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眾人見此,再也不克制,各自拿起栗子嘗起來,小的三個不太會咬殼,就連殼一塊兒咬進嘴里,先把粉糯的肉吃了,再吐出殼來。
何氏覺得,任何東西,只要放足了油,就沒有不好吃的,何況這還是自己親手炒出來的栗子呢?
吃了一口,確實又香又甜,一個接一個。
張氏好笑的看著大家伙幸福的模樣,把沙子里的栗子全部盛出來,篩掉沙子,用竹籃裝起來想叫大家伙拿進屋去吃。
可屋里吃的感覺哪有在院里好,一個都沒挪動,就圍在爐子邊,一個接著一個吃不停。
張氏看了,也只得隨他們?nèi)�,進屋找一塊兒草墊子蓋在竹籃上,免得熱氣一會兒就散了。
金花連吃七八個,才想起來要去叫金寶,和龍鳳胎一起,一人揣滿一兜炒栗子,這才出門。
“又顯擺去了,你看著吧,沒一會兒就空著兜子回來�!鼻袷蠠o奈的沖秦瑤苦笑。
秦瑤一臉無所謂,小孩子也有社交需求嘛,“多著呢,我家里還有半盆,吃完咱們再炒一鍋�!�
手臂酸痛的張氏和何氏頓時打了個寒顫。
何氏心直口快,沒好氣道:“你可別!趕明兒我掄不起大勺耽誤了廠里大家伙吃飯,你別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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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孝子
秦瑤好笑的挑了下眉,“大嫂我逗你呢,回頭我自己炒,炒好了讓大郎給你們送點來�!�
何氏氣笑了,抬手作勢要打她,手剛抬起來,秦瑤身子一側(cè)就輕松躲開。
邱氏吃著栗子,難得看見何氏吃癟,嘴角忍不住上揚。
“唉~”張氏無奈搖頭,都老大不小了,還跟小孩子似的鬧騰。
院里氣氛正好,一陣疾跑聲傳來,秦瑤耳尖一動,偏頭朝門外看去。
二郎和金寶一臉焦急的沖了進來。
“三嬸嬸,他們、他們......”金寶跑得太急,一口氣愣是說不出來。
秦瑤神情一冷,看向二郎。
二郎深吸一口氣穩(wěn)住氣息,急聲說:“他們回來了!還拉了三張席子!”
“誰?”秦瑤不解。
金寶可算喘過來,大聲喊:“村里男人們都回來了!”
聽見這話,院內(nèi)眾人齊齊一驚。
二郎又一次重復(fù)三張席子,喊秦瑤快去看看,因為他沒有在站著的人里看見自家劉季。
張氏臉色瞬間一變,見秦瑤還愣著,忙催促:“瑤娘,你快去看看。”
秦瑤一口吃掉掌心里剝好的糖炒栗子,如風(fēng)一般沖了出去。
距離她最近的大郎瞥見一抹笑,在那張臉上一閃而過,心頭無由來一緊。
二郎趕忙抓著大哥就去追秦瑤的身影,不過她跑得太快,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沖到村口。
村里人大多正在趕來的路上,二郎和金寶正巧在水車廠附近的荒田里玩耍,這才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回來的男人們。
水車廠里的人全部跟了過來,眾人圍在那三張卷起來的草席前,遲遲不上前。
去時民夫四十五人,還時只有民夫三十五人和三張草席,他們先從邊關(guān)到紫荊府,而后在路上互相遇到,結(jié)伴歸鄉(xiāng)。
這其中,有人和同村人分到一組,便將對方尸首背了回來。
水車廠內(nèi)的女工人們,忙著去找自家的丈夫、兒子、兄弟,找到的,喜極而泣。
沒找到的,都站在那三張草席前。
已經(jīng)是死了許久的尸體,就算現(xiàn)在天氣嚴寒,也早發(fā)生了變化,散發(fā)出一陣陣奇怪的氣味兒。
沒有人敢去掀草席,都在等著村里的族長村長等人過來。
秦瑤第一個沖到草席前,在眾人驚呼聲中,面不改色掀開了三張草席。
隨后趕來的張氏等人,嚇得背過身去。
大郎也把二郎和跑回來的龍鳳胎一把抓到身后,用身體擋住他們的視線。
小少年這才強撐起膽量,朝那三具尸體的潰爛的面部一一掃去。
沒見到熟悉的面孔,不由得大松一口氣。
不過掀開席子的秦瑤神色卻很是失望。
從地里趕來的劉老漢不經(jīng)意撇了秦瑤一眼,心里十分納悶。
死的人不是老三她咋還不高興了?
難道是因為擔(dān)心老三還落在后面?
“�。 钡囊宦暯^望慘叫響起,有人認出了自家的男人,悲痛欲絕,差點暈倒過去。
三具尸體,依次被認領(lǐng)。
但連尸體都沒認到的村長,一顆心沉到了谷底。
他家孫兒劉琪也沒回來,是路上耽擱了,還是出了意外,連家鄉(xiāng)都回不來?
他不敢多想,看到同樣失落的劉老漢一家,走上前來問秦瑤:
“還有七人未歸,我家劉琪也沒回來,我想去縣城打聽打聽,你們可要一道?”
衙門里他還是認識幾個人的,如果有民夫死亡,名單會傳過來。
如果名單上沒有劉琪和劉季的名字,那說明他們可能還在回來的路上。
劉老漢和張氏齊齊看向秦瑤,張氏拍拍她的肩膀,小聲說:“去吧,大郎四個留在老宅有我們照看,去一趟心安�!�
眼看著老三家越來越好,秦瑤又是個能干的,人又大氣,跟妯娌也處得好,大家是真不忍心看她年紀(jì)輕輕就做了寡婦。
秦瑤又看了眼那三具尸體,一點和劉季相似的地方都沒有,心里想,這死人堆里怎么就沒有劉季那廢物呢?
“去吧,我去牽馬�!鼻噩廃c點頭,還是去衙門看一眼名單的好。
秦瑤回家牽馬時,大郎領(lǐng)著弟弟妹妹跟了過來,兄妹四個眼巴巴的望著她。
四娘難得有了憂愁,“阿娘,為什么村里人會死�。俊�
阿娘先前說過,民夫只是去幫邊關(guān)將士們送糧而已,糧食送到,人就回來了,興許還能趕上過年呢。
怎么有人的爹就死了呢?
秦瑤腳步一頓,回頭看向身后這四個小家伙,招招手,四娘小跑兩步來到她跟前,仰頭迷茫的看著她。
秦瑤柔聲道:“路上不好走,可能是不小心摔倒了,又或者是生了病�!�
這話也就騙騙四娘這樣的小孩,大郎和二郎垂下眼簾,心情復(fù)雜。
到底那人還是他們的親生父親,他們討厭他,但從沒想過讓他死在那遙遠的邊關(guān)。
可這一切怪不得任何人,只能怪他們爹自己作死。
二郎緊了緊拳頭,倘若阿爹真的回不來,那他明年會買很多紙錢燒給他的!
聽說閻王殿里的小鬼也是看人下菜,他多給爹燒些紙錢,讓他好打點牛頭馬面,來世投個好人家,別再當(dāng)混子。
大郎似乎能讀懂弟弟的心聲,小聲咬牙在二郎耳畔說:“你可真孝啊�!�
二郎有些惱怒的低吼:“他騙走了咱們辛辛苦苦賺的所有銅板!”
虧他還記得給爹燒紙錢,已經(jīng)算仁至義盡了。
三郎迷茫的看看兩位哥哥,又看看不知道在擔(dān)憂什么,但就是很憂心的妹妹,有點不好意思的走到馬廄前,小小聲說:
“阿娘,我想吃糖葫蘆�!�
大郎瞠目,又是一個大孝子!
秦瑤原本郁悶的心情,瞬間陰雨轉(zhuǎn)晴,笑著頷首,“好�!�
又問余下三個,“你們要不要?”
大郎想起酸酸甜甜的糖葫蘆,艱難的咽了口口水,“那、那還是要吧�!�
總不能讓瑤姨白進城一趟。
秦瑤囑咐四人好好待在老宅等自己回來,翻身上馬,邊朝村口奔去。
村長已經(jīng)召集另外五戶,一家派了一個代表,坐上村長家的牛車,一行人心情沉重的前往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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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名單
哦,秦瑤不算。
她心情一點也不沉重,因為她剛剛想開了。
這個時候還沒回來的民夫,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已經(jīng)無了,還是不知道被埋在什么地方的那種。
更有甚者,都沒有埋,而是爛在某處,被野獸啃食得只剩幾根白骨。
劉琪高大又能干,這個年輕人秦瑤是很喜歡的。
但人死不能復(fù)生,只能安慰的拍拍老村長肩膀,節(jié)哀。
村長一臉懵,“秦娘子,你好像一點也不擔(dān)心你家劉季��?”
老人家突然想起來,當(dāng)時征調(diào)民夫時,秦瑤是全村唯一一個,主動過來填寫名字的人。
其他人,要么是他催促,要么就是一臉無奈,根本不想去服徭役。
秦瑤還要在村里混呢,哪能背上一個謀殺親夫的嫌疑?
立馬解釋:“擔(dān)心啊,可擔(dān)心也沒用,我不過是自己安慰自己往好的方向去想罷了�!�
村長的疑慮這才打消,嘆息道:“你也是個苦命人�!�
秦瑤暗暗挑了挑眉,她哪里苦命了?
自從放棄劉季這廢物,她現(xiàn)在是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吃嘛嘛香,一頓能干五碗飯,一覺睡到天大亮!
如果還能不種地當(dāng)個地主婆的話,人生就圓滿咯。
秦瑤騎馬在前,村長和眾人乘坐牛車在后,幾人從中午走到傍晚,趕在落日前進了開陽縣縣城。
上次來,秦瑤還覺得人少了不熱鬧。
這次進城,可能是回來的人多了,感覺很不一樣。
具體哪里不一樣,應(yīng)該是哭哭笑笑的聲音多了起來。
回來了的,自然是笑。
回不來的,全部聚在衙門大門口,等著死亡名單貼出來。
村長把五個村民安排在一家茶館里,招呼上秦瑤,兩人一起去了縣衙隔壁的小院。
一個青年官差打開門,放兩人進門,隨后立馬將門關(guān)上。
官差認得秦瑤,驚訝喚了聲秦娘子。
倒是秦瑤記憶里完全沒有這個人的影子,有些狐疑的望著對方,“您是?”
官差苦笑一聲,說他叫周正,先前跟隨秦瑤一起去過魚化山剿匪。
秦瑤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但其實根本不記得。
周正不在意這些細節(jié),知道村長過來是為了什么,請兩人進屋坐下,倒了兩杯熱茶,這才說:
“劉琪那小子我安排在上官烈手下,這可是個老將了,經(jīng)驗充足武藝高強,從前跟隨他的運糧隊基本都能化險為夷,所以人應(yīng)該還在路上。”
“況且我這也并沒有收到劉琪的名字,姨父你別擔(dān)心,沒準(zhǔn)過幾日那小子就回來了�!�
秦瑤聽見這一聲姨父,心道原來村長還有個在衙門當(dāng)差的侄兒啊。
周正又看向秦瑤,“秦娘子家中也有人去了運糧隊?”
秦瑤頷首,看了村長一眼,見村長示意她大膽問,便道:“我相公叫劉季,也和運糧隊一塊兒走了,但現(xiàn)在并沒有回來。”
“咦?”周正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想了一會兒,驚道:“巧了,這人我見過的,是不是長得特別俊的一個書生,年紀(jì)稍小我一些?”
秦瑤詫異看向他,點了點頭,“對,臉長挺好。”
周正立馬就沖秦瑤露出一個你放心的表情,“跟劉琪在一隊呢,都在上官烈手下,沒準(zhǔn)兩人結(jié)伴一塊兒回來,還在路上�!�
還有一件事周正沒說。
那就是他之所以把人安排到上官烈手下,是因為自己拿了人家五文錢的好處費。
拿錢辦事嘛,又都是劉家村里的人,當(dāng)然要照應(yīng)一二。
“我倒是沒想到,他是秦娘子你的相公。”周正比秦瑤還吃驚,他以為秦瑤這樣的剿匪女英雄,應(yīng)該配個比她更強悍的男人才壓得住。
誰想到,她相公居然是個柔弱書生。
村長又問了其他五人的消息,周正神色一沉,“名單上有,咱們劉家村的我特意看過,正好八個人名�!�
村長嘆了一口氣,不知道該怎么告訴那五家這個噩耗。
但知道孫子可能沒事,心里到底還是松了半口氣,請求周正在衙門里幫自己多留意,要是在城里見到回來的劉琪,或者是名單上出現(xiàn),第一時間告訴他。
周正安撫道:“姨父你多想了,劉琪那小子人高馬大的,肯定沒事�!�
“你就回去等著吧,過幾日人就回來了!”
又沖秦瑤淺淺一笑,示意她也別憂心,他覺得劉季那人看面相很機敏,大概率死不了。
他不說這后面一句還罷了,說了后面這一句,秦瑤整個人都不太好。
村長兩人只當(dāng)她憂心,滿眼同情。
從周正家離開,天已經(jīng)完全黑下來。
周正本來要留二人在自家休息一晚,因為茶館里還待著五個村民,村長拒絕了。
秦瑤跟著村長,兩人神色凝重的回到茶館,還沒開口,五人就已經(jīng)從他兩的神色中得到答案,一個個低下頭,沉默著紅了眼眶。
城門已關(guān),今日趕不回去了,秦瑤把人帶到范掌柜家的酒樓,開了個大通鋪和兩間單人房。
五個村民睡通鋪,她和村長各一個單人間。
村民們表示等回村就把房費給秦瑤,秦瑤擺擺手,算了,今天她請客。
都是一個村的,他們家里的妻子和兒子都在她水車廠做工,作為老板,該大方的時候秦瑤絕不含糊。
于是幾人道了謝,又囫圇吃了點東西墊肚子,便心情低落的回房休息了。
都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村長心里也不好受,加上現(xiàn)在還沒有劉琪任何消息,和秦瑤一起坐在大堂角落里,硬要找她分析劉琪、劉季二人此時大概走到何處。
這不分析還沒什么,一分析起來,秦瑤就有種不好的預(yù)感——劉季大概率沒死。
他走時準(zhǔn)備充分,御寒衣物帶了、厚底鞋也帶了,蓑衣斗笠都沒落下。
如果不出意外,從開陽縣到玄月關(guān)這一路都不會有事。
唯一有可能讓他喪命的地方,就是玄月關(guān)外。
劉季這人武功沒有,智商卻在線,他順走了她的匕首,如果只是躲藏防守,被敵軍捅死的概率最多百分之五十。
還有一個讓秦瑤無比頭疼的點,劉季這家伙閃避技能在她的日日捶打之下,已經(jīng)練得爐火純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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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路三人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