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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奔走一天,疲倦潮水般涌來,盛川原本想回房睡覺,但又怕沈潤做什么小動作,干脆和沈郁湊合一夜算了,鞋一脫,直接倒在了床上。

    他們兩個滾床單都不知道滾了多少次,睡一張床上毫無壓力。

    第71章

    一物降一物

    心眼多的人往往很難入睡,

    因為腦子從來沒休息過,天天都在盤算著怎么坑人,盛川是真的困了,

    但就是睡不著,末了窸窸窣窣翻了個身,

    卻感覺有一道視線落在了他后背,陰陰涼涼,令人毛骨悚然。

    “……”

    盛川比較敏感,下意識睜開眼回頭看去,卻見沈郁正趴在床邊,低頭有一下沒一下的摳著床單。

    盛川心想沈郁看著不像得了精神病的樣子,

    倒像是腦子撞壞變傻了,他從床上坐起身,問沈郁:“你趴在床邊干什么?”

    沈郁看起來有些委屈,小聲道:“這是我的床……”

    盛川大抵覺得領(lǐng)口有些勒,抬手松了松領(lǐng)帶,垂眸看向他,

    明目張膽的欺負(fù)傻子:“現(xiàn)在歸我了。”

    沈郁聞言眨了眨眼,沒吭聲,似乎在思考他話里的意思,

    片刻后從盛川手邊悄悄抽了一個枕頭抱在懷里,然后挪到了之前躲著的墻角:“那我睡這里……”

    然而還沒走兩步,

    就被盛川抓住手腕一把拽了回去,

    整個人摔在被褥間,

    視線一陣天旋地轉(zhuǎn)。

    盛川謹(jǐn)小慎微慣了,不喜歡做毫無把握的賭注,現(xiàn)在沈潤就在大宅里,

    他不可能時時刻刻預(yù)防著對方出招,只能寸步不離的待在沈郁身邊,免得一個不注意又被害了。

    他拍了拍自己身側(cè):“就睡這里。”

    沈郁比以前乖順了許多,這個時候并沒有鬧,聞言悄悄鉆進了被子里,盛川睡不著,干脆閉著眼想事情。

    沈潤如果真的是野種,那么他對沈老爺子痛下殺手的事也就能解釋通了,畢竟不是親爹,而辛辛苦苦策劃這一場車禍的原因,為了保住他的繼承權(quán)。

    現(xiàn)在最重要的就是查清楚田家棟到底有沒有收沈潤的錢,田嫂子雖然一直偽裝的很好,但盛川不信她一輩子都不用那筆錢,更何況還有個生病的女兒,遲早會露出馬腳的。

    沈郁背對著盛川,整個人都縮進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個黑漆漆的發(fā)頂,一動也不動,似乎睡著了,但盛川總覺得他應(yīng)該沒有那么容易睡著,修長的食指微屈,在他肩膀上輕彈了一下,后者便身形一抖,猛的睜眼看向了他,語氣陰涼:“你做什么……”

    沈郁此時的神態(tài)和剛才又有了不同,神情敏感多疑,目光陰鷙冷厲,像是刀一樣劃在身上,盯久了莫名有一中被鬼上身的感覺。

    盛川:“……”

    盛川第一次覺得自己手賤,他無聲打量著沈郁的神情,心想對方該不會是犯病了吧,慢半拍的收回手,不自覺離他遠(yuǎn)了一點。

    聽說精神病人發(fā)瘋的時候會拿刀亂砍人,用手摳眼珠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盛川不想還好,一想后背就有些涼涼的,他無意識看了眼手腕上的咬痕,第一次覺得自己大意了,這要是半夜睡著了被沈郁掐死,那可真是比竇娥還冤。

    要不……還是回自己房間睡?

    然而盛川還沒等做出個決定,就見沈郁忽然收回了那種近乎陰森的目光,在被子里挪了挪,蜷縮著躲到了他懷里,墨色的頭發(fā)不經(jīng)意蹭過下巴,帶起一陣微涼的癢意。

    沈郁又在咬袖子,白色的衣服袖口一大半地方都是皺巴巴的,眼神懵懂,小聲叫他的名字:“阿川……?”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盛川并沒有推開他,靜默片刻,思及沈潤還在,總不好把沈郁一個人留在房間,又慢半拍的躺了回去:“睡覺,別說話�!�

    完全忘記了剛才是他把人家戳醒的。

    夜色漸深,房間里靜悄悄的,只余一片黑暗,盛川閉著眼躺在里側(cè),好幾次都快要睡著了,但就是沒睡著,他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看了眼,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凌晨三點了。

    沈郁躺在他身側(cè),已經(jīng)睡著了,但卻像是陷入了什么難以抽身的泥沼夢魘,滿頭冷汗,眉頭緊皺,原本張揚肆意的五官此刻就像一幅褪了色的畫,看不出半點生氣。

    他嘴唇蒼白,微微顫抖,像是在說些什么,但聽不太清,盛川正準(zhǔn)備靠過去仔細(xì)聽一聽,誰料沈郁卻忽然渾身一抖,噗通一聲從床上掉了下去,聲音驚懼的低喊出聲:“爸——!”

    盛川動作一頓,心想原來是夢到了沈老爺子。

    沈郁從床上掉落,終于從夢魘中驚醒,卻似還未回過神來,胸膛起伏不定,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他茫然的看向四周,入目卻不過是一片漆黑,痛苦的攥住了自己的頭發(fā),一下一下的磕著床頭柜。

    盛川見狀掀開被子飛快下床,制止了他的動作,緊緊攥住沈郁的雙手,聲音低沉的斥道:“沈郁!”

    夜色過暗,他并不能完全看清沈郁的神情,伸手一摸,對方臉上卻滿是冰涼的液體,分不清是淚還是汗,這具血肉皮囊深處的靈魂似乎被割裂成了無數(shù)碎片,痛得沈郁近乎痙攣。

    盛川不知道該做什么,沈潤沒有給沈郁請醫(yī)生,現(xiàn)在連抑制病情的藥都沒有,他只能緊緊鎖住沈郁的雙手,免得對方自殘,然后把人用力按進懷里,試圖平息他的顫抖。

    盛川坐在地板上,眉眼浸在冰涼的月色里,一言不發(fā),只是遏緊了沈郁的腰身,與對方貼得密不透風(fēng),有些不明白沈郁痛苦的根源為何,是因為親生父親的死?還是別的?

    盛川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不能帶來利益的事,他很少花時間去思考,靜靜維持著那個姿勢,直到沈郁終于不再顫抖,才垂眸看向他:“……做噩夢了?”

    沈郁沒說話,目光空洞的盯著一處,片刻后,才像是回了魂一般,搖搖頭,自言自語的碎碎念:“睡覺……睡覺……”

    他瘦得衣服都有些撐不起來,白色的衣服松松垮垮掛在身上,因為剛才劇烈的掙扎掉了些許,半邊肩膀都露了出來,色澤蒼白,無端脆弱,整個人像一塊透明的玻璃,輕易就可以碾碎。

    盛川頓了頓,給他把衣服重新拉好,然后把他抱上了床,伸手拉過被子蓋在身上,這次選擇抱著沈郁一起睡,免得再出岔子。

    幸而這一鬧,盛川總算睡著了,翌日臨近中午的時候才睜眼,他慢半拍的從床上坐起身,習(xí)慣性掃視一圈,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沈郁已經(jīng)醒了,正背對著他坐在床尾,懷里抱著一個枕頭,戳來戳去的。

    盛川抹了把臉,下床去浴室洗漱,打算等會兒去私立醫(yī)院一趟,找個精神科醫(yī)生過來給沈郁看看病。

    林姨已經(jīng)做好了午飯,盛川下樓的時候,卻沒看見沈潤,出聲問道:“他人去哪兒了?”

    林姨道:“大少爺今天早上在老爺書房待了差不多兩個小時,后來中午接了個電話就出去了�!�

    盛川若有所思:“知道是誰打的電話嗎?”

    林姨搖頭,表示不知道:“聲音挺老,像是個上了年紀(jì)的女人�!�

    那就不對勁了,沈潤平常喜歡裝腔作勢,身邊親近的女性就一個女秘書,而且年輕漂亮,哪里憑空冒出來一個上年紀(jì)的女人?

    盛川沒再問什么,正準(zhǔn)備吃飯,只聽樓上傳來咔嚓一聲輕響,抬眼看去,就見沈郁不知何時走了出來,正趴在樓梯圍欄邊低頭往下看著他們,大半個身體都露在外面。

    林姨臉色一白,生怕他犯病跳下來,連忙急道:“哎呦少爺,你怎么出來了,可千萬別亂動!”

    沈郁靜靜的看著她,側(cè)臉在陽光的照耀下幾近透明,不知是不是錯覺,眼底乍看帶著森然的冷意。

    盛川有些訝異沈郁竟然會主動走出房間:“……怎么出來了?”

    沈郁趴在欄桿上,聞言歪了歪頭,小聲道:“餓……”

    盛川聞言頓了頓,拉開椅子起身,然后走到樓梯中段,對他伸出手道:“過來。”

    沈郁顯然沒有瘋到直接從二樓跳下去的地步,見狀慢慢直起身形,然后朝著盛川走了過去,身形瘦削,衣服愈發(fā)顯得空蕩起來,林姨見狀極有眼色的多盛了一碗飯過來,然后退下了。

    盛川拉開椅子,讓他坐在對面,心想沈潤等會兒萬一回來,看見沈郁出來不定怎么咬牙切齒呢:“餓了就吃飯�!�

    沈郁在房間里待了太久,驟然出來,并不能很好的適應(yīng)光線,狹長的眼睛微微瞇起,有些像以前居高臨下的神態(tài),片刻后才恢復(fù)正常。

    他慢吞吞的拿起筷子吃飯,動作看起來有些笨拙,也不夾菜,就那么悶頭吃白米飯,盛川見狀習(xí)慣性給他夾了一塊糖醋里脊過去,但不知想起什么,在半空中頓了頓,筷子調(diào)轉(zhuǎn)方向,直接把菜放進了自己碗里。

    沈郁早就不是以前的大少爺了,他為什么還要討好對方。

    盛川垂著眼,皺眉把那塊糖醋里脊咽了下去,他不喜歡這道菜,但他還是吃了,也不知嘗出了什么滋味。

    沈郁似乎察覺到他的動作,抬頭看了一眼,手里攥著筷子,把碗里的米飯戳出了好幾個洞。

    盛川沒管他,自顧自吃自己的飯,直到碗里忽然轱轆落進一塊紅燒排骨,才慢半拍的頓住動作,他抬眼看向桌對面,就見沈郁依舊低頭抱著碗,用筷子戳米飯玩。

    過了那么兩三秒,盛川才重新收回視線,吃了一口米飯,然后咬了一口紅燒排骨,咸香的味道壓下了剛才里脊的甜味,總算合了他的胃口。

    吃完飯,盛川用紙巾擦了擦嘴,對林姨道:“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沈潤如果回來,給我打電話�!�

    林姨點頭應(yīng)了:“您放心去吧,我會照顧好少爺?shù)��!?br />
    沈郁似乎也吃飽了,他看見盛川往門外走去,狀似懵懂的跟在他身后,結(jié)果被盛川察覺,攔住了去路。

    沈郁額頭青紫一片,可見昨天撞柜子撞的有多大力,他曾經(jīng)也是京城貴圈里呼風(fēng)喚雨的太子爺,現(xiàn)在落到神智不清,瘋癲自殘的程度,哪怕是盛川來看,也難免覺得落差太大。

    他抬手撥了撥沈郁額前的碎發(fā):“回房間待著,不要亂跑�!�

    沈郁低頭扒了扒扶手,看起來有些悶悶不樂,又念叨起了那句相當(dāng)踩沈潤底線的話:“小野種……小野種……”

    盛川說:“要罵回房間罵,別讓沈潤聽到。”

    他說完,讓林姨把沈郁帶回了樓上的房間,這才離去。

    盛川從地下車庫開了車,剛剛駛上公路,結(jié)果卻見路邊不遠(yuǎn)處蹲著一名穿灰藍色工裝外套的中年男子,一瞬間覺得眼熟,不由得放緩速度,緩緩降下車窗,也不知發(fā)現(xiàn)什么,瞳孔微縮,忽然猛的踩住了剎車。

    這個時間點車流量并不多,更何況盛川開的車太過扎眼,驟然停下來,也引起了中年男子的注意,對方下意識伸長脖子看了眼,待看清盛川的面貌,嘩的從地上站起了身,驚喜出聲道:“阿川!”

    這名中年男子正是盛川的父親盛江河,他不知從哪兒得知盛川在這里,從鄉(xiāng)下一路尋了過來,不過這片住宅區(qū)保安系統(tǒng)嚴(yán)密,他被攔在外面進不去,只得蹲在路邊等候,好不容易見到盛川,黝黑的臉上也多了幾分笑意。

    盛川的心情卻不算愉快了,他想起對方當(dāng)年用棍子把他打吐血的事,無聲攥緊方向盤,指關(guān)節(jié)隱隱有些發(fā)青,腳踩油門就準(zhǔn)備離開,結(jié)果被盛江河眼疾手快扒住了車窗:“你這個娃子!還認(rèn)不認(rèn)我這個爹了,躲么子?!”

    他一口鄉(xiāng)音,夾雜著半生不熟的普通話,皮膚粗糙,溝壑遍布,任誰也無法將他與盛川聯(lián)系在一起。

    盛江河是地里刨土的農(nóng)民,做慣了粗活,力氣奇大,他直接拉開車門,把盛川從里面拽了下來,蒲扇大的巴掌習(xí)慣性就要往他腦袋上打,但不知為什么,又硬生生偏了方向,最后落在他的肩背上。

    “啪”的一聲悶響,只有三分力。

    盛江河死死攥著他的手,身上常年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香煙味還有汗味,面上的表情不知是暴怒還是氣急敗壞:“你這個娃子,是不是不認(rèn)爹了!”

    盛川自尊心從小就比別人重,更何談他對盛江河心中有芥蒂,只覺得在街上拉拉扯扯的十分丟臉,語氣也冷了幾分:“你先松開!”

    知子莫若父,盛江河知道自己這個兒子鬼心眼比篩子還多,生怕一松手他就跑了,用衣服下擺擦了把臉上的汗,拽著他往街對面走:“我就不信邪了,當(dāng)老子的還管不了小子!”

    盛川掙脫不開,匆忙間只得用鑰匙鎖了車,被盛江河揪小雞崽似的拽著往街對面走去,掙扎間頭發(fā)都落下了一縷,與以往斯文沉穩(wěn)的形象大相徑庭,狼狽不已:“誰讓你過來找我的?!”

    盛江河冷哼了一聲:“沒人叫我過來,我搭你大伯爺?shù)能囘M城來的!”

    盛川根本不想認(rèn)他這個爹,第一時間懷疑沈潤在背后陷害他:“誰告訴你我住在這里的?”

    盛江河拽著他過了馬路,聞言道:“俺就是知道,咋的,跟人家學(xué)做生意,幾年都不回家,要不是你一直往家里寄錢,俺還以為你死了咧!”

    他說完習(xí)慣性往口袋里摸了包煙,但攥著盛川不方便點火,只得放棄了,忽然冷不丁問道:“你是不是跟人家做生意蝕本了?”

    盛川不知道他從哪里得來的消息,又是從哪里得來的猜測,聞言道:“賠本也不關(guān)你的事,松開!”

    盛江河聞言似乎想發(fā)怒,但不知為什么,又忍了下來:“娃子,城里不好混,你要是做生意蝕本了,就跟俺回老家,你媽可掛念你。”

    盛川聞言失神一瞬,忘記了掙扎,結(jié)果被盛江河不知拽到了哪里,周圍人來人往,到處都是小商販的叫賣聲,盛江河對盛川道:“實在不行,你跟俺回家賣橘子吧�!�

    盛川懵了一瞬:“……你說什么?”

    盛江河道:“你跟俺回老家賣橘子吧。”

    第72章

    他騙了你

    盛川老家是有名的橘子之鄉(xiāng),

    不過因為以前在山溝溝里,沒有修路,所以經(jīng)濟跟不上去,

    近幾年生意發(fā)展起來,靠的就是橘子外銷,如果有點本事,一個月能掙好幾萬。

    盛父是典型的大男子主義,脾氣也倔,

    硬是跟兒子杠了幾年都不肯低頭,這次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

    竟然主動拉下了臉,話里話外就是想帶盛川回家做生意。

    盛川這輩子都不可能去賣橘子,他在沈家吃的好住的好,

    賣橘子能掙幾個錢,咬牙想掙脫盛父的鉗制,

    奈何對方布滿老繭的手如鋼筋澆筑的一般,

    紋絲不動。

    盛川下頜線緊繃,一向溫文爾雅的臉此刻罕見的帶了冰霜,

    瞇眼一字一句的提醒他:“幾年前我們就已經(jīng)橋歸橋路歸路了,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

    盛川一直覺得自己的養(yǎng)氣功夫好,

    但事到如今,

    卻還是有繃不住的一天,

    他一見到盛父,

    就想起對方當(dāng)年用棍子把他打吐血的事,幾個親戚拉都拉不住,

    心里恨的慌。

    盛江河聞言一怔,

    臉色青白交加,

    眼中依次閃過震驚暴怒等情緒,最后不知道為什么,忽然恨恨的松開他的手,背對著他在路邊蹲下,摸摸索索從口袋里掏了根煙出來:“要不是你娘說你肯定有難處,你當(dāng)老子稀罕來找你嗎?!”

    他力氣太大,盛川手腕上此時多了一片烏青,很是駭人。

    盛江河一邊抽煙,一邊咳嗽:“我知道你恨我當(dāng)年不讓你上學(xué),可你想想,咱家一年到頭就掙幾千塊錢,哪兒來的幾萬塊讓你上學(xué),城里東西貴,吃頓飯就得大幾百,你說娃子,我就算讓你去了,你咋個活?吃糠咽菜?會讓人家瞧不起的!”

    盛江河沒讀過書,目光沒有那么長遠(yuǎn),他只知道家里拿不出那么多錢,就算拿出來了,盛川去了城里,衣食住行都要花錢,家里根本負(fù)擔(dān)不起,還會讓同學(xué)看低。

    “娃子,爹要是有錢,不早就讓你上學(xué)去了,你想想,你從小學(xué)讀到高中,我哪次不是一毛不少的把學(xué)費餐費給你交上去,但是大學(xué)不一樣啊,離家那么遠(yuǎn),城里又都是有錢人,你萬一惹到誰,我和你娘都顧不上,留在老家安安分分找個工作,照樣蓋房娶媳婦�!�

    盛川站在他身后,并不理會盛江河那句早就說過無數(shù)次的話,用力撫平西裝外套上的褶皺,從來帶笑的眼睛此刻卻顯得有些銳利,聽不出情緒的問道:“誰和你說我遇到難處了?”

    盛江河按熄了煙頭,蹲在路邊,背影看起來有些佝僂,飽經(jīng)風(fēng)霜:“你娘說的,她說你這個月只往家里寄那么點錢,肯定是手頭不寬裕了,非要我來看看你,你要是不愿意走,就算了,明天我坐你大伯的車回老家�!�

    盛川譏諷的勾了勾唇,原來是嫌錢少,將腳邊的石頭轱轆一聲踢遠(yuǎn):“要回你自己回,總之別來找我�!�

    他從來都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那個男人,最好的方式就是避而不見,盛川說完直接轉(zhuǎn)身離開,朝著停車的地方走去,路上腦子冷靜下來,想起盛江河剛才說“只往家里寄那么點錢”,用手機看了眼之前的轉(zhuǎn)賬信息,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數(shù)目不對。

    原本要轉(zhuǎn)五萬的,轉(zhuǎn)成了五千。

    盛川沒有往家里寄太多錢,因為太多了容易惹人懷疑,所以只轉(zhuǎn)了五萬,當(dāng)時可能心神恍惚,手抖少打了一個零。

    他隱隱感覺事情有些不對勁,但整個人被盛江河攪的心煩意亂,根本無法靜下心來思考,皺了皺眉,只好先放在一邊,驅(qū)車去了私立醫(yī)院。

    盛江河站在路邊看著他離開,欲言又止,似乎想上前,但又沒能邁開步子,用手搓了搓褲子口袋,硬生生看出幾分局促,末了蹲下身重重嘆了口氣。

    盛川臨近下午的時候才回到沈家,林姨見他進來,下意識問道:“盛先生,廚房里給您留了晚飯,我去熱一下吧?”

    盛川沒什么胃口,今天去了一趟醫(yī)院,預(yù)約了一個精神科醫(yī)生,不過明天才能來,脫下西裝外套搭在臂彎里:“阿郁吃了嗎?”

    林姨道:“吃了�!�

    盛川又問:“沈潤呢,回來沒有?”

    林姨搖頭:“大少爺可能公司事忙,還沒回來�!�

    沈氏正值多事之秋,沈潤自然不可能閑的天天在家盯著他們,不過也好,起碼行事方便。

    盛川沒說話,上樓進了房,結(jié)果就見沈郁正坐在地毯上發(fā)呆,今天罕見的沒什么心思說話,往床上一躺,用手背覆住眼皮,掩住了那不易察覺的疲憊,手腕上一圈烏青很是醒目。

    沈郁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頭玩自己的,片刻后,又看了盛川一眼,見男人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爬過去拉了拉他的袖子:“阿川……”

    盛川心里壓了三年的暗火還沒消下去,今天驟然看見盛江河,已經(jīng)呈燎原之勢了,他勉強維持著平靜,察覺到袖間輕微的拉扯力道,睜眼看向沈郁:“干什么?”

    平平靜靜,聽不出絲毫情緒。

    沈郁似乎被他嚇到了,好半晌都沒說話,反應(yīng)過來,拽了拽手里的枕頭邊邊:“陪我玩……”

    盛川聞言靜靜看著他,然后從床上起身,和他一起坐在地板上,保持視線平齊,那雙茶色的眼睛此刻顯得幽深起來,幾息后,忽然挑眉問道:“我是你的玩具嗎?”

    盛川問:“沈郁,我是你的玩具嗎……”

    他像是在問沈郁,更像是在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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