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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只是當(dāng)他撤出手,指尖卻被咬住了一截。

    微濕的觸感一擦過,一股熟悉的感覺直沖天靈蓋,陸縉喉間輕微滑動,沉沉地盯著江晚吟。

    江晚吟卻若無其事,仿佛剛剛當(dāng)真只是不小心,甚至沖他笑了一下:“這青梅真甜,晴翠,你不妨也嘗嘗�!�

    “晴翠,你怎么不說話?”

    “喔,我忘了,你早上說過你著了涼,嗓子啞了�!�

    江晚吟自說自話,靦腆的笑了下。

    陸縉沒說話,只轉(zhuǎn)身扯了張帕子慢條斯理地擦了下指尖,往日的記憶如潮水般涌過來,惹得他渾身竄起一股熱意。

    等身后傳來衣料墜地的聲音,陸縉方壓下不合時宜的情緒,回頭察看。

    這一回頭,卻看見江晚吟咬著唇,又喚了他一聲:“晴翠,我好像起疹子了,你替我將妝奩旁邊的香粉拿過來撲一撲�!�

    陸縉從善如流,撥了撥珠翠釵環(huán),從中拈起了一個掌心大的鎏金香粉盒遞了過去。

    江晚吟卻沒接,反倒解開褙子,緩緩轉(zhuǎn)過了身。

    “我看不見,你幫我將抹胸解開,好不好?”

    她輕聲道,聲音清清淺淺的,毫不設(shè)防地將背上一根藕荷色帶子塞到了他手里。

    那帶子尚有余溫,勒的她微微顫著,幾乎快繃不住。

    陸縉指尖一燙,手中的香粉盒“咣當(dāng)”一聲墜了地。

    ===沖撞(“平妻”(捉蟲)...)===

    那帶子不過一指寬,

    繞到后面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jié)。

    繃的極緊,像被拉滿的弓,又像被撥緊的琴弦。

    陸縉很清楚,

    他只要食指一勾,

    輕易便會崩斷,彈出來。

    但即便再熟練,白日的沖擊力要遠(yuǎn)勝漆黑的夜晚。

    尤其在午后,日光最盛的時候,刺眼的光照的連帶子上細(xì)密的針腳都看的清,遑論那如羊脂玉一般一絲雜色都沒有的緊實(shí)白皙的后背。

    一根帶子攥在他手中,好似攥住了她半條命。

    江晚吟被勒的有些難受,臉頰亦是櫻暈。

    她撫了下心口,才鎮(zhèn)靜地道:“粉盒掉了,

    你撿一撿。”

    陸縉聽見她聲音,思緒頓時回轉(zhuǎn),手一松,

    江晚吟背上立馬彈出一道紅痕。

    一根帶子便能如此,

    若是他的手攥上去……

    陸縉握著散開的香粉盒的手一攏,

    咔噠一聲,

    粉盒合上,

    蓋住了他的念頭。

    江晚吟聽著粉盒鎖上的聲音也跟著顫了一下。

    緊接著,陸縉起身時腰間佩戴的匕首上的穗子垂了下來,正好擦過江晚吟的后腰。

    又輕又軟,順著她的脊骨往上爬,

    掀起一股難言的癢意。

    她本是隨意找的借口,此刻渾身仿佛當(dāng)真起了疹子,

    癢的分外不自在。

    偏偏那劍穗還是她自己送的。

    江晚吟欲哭無淚,想躲又不能,只能咬緊了下唇忍住了聲音。

    等陸縉起身的時候,一垂眸,輕易便發(fā)現(xiàn)她背上被穗子掠過之處皆泛起了點(diǎn)點(diǎn)的紅。

    不過是個穗子,真敏感,他想。

    江晚吟也發(fā)覺自己實(shí)在臉皮太薄,陸縉還沒怎么樣,她自己倒是先紅了臉。

    她胡亂地伸手抓過粉盒,壓著砰砰的心跳輕聲催促道:“我熱,先幫我解開吧�!�

    屋子里沒用冰,陸縉亦是出了汗,他勾著那根帶子正欲扯開時,外間忽然傳來一陣窸窣的響動。

    是晴翠。

    陸縉倏然回頭。

    晴翠一進(jìn)門,便看見站在榻邊的陸縉。

    這也就罷了,關(guān)鍵是……他指上還勾著她們娘子心衣的帶子。

    晴翠一激靈便要喊出口,卻被陸縉眼風(fēng)一掃,生生又咽了回去。

    “過來�!�

    陸縉用眼神無聲的示意道。

    明明這是江晚吟的房間,但陸縉氣場太強(qiáng),晴翠被他鎮(zhèn)的硬生生沒反應(yīng)過來,順從的過去替了他。

    江晚吟亦是沒想到晴翠突然回來了,臉頰燙的厲害。

    且陸縉剛剛分外克制,連手指也沒碰到她脊背一下,料想他對她即便有意,情意也尚淺,完全不足以讓他心亂。

    她略有些喪氣。

    被陸縉盯著,晴翠亦是如坐針氈,一個字不敢多說。

    安頓完江晚吟睡下,她才硬著頭皮出去見了陸縉。

    陸縉神色倒是坦然,如實(shí)地道:“屋子里熱,婆子們都躲懶去了,你們娘子醒來找不到人,雙目又看不見,把我當(dāng)成了你,你莫要誤會�!�

    晴翠本就是躲懶了一會兒,被他一敲打,連忙低下了頭:“世子放心,奴婢下回不敢了�!�

    陸縉諒她也不敢多說。

    實(shí)則便是說了也沒什么。

    “你去吧。”他沉聲吩咐道。

    陸縉一松口,晴翠活像逃過了一劫,連忙碎步回了房去。

    如此氣勢實(shí)在攝人,也不知小娘子素日里是怎么忍受過來的,晴翠腹誹道。

    站在廊下被冷風(fēng)一吹,陸縉亦是覺得荒唐。

    剛剛溫香軟玉,他險(xiǎn)些沖動行事。

    她身子尚未大好,是萬萬動不得的。

    且她雙眼也看不見,這個時候動她未免太欺負(fù)人。

    陸縉捏了下眉心,回了前院飲了兩杯冷茶后方淡下來。

    但從這次跳水救人他也算是看出來了,江晚吟平日里雖看起來溫溫吞吞,但骨子里是個倔強(qiáng)的。

    想來也是,畢竟殺母之仇,如何能輕易擱下?

    她又沒什么憑仗,便只能拿命去博。

    陸縉本意是想看看她能做到哪一步,但如今已超出他預(yù)期,再繼續(xù)放縱,她恐會傷敵八百,自損一千。

    是時候收網(wǎng)了。

    陸縉抽-出那封早已寫好的休書,沉思道。

    ***

    想好之后,次日一早,陸縉便借著請安的名義去了立雪堂,打算將這一切告知母親。

    然母親的一句話,卻打消了他的念頭。

    “你來的正好,你不來我也要派人去請你,我今日進(jìn)了宮,有一樁要緊的事要同你相商�!遍L公主撇了撇茶蓋。

    “什么事?”陸縉見母親有話,便讓她先說。

    長公主卻反倒遲疑了起來:“其實(shí)依你父親的意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事我不該問你的。但我想著你是個有主意的,兩年前你祖母擅自為你聘了江氏,并不十分合你的心意,因此這回我還是想聽聽你的意思�!�

    “母親這是何意?”陸縉擱下茶盞,以為她已然知道了江氏的事。

    陸宛今日也在,她也頗為不解:“二哥已經(jīng)成婚了,母親這意思是又要為他說親?”

    “你猜的不錯�!遍L公主點(diǎn)頭,又看向陸縉,“前些日子安平不是回京了嗎?她那未婚夫病逝了,如今正沒個著落,平南王老來得女,膝下只這一個獨(dú)女,他又立了功,圣人便許諾要為安平賜婚,你可知曉?”

    “我知道�!标懣N聽出了母親的言外之意,指骨搭在桌面上輕輕叩著。

    陸宛也明白過來了,大著舌頭:“難不成,表姐還是想嫁給二哥?”

    “正是�!遍L公主道,也略覺煩擾。

    “可二哥已經(jīng)成婚了,表姐怎么嫁過來,難不成要讓二哥休妻?”陸宛不解,她思忖道,“二嫂雖與我的脾性不大相投,但她并無大過,且守了二哥兩年,這京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此事已傳為佳話,這個時候二哥若是休妻必會陷公府于不仁不義的境地,連他自己怕是難免被人背后指點(diǎn)�!�

    陸宛雖任性了些,但大是大非上還是分得清的,她縱然再喜歡安平,也不能斷送了公府的名聲。

    長公主自然比她更清楚:“這個道理我知道,安平也知道,你姨夫更是知道,所以安平并非是要你二哥休妻,而是嫁過來做平妻�!�

    “平妻?”陸宛站了起來。

    她倒是聽過,前些年南方洪澇,不少人流離失所,在他鄉(xiāng)另覓旁人,后夫婦又偶然相認(rèn),兩個妻皆是明媒正娶,不好分出妻妾來,便干脆皆稱為妻,是為平妻。

    縱然這樣的例子再多,可以郡主之尊做平妻的還是頭一個。

    “如此,豈不是太委屈了表姐?”陸宛道。

    “我也這樣問過,但安平對當(dāng)年之事始終放不下,執(zhí)意如此,且圣人之前又親口允了她賜婚,我也不好說什么,便想著回來問問你二哥�!遍L公主看向陸縉,“二郎,你覺得此事意下如何?”

    陸縉本意是想將江氏的事揭出來,抬了江晚吟,沒成想安平回來了。

    若是他此時說出真相,休了江氏,安平有圣人賜婚,連平妻也不必做了,必然會直接嫁過來。

    如此一來,江晚吟便無處擱了。

    看來,江氏暫且休不得,須等安平的事落定才好。

    陸縉沉吟了片刻,回拒道:“我把安平只當(dāng)做妹妹,且平妻之事實(shí)在太過荒唐,縱然民間有先例,但畢竟是少數(shù),一家不容二主,為家宅安寧,依兒子所見,此事并不合適,母親還是讓安平趁早打消念頭�!�

    “實(shí)則我也是這般想的�!遍L公主一聽陸縉的話,微微松口氣,“先前我是見你同江氏并不親近,且安平又是知根知底的才對你提了一提,你既不愿便罷了,畢竟圣人雖允諾了要賜婚,卻也不能逼著人休妻,我改日同平南王婉拒了便是�!�

    “對了,我剛剛看你似是有話要說的樣子,是何事?”長公主又問。

    陸縉本是為江氏的事而來的,此時是說不得了,隨口尋了個借口:“沒什么,只是近來上京也有了紅蓮教的蹤跡,昨日他們剛綁了一個官眷,砍了手腳后丟到了大街上,引得人心惶惶,圣人知道我在河湟時曾同他們交過手,著我協(xié)同京兆尹稽查,我來是想讓母親你小心些,近日如非必要暫不要出門,便是出門也記得帶上些人手�!�

    “上京竟也有了?”長公主略訝異,“我知曉了,你也留心些。”

    “兒子明白�!�

    陸縉應(yīng)了一聲,便起身告辭。

    出門時,正巧碰上了江華容。

    江華容沒想到會在這里碰上他,笑著迎上去:“郎君,你是來看宛宛的?”

    陸縉無意與她多言,淡淡嗯了一聲。

    當(dāng)看到她身旁女使手中抱著的貓時,他眉間一皺:“這是給陸宛送的?她怕貓,不必送了�!�

    這貓,江華容本意的確是想給陸宛送的。

    但此時若是承認(rèn)未免顯得她對小姑子太不上心,畢竟哪有嫁來公府兩年都不知陸宛怕什么的道理。

    情急之下,江華容又改了口:“不是,郎君你誤會了,這貓是打算給三妹妹的,她眼睛看不見,一個人待著難免無聊,我便想著給她送些解悶的玩意兒。至于宛宛,我給她做了些吃食,晚些時候便送過來,郎君看看這貓好看嗎?”

    這是貓通體雪白,無一絲雜色,雙瞳異色,一個寶石藍(lán),一個琥珀色,的確極為漂亮。

    懶洋洋的蜷著的模樣莫名又有些江晚吟。

    陸縉忽然想起昨日看見的雪白的背,眸色一暗,低沉地道:“好看�!�

    江華容得了他贊許,話愈發(fā)的多:“聽聞這是從西域運(yùn)過來的,想來三妹妹定然喜歡�!�

    陸縉嗯了一聲:“你倒是周全,正好,這幾日我尚未探望過她,也該去看一看,今日便一起去�!�

    “沒什么,都是這個當(dāng)姐姐的應(yīng)做的罷了�!�

    江華容笑著道,便同陸縉一起去見江晚吟。

    誰知,這貓是個有野性的,剛進(jìn)了門,晴翠去接時,這貓突然弓著身子狠狠的撓了晴翠一爪子,然后流星一般的竄了出去。

    “當(dāng)心!”陸縉道。

    江華容連忙偏身躲開。

    江晚吟雖能看見,眼睛到底沒好全,被這貓猛然一竄,躲閃不及,趔趄著往前撲了過去,差點(diǎn)撞上桌子的拐角。

    陸縉眼疾手快,一把攔住她的腰,然避開了拐角,兩個人卻一起倒在了門上。

    陸縉后背重重的撞,悶哼了一聲。

    “這小畜生!”

    江華容胳臂上也被撓了一道,捂著抽氣了幾聲。

    再一抬頭,卻看見江晚吟同陸縉正抱著抵在門上,瞬間雙目圓睜。

    江晚吟立馬推了開,回過頭眼神空洞的看向江華容:“阿姐,是誰救了我?”

    江華容這才想起來她雙眼現(xiàn)在看不見。

    同一個看不見的人怎好計(jì)較?

    江華容只能將她拉過來:“沒誰,是你姐夫順手幫了你一把�!�

    江晚吟這才仿佛剛剛知道一般,低聲道謝:“謝過姐夫�!�

    陸縉掃視她一遍,略一沉吟后,他方理了理衣襟道:“無礙。”

    此時,那貓已經(jīng)被康平摁住了。

    康平抓著那貓的后頸問道:“可算逮到了,這貓還要不要?”

    江華容剛想說不要,江晚吟卻先她一步:“留下吧,它大約只是一時不熟悉�!�

    江華容見她開了口,也沒拒絕,只說:“如此也好,這貓通體雪白,雙瞳異色,我費(fèi)了好大力氣,等你眼睛好了親眼看了必定會歡喜。”

    “是嗎?”江晚吟淺淺笑了下,“我剛剛摸到它尾巴似乎也挺長的,不知是什么品種,真想親眼看一看。”

    “聽說是波斯種。”江華容敷衍地回道。

    再一定睛,她忽然意識到不對。

    這分明,是只無尾貓。

    那江晚吟剛剛摸的是……

    她臉色頓時大變,直勾勾地盯著江晚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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