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汪山和付予還是同一批入伍的輻射區(qū)志愿軍，雖然宿舍沒被分到一起，但日常在基地里碰面的機會還是有的，而游己幾乎每次見到汪山，都是這副氣鼓鼓的模樣。

    “他就是化成灰，我都認識他！”

    游己冷哼一聲：“這家伙在穿越前電我就算了，來了這里居然還想電我，而且又是偷襲！”

    游己所說的偷襲，是指的半個月前他剛剛穿越錯時空，在哨兵號甲板上被雷電攻擊那次。

    當時正是汪山駕駛的雷電號支援艦前來處理的報警。

    付予還的注意點卻不在這里，他重復道：“穿越前？”

    游己點點頭，隨口說：“嗯，他是你未來的副官，A級雷電系異能者�！�

    “他是我的副官？”付予還有一刻不易察覺地停頓，“你確定？”

    “確定啊�！�

    游己不僅記仇還幼稚，收回不斷飛向某人的眼刀，扭頭就跟付予還打起了小報告。

    “付神，我看王森這人就愛趁人不注意搞偷襲，你可千萬別被他蒙蔽了。有些人看著對你忠心耿耿，指不定背地里就捅你刀子呢！”

    “更何況付神之后還有十多年的精神力暴動史，對于S級以上的異能者來說那可是毀滅性的摧殘和折磨，你肯定沒精力管那么大一個異能者管控塔，還得防著這小子只手遮天搞小動作才行！”

    游己相當積極地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完全沒注意付予還在聽到“王森”這個名字時，眉心隱秘一動。

    “王森？”

    付予還默念了一遍游己所說的名字，說：“你看的這個人，他叫汪山。”

    “哈？”

    游己滿臉問號：“可管控塔里的人都叫他王副官啊，我入職異能塔前被要求背過管理層名錄，他就叫王森……難道，他是王副官的雙胞胎兄弟？！”

    付予還對汪山的信息了如指掌，汪山是孤兒，3歲時被母親遺棄在了輻射區(qū)邊界上。

    因輻射區(qū)情況特殊，無父母監(jiān)護撫養(yǎng)的孩子難以生存，輻射區(qū)少管所幾乎等同于了一個“福利院”般的存在，專門以特殊的“出生罪”收容輻射區(qū)內(nèi)孤兒。

    汪山在少管所中待滿了十五年，期間從未有過親人來尋找他，直至三年前18歲成年，才直接由少管所轉(zhuǎn)入輻射區(qū)志愿軍服役。

    這樣的身世，汪山真的會有雙胞胎兄弟嗎？

    “不對，他就是王森本人！”

    游己突然指著汪山缺了一截的右手大拇指，肯定道：“王副官這里也有殘疾，我穿越時空那天，他在晏組長辦公室脫了指套�！�

    付予還聞言沉默良久，緩緩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

    如果排除游己是故意下套欺騙他的可能性，從游己的口中付予還不難得出信息，未來的那個自己應該是十分信任并器重汪山的。

    可三年前，付予還就是因為追蹤汪山才潛伏進輻射區(qū)志愿軍，他懷疑對方和他爸爸七年前的離奇失蹤，以及他媽媽的死亡有關(guān)。

    二十二年后的自己，為什么會把這樣一個嫌疑人放在身邊？

    “付神？”

    “付神！”

    付予還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只見游己指了指一旁坐著的汪山，遮著臉悄聲提醒：“他在叫你�！�

    其實付予還與游己的交流被限制在了他們兩人的獨屬空間內(nèi)，游己完全沒必要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

    付予還冷淡問：“什么事？”

    “付哥要坐這兒嗎？我吃完了�！币娛程米酪嗡坪醵急蛔鴿M了，汪山想要主動讓位。

    一旁看戲的游己并不了解他們目前的關(guān)系如何，只專注于自身的挑撥大業(yè)：“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付予還也沒多解釋，拒絕了汪山的讓位后，帶著游己轉(zhuǎn)身出了食堂。

    晚上的輻射區(qū)駐軍基地不再有其他活動，付予還照例待在宿舍研讀音標注解，而游己則百無聊賴地啃著半塊吐司。

    “付神的通用語發(fā)音不是挺準的嗎，你還每天對著這破書翻來覆去看什么呢？”

    付予還在這種時候，總是一如既往地沉默以對。

    這段時間整天被禁錮在付予還身邊，游己大概是憋得狠了，干脆自暴自棄過起了老年生活。

    啃完寒磣的吐司晚餐，游己聽著付予還默背音標的聲音簡直就像是催眠曲，過了不久就開始腦袋一點一點東倒西歪了起來。

    付予還中途幾次抽空扶正歪到他肩膀上的悶青色頭顱�？蓻]過多久，游己應該是徹底被周公勾去了魂，竟一下栽倒進付予還懷里呼呼大睡。

    不習慣跟人如此親近，付予還又怕把游己弄醒了，再閑得發(fā)慌制造個什么稀奇古怪的幻象歷險。

    剛往旁邊挪了點位置，付予還的右手就被某人強行拉住蓋到了自己頭上。

    抓著他人的手掌一下一下自助撫頭哄睡，半夢不醒的游己嘴里還念念有詞。

    “媽媽抱，順順毛，己己乖，睡覺覺。”

    “……”

    作者有話要說：

    制造精神幻象是個重要知識點，以后會考~

    第04章

    游己是被凍醒的。

    異能者身體強化，體溫相較普通人要高出許多，這是游己自覺醒異能后，第一次感覺到冷。

    醒來時，游己從二十二年后帶來的唯一一件私人行李小毛毯，正緊緊裹住了他的頭顱，好不容易擺脫了小毛毯的糾纏，游己不禁“嚯”的一聲。

    猶帶著初醒的沙啞，游己脫口而出：“付神是古墓派出來的吧！”

    “？”

    付予還睡覺很輕，幾乎在游己醒來的同一時間他就睜開了眼，但嚴格規(guī)律的作息讓他并沒有動，也沒有出聲。

    游己雖說也算個正經(jīng)富二代，但從小在家就是父母是真愛，而他純屬意外，一路糙養(yǎng)長到成年，對居住環(huán)境、精細口糧都沒什么太多要求。

    被迫綁定在付予還身邊大半個月，游己就打了大半個月的地鋪，這還是他第一次鳩占鵲巢從付予還床上醒來。

    而床鋪的原主人付予還卻正躺在一塊不斷冒著“白氣”的堅冰之上，游己之所以會冷醒，不用想也知道就是拜它所賜。

    “這不會叫‘寒玉床’吧？”

    游己赤著腳下床，繞著白冰轉(zhuǎn)了一圈：“是不是睡在這上面練功，一年抵得上十年？”

    不明白游己在胡說八道些什么，付予還起初沒做回應，直到一雙帶著灼熱溫度的手掌摸上他身下的“冰床”。

    付予還：“把手拿開�！�

    被冰面的超低溫凍了個趔趄，游己卻沒有第一時間聽話地收回手，反而饒有興味地反復蹭了蹭極寒的冰面研究。

    原本占滿了三分之一個宿舍那么大的“冰床”倏地消失。

    付予還沉聲道：“游己！”

    游己一臉懵逼：“付神？”

    “我說，別、碰、它！”

    在沒有開燈的宿舍中，游己憑借異能者發(fā)達的視覺能力，捕捉到付予還深吸了口氣。

    游己歪著頭奇怪道：“付神怎么了？”

    這么多天接觸下來，游己早已摸清20歲付予還的性情。

    雖說不比42歲的他那么謙和有禮，表面看上去也冷硬孤僻，但勝在情緒穩(wěn)定，處事果敢，早有了二十多年后聯(lián)盟戰(zhàn)神的影子。

    這還是游己第一次見對方疑似發(fā)火？

    他剛做錯什么了嗎？

    在這個時空里，游己關(guān)于“冰”最早的記憶，要追溯到他和付予還的第一次見面。

    當時付予還誤會他故意跟著自己，所以用了一塊巨大的“堅冰”將他凍在原地。

    而這塊“堅冰”完全是突然出現(xiàn)的，付予還的異能又屬于特殊的空間系而非五行中的水系異能，不存在徒手引水造冰的能力，那么這塊憑空冒出來的“堅冰”……

    游己直覺自己已經(jīng)非常接近答案了。

    “它該不會是——”游己眨眨眼，試探著問：“付神的……精神體？”

    當“精神體”三個字從游己口中被點破的那刻，宿舍內(nèi)的空氣都仿佛有一瞬間凝滯，付予還雙唇緊抿拒絕回答游己。

    然而此時無聲勝有聲。

    游己：！��！

    異能者的精神體與主人高度共感，游己剛摸了付予還的精神體，豈不是就等于摸了……

    黑暗中，不知不覺彌漫上了股莫名的尷尬氣息，游己喉結(jié)不自然地上下滾了滾，自言自語道：“付神的精神體原來是冰啊�！�

    付予還眼神一暗，卻還沒等他作其他反應，又聽游己繼續(xù)說：“我以為我的精神體是朵花就已經(jīng)夠特立獨行了，真沒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不愧是付神！”游己最后感嘆。

    “……”

    付予還身形一頓，精神體成形反映主人的內(nèi)心與意志，精神體為無生命體征的冰不該是異類嗎？

    早習慣了付予還的不言不語，游己困在付予還身邊這段日子，也想盡辦法給自己找了不少小樂子。

    不知從哪里變出了本殘破不堪的紙質(zhì)書，看模樣應該是他昨天跟著付予還去志愿軍基地圖書室輪值時帶出來的。

    紙質(zhì)書在聯(lián)盟絕跡多年，也就輻射區(qū)這里封閉落后還有些書籍留存，游己手里那本書要掉不掉的封面上印著四個大字——“神雕俠侶”。

    “是精神體應該也沒關(guān)系，付神在未來可是唯一的SSS級的異能者……”

    游己一臉躍躍欲試：“我昨天剛看到楊過和小龍女在寒玉床上雙修練功那段，付神的精神體說不定也有那個效果，要不我們也試試開發(fā)一下？”

    就著游己伸過來的手，看了兩眼翻開的書頁內(nèi)容，越看付予還額角的青筋就跳得越狠，閉了閉眼，付予還避開游己目光灼灼的視線。

    “你們異能者管控塔收人的時候，是都不先考察心智水平的嗎？”

    付予還冷冷地問：“你今年幾歲？”

    游己：“……”

    被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公然質(zhì)疑幼稚，游己一臉無辜地攤攤手：好嘛，不試就不試怎么還帶人身攻擊的。

    莫名其妙穿越錯時空來到星歷200年，時間組組長晏又玦人都不知道還在哪個犄角旮旯里貓著，他又被綁定在付予還身邊無法脫身。

    而20歲的付神根本沒有什么精神力暴動問題，他的任務進度始終為零。游己無聊到連精神幻象歷險都祭出來了，實在是玩無可玩。

    不再插科打諢，游己嘆了口氣，難得顯出幾分可憐兮兮：“付神，我真的好無聊啊，你們這里一點都不好玩�！�

    然而，還沒來得及多憂傷一秒，游己似乎想起了點什么，一把抓住付予還的右手腕，同時嘴里問道：“今天是幾月幾號�。俊�

    付予還掙了一下：“12月21日，放手�！�

    “不是，我是說古歷時間。”擺弄了會兒付予還手腕上的聯(lián)絡器，游己驚喜抬頭：“付神，我今天十八了！”

    “你不是說，異能者管控塔的最低服役年齡就是十八？”

    “按星歷算，我確實上個月就滿十八了。”說起這個，游己不由得意道：“但是我家都是過的古歷生日，我媽媽說不希望老的太快，所以我們一家都是比星歷時間延后一個月慶生的。”

    “想回家去看看？”付予還想了想問。

    付予還是空間系異能者，最常用的異能技就是空間瞬移，想要帶游己回趟核心區(qū)的家的確易如反掌。

    “還是算了吧，這個時代我都還沒出生呢�！�

    游己出生于星歷204年，現(xiàn)在這會兒他爸媽估計都還沒來得及認識。

    游己的媽媽沈思琳是個A級木系異能者，年輕的時候長得非常漂亮。

    游己從小就聽大人們各種調(diào)侃，說他爸爸當年為了追求沈思琳，可是直接半年多沒去公司上班，每天按時按點接送還是大學生的沈思琳上下課，陪吃陪喝陪自習，就怕沈思琳被人搶跑了。

    而作為完美繼承了沈思琳顏值的寶貝兒子，游己摸著自己線條優(yōu)越的下顎，五官俊逸的臉上充滿了真情實感的憂慮。

    “我這么英俊瀟灑帥氣逼人，要是我媽見到我之后愛上了我，那我不就出生不了了？”

    “……”

    不知是不是被某人無處安放的自戀之魂震懾住了，付予還不再搭腔轉(zhuǎn)而整理起了內(nèi)務，直到出門前才重新示意游己。

    “跟我來。”

    -

    “啪嗒�！�

    付予還擰開煤氣灶旋鈕那一刻，游己對著火光發(fā)出驚嘆：“這是……燃氣灶？”

    燃氣灶在聯(lián)盟其他區(qū)域被淘汰已久，游己的“沒見過世面”也算情有可原。

    付予還“嗯”一聲，俯身從基地后廚某個底柜中翻出兩個雞蛋，就聽游己喊他的名字：“付神！”

    “怎么？”付予還扭頭。

    “你們基地居然還有這種東西！”

    大半個月沒沾過葷腥的游己，瞪著付予還手中的雞蛋幾乎眼冒綠光：“雞在這兒能活嗎？”

    輻射區(qū)志愿軍駐軍基地雖從嚴格意義上說，并不處在輻射區(qū)地界內(nèi)。

    但輻射區(qū)四面環(huán)海，駐軍基地位于輻射區(qū)附近的一個小島嶼上，長年累月被輻射含量日漸升高的海水侵襲，小島上黃沙漫天、土地貧瘠，動植物在這里可以說已經(jīng)完全絕跡。

    付予還沒有直接回答游己的疑問，而是手一抬，后廚角落便突兀地傳出幾聲“咯咯”的雞叫。

    “上次領(lǐng)命進輻射區(qū)絞殺動物，看它活力不錯就帶回來了。”付予還語氣平淡，單手敲開蛋殼，煎煮，翻面一氣呵成。

    游己不解：“絞殺動物？為什么？”

    “怕基因污染，動物全部絞殺。”付予還嘴角短暫地勾起，眸色冷寂。

    “聯(lián)盟政府出于人道主義將輻射區(qū)民眾圈養(yǎng)起來，但輻射區(qū)內(nèi)動植物大量死亡，就算存活下來，也會由定期進入輻射區(qū)執(zhí)勤的志愿軍圍追絞殺，你說是為什么？”

    付予還冷峻的臉上嘲諷一閃而逝，游己也慢慢收起了乍見雞蛋的驚喜。

    “可是，二十多年后的輻射區(qū)，在聯(lián)盟是和其他四大區(qū)享有同等生存自由權(quán)的，也許聯(lián)盟政府……”游己試圖為聯(lián)盟辯解，但蒼白的言語越說越?jīng)]底氣。

    還要二十多年啊，輻射區(qū)這種地方，普通人多待上一秒都是對生命的巨大威脅。

    沉默了好一會兒，游己忽又挺直了脊背，臉上重新?lián)P起神采：“不是也許，在未來的十年內(nèi)，一定會有人站出來改變這一切�！�

    輻射區(qū)的解放不可能一蹴而就，但人們的希望之火從未熄滅。

    付予還不置可否，似乎只專注著手上的煎蛋，而他輪廓分明的側(cè)臉在灶火映照中，顯得愈發(fā)清冷。

    游己也識趣地不再繼續(xù)這個話題，乖巧站在一旁，時不時轉(zhuǎn)頭瞟一眼身后“咯咯”叫的母雞。

    等后來瞟的頻次高了，付予還出聲提醒：“別打它的主意。”

    游己眉骨一挑：“才沒有！”

    “我沒有想吃它的意思……”游己不自在地撓了撓耳后根，“我不是說過我的精神體是朵花嗎？

    “雞這玩意兒，好像是吃花的來著？”

    付予還裝盤的動作微頓，隨即空出一只手揮向游己身后，角落的母雞瞬間不見了蹤影。

    用空間異能重新將母雞隱匿起來，付予還問：“這樣呢？”

    “沒事了，沒事了�！庇渭核闪丝跉獾耐瑫r不忘瘋狂挽尊，“我其實也就只有那么一丟丟怕�！�

    兩口扒完付予還給自己做的“愛心”生日蛋，雖然沒有“糕”卻也讓游己眉開眼笑，連帶著跟付予還跑步加操都比平時積極了不少。

    而心情過好的后果就是，直到早操結(jié)束游己跟著付予還返回宿舍前，都還在纏著付予還不停的嘰嘰喳喳。

    “付神，你同宿舍的士兵呢？外出執(zhí)行任務去了嗎？”

    輻射區(qū)志愿軍基地的宿舍都是雙人間，可自從游己住進這里后，還從沒見過付予還的同宿舍舍友，對方的床鋪也一直空著，連床單被褥都沒放。

    但當游己第一晚提出自己去睡那張床時，付予還卻只是扔了套新的三件套讓他去打地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