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唐楚君試探著問,“你對岑鳶這個人,到底了解多少?知根知底嗎?”
知根知底嗎?時安夏覺得不知,又好像知。
自那晚岑鳶從窗戶帶她去蓮花巷看霍斯山那場大戲之后,每天晚上夜深人靜時,他就踩著月光來找她……
第203章
她才是最該死的那個
最近幾日,岑鳶替時安夏查朱氏做下的惡事,追查她母親被昧下的嫁妝去向。
還有關(guān)于驚蟄的過往,魏家莫老先生身邊人的動向,以及嬋玉公主鳳陽郡主等等……一樁樁一件件,都是他替她查清。
夜深人靜時,岑鳶會悄悄把消息送過來。
隔著窗欄,他站在窗外,她趴在窗欄上。
有時是他口述,有時是列的清單。單子上不是他的筆跡,應(yīng)該是他的屬下所寫。
時安夏根據(jù)岑鳶提供的資料,逐一整合。
他會安靜站在那里,聽她提問,為她解答;聽她說接下來想要做的事,也聽她制定出計劃。
然后他會安排人手去執(zhí)行她的計劃,替她實現(xiàn)閨閣女子做不到卻天馬行空想做的事。
怎么說呢,他像她手中的一把劍。
指哪打哪。
岑鳶見識廣,謀略也深。
她聽他寥寥幾言,便知他是能指點江山之才,替她做這點子小事實在是……浪費了。
他手里有人,一批才能極高的人。
就如那夜收拾霍斯山,如果不是需要合理合法將真相攤到淮陽伯爺夫婦面前,上報給明德帝知道,他是完全可以讓那一家子消失得無影無蹤還不留痕跡。
他告訴她,他手下的人叫“青羽衛(wèi)”。
如果她需要,他隨時給她用。
兩人便是如此無需過多言語,便織出一張大網(wǎng)將朱氏束縛住,只折騰她,不讓她輕易死去。
他們配合得很好,但有殺雞用牛刀的感覺。
這讓她想到,前世他倆肯定也是這么配合默契。
所以母親問,知根知底嗎?
她其實是知道一些的。
岑鳶的底細是,可以扶持一方勢力為王。
甚至她有一種直覺,他可以顛覆一個王朝。
岑鳶太強大了。
他懂的東西,不是她這種后宅女子所能理解。
前世晉王那廝,也一定是靠著岑鳶在明德帝跟前展示出優(yōu)秀的才能。
明德帝便以為晉王是可造之才,才將江山托付于他。
誰知晉王不過是個花架子。
登基之后,榮光帝便封了岑鳶為衛(wèi)北大將軍,因為需要他為新皇護佑江山。
可榮光帝又忌他才能,所以將他調(diào)去守邊防。
而岑鳶為什么要幫晉王?時安夏已經(jīng)猜到,是因為她眼瞎,一心要嫁給晉王。
而他只能幫她。
幫她,便是幫了晉王。
所以時安柔會以為岑鳶是晉王的人,其實岑鳶是她的人啊。
原來,北翼山河破碎的罪魁禍首是她。
禍國殃民,也是她。
說什么挽江山社稷于懸崖,救萬千百姓于水火!是她把北翼山河推向懸崖,是她把萬千百姓置于水火。
她才是最該死的那個……
唐楚君見女兒兀自發(fā)呆,便用手在女兒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時安夏掩下眼中的悲戚,溫溫道,“想岑鳶的底細啊。”
唐楚君急切想知道。
岑鳶是什么人?家在哪里?父親母親是誰?
為什么陳家老爺是他的養(yǎng)父?
拿來糊弄人的幽州洛家又是怎么回事?
這些問題在唐楚君腦海里盤旋了許久,“那你到底知道多少��?”
時安夏搖搖頭:“我知道的不比您知道的多多少。反正他不是壞人,長得好看,能入贅……哦,不入贅住隔壁不遠也行,這不是方便母親串門嗎?”
唐楚有被糊弄到。
時安夏抬頭一瞧屋外,夜色已濃,忙起身道,“母親,我回去歇著了。明兒哥哥春闈結(jié)束,咱們做點好吃的等他回家�!�
唐楚君點點頭,“我都已經(jīng)在準備了。結(jié)果你大伯母說,她會準備好酒菜,請你們書院所有人吃席�!�
“大伯母有心了�!睍r安夏告別母親后,回了夏時院。
剛一進院,就見夜寶兒搖頭擺尾沖出來迎接。
紅鵲笑道,“姑娘,夜寶兒等您好久了,奴婢叫它進去睡覺,它也不肯�!�
時安夏心道,它哪是在等我,分明是在等岑鳶。
最近市面上大黑狗走紅,都買不到了。
前陣子北茴她們找遍了狗市,也只找到兩三只,都養(yǎng)在侯府幾個門房處,讓門房小廝好生養(yǎng)著狗子看家護院。
而夜寶兒一直躲在夏時院沒出去過,一是怕被人認出是元宵夜出風(fēng)頭的那只狗,二是給它養(yǎng)傷。
它身上的傷,大大小小不計其數(shù),且得養(yǎng)幾月呢。
如今最明顯的是,吃得好,肉肉長起來了,毛色黑亮黑亮,看著更像墨寶兒了。
兩只狗子真就是除了腦袋上那撮心型的白毛不同,其余簡直一模一樣。
時安夏摸了摸狗腦袋,笑道,“寶兒……”
剛一出口,她就想起最近夜里岑鳶來的時候,夜寶兒也會聽著聲音躥過來。
一人一狗站在她的窗外。
他有時候笑笑地看著她的眼睛,叫,“寶兒”。
待她紅了臉,瞪大眼睛的時候,他就會摸摸夜寶兒的頭,忍著笑說,“寶兒最近又長胖了�!�
時安夏覺得自己被紅顏暗害了。
她最近真的胖了一圈。
便是對正在替她拍打披風(fēng)上灰塵的南雁道,“告訴紅顏,以后少弄點補品……”
話音還沒落呢,就見紅顏捧著個比臉還大的砂鍋罐子站在那里,笑容僵在臉上,委屈巴巴的,“夏兒姐姐,我慢火熬了兩個時辰才燉出來的雞湯,你多少得喝點吧�!�
又怕時安夏不喝,還緊巴巴補了一句,“我都等你一晚上了。”
時安夏撫額,“紅顏啊,你看我都胖成豬了,再補下去,豬都嫌我胖了�!�
紅顏搖頭,“不胖不胖,夏兒姐姐就是太瘦了點,才要多補補。”
有一種胖,叫紅顏覺得你不胖。
時安夏無奈道,“這樣,你先放我房里去,我沐浴完再喝�!�
紅顏嘟嘴,“你又想糊弄我。”
時安夏捏了捏她的小嘟臉,“紅顏,咱商量個事兒啊。從明天起,亥時以后咱就不進食了,早上起來補行嗎?”
紅顏眼睛亮了,“那你白天得聽我的!”
“聽聽聽!”時安夏哭笑不得,“紅顏的話,誰敢不聽�!�
“夏兒姐姐你不許糊弄我�!鼻窦t顏便捧著罐子進了屋,邊走還不忘交代,“今兒晚上的,必須喝了啊�!�
時安夏心頭已有了打算,笑著點頭,“喝喝喝,你放那兒,我一會兒就喝�!�
待她沐浴梳洗完,換了件月白色帶絨的錦襖坐在屋里等岑鳶來。
他今兒必須來!
他不來,那么大罐雞湯怎么辦?
嘀嗒一聲,小石子敲打窗欞的聲音響起。
她心頭一喜,起身推開了窗。
他身披月光,站在那里。
第204章
掃尾子姑娘
岑鳶身披月光,站在那里。
時安夏披散著沐浴后剛絞干的長發(fā),就著月光,笑看他清冷英俊的眉眼。
他微微挑眉,“在等我?”
小姑娘穿著月白色帶絨錦襖,眉眼彎彎,眸里是比月光更恬淡、比星光更細碎的光華。
他看著她,便有一種酥麻從指尖傳遞到心臟,令他情不自禁攥緊了一下手指。
小姑娘睜著清凌凌的眼睛問他,“你,想進屋來嗎?”
岑鳶一愣,隨即唇角淡淡逸出一絲笑來。
他笑起來真的很好看,比板著臉好看多了,“你讓我進,我就進來�!�
這讓她想起那日問他,“你是想假成親?”
他回答:“你若要假便假,你若要真便真�!�
于是她邀他進屋之前先申明,“如果被人逮著了,我們這算私相授受。我名節(jié)會受損。”
“逮不逮著我都會娶你啊�!贬S這么答,嘴角噙著笑。他偶爾說話帶著一個小尾音,好聽極了,有種莫名甜蜜的味道。
時安夏也笑了,側(cè)了身,讓出位置。
岑鳶只手一撐窗臺便躍進屋來。
他姿勢極好看,又快又矯健,臂力應(yīng)該很好……想的什么呀!時安夏又紅了臉。
這是岑鳶第一次進入時安夏的閨房。
在成親之前就入閨房,她應(yīng)該是很信任他的。
岑鳶這么想著的同時,忽然一個黑影朝他撲來。
他沒躲,張開雙臂,把那黑影抱個滿懷。
他笑著看時安夏,話卻是對懷里的黑影說的,“寶兒,你又沉了�!�
時安夏:“�。�!”
總生出一種錯覺,覺得他在點她。
她忍不住揉了揉自己圓了不少的臉頰,輕聲道,“坐�!�
兩人相對而坐。夜寶兒趴在一旁,將腦袋放在岑鳶的鞋上,尾巴一搖一搖。
燭光暖暖的,風(fēng)吹來,也一搖一搖。
時安夏拿起剪子剪了一下燭心,燭光亮了不少。她這才坐下,揭開砂鍋罐子。
香氣立刻盈了滿屋,帶著人間煙火氣的香味,讓人覺得一切都真實。
岑鳶掀眸看她一手拿白色玉碗,一手拿玉勺,拂開湯上一層油,將里面的烏骨雞,山藥,松茸挑進碗里。
她伸手遞給他,“給我全吃掉�!�
他想笑,斂眉,“我不需要補�!�
他一語雙關(guān),雖然知道她重生而來,但看著她未及笄的模樣,說這話還挺犯罪的。
時安夏明顯是聽懂了,臉刷的紅透,瞪著他,兇巴巴的,“喝掉�!�
門外傳來北茴的聲音,“姑娘,夜寶兒在您屋里?需要把它帶出來嗎?”
時安夏揚了聲兒,“不需要,我躺下了,它陪著我呢�!�
屋外的紅顏垮著臉,小聲嘀咕,“又糊弄我,還說喝雞湯呢。”
岑鳶低聲提醒,“紅顏在抱怨,說你糊弄她沒喝雞湯。”
時安夏撫額,只得站起身朝岑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后又拿過他手中的玉碗朝門口走去。
她開門,清咳一聲,“紅顏,我正在喝雞湯,喝完我就睡覺,你放心了?”
紅顏一瞧,眼睛彎成月牙,“那我看著你喝完再走,正好伺候你漱口�!�
時安夏:“!!!”
日子沒法過了!
她丟了個眼神給北茴,“弄走她,讓她睡覺去。”
北茴無奈笑了,“紅顏姑娘,你整天跟奴婢們搶活兒干不太好吧?廚房那邊也來反映,說你把鍋啊灶的全占了,他們想干活兒都只能等你干完了才能進行。你這很影響咱們夏時院的正常運轉(zhuǎn)啊。”
邱紅顏小臉一垮,差點哭了,“是,是嗎?我,我只是想證明我有用,我不白吃飯,我會干活兒。”
北茴又道,“紅顏姑娘,您是我們姑娘的妹妹,不需要會干活兒。你只要每天開開心心的就可以了,比如現(xiàn)在,你應(yīng)該去睡覺,而不是跟奴婢們搶活兒干。”
“哦�!鼻窦t顏也覺得自己搶活兒干不太好,低著頭委屈巴巴地朝時安夏福了福身,垂頭耷腦準備退下。
時安夏于心不忍,“紅顏,雞湯很好喝哦。”
邱紅顏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真的?”
時安夏笑著點頭,“真的,聞著就香,特別好喝�!鳖D了一下,又道,“不過呢,你聽過一句話嗎?”
“什么話?”
“月滿則虧,水滿則溢。像這種大補的東西,偶爾吃一回就行了。你呢,喜歡做點好吃的,就當個喜好。夏時院這么多人呢,你把活兒干完了,他們就沒得干,到時他們就該慌了。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邱紅顏忙點頭,尖著手指輕輕摸了摸時安夏像緞子一樣散著的墨發(fā),“夏兒姐姐,你頭發(fā)好好看呀�!�
時安夏和北茴:“……”你到底是怎么轉(zhuǎn)到這來的?
送走紅顏,時安夏端著那碗雞湯理所當然塞進岑鳶手里,才拎著裙擺坐下,“嘗嘗紅顏的手藝�!�
岑鳶吃東西的樣子也很好看。
白皙修長的手指握著筷子,夾起一塊松茸送入口中,咀嚼時不發(fā)出一點聲音,嘴角輕輕往上翹著,顯得優(yōu)雅又從容。
時安夏靜靜看著,待他吃得差不多了,又用勺子替他再添些。
他不發(fā)一語全吃完,抬起頭,看她用瑩白的手指將雞骨頭剔出來,然后把雞肉喂給夜寶兒吃,那還不夠狗子塞牙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