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她吃不準他躲開的舉動究竟是故意還是無意,不敢再貿(mào)然碰他,正好也確實喜歡這個味道,便深深吸了一口氣,轉(zhuǎn)移話題:“你身上什么味道這么香?”
“好聞?”江開扯起衣服領口抖兩下扇風,篤定地說,“沐浴露�!�
“我好喜歡這個香味�!焙钛┾f。
江開微微偏頭打量她,流光溢彩劃過他的臉龐,他在氛圍燈里笑得她心旌搖曳:“想不想get同款?”
夜場的老手了,怎么會聽不出這其中的潛臺詞。
他在邀請開房。
侯雪怡慢慢將頰邊頭發(fā)攏到耳后,極盡嫵媚:“好啊。”
“牌子不知道,我也是老婆給買的,你去街邊小賣部挨個聞洗潔精,肯定能找到�!痹诤钛┾老厕D(zhuǎn)驚愕的眼神中,他慢慢起身,眼神聲線依舊曖昧如情人的凝視和低語,“她一個人在家,我先回去陪她了。”
只是這其中的緣由,江開不便說給盛悉風聽——這要怎么說?
自己聽了都覺得變態(tài)。
而且他真的好奇女生的腦回路,他把話說到那個份上了,打死他都想不到侯雪怡居然以為他的老婆另有其人。
盛悉風也是,他不懂她為什么看到侯雪怡就懷疑他亂搞,明明同行有這么多男人。
說到這個,盛悉風也有點苦惱,回首整個侯雪怡事件,都對她的愛情觀造成了很大的沖擊。
“因為我完全沒有想到,侯雪怡喜歡你,卻可以跟別人一起出來度假�!�
除此之外,江開可以在知道侯雪怡對他有意思的情況下,放任她與自己同行。
攔車男明明在酒吧看出侯雪怡喜歡江開,他還是可以帶著她一起出來玩。
還有攔車男可以一邊和侯雪怡牽扯不清,一邊向別的姑娘示好。
也許因為她沒談過戀愛,所以她的愛情觀十分理想化,非黑即白,沒有模糊地帶,喜歡就是喜歡,眼里容不下其他人,身邊更容不下其他人;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給一絲甜頭。
“她對我算哪門子喜歡。你的想法太孩子氣了,小心被人騙�!苯_本想打破她的理想主義,臨到嘴邊又改了口,“算了,你懂那些也沒用,反正你又不談戀愛�!�
“你說說唄�!笔⑾わL說,“萬一哪天我要談�!�
江開睇她:“你都結(jié)婚了,還要跟誰談戀愛?”
這盛悉風就不能忍了:“就準你在外面招蜂引蝶,我不行?”
“我在外面干嘛了?”江開莫名其妙。
她沉默一下,干脆直言:“你敢說你外面沒有女人�!�
對他的私生活,她一直采取不想、也不問的方針,說完全不介意是假的,只不過圖個眼不見為凈罷了。
既然今天把話說開了,她也想聽個明白話。
“我為什么不敢。”江開更莫名,“你把我當什么人了?”
雖然是出乎意料的答案,但盛悉風信。
他是很坦蕩的人,如果有,他沒什么不敢承認的。
江開看她沉思不語,催促道:“想說什么就直接說,別一會我又平白無故被你扔行李。”
“……”盛悉風口袋里的手微微蜷縮一下。
不好意思,她在想既然他外面沒人,回家為什么不吃飯。
這可不興亂說啊。
“沒什么,我不想走了�!彼b望小屋的方向,看著不遠,但走了半天,還是那個距離。
江開說:“我想走,吃撐了�!�
“那你走吧,我要坐車�!笔⑾わL使喚他,“你幫我給前臺打個電話�!�
江開不肯:“要打你自己打。”
盛悉風:“我沒有前臺電話�!�
“那你就走�!彼右粋人走沒意思。
“我走不動,要么你背我�!薄笔⑾わL不肯邁步。
“你想得美�!苯_遞出一只手,“拉你上去行吧?”
盛悉風看了看他的攤開的手掌,沒有去牽他的手,她兩個手掌合抱住他的胳膊,身體往后仰,力全卸給他。
疾風嗚咽,陽光在樹間跳躍。不見市聲的山野間,只有他們兩個人。這么拉著她走了幾分鐘,掛著個人本來就累,還是上坡路,江開不由埋怨:“我靠,你倒是也走幾步啊�!�
盛悉風:“你自己說了拉我的。”
兩個人拉拉扯扯,龜速前進。
身后傳來車輛行進的聲音,二人回頭,只見叢林掩映間,一輛紅色的酒店擺渡車遠遠駛來。
盛悉風眼里爆發(fā)喜悅的神采,松開一只手,沖來車揮手示意。
江開知道這車她坐定了,也只能停下來陪著等。
擺渡車慢慢降速,停在他們身邊。
透過車窗,看到里頭坐著沈錫舟。
自己人更好辦事,盛悉風迫不及待上前。
沈錫舟先她一步,打開擺渡車移門:“干嘛�!�
“沈錫舟,捎我們一程�!笔⑾わL改口,“哦,就我,他要步行。”
沈錫舟視線從她仍扣在江開臂彎間的手上掃過。
盛悉風這才發(fā)現(xiàn)她和江開還沒分開,連忙松手。
沈錫舟一本正經(jīng)丟下一句“沒位置”就重新把門關上了。
盛悉風:“……”
她對著遠去的車輛,目瞪口呆地站了會。
沈錫舟這個表現(xiàn),這個眼神,她可太熟了。
這他媽,是嗑cp啊。
第
19
章
擺渡車七彎八拐,
很快消失在路的盡頭。
如果沈錫舟單純出于兄妹恩怨不讓盛悉風上車,那好辦,罵他她在行,
她能從山下罵到山上;心情好的話,
她還會在晚上家族聚餐的時候提上一嘴,當然大家都長大了,這招對沈錫舟已經(jīng)沒有太多殺傷力,
最多讓他耳根不得清凈。
但他搞這一出,盛悉風都不知道作何反應。
有點類似讀書那會,有緋聞的男女同學被班里同學起哄。當兩個人先后站起來回答同一個問題,當兩個人的名字緊緊挨在成績排行榜上……都是微不足道的事,
但足以在那個青澀的年紀引發(fā)一場小地震。
老師一個人在講臺上莫名其妙:“笑什么呢?”
然后大家笑得更兇。
或許老師也心知肚明,只不過配合著裝傻。試問哪個班沒有經(jīng)歷過這樣的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青春用高度相似的招數(shù)路過一代又一代人的青春,留下濃墨重彩的痕跡,余生都不會褪色。
它從未失手。
盛悉風讀高中那會,人已經(jīng)徹底長開,
學校里喜歡她的男生很多,隨著龍?zhí)鞂毘鰩熚唇萆硐人溃?br />
后面幾個追求者也無一例外慘遭江開和沈錫舟敲打,
后來就不太有男生敢公開追求她了。
但誰誰誰在寢室夜話里表達了對她的好感,
誰誰誰在路上遇到她的時候頻頻回頭,
誰誰誰對她特別殷勤,
還是會在學生之間流傳開來。
被班里起哄的滋味她并不陌生,感受談不上好,
或許一開始還能滿足下虛榮心,
次數(shù)多了,
就只剩尷尬。
沈錫舟畢業(yè)、江開復讀高三、她讀高二的那年,是她和江開關系最好的一年,因為沈錫舟不在,她和江開有了很多單獨行動的機會。
孤男寡女,又是外形極為相配的兩個,難免惹來旁人的猜臆。
緋聞發(fā)展到最熱烈的時候,江開畢業(yè)了,雞飛狗跳三人組駐守遠橋中學的成員只剩下盛悉風一個。
準高三的課業(yè)變得極為緊張,所有的副課和自習課都改成主課,各科老師的喉嚨也有些吃不住,所以有時候老師會把兩個兄弟班的課調(diào)到同一節(jié),然后讓其中一個班搬著椅子坐到另一個班一起上,為老師省下一節(jié)課時。
盛悉風記得那是高考后的幾天,他們班到隔壁班上數(shù)學課,數(shù)學老師上課上著上著,就說起了題外話:“今年的數(shù)學真的太難了,可以說非常變態(tài),最后一道大題完全超范圍了,平均分創(chuàng)近20年新低,不過嘛……”
他話鋒一轉(zhuǎn),“越難就越拉大貧富差距,誒,有幾個學生吧,不管你把題出成什么樣,他就是能給你解出來。上屆高三一班的那個江開,估分就滿分�!�
全班同學的目光都匯向盛悉風,已經(jīng)開始有好事者發(fā)出低笑聲。
這還不是高潮,高潮是就在這時,窗外走過數(shù)學老師口中的傳奇,白色帶領T恤,灰色運動褲,單肩書包,側(cè)臉精致,身影挺拔,盛夏的陽光落了他一身。
因為不是在校學生,所以堂而皇之拿著手機看。
誰也沒料到他一個畢業(yè)生這會居然出現(xiàn)在學校,短暫的怔愣后,整整兩個班的起哄聲像一聲響雷,轟然爆發(fā)。
此起彼伏的拍桌,口哨,尖叫,跺腳,怪笑……連老師都因為說曹操曹操就到的意外驚喜,在講臺上笑得直不起腰。
一個班就夠鬧騰了,更別說兩個班,那威力可想而知,不知是不是盛悉風的錯覺,似乎連窗戶都震了震,她的耳膜有好幾秒鐘的不適。
這是她第一次因為江開被全班同學起哄,他倆不在同個年級,課堂上沒什么談及他的機會。
和從前一樣,她仍然覺得尷尬和羞赧。
但本質(zhì)和從前截然不同,因為除此之外,更是甜蜜的默許,和數(shù)日不見的思念涌流。
和喜歡的人的名字連在一起,是不會覺得反感的。
那天江開回校是為了辦一個出國留學的手續(xù),聽到教室里幾乎要掀翻房頂?shù)男鷩W,他下意識往里望,一眼在八十幾號穿著同樣校服的人里面捕捉到盛悉風。
教室里已經(jīng)快炸了,盛悉風根本不敢再看他,低著頭強裝鎮(zhèn)定,能清晰感覺到自己的臉頰急劇升溫。
這么鬧了有大半分鐘,數(shù)學老師再三鎮(zhèn)壓紀律,教室里才逐漸恢復平靜。
盛悉風悄悄抬頭,窗外已經(jīng)沒有江開。
校服口袋里的手機連續(xù)震了幾下,不出所料,是他的信息。
比沈錫舟帥一點:「我回來開證明」
「給你帶了點吃的,放你桌子上了」
很反常地,他絕口不問那番起哄。
他也是這么過來的,當然明白教室里的起哄代表著什么。
她更不會上趕著提。
兩人全當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今時今日,沈錫舟憑著特殊的身份和巨大的反差感,一個人、輕描淡寫,制造了兩個班的效果。
和當年一樣,二人都沒有就沈錫舟的反常行為發(fā)表任何見解,沉默了兩三秒鐘,江開率先邁步:“走吧。”
“哦�!笔⑾わL老老實實跟著他走,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頗有點奸情被撞破后的避嫌意思。
比當年還要命,當年好歹隔著個手機屏幕,現(xiàn)在人就在身邊,躲都躲不掉。
山野那么空曠,卻又顯得那么擁擠。
倆人無言地走出一段路,江開一改前頭強迫她散步的專-制,主動問:“累不累?給你叫車�!�
盛悉風忙不迭地點頭。
坐車大大縮短了煎熬的時間。
幾分鐘后二人回到木屋,廊下的狼狽還沒收拾,屋里更是亂得仿佛野豬出沒過。
盛悉風在這種事情上向來沒自覺,雖然東西是她扔的,但她還是心安理得回了房間,留江開自己收拾殘局。
江開甚至都沒有損她是“公主”。
盛悉風估計他也還是有點尷尬,生怕說她公主,她一良心發(fā)現(xiàn),就留下來幫他一塊收拾。
過了約莫十分鐘,盛悉風正要出去,忽聽房門被敲響,江開在外頭問她:“盛悉風,讓不讓金毛泡溫泉?”
“可以吧。”盛悉風低頭看看自己剛換好的泳衣,“你們要泡嗎?”
“嗯�!苯_說,“你泡嗎?”
盛悉風:“嗯�!�
她的手握在門把手上,卻怎么都不敢撳下去。
泳衣是偏保守款,但再保守也是泳衣,露膚度擺在那里,又是緊身,她想到要穿到江開面前,兩個人衣著單薄地單獨待在一個池子里,就哪哪都不自在。
山莊的湯泉用的活水,是當?shù)仄焚|(zhì)最上乘的溫泉,所以這趟度假的重點就在于此,她帶了不少泳衣,全部拿出來擺在床上,一一對比,前后換了幾套,要么太暴露,要么不好看,反正都不好意思穿到他面前。
她干脆換回了常服才出去陽臺。
湯池之上熱氣氤氳,金毛興奮得要死,游來又游去,攪得湯泉水波激蕩,江開的頭發(fā)被它甩起的水花淋得半濕,但沒有責怪之意,噙著笑看它在水里撒歡,時不時還吹個口哨給它助興。
只看他一眼,盛悉風就知道自己不跟他一塊泡溫泉的決定非常正確。
男人大半身體浸沒在水中,只露出寬直的肩膀和一截袒露的胸口,是常年不見日光、有別于臉頸的白皙膚色,鎖骨和肩胛骨明顯凸起,瘦但不顯羸弱,水流順著恰到好處的肌肉線條往下流淌,滾進半渾濁的水中。
非常蠱人。
聽到動靜,他掀起眼皮看她,看她的穿著,那雙被水汽蒸得潮濕的眼里浮上一層疑惑。
“我要去練琴�!笔⑾わL主動解釋。
盛悉風自學琴開始,除非病到起不來,就沒有哪天不練琴的,就連高考那幾天都沒能例外,去外頭過夜的話,小提琴倒是方便攜帶,鋼琴比較麻煩,得提前聯(lián)系安排。
沈常沛早就幫女兒提前確認過了,度假山莊內(nèi)有個小型劇院,備著鋼琴,免去家里弄臺鋼琴上山的興師動眾。
盛悉風不能理解出去玩還要練琴的規(guī)矩,小的時候每次在外頭過夜,都要跟沈常沛經(jīng)歷一番哭鬧或討價還價,所以沈常沛特別頭疼帶她出門。
獨自乘坐擺渡車前往劇院的路上,盛悉風收到沈常沛的微信。
悉風麻麻:「乖囡,在干嘛,不要忘記練琴哦」
盛悉風無法解釋自己心頭升起的無名之火。
明明她今天對練琴沒有任何怨言,明明沈常沛語氣那么溫和。
唯一合理的解釋,也只能是江開說的叛逆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