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沈暮倏地回神，連搖腦袋把這可怖的想法晃了出去。

    “如果是他，我大概會……”

    “怎樣？”

    這個玩笑和假設(shè)讓她無法呼吸。

    沈暮尤為謹(jǐn)慎道出兩字：“塌房。”

    喻涵愕了一瞬后，實在沒忍住，直接滾在沙發(fā)，捧腹笑了起來。

    肆無忌憚大笑好久，喻涵才收斂點。

    嘴還咧著，喻涵手臂搭上她肩：“寶貝兒，想沒想過找男朋友？”

    問題突兀到沈暮心跳漏掉一拍：“說什么呢？”

    “認(rèn)真的啊，如果你只當(dāng)他是網(wǎng)友，他也沒表現(xiàn)出那種意向，你合該找個男人談戀愛了，沉迷紙片人，天打雷劈！”

    沈暮臉蛋有點微紅：“順、順其自然吧……”

    盡管在學(xué)校見過了各色各樣的裸男。

    但真到感情上，她還只是含苞的花骨朵，清純無知。

    ……

    手機一直關(guān)著。

    臨睡前，沈暮洗漱完躺到床上，才想起來開機。

    她倚著靠枕，屈膝半坐。

    一邊點開微信，一邊思考怎么和Hygge解釋之前的視頻邀請，以及自己的長時間逃避。

    對話框一打開，沈暮呼吸驟然一緊。

    有一通未接視頻。

    三個小時前。

    她整個人直接懵了，身子倏地滾燙起來。

    壓根沒想過……他會撥回來。

    那現(xiàn)在要做什么？說什么？怎么辦�。�

    沈暮腦中一片空白。

    還算清涼的夜晚她竟熱到像是泡在沸騰的熔漿里。

    撥通視頻又突然消失，已有二次戲耍的重大嫌疑，她必須立刻供上一個合理的解釋。

    前思后想半天。

    沈暮慢吞吞叩字：你也……砸到鼻子了嗎？

    消息一經(jīng)發(fā)出，她捂臉，自己都沒眼看。

    天吶，這是什么愚蠢的問題。

    但實在想不到其他措辭了。

    沈暮苦惱地薅了兩下頭發(fā)。

    心在忐忑跳著，沒過多久，對方就回了微信。

    Hygge：或許更嚴(yán)重。

    沈暮下意識驚呼，驀地坐直。

    還真砸到了？

    她低頭飛快打字：傷到眼睛了？出沒出血？去醫(yī)院了嗎？

    被手機磕到有多疼，沈暮深有體會。

    仿佛遙遠(yuǎn)的另一個自己受到重創(chuàng)，她的眼珠都隱隱開始心理性作痛。

    三連問掃蕩過后，沈暮脖子梗得直直的，緊盯聊天框等他回信。

    一分鐘，五分鐘，十分鐘……

    對面都毫無動靜。

    短短半小時不到，她已經(jīng)腦補出無數(shù)他角膜擦傷眼球充血，被送進(jìn)急診手術(shù)的情景了。

    沈暮呼吸都不自覺地在緊張。

    全沒意識到這一刻自己對他的關(guān)心超出了常規(guī)頻幅。

    沈暮特別不喜歡這種感覺。

    這四年她連進(jìn)游樂場都不敢。

    她并不恐高，但害怕被懸空倒掛時，那種上不去也下不來的絕望不安。

    沈暮很想追問他情況，但又怕擾亂他。

    焦躁糾結(jié)很久，她還是動手指輸入：你處理完傷口就休息，這幾天好好靜養(yǎng)。

    略一思索，她繼續(xù)叩字：不用回，等傷愈合了和我說一聲就好，。

    發(fā)完這條消息，她慢慢放下手機，干坐著發(fā)呆。

    沈暮在心里祈禱，保佑他無事。

    完全忘了喻涵告誡的，對方還存在怪丑矮的可能。

    幾分鐘之后，孤零零躺在床邊的手機突然響起一聲提示音。

    沈暮一下被敲醒神經(jīng)，立刻撈過手機查看。

    Hygge：笨蛋。

    真如他所說，沈暮人都傻了。

    收到他的天降消息固然欣喜，但他怎么這時候罵人啦！

    特殊情況，她選擇大度。

    沈暮：允許你趁人之危這么一次。

    沈暮：都讓你快睡覺了，眼睛可不是開玩笑的，不怕留隱疾啊？

    只過幾秒。

    Hygge：你能再可愛點么。

    他說這句的語氣像是無奈到發(fā)笑。

    沈暮完全被他弄懵。

    沈暮：？

    Hygge：剛剛在開車。

    似乎是怕她的腦袋瓜難以理解。

    他特意接一句：才到家。

    沈暮秒石化。

    所以他那么久沒反應(yīng)，只是在開車而已？

    說她笨蛋，是他根本沒被手機砸傷對吧？

    虧她滿滿一場內(nèi)心戲，怎么這樣……

    可這樣沈暮就不明白了。

    心底深處像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驅(qū)使，讓她生出私心。

    沈暮輕輕咬住一點唇肉。

    小心問：那你之前……怎么回事？

    她想知道，那通未接視頻，他的用意。

    過去她是絕無可能追問的，但今晚大概是被喻涵成功提點，她才有了刨根問底的心思。

    Hygge：之前？

    沈暮微微蹙眉：明知故問�。�

    對面失了片刻聲響后。

    他說：嚇到你了么。

    沈暮胸口緩緩浮動。

    知道他沒受傷，倒是舒心了些。

    沈暮往后倚到靠枕上。

    誠實回答：開始沒有，因為我當(dāng)時關(guān)機了，后來看到的時候，是有嚇到一點點。

    好吧，不只一點點。

    當(dāng)然這句她自動忽略。

    Hygge：為什么關(guān)機。

    是被套進(jìn)去了嗎，怎么就成他反問了？

    沈暮不能把閨蜜招供出來：我可以不回答嗎？

    Hygge：可以。

    沈暮都沒來得及松口氣。

    他又猝不及防一問：如果沒關(guān)機，會不會接。

    第二句緊隨其后：你可以選擇不回答。

    沈暮心臟猛地收緊。

    他的善意體諒卻像架起一座刀山火海。

    讓她瀕臨磨難，無可逃避，不能再和上回一樣蒙混。

    沈暮穩(wěn)了穩(wěn)心神：說實話，我不知道……

    Hygge顧及她的情緒。

    從容隨意道：別緊張，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

    沈暮：什么？

    Hygge：決定權(quán)在你。

    沈暮一窒，兩頰熱暈光速紅到耳后。

    懂他的意思，所以她更罪過了。

    忽然好討厭自己軟弱的性格，不過只是見個面，有什么好忸怩不決的，誰說就一定會有不可逾越的落差了。

    沈暮捏緊手機，低頭，將臉緩緩埋進(jìn)膝間。

    他是她顛沛流離的唯一棲息所，令她那么恐懼失去。

    她實在不是個自信的人，也怕自己達(dá)不到他的預(yù)期，真要更進(jìn)一步，就得面臨關(guān)系裂變再重組，這是一個實實在在的過程，未知的一切都在挑戰(zhàn)她的舒適圈。

    安靜半晌，沈暮抬起臉。

    溫馨的照明燈，在她如霧的美目流淌碎光，深深淺淺，分不清是悸動抑或正肅。

    目光垂落到手機屏幕，絲絲縷縷的長發(fā)順著細(xì)頸柔軟滑散下來。

    沈暮默默吸氣：我絕不是故意戲弄你。

    她非常鄭重其事：你對我，很重要。

    ……

    錦檀公館的夜是靜謐的。

    客廳冷色寬敞，灰調(diào)瓷磚明亮如鏡，裝修盡是不露鋒芒的奢華，反而鋒芒更盛，如它的主人。

    江辰遇脫下西裝外套，扯開領(lǐng)帶，隨手丟在沙發(fā)，里面穿的還是白日那件簡單的白襯衫。

    他兩指勾到領(lǐng)口，解開幾顆紐扣。

    邊走向吧臺，接了杯水，不急不緩喝了一口。

    半敞的衣襟暗掩著，輪廓深邃的鎖骨隱露，透著絲□□。

    擱在茶幾的手機響了兩聲。

    江辰遇抬眸，隔著餐廳靜靜望去一眼。

    他慢慢放下玻璃杯，折身走回。

    拿起手機，靠坐進(jìn)沙發(fā)。

    垂眸淡淡一瞟，不出所料，是寂然半天的小哭包回了消息。

    但看見那兩句話。

    江辰遇還是微不可見一頓。

    他能感受到，住在他列表四年的，是個安全感匱乏的小姑娘。

    她對外界有著不知名的怯意。

    也許是有過不太美好的經(jīng)歷，所以她經(jīng)常性產(chǎn)生焦慮，會有一點輕微社恐。

    心思的細(xì)膩和敏感，無時不刻在催化她的脆弱。

    她很優(yōu)秀，在藝術(shù)上極具天賦。

    他一早就知道。

    但其實，她自己就是一張空白畫布。

    她不會過度袒露真心，或者說是不敢，她善用回避來進(jìn)行自我保護(hù)。

    而此時此刻，她在直白表達(dá)自己的在意。

    這對一個常年將自己封閉在繭里的女孩來說，很不容易。

    看得出來，她是真的怕他不高興。

    畢竟小姑娘鴿他也不是頭一回了。

    江辰遇眸光漸漸邃遠(yuǎn)。

    在商場一貫得心應(yīng)手的能力，眼下忽然失效。

    他在想，怎樣回答，能保護(hù)好對方那顆易碎的少女心。

    短暫沉默。

    江辰遇低頭回復(fù)：知道。

    他以前所未有的耐心安撫：慢慢來。

    對方可能在消化他的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