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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什么?”

    “你只存了我的電話�!焙M畹吐暤�,“亓支,我可聽說整個市局所有人的手機(jī)號碼你都沒存�!�

    “那你應(yīng)該是聽錯了�!�

    “是嗎?可是你打的是我的私人號碼�!焙M畹穆曇魤旱酶土�,“我只在健身房給你的字條上留過那個號碼,所以你雖然讓佟曉童把那些紙條都扔了,但還是看過了。你知道‘行川’就是我,還把我的手機(jī)號存了下來。哦對,你怎么會知道‘行川’的意義呢?是不是看過我的朋友圈了?”

    “你……!”亓弋一時語塞。

    “猜猜我為什么開會遲到了?你欠了我好大一個人情,亓支,今天審訊完你得請我吃飯�!焙M钫苏裆�,“到了,你來主審�!�

    亓弋看向海同深,一股莫名的情緒頂著他,讓他無所適從。他猛地深呼吸了兩下,終于壓制住心中情緒,走進(jìn)了審訊室。亓弋一落座就開門見山地說道:“交代吧�!�

    鐘艾然看著眼前的亓弋,臉上露出了懊悔的神色,亓弋冷眼看向他,說道:“想什么呢?都進(jìn)來了還打算頑抗到底?”

    “我、我沒頑抗啊!我還沒說話呢!”鐘艾然說道。

    亓弋冷著臉說:“剛才嚷嚷著我打你?你說實話,我打你了嗎?”

    鐘艾然想抬手,但雙手被約束椅銬著,發(fā)出了掙扎碰撞的聲音,他激動地說:“我這手上現(xiàn)在還有——”

    “鐘艾然,有弟弟嗎?”亓弋問道。

    鐘艾然已經(jīng)見識過了預(yù)審的審訊方式,沒想到亓弋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海同深默默地把鐘艾然的戶籍信息送到亓弋面前。亓弋垂眸看了一眼,就接著說道:“更然和咩然還在嗎?”

    “你……”鐘艾然驚恐地看向亓弋,說了一句海同深沒有聽懂的話。

    亓弋仍舊面無表情,說:“上學(xué)的時候沒學(xué)過普通話嗎?”

    鐘艾然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亓弋的語氣有些不耐煩:“讓你說普通話是保護(hù)你,在這地方只有我一個人能聽懂你說的是什么,我要是跟我同事隨便翻譯,說你承認(rèn)殺人,你覺得怎么樣?”

    “你……你不敢!”

    “我不是都打你了嗎?我一個敢打人的警察,還有什么不敢的?”

    鐘艾然瘋狂地?fù)u頭:“沒有!不是!你沒打我!我亂說的!我那是亂說的��!你沒打我!我也沒殺人!”鐘艾然求助般地看向海同深,喊道,“這位警官,我真沒殺人,真的!我承認(rèn),我那沙發(fā)下面是有槍,但那是別人給我的,我沒用過啊,我都不知道怎么用!”

    海同深掀起眼皮,盯著鐘艾然,一直到他由喊叫變成囁嚅,才問道:“槍是誰給你的?”

    鐘艾然驟然回過神來,嘴硬道:“槍……什么槍?我不知道什么槍!”

    海同深險些笑出聲來,他抬起手指了一下墻角的攝像頭:“認(rèn)識這東西嗎?現(xiàn)在普通家用安防攝像頭都能錄下聲音了,你以為警局是過家家的地方?”

    鐘艾然激動地說道:“是你們誘供!我要找律師!我要告你們!”

    “你當(dāng)然有權(quán)利請律師,但是目前我們懷疑你涉嫌一起嚴(yán)重的殺人分尸案件,基于相關(guān)條例,本案案情尚不公開,所以,即便你請了刑辯律師,也需要按照我們的要求和流程來進(jìn)行。至于我們是不是違規(guī)審訊,那可不是你的一面之詞就管用的�!焙M钇届o說道,“鐘艾然,我同事闖進(jìn)屋內(nèi)時你根本沒有摸到槍,你頂多算是非法持有槍支,你應(yīng)該謝謝我同事進(jìn)屋的速度,不然一旦你手碰到槍,這性質(zhì)就變了。你該知道,這里是俞江,不是你常混的緬北,在槍支管理非常嚴(yán)格的境內(nèi),你就該放棄幻想。以前沒被抓過,那是你幸運(yùn),現(xiàn)在,你的好運(yùn)結(jié)束了。要不要戴罪立功,那就是你自己的選擇了。”

    “我……你讓我想想�!辩姲坏�。

    “當(dāng)然可以�!焙M钫f,“不過你的時間并不多。張聰這次是二進(jìn)宮,他上次就是因為交代出了同伙有立功表現(xiàn),所以才判得少。他知道我們的流程,也知道怎么做對自己最有利。人嘛,大概都是不想死的�!�

    鐘艾然驚慌道:“他交代了?”

    “我不知道�!焙M钫f,“我在這里審你,我同事同時在審訊他,沒準(zhǔn)兒這個時候他正在說呢,又或者,他正在往你身上潑臟水�!�

    “不!警察叔叔!我真的沒殺人!我就是給他送貨的!那槍也真不是我的,是昨天有人放在我門口的!真的!我發(fā)誓!”鐘艾然說得十分懇切。

    海同深:“你跟他是一條線上的?怎么聯(lián)系的?都說清楚�!�

    鐘艾然連忙說道:“我跟他是第一次交貨,我也不知道為什么,這次老板直接讓我送貨,我真是第一次來這里,沒想到就被抓了。”

    亓弋看向鐘艾然的目光中帶了幾分審視的意味,海同深見他沒有說話的意思,便按照自己的流程開始了審訊。根據(jù)鐘艾然的交代,他是三天前才到的俞江。他出身遙城,很小的時候就開始來往邊境,對那些地下生意和渠道都很熟悉。他這些年一直都在緬北,很少回國,緬北的毒販非常多,而他又不是什么大頭目,所以一直沒有被警方關(guān)注過。年初的時候,他的領(lǐng)頭人梭盛讓他回國跑一趟,他也快十年沒有回國了,于是就答應(yīng)了。他不用帶貨過境,這貨是從遙城直接拿的,而且數(shù)量不多,他把貨藏好,一路開車從遙城到了俞江,中途都沒被人查過。三天前到了俞江后,他按照梭盛給他的消息,拿了鑰匙進(jìn)入出租屋,在屋內(nèi)找到了張聰?shù)穆?lián)系方式,兩個人約著今天取貨。昨

    天傍晚時他出門扔垃圾,發(fā)現(xiàn)門口有一個紙箱,拿進(jìn)屋打開之后才知道里面是槍,他倒是知道國內(nèi)用槍犯法,就把槍藏在了沙發(fā)下面以防萬一。

    長達(dá)數(shù)小時的審訊讓鐘艾然看上去臉色不太好,海同深看了一眼亓弋,亓弋輕輕點頭,兩個人便暫停了這場審訊,先后走出審訊室。

    “你有什么看法?”海同深問。

    亓弋輕輕搖頭:“梭盛就是之前我說的,緬北毒幫的三當(dāng)家,去年十二月已經(jīng)被遙城警方秘密抓捕了,因為他身上牽扯了太多的案子和毒販,所以這個消息只有很少人知道。緬北那邊只知道梭盛身體不好,在休養(yǎng),現(xiàn)在主事的是陪了梭盛六年的手下阿崗,當(dāng)然,這個阿崗是我們的人。我不覺得遙城警方會在這么敏感的時候以梭盛的名義讓鐘艾然這么一個小嘍啰辦這么一件毫無道理的事情。要么是鐘艾然沒說實話,要么就是他被人騙了�!�

    海同深:“你的意思是,有人冒用了梭盛和阿崗的名義,把鐘艾然支出來?這有什么意義?”

    亓弋幾乎是下意識地又用右手拇指撫摸過自己左手的手腕,少頃,他才緩緩說道:“我又不是毒販,我哪知道他們想什么?”

    明顯是托詞。海同深心中暗暗嘆氣,面上卻并未表露,說道:“時間不早了,請我吃飯�!�

    “貴的請不起。”

    “走,去拉面店�!�

    這一次亓弋才看清楚拉面店的招牌——“沐”。他問:“這名字真不會被人當(dāng)成洗浴中心嗎?”

    “老板娘叫況沐,就是這個店名的沐。”海同深解釋說,“就是上次你見過的那個小姑娘,她還有個姐姐叫況萍,這家店是她們倆盤下來的,況萍還有自己的工作,況沐平常就在店里盯著�!�

    “原來是名字�!必吝p輕點了下頭。

    兩個人落座,又是況沐親自來招待的,各自點了面后,海同深像上次一樣給亓弋倒了水:“審訊辛苦了�!�

    “好像一直都是你在問話�!必吝f。

    海同深:“那就聽審訊辛苦了�!�

    亓弋無奈搖了搖頭:“說吧,為什么要讓我請吃飯?”

    “這次我失算了,兩位局長吵了沒到十分鐘就把我叫回去了,因為他們看了你的執(zhí)法記錄儀。”海同深停下來喝了口水,見亓弋似乎沒有理解,于是把水杯放好,抬眼凝視著亓弋,緩緩說道,“亓支,蹲點的時候你沒關(guān)記錄儀,咱們倆那段關(guān)于誰轉(zhuǎn)陀螺的對話,一句不落地被錄了進(jìn)去�!�

    亓弋仍舊波瀾不驚,問:“姜山說什么了?”

    “你好橫啊!竟然直呼局長大名!”海同深笑了笑,“算啦,反正姜局也不會真的拿我怎么樣,不過就是讓我注意影響,注意個人作風(fēng)問題。就老生常談那些話,什么對我最放心,讓我不要辜負(fù)他的信任之類的。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

    “管得真多。”亓弋隨手拿起旁邊桌上的牙簽盒把玩起來。

    海同深:“怎么?你和姜局有仇?”

    “沒有�!必吝卮穑盅a(bǔ)充道,“但是看不慣他那個做派�!�

    “姜局有什么做派?太拿官威?”

    “大概吧�!必吝浜咭宦�,“反正看他不順眼�!�

    海同深轉(zhuǎn)了個心思,問:“那如果姜局因為這事罵了我,或者罵了你呢?”

    “他不敢罵我�!必吝苯亓水�(dāng)?shù)卣f。

    海同深張了張嘴,半晌才嘆道:“有特權(quán)真好,我就沒這個底氣�!�

    亓弋繼續(xù)把玩著那小盒子:“這頓飯我可以請,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你說�!�

    “我要主審張聰。”

    “可以�!�

    “還有,不要問一些我回答不了的問題�!�

    海同深伸出兩根手指,舉到亓弋面前:“這是兩個條件�!�

    亓弋終于停下了擺弄牙簽盒的手,回望著海同深,目光交會時,兩顆心臟在各自的胸腔中劇烈跳動。想靠近,卻又被理智拉扯著。就是在此時,況沐端著托盤走到二人面前:“喲,警察叔叔還玩猜拳呢?”

    海同深有些遺憾地收回手,對況沐說道:“都說過了不要叫警察叔叔,我沒比你大幾歲�!�

    “又不單叫你一個人,警察叔叔是個代稱啊�!睕r沐把兩碗面放到桌上,“一份魚湯米粉,一份醬油拉面,警察叔叔慢用。”

    海同深無奈:“你這絕對就是熊孩子到了叛逆期,不讓你干什么你偏干什么!”

    況沐收起托盤,朝海同深眨了下眼:“多謝警察叔叔夸獎!”

    等況沐離開后,剛才那點曖昧也徹底散開,海同深見亓弋已經(jīng)不再看自己,知道他大概是沒了興致,就直接說道:“兩個條件我都答應(yīng)你。但實際上我并不知道什么是你回答不了的問題,所以你得給我個提示�!�

    “那我就收回第二個條件吧,你可以問,但我有權(quán)不回答。”亓弋說。

    “你原本就有權(quán)不回答的�!焙M钣每曜訐苤肜锏拿�,“吃飯不說正事,你慢慢吃�!�

    亓弋輕輕應(yīng)了一聲,兩個人安靜地各自吃了一會兒面,亓弋卻沒話找話般開口說道:“鐘艾然是佤族人,佤族人的名字都很有特點,‘艾尼桑塞’類似于古代漢族人用的‘伯仲叔季’,是可以直接從名字中看出來這個人在家中的排行的。鐘艾然名字中的艾,就是家中長子的意思。佤族還有父子連名的習(xí)慣,男人在成為父親之后就去掉自己名字中的排輩,改為自己的名字加上長子的名字,鐘艾然的父親戶籍上的名字叫鐘桑巖,但是實際上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改為了鐘巖然,大部分人會稱呼他‘更然’,就是‘然的父親’的意思。咩然是‘然的母親’的意思�!�

    “所以你剛才是在試探他是不是跟佤邦有關(guān)系?”

    亓弋:“是。因為他口音不太像,我有些拿不準(zhǔn),就先問了他有沒有弟弟。”

    “明白了�!焙M铧c頭,“那他后來跟你說的那句話是什么話?”

    “我沒聽懂�!必吝f,“可能是佤族話,我只是知道些佤族的傳統(tǒng),但是沒學(xué)過佤族語言�!�

    海同深失笑:“你好淡定,我還以為你真聽懂了�!�

    “不過大概就是詢問我是誰或者我怎么知道的之類的吧�!必吝帕丝�,“咱倆這么跑出來吃飯沒問題嗎?”

    “吃完就回去,又不干別的,不算曠工。剛才出來的時候我看了,張聰那邊也沒再繼續(xù)審,估計濛姐他們也吃飯去了。今天審訊肯定要通宵的,時間自己掌控就行。”

    “哦�!必吝眉埥聿亮讼伦欤蚝罂吭诳ㄗ囊伪成�,又拿了牙簽盒來玩,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壓制住他想要觸碰海同深的欲望。修長的手指把牙簽盒轉(zhuǎn)得翻來覆去,海同深有些眼花,他拿出自己的指尖陀螺放到桌上,推向亓弋。亓弋愣了愣,還是放下了牙簽盒,轉(zhuǎn)而拿起了指尖陀螺。

    雖然之前碰過這個陀螺,但真的拿到手還是意外于它的重量和質(zhì)感。亓弋好奇地掂了掂,而后捏在手里撥弄起來。“這個可以放在桌子上嗎?”他問。

    “可以,但是你得按著點兒,不然會被彈跑,它沒那么沉。”海同深示意亓弋把指尖陀螺放在桌上,“這樣,按著中間那個凹下去的地方,按住了�!�

    海同深輕輕撥動了一下扁圓的葉片,接著說:“好了,松手吧�!�

    亓弋松開手,看著在桌上放著的,旋轉(zhuǎn)起來的葉片,說道:“好像這樣更能解壓一些�!�

    “送你了�!焙M钫f,“小東西不值錢,你拿回去玩吧。”

    “那你呢?”

    “我們家有一柜子這玩意,辦公室抽屜里也有。”

    “看出來你是真的喜歡。”亓弋說。

    “我很長情的�!焙M钜徽Z雙關(guān),“如果是我認(rèn)定了喜歡的,就很難再放手�!�

    亓弋再度看向海同深,問:“那為什么還要到此為止?”

    海同深也擱了筷:“你這么問,難道是對我的‘到此為止’有異議?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其實也并不想我到此為止?”

    “我不知道�!必吝畵u頭,把目光挪回到桌上,“讓它再轉(zhuǎn)會兒吧。”

    “雖然我很想看它能轉(zhuǎn)多久,但是,我們該回去了�!焙M罨瘟嘶问謾C(jī),“彭渤說張聰狀態(tài)不太對,想找你回去看看。”

    “好,我來結(jié)——”

    “老板娘!多少錢發(fā)我微信上,一會兒轉(zhuǎn)你!”海同深利落地跟況沐打過招呼,拉著亓弋走了出去,“下頓你再請,趕緊回去。”

    第十四章

    二人趕回市局的時候,張聰正在約束椅上掙扎,而宗彬斌則冷淡地看著他,逼問著他案件相關(guān)信息。

    “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張聰不停地重復(fù)著,“給我肉,我不行了,我不行了,我求求你,就給我一口……”

    彭渤說道:“剛才我已經(jīng)向何局申請了,但是晚上要調(diào)東西,手續(xù)走起來可能慢�!�

    “不用�!必吝淅湔f道,“他裝的�!�

    “裝的?”彭渤指著單向玻璃說道,“他都這樣了,我們不是沒見過癮君子,這可是要命的大事,亓支你別開玩笑�!�

    “我沒開玩笑�!必吝聪蚺聿�,一字一句地說,“我從來不會拿毒品開玩笑�!�

    彭渤被亓弋這樣子嚇到了,連忙說:“不是,亓支你別誤會,我不是那意思——”

    “行了�!焙M畲驍嗟溃柏林菍I(yè)的,他說是裝的就聽他的吧。彭渤,去跟何局說一聲,這兒有亓支坐鎮(zhèn),讓他放心。”

    “啊……好!我這就去!”彭渤幾乎是逃出的觀察室,剛一關(guān)上門,他就懊悔得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大概是亓弋這幾天在刑偵跟大家相處得還算不錯,讓他忘記了亓弋原本就是不好相處的,其實他本意并不是質(zhì)疑亓弋,只是因為“裝作毒癮發(fā)作”這個結(jié)論太過驚世駭俗,讓他一時沒忍住。不過好在海同深及時打斷了,彭渤調(diào)整好心態(tài),小跑著去了何冬陽的辦公室。

    觀察室內(nèi),亓弋指著玻璃問道:“我能進(jìn)去嗎?”

    “可以。”海同深說,“你是禁毒的副支隊長,咱倆沒差什么,甚至你級別還比我高,你完全可以做你想做的。”

    亓弋不置可否,說道:“一會兒我做什么你都別管,跟你沒關(guān)系�!�

    “欸,你別犯錯誤啊——”

    海同深話沒說完,亓弋已經(jīng)拉門進(jìn)了審訊室。

    “給我肉!”張聰在約束椅上不停扭動,“給我肉!求求你!給我肉!”

    亓弋雙臂交疊抱在胸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淡淡說道:“誰教你的?”

    “給我肉——給我肉——”張聰把頭埋在胸前,用頭去找自己被束住的雙手,似乎是要用手抓頭發(fā)。亓弋冷笑一聲,彎下腰靠近他。

    “亓支小心�!弊诒虮笤谒砗笳f道。

    亓弋用手捏住張聰?shù)南掳�,將他的頭猛地抬起,慢慢逼近,直到兩個人的鼻尖幾乎都要挨在一起,亓弋才猛地松開手。慣性讓張聰直接摔在椅子后背上,宗彬斌怕亓弋沖動,連忙趕了上來,然而讓宗彬斌沒有想到的是,張聰卻已經(jīng)安靜下來。

    “慫貨。”亓弋低聲罵了一句,轉(zhuǎn)身對宗彬斌說,“我和海支來審他�!�

    海同深也已經(jīng)進(jìn)了審訊室,他示意宗彬斌先離開,而后拉開椅子緩緩坐下。

    大概是亓弋那時的“從天而降”給張聰帶來的震撼太大,在認(rèn)出亓弋之后,張聰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這個小動作沒有逃過海同深和亓弋的眼睛,二人雖沒有對視,但卻默契地感受到對方的意圖,沒有搶話,也沒有互相推讓。亓弋坐到椅子上,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屑和冷峻:“聽說你嚷嚷著我打你了?要讓我脫了警服?”

    張聰見過不止一個警察,轄區(qū)片警、緝毒警、刑警、獄警,但很奇怪,他沒見過亓弋這一款的,無關(guān)相貌,而是氣質(zhì),具象一點說,是一種氣味。張聰在亓弋身上嗅到了一種獨(dú)屬于高位者的氣味,不是來自警察的那種正義又威嚴(yán)的壓力,而是他感覺到,亓弋真的能像捏死一只螞蟻一樣捏死他。張聰垂下眼皮,避開了那種壓力,回答道:“不是我說的,警官你記錯了�!�

    “剛才為什么裝毒癮發(fā)作?”亓弋問。

    張聰?shù)椭^沉默。

    “手腕疼嗎?”亓弋又問。

    “疼。”幾乎是下意識地,答案脫口而出,后悔也隨之而來。張聰重重地出了口氣,努力調(diào)整著自己的心態(tài)。

    “知道為什么抓你嗎?”亓弋問。

    “因為找人買肉。”張聰回答。

    這個對話讓海同深不由得皺了下眉,亓弋仿佛是不太會審訊,這種預(yù)審翻來覆去磨了十幾遍的問題,對于張聰這樣二進(jìn)宮又背著重案的嫌疑人來說已經(jīng)是無用功,一旦亓弋用這樣的話題作為開始,張聰剛才對亓弋的那種畏懼就被削弱了不少。海同深在桌下輕輕碰了亓弋以作示意,接過話來:“流程你都熟悉,說說吧,你跟鐘艾然怎么聯(lián)系的。別拿糊弄預(yù)審的話來糊弄我,算算時間你就該知道,我們已經(jīng)審?fù)赙姲涣恕V鲃咏淮蜔o口供定罪完全是兩回事,你掂量掂量�!�

    張聰目光在海同深和亓弋之間徘徊,似乎是在做掙扎,最后說道:“我出來之后犯了癮,之前的那個貨主不給我供貨了,我就聯(lián)系了緬北那邊,他們說找了人給我送貨,就是鐘艾然。”

    海同深故作嘲諷道:“你還能聯(lián)系緬北的毒販?”

    “好多年前留下的關(guān)系。”張聰說。

    海同深道:“那就先說說你跟緬北那邊的聯(lián)系吧。”

    “說了你們也抓不到�!睆埪敳恍嫉卣f。

    “抓不抓得到在我們,說不說在你�!焙M钫f,“好歹也算立功表現(xiàn),你就真不打算要了?”

    張聰說道:“我聯(lián)系的人叫坤木�!�

    聽到這個名字,亓弋下意識地捏了下自己的手腕。海同深用余光瞟到了這個動作,但沒辦法做出回應(yīng)。為了不讓張聰發(fā)現(xiàn)亓弋的情緒波動,海同深接著詢問道:“行吧,說完了緬北的聯(lián)系人,再說說你之前的貨主吧。他叫什么?為什么不給你供貨了?”

    張聰安靜了下來,沒再出聲。

    “好,那我換個問題。”海同深說,“李汌全家都死了。你認(rèn)識李汌,跟他也有交集,這點我們已經(jīng)查到了,你承認(rèn)嗎?”

    “是,我認(rèn)識李汌。”張聰說。

    “很好�!焙M罱又f,“說說跟李汌的關(guān)系吧�!�

    張聰回答:“我認(rèn)識他�!�

    亓弋冷冷說道:“張聰,你應(yīng)該知道我要問什么�!�

    驀地,張聰后背發(fā)涼,冷汗沁出。海同深眼見張聰?shù)哪_尖轉(zhuǎn)向自己這一邊,便知張聰是害怕亓弋。但是害怕什么呢?亓弋這次的提問并沒有漏洞,語氣也只是比平常說話冷了一些,甚至還比不上在樓道里與自己爭吵時的語氣,怎么就讓張聰怕成了這樣?難道是剛才兩個人的對峙真的把張聰嚇到了?不過這倒是好事,張聰如果真的像他表現(xiàn)出來的那樣懼怕亓弋,或許審訊會變得容易。

    張聰沒有回答亓弋的問題,只一直低著頭。猝不及防,亓弋站起身,繞到電腦前面,輕輕靠在桌子上,雙手抱在胸前,又說了一遍:“張聰,告訴我你跟李汌的關(guān)系�!�

    “當(dāng)年是他舉報我才進(jìn)去了。”

    “所以你出來之后就找他尋仇?”

    “他說我害了他,明明是他害了我!”

    “為什么殺他?”亓弋接著追問。

    張聰嘴硬道:“我、我沒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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