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而聽人說,這或許是大軍開拔前,最后一次與家里聯(lián)系的機會了……
本營的一大筐家書被運了近來,士卒們在各自軍官的組織下站好隊列,翹首盼著軍正喊道自己的名。
“盩厔縣(陜西周至)甘亭,不更伯勞!”
“諾!”
等了良久,終于輪到自己,已是屯長的伯勞立刻出列,走到軍正面前接過家書——這是布皮封著的劣質(zhì)紙張,比起黑夫當年寫信回家用的木牘,已輕便了許多。
拿到信件后,伯勞沒有開啟觀看,反而將紙湊在鼻子邊聞了聞,或是希望能嗅到妻子的氣息,這是他最喜歡的味兒,只可惜信件跋涉百里,縱有氣息也散盡,只剩下紙和墨的味道。
山曲曰盩,水曲曰厔,因以縣名,伯勞他們被分配到了上林三縣的最西邊,一處有山有水可供狩獵捕魚,也能安全種地的地方。
那兒燒荒后土地肥沃,他一月份用北伐后得到的賞錢,在縣城買了頭牛,置辦了犁,一口氣耕完了家里的土地,妻子則抱著陶罐,緊隨其后,一點點灑下種子,因為公孫麗過去從未干過農(nóng)活,顯得笨手笨腳,還得伯勞手把手教。
“也不知她能否照料好家中田畝�!�
伯勞憂心忡忡,雖然田吏針對這些剛從宮里嫁出去的女子,安排了農(nóng)婦去傳授,但效果如何,誰都說不準,這些昔日宮女能否適應農(nóng)家生活,也是未知數(shù)。
盡管很想知道妻子說了什么,可惜伯勞不會讀,他得找軍法官幫忙。
軍法官這幾天很忙,他居住的小屋外排了大長隊,很多士卒尷尬地來請他幫忙,新的律令規(guī)定,這是軍法官的職責,不得拒絕為士卒讀信寫信。
如此,學室出身的軍法官能與士卒拉近距離,了解他們,但同樣的工作重復多了,也會疲倦。
軍法官剛接過伯勞的信后,一看便有些詫異。
“這是哪的里正,寫的字如此娟秀?”
“此乃吾妻之字,吾妻是識字的。”
伯勞難掩驕傲,現(xiàn)在識字的人很吃香,在軍中能識字,意味著更好的升遷,往后還有機會為官。
他是沒機會了,公孫麗教他識字,比牛上樹都難,只能指望兒子。
外面還有不少人等著,軍法官喝了口水后,讀了起來:
“三月辛巳,妾麗敢再拜問夫……”
“妾不善田疇,但能紡織,織布送與里中農(nóng)婦,請其教我學料理田疇,夫遺錢尚豐,妾衣食俱足,唯念君子……”
“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雞棲于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君子于役,茍無饑渴?”
軍法官停了下來,詫異道:“汝妻還知道詩?”
盡管伯勞不懂這詩講了啥,卻更得意了:“她可是一個大夫之女�!�
軍法官夸他運氣好,又道這是攝政的政策好,繼續(xù)讀了下去。
“夫入楚地,勿屠人子,勿淫人妻,妾不圖富貴,君子保身歸來即可�!�
“吾妻乃楚人�!辈畡诮忉尩溃骸芭挛覀怂H眷罷�!�
軍法官頷首:“這便是秦人之妻與六國之妻的不同了,關中本地的婦人,丈夫要外出服役,都是說不砍首級得爵勿要歸來,來自六國的婦人,則希望不要有太多殺戮,丈夫平安。”
讀完了信,軍法官還有寫信的服務,但伯勞有些靦腆,支支吾吾了半天,沒能蹦出半個字。
這時候,卻聽到外面?zhèn)鱽砗敖校莻髁畋�,宣布讓各營明天就集合,向戲下大營進發(fā)!
整個關中都被發(fā)動起來,此番黑夫只征一個月便能重新訓練組織起來的老卒,共計十萬人,關中人占了大多數(shù)。
此外,也有伯勞這種,成婚后被安置在上林的北伐軍士卒,而號稱“無垢軍”的關中刑徒也正式成軍,他們籍貫介于庶民和奴隸的“隱官”,授田比普通人少,交租比普通人多,眼下個個卯足了勁,要讓自己和家人真正獲得自由身!
眼看時間緊促,軍法官催促起伯勞來:
“寫不寫?不寫便出去,讓下一個來�!�
“寫。”
“我寫!”
伯勞漲紅了臉,情話他是不會說的,詩更不會和,只能脫口道:
“告訴吾妻,地若實在不會料理,便隨便它長罷,吾等北伐功臣,可復三年之租,至于來年吃食,我用軍功來掙!”
……
成功娶到了一位胡亥嬪妃的寧秦人楊喜,也在征召之列,但他的責任可比一個基層小兵重多了,帶著一千兵卒,奉命護送一隊神秘人物前往戲下大營。
并非所有渭南地區(qū)都開放給人種地,更易為縣鄉(xiāng),其中交通便利的長安鄉(xiāng)附近,便仍有方圓數(shù)十里的禁區(qū),卻不再是皇家貴人狩獵之所,而成了是少府中若盧令丞的地盤,專門在此打造試驗新式兵器,先進器械……
此刻,楊喜仰望著面前高大如車,以牛皮和麻布所蒙的器械,有些驚訝。
“這是攻城的沖車?”
“你這后生,打沒打過仗,攻城車等器物,都是要在戰(zhàn)場附近臨時打造,豈有隔著數(shù)百里修建的道理?一路顛簸,推攮到城下,早就散了!”
此番與楊喜同行前往戲下的人,名為公輸讎,乃魯班之后,他是在武關之戰(zhàn)后投降北伐軍的,身為少府若盧令,專司打造收藏兵器,而墨者掌握的考工則專司民用工藝。
一個負責軍工,一個搞民用,有了公輸,黑夫也不必強迫墨者來制造殺人之器了。
這器械事關機密,其形制不能為外人所見,但公輸讎向來喜歡炫耀,少不得教訓起楊喜來:
“后生,汝見軍中弩機,最大有幾石,能射多遠?”
楊喜老老實實說道:“臂張弩,一石至三石,以手上弦;蹷張弩,四石至六石,以腰足上弦;如今最大的應是大黃弩,十石,以絞盤上弦……”
“哈哈哈�!�
公孫讎大笑起來,搖了搖頭:“墨家不樂制殺人之兵,故不肯盡力,但我公輸家,卻專精此道數(shù)百年,我奉攝政所制之弩,弦大木為弓,羽矛為矢,引機發(fā)之,遠射五百步,多所殺傷,其力千鈞!”
“千鈞!?”楊喜給嚇到了,千鈞合二十五石,這么強的弩,得多大啊……
他再看眼前如車般高大,被皮布遮蓋得嚴嚴實實的器械,一下子明白了:“莫非,這就是那千鈞巨弩?”
“非如此,不能有五百步之威�!�
公孫讎得意洋洋,這是他花了半年時間的杰作,此弩的體積巨大,木制弩弓和鐵質(zhì)底座相結合,需要多人合作才能轉(zhuǎn)向和射擊。
其次,巨弩結構復雜,弩機依靠人力轉(zhuǎn)動絞軸,依靠銅鏈帶動弓弦,實現(xiàn)蓄能發(fā)射。
最后,巨弩擁有高低射界,實用性強,殺傷力大。
他吹噓起來:“別說殺人,屠龍亦可!”
楊喜一時間敬畏起來,很想一觀究竟,只可惜此物乃軍事機密,連他們這些護送人員也不能見其真容,看來只能等戰(zhàn)場上再一窺其威力了。
他只能問道:“敢問若盧令,此弩如何稱呼?”
“這可是攝政親自命名。”
公孫讎道:“攝政說了,六國余孽就是出來擾亂天下的熒惑星,要讓三軍以此巨弩,將其一一殲滅�!�
“故名之為‘殲星弩’�!�
公孫讎比了個夸張的手勢,覺得此名確實氣度非凡,又說了一遍:
“大秦殲星弩!”
第0986章
出關(上)
楊喜他們護送著秘密武器抵達戲下時,發(fā)現(xiàn)這兒而營地,已較半月之前,擴大了數(shù)倍。
離鴻門尚有一刻騎程,一行人便看見營灶的漫天煙柱。
接著,各種聲音洶涌而來,朦朦朧朧,有如海潮呼喚,漸行漸近,楊喜分辨出齊聲呼喊的唯唯諾諾,士卒訓練的金鐵交擊和車騎巡邏的馬嘶蹄疾。
渭南一整座臨河的樹林被砍伐得干凈,只為制造承載旌旗的長桿,旗幟之下,則是無數(shù)矛尖閃著暗金色的光,近千座的營帳好似從地底鉆出的蘑菇,遍布四方,將戲水兩岸鋪得滿滿當當。
這就是十萬大軍集結的大場面,更別說還有十萬民夫往來運送糧秣,照看牲畜,為其服務。
看來,幾乎五分之一的關中男子都響應了黑夫的號召,其營地根據(jù)編制地域不同,分布在鴻門各處,都有各自的旗號,攝政夏公的黑龍旗高高飄揚于眾旗之上,位于大營的制高點。
“真軍容雄壯也,以此趨敵,當戰(zhàn)無不勝!”
楊喜對這場戰(zhàn)爭,滿懷信心。
在護送公孫讎等匯入營中,安置好巨型弩車后,楊喜完成了任務,回到了他所屬的騎都尉李必麾下。
因為軍紀嚴格,非但軍妓女閭進不來,連賭博、聚飲也被嚴格管制。
等待出發(fā)的這些天,白天還好,楊喜他們要組織士卒繼續(xù)訓練,可一旦入夜,便無所事事,在沒有百戲慰問的日子里,只能靠圍坐在篝火旁,靠閑聊和故事來打發(fā)漫長的夜晚。
當楊喜巡營回到駐地時,發(fā)現(xiàn)幾位司馬都坐再營火旁,今日的講述者,是一位年近五旬的老司馬,有花白的頭發(fā),古銅色的臉上滿是溝壑,胡須凌亂,懶得打理。
但別看外表邋遢,此人對戰(zhàn)法十分嫻熟,是德高望重的司馬,也是都尉的左膀右臂。
大家都叫他“酒公”,因為老軍吏愛飲酒,大概是家中有些錢的,而且不分給別人,對此還振振有詞:
“群飲有罪,獨飲無過!”
既然沒過線,軍法官也不怎么管他,反倒是一些軍吏偷偷給酒公帶酒,以換取他永遠講不完的故事。
眼下,老軍吏喝了口淡酒,說起了往事。
“老夫參軍入伍的年紀,與這后生差不多�!�
老軍吏指了指剛回來的楊喜:“其實剛傅籍,沒到二十一的及壯之年,做更卒可以,去打仗還太小。但鄰居玩伴都去了,我也不甘落后。那時候戶籍上還不記年齡,只量身高,我仗著身量高,也入了伍�!�
“那是始皇帝十一年,王翦、桓齮、楊端和攻鄴,取九城。我抵達前線時,正好趕上王老將軍攻閼與、橑楊,皆并為一軍,攻打十八日卻無法擊破,于是老將軍讓斗食以下皆歸,什選二人從軍,以精兵取閼與,我因為年輕爵低,便錯過了那場大戰(zhàn),結果一戰(zhàn)下來,精銳十死其二,不過閼與也打下來了�!�
“之后幾年,我跟了桓齮將軍,現(xiàn)在的年輕人多半不知道他了,但當年,他可是比王老將軍還受先帝器重!”
“十三年,我第二次出關,隨桓齮攻趙平陽,殺趙將扈輒,斬首十萬,我也賺了兩個首級。”
“那一戰(zhàn)里,我隨著同鄉(xiāng),捐甲徒裎以趨敵,也感受了一把左挈人頭,右挾生虜?shù)耐纯�,只可惜我那同鄉(xiāng)運氣不好,光著身子被箭矢射中了下體,他又不讓割,很快便傷口潰爛死了……”
聽到這,楊喜忍不住道:“勇士也,真是可惜�!�
“可惜?”酒公卻冷笑了起來,環(huán)顧四周,大聲道:“他死得活該!”
眾人詫異:“豈能如此說……”
“有甲胄不用,而逞匹夫之勇,真是愚不可及,不留有用之身,往后作戰(zhàn)殺更多敵人,卻稀里糊涂死了,豈不是活該?汝等切勿效仿!”
酒公搖搖頭:“當然,那時候,我也愚不可及,覺得入伍打仗,是為了士之榮光,為了大秦的開疆拓土。這是吾父教我的,我大父、曾祖又是如此教他的,我家祖祖輩輩,皆以耕戰(zhàn)為業(yè)�!�
“但十四年時,桓齮卻打了敗仗,嗯,這件事史書里也沒記,敗仗都不記的,但那一仗當真輸?shù)貌辉�,因為對方是李牧……�?br />
再不是順風順水的仗了,那是老軍吏第一次感到戰(zhàn)場的殘酷,他看到同袍一個個被趙人砍倒,而自己要面對沖鋒而來的趙騎。
而一直英勇無畏的桓將軍,也讓他們失望了。
“結果戰(zhàn)后,桓齮畏罪逃了。”
老軍吏吐了口唾沫:“他天天與吾等宣揚的銳士榮譽,都拋在身后了,忘得一干二凈了!”
“好在吾等僥幸生還,先帝也未曾深究,又劃入王老將軍麾下。”
接下來,老軍吏的故事是眾人比較熟悉的,基本伴隨著王翦的東征西討。
十五年,他第三次出關,隨王翦至鄴,取狼孟。
十八年,大興兵攻趙,第四次出關,與王翦從上郡入太原,下井陘。十九年,奪取邯鄲,滅亡趙國。
但還沒等他復原回家歇息,二十年,隨著荊軻刺秦,再度大征兵伐燕,老軍吏第五次出關,這仗一打就是兩年。
老軍吏抬起頭,嘆息道:
“在北方苦寒之地憤懣難熬之時,我也做過軍法不允之事,搶奪彼輩東西,偷雞摸狗,殺牛宰羊,將財物放進袖中,征戰(zhàn)太久了,我不能什么都不帶回家�!�
楊喜努了努嘴,想要譴責,卻又默然了。
他想起來,父親帶回的戰(zhàn)利品里,也有些關東百姓民間之物……
大概從那次戰(zhàn)爭起,老軍吏感到了疲倦。
年復一年的征役,盡管也掙了一些爵位土地,但受的傷剛愈合一半,就又負上新傷,鞋履在無休止的行軍中逐漸解體,盡管能立刻換上新的,但腳板底已結了又厚又硬的老繭。
那時候的他,已經(jīng)完全脫去稚氣,成了個老兵油子了,一個燕人眼中的惡棍。
他聲音變得低沉,描述自己做過的罪惡:“我甚至參與掠走一個燕人女子,當著其丈夫之面,強暴了她,殺死了她,將夫妻二人埋在地里,反正局勢一片紛亂,無人知曉。軍法官對這些事,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這和六國群盜在西河做的事,有何區(qū)別?”楊喜忍不住了,開始質(zhì)問起老軍吏。
“是啊,有何區(qū)別�!�
老軍吏笑道:“汝等往后去了六國,便能拍著胸脯保證,能管住自己,管住麾下士卒?在軍中一年半載,見了女人還不下體梆硬,躍躍欲試的,不是宦者,就是圣人!”
“至于作惡,手中有劍,身處法外之地時,作惡比在秦地容易敗北,就如吃飯喝水般簡單!”
他不再理會楊喜,繼續(xù)道:“從那時起,我打仗便不再為了什么狗屁榮譽,只是履行職責,順便想獲得首功,讓自己升得高些,因為越高的爵位職務,就越不容易死……”
但接下來的事告訴他,哪怕是做了都尉,倒霉起來,也是會死的。
二十二年末,以李信易王翦為將,于是老軍吏第六次出關,又經(jīng)歷了一場大潰敗,七都尉死,他那時候只是個五百主,好歹帶著麾下兵卒順利撤回。
二十三年,秦王復召王翦,彊起之,使將擊荊,老軍吏也被強征入伍,第七次出關。
結果大家都知道,盡管這場仗又打了整整兩年,直到王翦定荊江南地,降越君,他才得以離開會稽,返回關中。
“那是我最后一次出關了,也是最難熬的一場仗,這次,我管好了下邊,沒侵辱一個楚女,卻管不住上邊。”
老軍吏指了指頭顱。
他累了,讓他撐住未曾崩潰的,只有軍中的一些傳言。
“說是始皇帝說,滅了楚,天下一統(tǒng)后,就再也不用打仗,可以永享太平了!”
“我信了此言�!彼麚u頭道:
“但始皇帝,騙了我�!崩宪娎舨辉亠嬀�,臉上呈現(xiàn)出一絲痛苦之色。
“后來,我因為年紀漸長,又做了鄉(xiāng)嗇夫,確實不必出關了�!�
“但我的子侄卻免不了,二十九年,我長子死在了塞北,跟著王離�!�
“三十三年,侄兒死在了海東,跟著扶蘇。”
“三十四年,我次子死在了嶺南,跟著屠睢�!�
“三十六年,另一個侄兒隨李信去了西方,至今杳無音信。”
老軍吏的話語已帶上一絲悲憤:“我出了七次關,為大秦作戰(zhàn)了二十八年,身上的疤數(shù)都數(shù)不清,最后就換來這結果?”
“我也曾想,莫非是我在燕地作孽的惡果?但我確實認識幾個老老實實的同鄉(xiāng),未曾有侵犯之舉,但也斷子絕孫,憑什么?”
“我最后明白了,在國而戰(zhàn)前,先為自己而戰(zhàn)罷�!�
“于是去年,胡亥征兵,我出任司馬,帶著本鄉(xiāng)年輕人趕赴前線�!�
“我便告訴他們,軍法可以不聽,保命最要緊。而在藍田大潰里,看著這后生帶頭過河,我一點沒猶豫,讓手下士卒扔了武器,追在他后面,投降了攝政!”
從率眾投降的那一刻起,過去二十多年的一切都崩塌了。
去他的榮譽!
去他的職責!
他受夠了。
“那為何還要來打這一仗?”楊喜心里堵得慌,反問道。
“我能不來?”老軍吏冷笑道:
“現(xiàn)在,我家只剩下我和幼子兩個男丁�!�
“攝政大征兵,我不來,吾子就要來。”
“我老了,五十歲,只比始皇帝少一年喲,我不愿再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不愿我家斷了香火�!�
“要死,就我死罷!”
“這將是我第八次出關。”
他嘴角露出了一絲嘲諷:“與過去七次,并無不同之處,亦是老卒老吏冷眼旁觀,新兵躍躍欲試,卻不知自己是否會將命丟在關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