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仆婦們便在堂屋擺上了飯桌。
因燕淮身份特殊,故而今晚這頓飯也就不必叫旁人伺候,只留下了玉紫圖蘭在一旁隨侍。
少頃,鹿孔夫婦到了,一行人便各自落座。
云詹先生跟云歸鶴師徒、鹿孔,并燕淮幾人一桌而食,謝姝寧則跟月白一道另僻了一張桌子。
不過莊子上沒那么多規(guī)矩,所以兩邊并沒有特地用屏風隔開。
一群人皆落座后,因燕淮亦讓吉祥跟另一個護衛(wèi)一道坐下了,云詹先生便提議讓玉紫跟圖蘭也一道坐下,倆人連連推辭,拒不肯坐。玉紫更是一個勁地小聲喚謝姝寧,求她出面擺平這件事,打消了云詹先生的念頭。
主子坐在一塊吃飯,做下人的就算再得臉,也沒有上桌一道坐下用飯的說法。
吉祥幾個是護衛(wèi),同她們又不一樣。
謝姝寧看到了玉紫的一臉急色,明白過來云詹先生的一片好意對他們來說,只不過是為難罷了,當下幫著拒了。
云詹先生便也就沒有再繼續(xù)多言。
食不言寢不語,很快屋子里便只剩下了提箸的輕微聲響。
謝姝寧看著桌上的菜,心中隱隱期盼著燕淮不能下筷的模樣。
然而誰知,一頓飯吃完了,那桌竟也沒個異常。
她倒是將這一頓飯吃得味如嚼蠟。
等到飯畢,眾人四散而去,走至門邊,她忽然聽到燕淮在邊上笑著說了句:“多謝八小姐款待,一桌竟都是我愛吃的菜色,委實勞煩�!�
謝姝寧瞠目結(jié)舌地扭頭去看他,強自鎮(zhèn)定下來,淡漠地道:“不麻煩,一點也不麻煩,世子是貴客,合該如此�!�
燕淮笑得像只狡黠的狐貍,同她擦身而過。
第217章
疑問
謝姝寧干笑兩聲:“世子好走……”
跟在謝姝寧身后的圖蘭亦是目瞪口呆,待人一走便忙對謝姝寧道:“小姐,奴婢聽得真真的,那些菜都是世子不喜歡不能碰的!”
“不干你的事,是他扯了謊�!敝x姝寧搖搖頭,安撫了圖蘭幾句,“他說的那些不愛吃不能吃的菜,才恰恰是他愛吃能吃的。”
從一開始,燕淮見到圖蘭的時候,怕就猜到了她心里的那點小九九,所以索性將計就計,反誤導了她。謝姝寧穩(wěn)下心神,不由慚愧。原本做這樣的事,便是十足十的孩子行徑,沒想到竟還被反將了一軍,簡直丟人丟到了天邊去。
謝姝寧吐出一口濁氣,斂了亂七八糟的心思,不再想那些事,領(lǐng)著圖蘭玉紫往月白那去。
月白的兒子豆豆正在炕上睡著,一副酣然模樣,可愛得緊。
她在炕頭坐下,問月白道:“鹿孔可有說過世子的傷勢如何?”
鹿孔夫婦無話不談,這些事,想必鹿孔也會告訴月白才是。
果然,聽到謝姝寧問起,月白張口便答:“他倒是提過幾句,說是世子的傷看著厲害,但恢復起來卻也較之尋常人更快,因而并無大礙。”
謝姝寧“哦”了聲,過了會又道:“讓鹿孔給他揀了最好的藥用。”
月白應是,旋即捂著嘴輕笑起來:“小姐可是想讓世子早日走人?”
“留著總難叫人安心。”謝姝寧有些沒精打采,“我不在的那一日,云詹先生都做了什么?”
月白略回憶了一番,肯定地說道:“并沒有什么異常,除了讓莊上的人加緊巡邏保持戒備外,便同往日里一般無二。只是圖蘭跟世子身邊的那個護衛(wèi)出門后,沒一會冬至便也跟著出去了�!�
謝姝寧倒不知道這樁事,詫異地道:“冬至是被云詹先生給派出去的?”
月白微微蹙眉,搖了搖頭:“奴婢也不知確切情況�!�
那時,她知道了謝姝寧失蹤的事,駭?shù)萌炅遣灰娏艘话耄B兒子都抱不穩(wěn),哪里還能分心去顧及冬至。
“他是何時回來的?”謝姝寧揣測著,細細詢問起來,“回來后,可是直接便去見了先生?”
月白頷首:“他只比您回來得早一刻鐘,回來后的確立即便去見了云詹先生�!�
倆人說著話的當口,睡在炕上的小童悠悠醒轉(zhuǎn),揮舞著小胳膊嘟嘟囔囔著誰也聽不明白的話。嘟囔了幾句,似乎是見無人回應,他驀地放聲大哭起來。
謝姝寧便笑了,沒有繼續(xù)就著方才的事問下去,只讓月白去哄孩子。
等到豆豆哭聲漸止,她就沒有再逗留下去,同月白叮囑了幾句鹿孔用藥的事,就帶著玉紫跟圖蘭出了門。
隨后,她回了廂房便悄悄吩咐圖蘭去把冬至帶來。
自回來后,她倒還沒能單獨喚了冬至來問過話,所以方才若月白不提,她也就遺漏了這件事。
在她失蹤不見的時候,云詹先生竟還有旁的事重要到立即便讓冬至出去辦,究竟為的是什么事?
她深知云詹先生的性子和為人,在那樣的境況下,云詹先生便是有再緊迫的事,也會先將她的安危放在首位�?墒虑閰s出現(xiàn)了怪異的偏差,由不得她不奇怪。
冬至來時,夜色已然黑透,檐下的燈被漸次點燃,在夜風里閃爍發(fā)亮。
她抱著書在東次間見了冬至,開門見山地問他,那一日云詹先生派他都出門去做了什么事。
出乎她意料的是,冬至似乎根本沒有要隱瞞的意思,又似乎是云詹先生派他做了事,事后卻忘了叮囑他千萬保密。
燈火通明間,他泰然自若地回答起來:“先生讓我去查了燕世子的事�!�
謝姝寧倒還真沒料到是為了這個事,不禁神思恍惚起來。
過了會,她遲疑不決地問道:“你都查到了什么?”
冬至的本事她也清楚得很,興許還真能被他查出什么她不知道的事也說不準,但月白說冬至比她還早一刻鐘回來,那便是說也根本沒有花費太多精力去調(diào)查,應當也難查出太多花頭來才是。
她期待地看著冬至。
冬至則被她看得發(fā)毛,因知她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背上不由沁出汗來。
“燕世子七歲便離開了京都,直到今年春上才回京來,攏共沒有過多久,能查到的事十分有限�!倍琳f著,“但里頭有幾點十分奇怪的事�!�
謝姝寧有了興趣,示意他繼續(xù)。
“其一,成國公已經(jīng)去世,在身后七七過完,燕家便該為世子上書申請襲爵的事,但您也知道,時至今日,成國公的長子燕淮也依舊只是個世子;其二,他在離京后的那段日子,毫無蹤跡可尋。當然,小姐是知道的,他那段日子應就在漠北,但他在漠北到底都做了什么,又是跟著誰長大的,成國公彼時又是為了什么才送他離開京都,皆無跡可追;其三,萬家眼下似乎并沒有要對世子伸以援手的意思,怕是有意扶持燕二公子�!倍烈稽c一點分析著自己探尋到的消息。
謝姝寧屏息凝神,聽完只點了點頭,并沒有做聲。
第一點,她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宮里還有個司禮監(jiān)掌印在,肅方帝又不是過去的慶隆帝,燕淮要襲爵,只怕要頗費周折,更何況他身邊還有對虎視眈眈的繼母母子。
至于第二點,成國公已經(jīng)逝世,許多事便是真的再無跡可尋。他昔日的心思,也都隨著他的離世,一道埋入地底同黑暗為伴,難以重見天地。然而這些都不重要,對謝姝寧而言,最叫人感到古怪的,其實是冬至口中的第三點。
萬家的人,到底在做什么?
燕淮是大萬氏所出,燕霖是小萬氏所出,但對萬家來說,不論燕淮還是燕霖,有何區(qū)別?
不管最后是哪個襲了爵,于萬家而言,都沒有壞處。這般一來,如果支持燕淮,才是更加的名正言順,道路通暢�?伤麄�,卻似乎沒有一絲要護燕淮的跡象。
而且旁人不知,謝姝寧卻是知道的。
燕淮多年后會殺了他的大舅舅萬幾道,毫不手軟。
難道后來的那些舉動,皆是因了今時的這些事……
謝姝寧推想著,開始慢慢將眼前的這些線都聯(lián)系了起來。小萬氏的助力,怕就是來自燕淮的大舅萬幾道。所以多年后,燕淮得勢,才會那樣毫不猶豫地讓人殺了萬幾道,又幾乎毀了萬家。
他始終是個睚眥必報的人。
謝姝寧看著自己手中的兵書,面上露出個訕笑。
她覺得自己這回,可真是倒大霉了。
以燕淮的性子來看,今日她若幫了他,來日他不一定會報恩,但今日她若得罪了他,將來必定會被他報復……
謝姝寧暈乎乎地想,興許她該趁著眼下這難得的機會將這危險的苗頭扼死在搖籃里才是。
“先生知道這些后,都說了什么?”她搖搖頭,將那些不靠譜的念頭甩出了腦海,追問道。
冬至木著臉,毫不遲疑地道:“先生并沒有說什么,只在這之后吩咐了我再去調(diào)查一番燕世子的生母�!�
謝姝寧睜大了眼睛,旋即慢慢抿緊了嘴唇。
云詹先生要查大萬氏?
這件事歸根究底,到底根源還是在個“萬”字上嗎?
她吸了一口氣,覺得云詹先生那日同她說的水渾了的話,此刻想來卻似別有深意,并不只她所想的那般簡單。
“按照先生的吩咐去辦吧�!敝x姝寧心中忽然開始七上八下的,尋不到底,“得了消息后,先來知會我�!�
冬至莫名有些局促起來:“先生那若是問起您是否知曉了他在做什么,奴才該如何說?”
謝姝寧嚴厲地道:“先瞞著先生�!�
冬至點點頭,應聲退了下去。
夜風透過推開的門縫鉆了進來,吹得謝姝寧一個激靈。她將手中的書合攏放在了一旁,眉頭緊皺地坐在那,狐疑不決地想著,自己要不要賣燕淮一份人情,幫他查一查萬家的事?
但她轉(zhuǎn)念一想,就又摒棄了這個念頭。
她跟燕淮是在差不多的時候一起從漠北歸京的,她的消息網(wǎng)也才用舅舅宋延昭教她的法子布開沒多久,所以即便是冬至,在查燕淮的事上也并沒有什么進展。但燕淮能活著回到京都,身邊又有了吉祥這樣的護衛(wèi),想必手下的能人不少,興許是她所不能比的。
她貿(mào)貿(mào)然插手,反倒像是班門弄斧了。
漫漫長夜,她翻來覆去想了多遍,也未能下定決心。
躲得遠遠的,一直是她這一世行事的準則,而今驟然到了猶豫該不該插手的時候,則叫她輾轉(zhuǎn)反側(cè)。
……
另一側(cè)的廂房里,一身藍布衣的少年正在聽吉祥稟報鐵血盟內(nèi)鬼的事。
聽著聽著,他忽然反手一掌劈在了桌上,疾言厲色地道:“將消息賣給了大舅舅?”
吉祥罕見的吞吞吐吐起來,垂眸不敢看他,“千真萬確�!�
燕淮聞言,怒形于色,雙手撐在桌沿上,青筋冒出。
他重傷的消息,沒有被內(nèi)鬼立即報給小萬氏,卻賣給了他的大舅舅萬幾道,如何能叫他不震驚?!
第218章
不同待遇
大舅萬幾道,自他幼時起,便似乎不大喜歡他。
但外祖母卻十分疼愛他,甚至越過了舅舅家的幾位表兄去。曾幾何時,他還偷偷疑心過,是否正是因為如此,所以舅舅面對他的時候才總是不假顏色,語氣生硬。
可同樣身為他的外甥,燕霖在大舅那的待遇同燕淮則截然不同。
比起燕淮,燕霖實在太得大舅歡心。
雖是幼年的事,但燕淮仍記得。那一年冬上,落了大雪,將整個京都都覆在了綿綿的雪下,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之色,看不到邊際。他跟燕霖穿了同色同料的狐皮小襖,被繼母小萬氏領(lǐng)著出了門,往萬家去。
定國公萬家亦住在南城,但同燕家之間隔著大半個南城,一路行去也要在路上花費不少光景。
可滿道白雪,馬蹄踏過之處皆是濕滑冰冷一片,車夫亦不敢將馬車趕得太快,只緩步勻速朝著萬家所在的清風巷而去。
車門牢牢關(guān)著,連一絲風雪也吹不進來,但燕霖尤為懼冷,縮進了小萬氏懷中不肯出來,口中嘟囔著:“娘親,孩兒冷�!�
小萬氏虛虛摟著他,嗔他小兒模樣像是姑娘家。旋即她又用溫柔得似要滴出水來的眼神望向了他,笑著道:“你瞧哥哥,怎地一點也不冷?你們穿的可是一模一樣的衣裳。依我看,你合該同哥哥一道去同爹爹習武才是�!�
話說到后頭,她的聲音忽然微微變了個調(diào)子。
燕淮那時年紀小,聽出了她話音的顫動,卻沒往下聯(lián)系。
父親只教他一人,明明是吃苦受累叫人天天想著死了算了的事,在繼母看來,卻是虧了燕霖。
不論如何,燕霖才該是父親心中最要緊的孩子才對。
那時的小萬氏,一定是這般想著的。
燕淮此時回憶起往事,面上不由自主露出了個哀戚的神情。
他英年早逝的父親,究竟在用怎樣古怪的一顆心在對待自己的長子?
若說父親待他好,就像是個天大的笑話。在旁的孩子還窩在父母懷中撒嬌嬉鬧的年紀,他便已經(jīng)被父親冷著臉帶到了一排排的兵器前,隨后不及他長大,父親更是迫不及待地將他遠遠送走。
等到他回來,見到的卻是父親的棺木。
金絲楠木的壽材,刷了黑漆,寂靜無聲地擱在靈堂里。
他記得棺木上繪的紋樣,卻忘了父親的樣貌……
“世子,這件事該如何處置?”吉祥久久不見他出聲,忍不住詢問起來。
燕淮垂眸不語,良久方長嘆一聲,少年玉似的面上露出疲憊之色,顫聲道:“再觀望幾日�!�
小萬氏要害他,想要他的命,他皆能理解。為了燕霖,她要動這樣的心思,也并不叫人奇怪。說到底,他的生母不是她。燕家的規(guī)矩,除了繼承家業(yè)的那一人外,剩下的不論嫡庶,待得成年有了妻室,便要離燕家而居。
成國公府,從燕霖生下來的那一刻便注定,沒有一丁點是屬于他的。
等到他長大成人,娶妻生子,能分到手的卻只有寥寥,且小萬氏身為燕家名正言順的老夫人,必然是照舊住在成國公府的。
從此小萬氏便難以時時見到親生的兒子。
這一切,已夠小萬氏想要為兒子謀奪成國公的位置。
要想讓燕霖襲爵,要么他死,要么他成廢人同死無異。
小萬氏的心思,再狠毒,燕淮都能明白。但事情一旦落到了大舅舅萬幾道的身上,他便忍不住頹喪了。
幼時的那一場冬雪,似乎一直寒到了現(xiàn)在,也未消弭。
那一日,馬車到了萬家后一直駛到了二門外方才停下。萬家的人是一早得了他們要來的消息的,因而外祖母早早讓大舅母派了人在二門候著,專等他們來。
燕淮第一個下的馬車。
腳還未著地,身后便傳來一陣穩(wěn)健的腳步聲。
他不必回頭便知,這來的是自己的大舅舅。
果然,大舅母笑著問他怎么今日這般早便回來了。他說知道燕霖來了,特地提前回來。
燕淮那聲已經(jīng)涌到嘴邊的“大舅”便伴著這句話的尾音,又給咽了下去。他僵在那,不知如何是好,覺得頗為尷尬。燕霖忽然從馬車里鉆了出來,推了他一把,嚷著道:“哥哥莫要擋在門口呀!”
大舅舅冷厲的眼神就猛地朝他看了過來。
小時候,燕淮是極怕萬家大舅的。
萬幾道是武將,生得高大威猛,居高臨下地往那一站,一低頭,燕淮便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不敢再動。
他訕訕低下頭,手指揪著衣擺。
身后的燕霖越過他飛快朝著大舅跑去,口中歡快地喊著:“大舅,這回你給我?guī)裁春猛娴牧�?�?br />
他才從滇南回來,肯定給府里的諸人都帶了東西,自然里頭也有燕霖的那一份。
燕淮怔怔想著,身子卻因為方才燕霖的那一撞,踉踉蹌蹌地往地上摔去。若非外祖母身邊的秦媽媽眼明手快扶了他一把,只怕他的腦袋便要在凍得極硬的臺磯上磕破了。
換了燕霖,肯定立即便要嚇得放聲大哭。但他知,他不能哭。從他開始扎馬步的那一天開始,父親便明令禁止他再掉一滴淚,即便是痛極,也只能笑著。
他記起父親端著臉面無表情說過的話,倚在秦媽媽懷里微微笑了起來,眼淚卻忍不住在紅紅的眼眶里打轉(zhuǎn)。
大舅看向他的目光里就帶上了毫不掩飾的厭憎,嘴角翕翕,說了一句話。
燕淮伸手揉向眉心,忽然有些記不得那日大舅說了什么。
夜風自窗欞縫隙鉆進來,帶著即將入秋的微涼。不知不覺間,夏日都已經(jīng)漸漸老了舊了,又一個秋天馬上就要到來。
三秋又三秋,距他離京,竟已都過了這般多個秋天,也難怪他記不清當時大舅說過的話了。
他愁眉不展,渾身乏力,吩咐了吉祥幾句便將人暫時給打發(fā)了出去,自己靴也不脫便歪在了竹制的榻上,闔眼喃喃了句:“自小便不喜歡我,而今竟也想要我的命了嗎……”
呢喃著,他忽然想起了胡家的大場大火。
火場里拾到的那把扭曲的長劍,那個篆體的萬字。
如今想來,卻似乎都有了更合理的解釋。小萬氏手中無人,身后卻還有嫡親的娘家兄長可用。那些人若都是大舅的,就說得過去了,為何下手會那般狠辣,不惜屠村亦要找到他除掉。
如今的定國公萬幾道,癸巳年七月領(lǐng)兵出征滇南時,曾以嚴酷揚名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