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可這還只是一場小小府試呢,下面還有院試、會試,到時候監(jiān)考的官員都是五品以上的朝廷要員......嘖嘖嘖,想想劉季都已經(jīng)感覺到窒息。
不過在這份窒息之中,又夾雜了一些看似不切實際的期望,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站在這考場之中,成為為朝廷選拔人才的要臣。
一上午,劉季就在胡思亂想中渡過,下午他才拿起筆做題。
態(tài)度是很重要的,劉季知道,這些學(xué)政主考們最看重這個東西。
你可以答得稀爛,但不能不答。
字一定要寫工整,字跡可以不好看,但不能差得突出,讓主考官記住你這個‘爛字’,打入黑名單。
劉季樂呵呵的在心里想,中庸之道,原來竟是這般絕妙。
劉季自己給自己找到了樂子,卻不知道,他走進(jìn)考場之后的種種表現(xiàn),都被人看在眼里。
齊仙官從最開始的不解、困惑,到無語,再到現(xiàn)在莞爾一笑。
他原以為這場考試無聊得很,沒想到還能意外收獲一個樂子。
落下最后一個字,齊仙官放下筆,檢查都不用,起身便將考卷交了上去。
隨后收拾東西,提起沉甸甸的書箱,第一個走出考場。
走前,眼神落在自己座位前一排最右邊角落的粉彩書箱上。
原色應(yīng)該是純黑的書箱,底部有四只小木輪,現(xiàn)在上面繪滿了各色花朵。
黑色的書箱蓋板上,還有一行‘文曲星附體’的花體字。
齊仙官嘴角微抽,好獨特的品味。
說不清自己心里是羨慕還是什么,總之,他覺得自己今后跟這樣的人絕不可能再有任何交集。
“阿娘,有人出來了!”四娘激動的晃了晃身旁大人的手。
秦瑤正坐在二郎的書箱上閉目假寐,上午送劉季進(jìn)了考場之后她們便回了客棧。
留下四個小孩在客房做功課,她獨自出去找蔣文打聽木材商的消息。
忙到中午,外頭日頭毒辣,便想睡個午覺休息一會兒。
可四個小的急著要去考場大門口等他們阿爹出來,便沒睡成。
此刻往考場大門前廣場的小樹下一坐,腦子放空,昏昏欲睡去。
秦瑤眼睛睜開一條縫,往考場大門瞄了一眼,拍拍激動的小姑娘,“不是你爹�!�
所以,她再瞇會兒。
“不是嗎?”四娘往前跑了幾步,看清了走出來的人,激動的又跑回來,“阿娘,是那個小神童仙官。”
“哦�!鼻噩庛紤袘�(yīng)了一聲,并不在乎是誰,反正沒可能是劉季這個學(xué)渣就對了。
而且,人家是神童,第一個走出考場也很正常。
大郎和二郎的目光一直追著齊仙官,直到他坐上賀家派來的轎子,這才收回目光。
“他好厲害��!”大郎崇拜道。
二郎很給大哥面子,拍拍大哥肩膀,得意的說:“哥你也不差�!�
大郎靦腆的笑了下,弟弟好意心領(lǐng)了。
“有沒有看到丁家少爺?”
突然聽見秦瑤清亮的詢問,四娘立馬轉(zhuǎn)頭,“阿娘你醒啦�!�
秦瑤打了個哈欠,從書箱上站起身,覺得自家書箱的功能做得真不錯,能寫能拉還能當(dāng)?shù)首幼?br />
“丁家少爺應(yīng)該也來了�!�
秦瑤看向考場大門,丁適去年就來參加過府試,還是在丁員外的陪同下。
不過去年沒考中秀才,今年再戰(zhàn),也不知道什么結(jié)果。
所以,丁適這樣的家族底蘊一戰(zhàn)都不能考中,就更別提劉季這樣渾水摸魚的了。
可即便如此,大郎兄妹四個還是對阿爹抱有期待。
畢竟阿爹可是一下子就過了初試呢!
秦瑤看他們這樣,也不好說什么,總不能跟孩子們說,你爹那個童生的名額是走后門來的吧?
聽見秦瑤問起丁家少爺,大郎搖搖頭說:“人太多了,早上沒有看到,可能丁少爺來得早,早早就進(jìn)去了�!�
秦瑤點點頭,看了看日頭,太陽已經(jīng)偏西,應(yīng)該是下午四點多了。
考卷限當(dāng)日交卷,理論上只要今天這一天沒結(jié)束,夜里也還能交卷。
所以像齊仙官這么早出來的,屬于極少數(shù)。
秦瑤看向四個娃,建議道:“要不我們先回客棧吃了晚飯再來?”
龍鳳胎搖頭,直接蹲了下來,想等。
大郎無所謂,但二郎也覺得干等無聊,便大方拿出錢袋,去旁邊小店買了半包的南瓜子過來。
于是乎,母子五人,一邊磕著瓜子,一邊等,一直等到天色擦黑,劉利都出來了,劉季還沒出來。
“怎么回事?”秦瑤感覺不太對勁,這不該是劉老三能有的水平啊?他能寫出那么多字?
劉利還以為劉季早早交卷出來呢,兩人不在同一個考場,所以劉季的情況他也不知道,此刻見人還沒出來,這般反常,幾人不免有些擔(dān)憂。
就在劉利欲言又止,不知要不要告訴秦瑤劉季今早的孔雀開屏行為時,劉季終于出現(xiàn)在考場大門口。
“阿爹!”二郎一個大嗓門,余下兄妹三個立馬跑了過去。
秦瑤招呼劉利,兩人隨后跟上,“怎么這么晚?沒出什么事吧?”
劉季擺擺手,一臉的慌張無措,眼神到處亂瞟,不知在找什么,急匆匆答:
“說來話長,回去再說,先給我找個茅房,我快要被憋死了!”
秦瑤:“......”
劉利眾人:“......”
250
真的要瘋了
劉季上完茅房后,一行人回到客棧。
秦瑤點了幾道菜,叫上劉利和大壯一塊兒,兩家人準(zhǔn)備在客棧大堂用飯。
這個點,大部分考生都已經(jīng)出來,三三兩兩圍聚在一起,一邊喝茶一邊議論考題,對照一下,預(yù)估自己的成績大概多少。
整個大堂吵鬧得像是菜市場一般,秦瑤皺著眉頭,讓店小二給自己找個清靜點的位置。
可惜,大堂里已經(jīng)沒有空余位置,但店小二很給力的幫忙把飯菜搬到后院天井的石桌上。
這里沒有人,比較安靜,就是蚊蟲多了點。
不過也無所謂了,熏上一盆艾草,隨著秦瑤一聲開飯響起,早已經(jīng)餓得不行的劉季立馬把頭埋到飯里。
為了不影響科考,考生們幾乎都不吃東西,免得要上茅房耽誤時間,忍了這么一天,劉季感覺自己現(xiàn)在能吃下半頭牛。
劉利也餓,但做不到劉季這般厚臉皮,不過夾菜的動作比平時快了好幾倍。
一時間,飯桌上全是吃飯的咀嚼聲,秦瑤本來沒什么胃口,不由得也多吃了兩碗飯。
飯吃得差不多,劉季這才道出他為何遲遲不出考場。
“我這運氣也沒誰了,本來我早就寫好了試卷,眼看著齊仙官交卷,有人當(dāng)了第一,我便想著跟著他后頭出來,也不算扎眼......”
萬萬沒想到,該死的書箱害了他!
那監(jiān)考官也不知道哪根筋沒搭對,突然對他的書箱來了興趣。
他這邊正準(zhǔn)備收筆起身交卷呢,監(jiān)考官突然出現(xiàn)在眼前,嚇得他一個激靈,當(dāng)即呆若木雞一動不敢動,還以為自己怎么了。
結(jié)果人家就是好奇他的書箱,來來回回在他跟前走動觀察。
監(jiān)考官就在眼前,劉季實在沒有那個交卷的勇氣。
于是重新拿起筆,裝模作樣繼續(xù)作答。
本以為堅持一會兒等監(jiān)考官離開就能走,更可怕的事情來了。
他先前還腹誹,說人家齊仙官不愧是神童,被監(jiān)考官盯著也能繼續(xù)行文答題,換做是他,只怕要瘋。
然后......他真的要瘋了!
“那監(jiān)考官,兩只黑黝黝的牛眼睛就盯著我,我滴老天爺,我劉季何德何能啊,居然跟神童有一樣的待遇,那真真是大氣都不敢喘,腦子都轉(zhuǎn)瘋了,把我讀的書全部想了一遍,能寫的都寫上�!�
根本不敢停筆!
“我一停筆,他鼻息便加重,聽得我心都緊起來......太可怕了,那可是學(xué)政大人的凝視啊,我一個平平無奇的讀書人,我怎承受得起!”
現(xiàn)在回想起來,劉季都要拍拍胸脯,心有余悸。
大郎給阿爹倒了一杯茶水,劉季感激的沖兒子笑笑,端起來一口飲盡,激動的心情稍稍平復(fù)。
二郎還沒聽夠呢,好奇追問:“阿爹,那你怎么又能出來了呢?是監(jiān)考大人走了嗎?”
劉季擺擺手,“不不不,是你爹我實在憋不住尿,閉眼把卷先交了�!�
說來也怪,他那絞盡腦汁寫下的答卷狗屎一樣,監(jiān)考大人居然看得津津有味,時不時嘴角翹起,發(fā)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
如果可以,劉季真想問一句:可以舉報監(jiān)考官故意發(fā)笑影響考生科考嗎?
秦瑤戲謔道:“估計是把你當(dāng)樂子看了,監(jiān)考枯燥,難得有個有意思的,逗你呢�!�
劉季嘴角猛的一抽,嘚瑟上了,“能當(dāng)大人的樂子,那也是我厲害,別人還沒這本事呢!”
劉利抬手抹了把額頭上的汗,佩服的看了劉季一眼。
他剛剛只是換位代入了一下被監(jiān)考官盯著的人是自己,就已經(jīng)開始窒息了,虧劉季還能挺住這么久,這份心性確實非常人所能匹及。
“天色不早了,你們今天科考費神也累了,早些歇息吧。”秦瑤起身對劉利笑著說道。
劉利道了一聲謝,感謝秦瑤今晚的招待,和大壯回客房休息去了。
考完試,一身輕松,今夜可以放心睡個好覺。
劉季回到房間,還在和孩子們講述他今日與監(jiān)考大人的斗智斗勇,看著孩子們驚訝的神情,覺得自己很了不起,相當(dāng)膨脹。
卻忘記了他出考場時急于找茅廁的狼狽模樣。
秦瑤把洗漱的臟水倒掉,關(guān)上房門,將沉甸甸的木盆放在角落架子上,擦干手,來到床邊。
三郎和四娘跟她一塊兒睡床,不過這會兒都在地鋪上圍著劉季打轉(zhuǎn)。
難得清靜一會兒,秦瑤把今天上午兌出來的五百兩銀子拿出來點了點。
五十兩一枚,共十個大銀錠,抱在布巾里,其實也沒多大一團。
蔣文給了她幾個木材商的信息,明日上午帶她去見一見,要是談成,這銀子馬上就要用出去。
秦瑤把銀錠拿在手中把玩,小巧一個躺在掌心,可愛得很。
“娘子,給我摸摸唄�!�
父子五人不知何時蹲在身前,期待的看著她手里的銀錠子。
秦瑤想著孩子們正好可以認(rèn)認(rèn)錢,爽快把銀錠子遞過去,“不要喧嘩�!�
有她提前叮囑,從沒見過這么多銀子的父子五人提前閉緊了自己的嘴。
秦瑤看得好笑,又把銀票拿出一張,鋪在地鋪上教大郎兄妹四個如何辨別銀票,以及如何兌換。
上午她獨自一人去錢莊兌換的銀子,其中流程已經(jīng)走過一遍,講解起來也非常詳細(xì)。
不止是四個孩子不知道這些,劉季也不知道,父子五人聽得津津有味。
“好了,錢給我,睡覺吧,明早我還有事�!鼻噩幧斐鍪�,示意幾人把銀票和銀錠還回來。
三郎四娘已經(jīng)哈欠連連,主動爬到床上,躺在里側(cè)屬于自己的位子上,閉眼不到三秒,就睡了過去。
劉季把錢還給秦瑤,殷勤的問:“娘子,余下幾場都是復(fù)試,不用再去了,要不我陪你一起出門,幫你搭把手?”
秦瑤拒絕,“不必,你留在客棧教孩子們功課,族學(xué)那邊的課程不能落下,中午要是得閑了,城里那什么龍王廟啊、斜坡塘的,帶孩子們?nèi)マD(zhuǎn)轉(zhuǎn)。”
說著,想起城外現(xiàn)在不知是什么情況,囑咐:“要出城的話先跟我報備�!�
說罷,抬手揮出一道強勁掌風(fēng)熄滅燭火,屋內(nèi)瞬間陷入黑暗之中。
“睡!”
劉季感受著臉頰旁殘留的凜冽掌風(fēng),暗暗咽了口口水,忙應(yīng)道:“遵命!”
251
自己的車隊
府試一考完,城中氣氛明顯不一樣。
酒樓茶鋪里隨處可見聚集在一起的考生們,答案一對,有人歡喜有人愁。
劉利想了又想,還是沒忍住,來找劉季,想要叫他一起去找其他考生預(yù)估一下自己的成績。
可惜,他找錯了人。
秦瑤一大早便出門辦事去了,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劉季直接睡到自然醒,還是大郎兄妹四個完成了晨讀來叫他吃早飯,這才起來。
這會兒蓬頭垢面的來給劉利開門,還不等劉利開口,一把將他抓進(jìn)來,安排道:
“你沒去過龍王廟吧,一會兒咱們一塊兒去,你叫上大壯一起�!�
說著就朝三郎和四娘招招手,把劉利往兄妹二人跟前一推,“一會兒你們就跟著利叔和大壯叔,廟里人多,可別走散了�!�
囑咐著這邊,又去叫大郎二郎準(zhǔn)備出行要帶的葫蘆水壺,一整個給你安排得明明白白。
劉利幾次開口,都沒尋到機會。
“利叔利叔,你知不知道龍王是誰?你見過龍王嗎?”三郎貼了上來,小嘴叭叭叭的,仿佛有一萬個為什么要問。
四娘也緊隨其后,一直追問他龍王廟為什么叫龍王廟,龍王廟里有沒有真龍王,耳邊嘰嘰喳喳就沒停下來過。
劉利常年在縣城書院讀書,很少待在村里,家里的孩子他也沒帶過,哪里經(jīng)歷過這樣的場景,一時間怔楞在當(dāng)場。
劉季習(xí)以為常的沖他苦笑一下,看大郎二郎收拾好了,揮揮手示意他們先出去,一會兒直接去龍王廟那邊找好吃的當(dāng)早飯。
走前,劉季又鉆進(jìn)客房,在床邊找了好一會兒,奇怪,明明看見秦瑤把錢箱子放在床上的,怎么沒找到?
他當(dāng)然不會找到,客棧并不安全,秦瑤怎么可能把錢箱放在這么明顯的地方?
不過如果劉季抬頭仔細(xì)看一看房頂?shù)脑�,�?yīng)該能看到一點點錢箱邊緣。
然而,這房梁的高度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就算看到也拿不到。
最后劉季什么也沒找到,只得遺憾的鎖上房門,夾著劉利和大壯兩個帶娃壯丁,一行人浩浩蕩蕩開啟府城一日游。
與此同時,秦瑤這邊一個早上已經(jīng)見過兩位木材商。
念著蔣文的面子,對她都挺客氣,但一談到錢,就都想把她當(dāng)成軟柿子亂捏。
秦瑤一看,談價的心情都沒有,直接繼續(xù)下一家。
也是今天最后一家。
府城總共就這三家木材行,有前兩家不愉快的經(jīng)驗在,這第三家秦瑤并不敢抱太大希望。
萬幸,這家倒是沒想把她當(dāng)軟柿子捏,價格方面談得都挺好,而且也能保證一個月內(nèi)把她需要的木材運送到劉家村。
但對方提出的全款預(yù)付條件,著實讓秦瑤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