧�!�
兩家只是在接觸,婚約還沒定下,更不到訂婚那一步,但張九刓儼然已經(jīng)是所有者的姿態(tài),示意白清枚跟他的朋友打招呼。
“這我朋友。叫哥�!�
對面幾個人都等著,等著她的“問候”。
“哦。”擱平時白清枚嘴甜一句也就叫了,今天沒心情,沒給張九刓這個面子,“那你們慢慢聊,我自己逛會�!�
說完沒管那幫人是怎樣的臉色,扭頭就走了。
白清枚自己慢悠悠地在展廳走著,沒有了張九刓,她自己看展更舒服。
張九刓玩過攝影,的確比周晟安與她更有“共同話題”,可原來兩個人投不投機,并不取決于有沒有所謂的共同話題。
周晟安從不輕易貶低任何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所長,對待專業(yè)領(lǐng)域之外的東西,對待其他人,他都會給予尊重。
不能這么比,白清枚給自己洗腦,正是因為張九刓比不上周晟安,所以她不可能愛上他,那么她就很安全。
越洗越覺得有道理,某個瞬間不知怎么一抬頭,看見盤旋在她腦子里的那道身影,就坐在二樓玻璃護欄后面。
兩人目光觸及,白清枚微微頓住。
她跟畫廊老板也認識,都在一個圈子里混,常來這里看展。
對方笑著抬了下手,她從樓梯走上去,叫了聲:“然哥。”
畫廊老板笑著問:“今天的展不錯吧,有幾幅是好不容易才借來的�!�
“很好啊�!卑浊迕蹲聛�,從桌子上拿了杯子,拎起那壺新泡的君山銀針給自己倒了一杯,“她都有十年沒開個展了,你怎么做到的?”
老板剛要說什么,一直沒出聲的周晟安沖他道:“你不是要出去?”
“我要出去嗎?”
老板跟他對視半天。
“……對,我出去。那個,你們繼續(xù)看展,我出去一趟�!�
人走了,白清枚神色自如地跟周晟安說話:“這么巧,你跟然哥認識?”
“他太太是我世伯家的女兒�!敝荜砂步忉屃艘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