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吳掌柜笑的慈愛:“安安,陸家小女郎安安,你上次留下的畫紙上,署了你的印章�!�
印章?青凝幼時,爹爹曾給她刻了一枚印章,上面是她的乳名“安安”,那時爹爹拿著那枚印章刮她的鼻子:日后我們安安有了畫作,便可用這枚印章署上自己的大名。
青凝從那時起便養(yǎng)成了個惡習,在畫作上蓋章的惡習,想來上次畫繡樣,下意識便印上了署名。
只是......這吳掌柜又如何得知安安便是她陸青凝的乳名?
吳掌柜卻也未替她解惑,只是將青凝請進了內(nèi)室,翻出一卷文書來。
青凝接過那紙文書,展開一看,竟是這鋪子的房契,房契之上,是陸之商的名姓。
吳掌柜點頭:“是了,這鋪子便是你的姑母陸之商所有。這間鋪子,是陸家出事前陸夫人新開的,并未記錄在其嫁妝冊子里。陸夫人彌留之際,將鋪子托付給了吳某,要吳某代為掌事,只待陸家小娘子及笄后,便全權交于其打理�!�
吳掌柜說完,恭恭敬敬的朝青凝行禮:“陸夫人于我有恩情,吳某這些年盡心盡力打理鋪子,今日我將這繡坊物歸原主,往后,陸家小娘子便是這清河繡坊的東家�!�
青凝一瞬間明白過來,這是姑母替她留的后路。
她心里五味雜陳,緩了一會才將吳掌柜扶了起來:“吳掌柜,辛苦你了,這幾年繡坊營生如何?”
吳掌柜便嘆氣:“前幾年倒是賺了些錢,只是......只是自打后街的錦隆繡坊開業(yè)后,便被擠兌的越來越?jīng)]有生意了�!�
吳掌柜沒好意識說,前年他著了錦隆繡坊的道,賠了好大一筆錢,這兩年便越發(fā)守成,守著清河秀坊這個空架子,賺些老本。
這當口王懷已將鋪子里的賬冊盡數(shù)搬了過來。
吳掌柜指了那些賬本:“這是幾年來鋪子中的賬冊,也不曉得小娘子看不看的懂�!�
青凝臨走時,執(zhí)意將那些賬冊帶走了,王懷瞧著小娘子遠去的背影,低聲對吳掌柜抱怨:“剛及笄的小娘子,指定理不清這鋪子里的帳,白白搬回去,等送回來還要再著人收拾。再說了,這些年掌柜的您為了鋪子勞心勞力,我王懷早就將您看作了東家,你說一個小娘子,也壓不住這諾大的鋪子�!�
青凝將賬冊搬回凝瀧院時,還有些不敢置信,楊嬤嬤瞧見這些賬冊,不禁納悶:“哪兒來的這許多賬本�!�
青凝附在嬤嬤耳邊低語了幾句,楊嬤嬤忽而紅了眼眶:“安安,你有位好姑母�!�
青凝亦是感激,她用了五天時間將賬冊整理一番,只沒料到,清河秀坊瞧著門店錦繡,內(nèi)里竟是開始虧空。
......
上元節(jié)后又下了一場雪,雪后初霽,帶了些濕氣的冷寒,侯府后院的亭臺水榭也都蒙了一層朦朧的霧氣。
青凝出了凝瀧院,將手中的暖爐往鵲喜懷中塞:“拿著這手爐,也好暖一暖。”
鵲喜忙又塞回去:“娘子你還沒暖過來呢,怎得又給我�!�
她說著又擔憂起來:“擺在繡坊中的樣品既然是通貨,按理兒講,是沒有一個樣式只能賣一家的道理,為何盧林兩家會鬧起來?”
前幾日青凝畫了幅鸞鳳和鳴的花樣兒,繡在嫁衣上好生富貴喜慶,樣品一出來,便被好幾家預定了去。說來也巧,定了繡樣的盧林兩家竟是同一天嫁女。
那林家夫人聽說后,來店里鬧了一好通,說是自家小娘子成親當日,必不能同盧家穿一樣的嫁衣,且是自家先定下的,退貨的也不能是他們家,定要盧家換了樣式。
這林家原是清河繡坊的老主顧,吳掌柜安撫了林夫人,便遣了王懷來告知青凝,要青凝再畫一副花樣兒,好用新的花樣兒替換了盧家預定的鸞鳳和鳴。
就是不曉得盧家會作何反應,若是盧家也不同意,那確實有些麻煩。
青凝低低嘆了聲:“林盧兩家本就有些過節(jié),如今既是同一日嫁女,自然不想用同樣的嫁衣�!�
兩人俱都沉默下來,拐過連廊遠遠見對面走來兩位男子。
年老些的身形瘦小,青凝識得,那是府上管園中花木的王伯。
王伯正同身側的郎君說話:“這次送來的太湖石,姿態(tài)各異、通靈剔透,擺在園子里觀賞性極佳,崔三郎有心了�!�
被喚做崔三郎的年輕郎君謙恭有禮:“既然是往侯府送的,自然要好東西�!�
他頓了頓,又道:“王伯,這次南下,我?guī)Щ貋韼捉镉嗪紡缴讲�,只我是個俗人,也嘗不出好壞。我聽說王伯最善品茶,待會我命小廝給王伯送些過去,您幫我嘗嘗是真是假。這些南方的茶販子最是油滑,我怕被他們蒙騙了。”
王伯是這侯府的家生子,替主家打理園林好些年了,連青凝都曉得這位王伯勤勤懇懇,唯獨好茶。青凝心道,這位送太湖石的郎君倒是會做生意,討好王伯討好得這般自然貼切,且溫和有禮,讓人無法生厭。
她這樣想著,對面二人已迎面走來。
連廊狹窄,那位年輕的郎君正與她面對面迎上,青凝忙低下頭,側身避開。
對面那位崔三郎亦有些局促,眼睛并不敢看迎面而來的小娘子,低垂了眼瞼,微微躬身,從她身側繞了過去。
甫一經(jīng)過,果然聽見王伯朗聲笑起來,而后低聲道:“聽說過些時日開了春,夫人有修葺園子的打算,便是亭臺水榭中,也該用香料熏上一熏了�!�
修葺園林,花木石料俱得采購,便是開春熏香,所需香料亦是一筆好買賣,這便是王伯對這余杭徑山茶的謝禮。
崔三郎聞言,忙謝道:“多謝王伯提醒,崔念芝感激不盡�!�
王伯擺手:“老奴只是隨口一提罷了,今日便送三郎到此了。”他說著便步下石階,與崔三郎告辭而去。
崔三郎,崔念芝!青凝聽見這個名字,猛然頓住了。
竟是崔念芝!青凝從未想過,會在此種情景下碰上崔念芝,她忽而有些怕,若是此次錯過,便再無緣得見。
青凝愣怔了一瞬,微微側身,手中的絹帕便隨風飄去,恰好落在了崔念芝的腳邊。
崔念芝頓住腳,猶豫了一瞬,彎腰撿起了那方繡了紅梅的絹帕,轉(zhuǎn)身喊了聲:“娘子止步�!�
隔了四五年,當初良善的少年已長成了清秀的郎君,中等身量,五官周正,雖說不得多么出挑,卻也是清清爽爽。
青凝轉(zhuǎn)過身,臉頰上染了一抹海棠紅,帶了點羞怯的聲音:“郎君何事?”
崔念芝瞧清對面小娘子的相貌后,微微愣怔了一瞬,他拿著那方絹帕在原地轉(zhuǎn)了一圈,而后走上前,將那方帕子掛在了松枝上。
生意場上圓滑知變通,面對小娘子卻也克己且知禮,青凝在心中掂量了一瞬,很是滿意。
她面上不顯,依舊是羞赧的小白兔,輕移了兩步,伸手去夠松枝上的絹帕。
只沒料到,那枝丫尖銳,撕拉一聲,那絹帕被劃成了兩段,連帶著她的袖口,亦被豁了一個口子。
青凝低低驚呼了一聲,無措的去看崔念芝,桃花眼里帶了一點朦朧的霧氣,惹人憐愛的很。劃破的袖口處露出一小截皓白的腕子,過了片刻,她似是才反應過來,忙窘迫的去捂衣袖上的豁口。
崔念芝哎了一聲,原地又轉(zhuǎn)了一圈:“這......這......”
他躊躇了片刻,忽而道:“小娘子且等一等,我去去便回。”說著便撩起袍角,大步走遠了。
鵲喜一臉不解:“這......這人怎么說走就走,娘子,咱們還要去繡坊呢,可還等他?誰知道他回不回來,不若先回去換件衣裳......”
青凝卻拽緊袖口,止了鵲喜的話頭,篤定道:“他會回來的�!�
當年那個肯為了一個陌生的婢女,而舍掉一串紅珊瑚的崔念芝,必定是個柔軟的心腸,青凝篤定他不會不管她。
連廊的盡頭是處風雨亭,青凝便站在亭中等崔念芝。
不多時,聽見身后腳步之聲,青凝心下歡喜,調(diào)整好神色后,緩緩轉(zhuǎn)了身。
身后的郎君輕袍緩帶,一身的驕矜貴氣,不是崔念芝,竟是世子崔凜。
崔凜身量高挑,寬肩窄腰,站在青凝面前便一下子遮住了她的視線。
青凝愣了一瞬,忙屈膝行禮,規(guī)規(guī)矩矩喊了一聲:“世子”
起身時她伸手捂住了豁口的衣袖,這人眼神太過洞明,她下意識就開始擔心。竟擔心他瞧出來,她這截袖口是自己有意劃破的。
青凝本以為崔凜只是路過,見他站在亭中沒有要走的意思,不由出聲問了句:“世子可是有事?”
只她萬萬沒料到,謫仙般的郎君頷首,說的是:“我是來尋你的”
青凝猛然抬頭,撞進了他幽深的眸子,世子尋她?可是崔念芝馬上就要折返了。
第16章
柔軟又多情
崔凜懷中有一封文書,是云崖從王祿和的書房中找到的,此文書記錄了八年間鹽鐵私下發(fā)的鹽引名錄。其中江浙區(qū)域鹽引名錄中,有一戶商家引起了他的注意,乃是前江南首富陸晏識。
鹽鐵私每年都會下發(fā)幾張鹽引,有了這張鹽引,商家才被準許在朝廷的監(jiān)督下買賣咸鹺。
當然,要想拿到鹽引,商家需每年上繳不菲的稅費。倘若是沒有鹽引而私自販賣,便是重罪,當年陸晏識便是因販賣私鹽而被抄家流放。
可,陸晏識既然在這鹽引名錄中,便是已拿到了鹽引,乃是合法行商,為何又會被治以販賣私鹽的重罪?
風雨亭外的松柏上積了厚厚一層潔白的雪,崔凜站在雪色間,倒更顯出幾分出塵的氣質(zhì)。
青凝聽見他清冷的嗓音如玉石撞擊,他問:“陸娘子,你父親陸晏識流放前,可有對你訴過冤屈�!�
青凝一愣,萬沒想到他會提起自己的父親。
小娘子垂下眼睫,略略思考了一瞬:“沒有,我爹爹親口認了罪,流放前只叮囑過我,要我務必過好以后的日子,唯有我安好,他才能安心的走。”
青凝一直牢記爹娘的話,所以她要好好的活著,把日子過成自己想要的模樣,讓他們在天上瞧著也能安心。
崔凜聞言面上波瀾不驚,讓青凝實在猜不透他的意圖。
外頭起風了,吹得枝椏簌簌作響,抖落一層雪沫子。
這風也將少女身上的幽香絲絲縷縷送過來,這次崔凜倒是沒有轉(zhuǎn)身便走,他只是往亭中退了一步,避開簌簌落下的雪沫子。
這風雨亭本就狹小,他這一退,倒是離青凝更近了些。
青凝也聞見了崔凜身上清淡的冷梅香氣,她微微一愣,自覺的后退了一大步。
這不動聲色的后退倒是讓崔凜抬了眉眼,稍稍帶了一絲詫異。
青凝見他還沒有要走的意思,心下著急,忍不住問了句:“世子可還有事?”
崔凜一頓,聲音依舊冷清:“無事”,他說完便轉(zhuǎn)身出了風雨亭。
青凝瞧見他的背影消失在假山后,這才緩緩松了口氣。
不過片刻,便遠遠看見崔念芝腳步匆匆,很快進了風雨亭。
崔念芝手中拿了一件立領披風,有些不敢看她。
他躊躇了一瞬,將那件披風搭在了圍欄上,朝青凝拱手:“這是我身邊婢女的披風,娘子若是不嫌棄,且先拿它遮一遮吧�!�
青凝拿起那件披風,微微仰起臉,展顏笑起來,她說:“多謝郎君�!�
她這一笑,倒如玫瑰初綻,眼睫彎起,柔軟又多情。
崔念芝站在檐下愣怔了一瞬,聽見小娘子又道:“郎君下次還會來侯府嗎?若你下次來,我好將這件披風還于你。”
一件下人的披風,其實無需討要,崔念芝本欲拒絕的,可瞧見小娘子含了春水的眸子,話到嘴邊又改了口:“好,若是......若是再來侯府,我找娘子去要。”
青凝微微垂下眼睫:“我叫陸青凝,是寄居在這侯府的表姑娘,你若是再來,可去凝瀧院尋我”
崔念芝有些磕巴:“我....我.....記.....記下了。”
......
青凝趕去清河秀坊時,恰巧盧家夫人找了來。
盧夫人惱得很,進了門便罵:“怎么,秀坊這是瞧不起我們盧家呢,既已收了定金,憑什么要我們退,要退也該是那林家退。這嫁衣若是誤了工期,耽誤了我們家巧娘的婚事,我跟你們沒完。”
也是趕巧兒,林夫人正在店中查看嫁衣進度,聞言站在店中冷哼:“我倒是誰,原來是盧家婦,怎么,先前兒你家巧娘不要臉面,搶了我們敏兒的夫婿,如今連嫁衣也要搶?”
青凝聽吳掌柜說過兩家的恩怨,這盧家夫人同林夫人起先還是要好的表姐妹,前年林家小娘子定了一門頂好的親事,誰曾想,剛定完親事沒多久,林家小娘子卻生了一場大病,差點兒去了。林小娘的那位未婚夫便上門退了婚。
可待林家小娘子死里逃生后,卻聽說自己那位前未婚夫,已同盧家巧娘定下了婚期。林夫人氣不過,一直認定是盧巧娘勾引了女兒的未來夫婿,是以兩家不再來往。
青凝瞧著林夫人有些面熟,忽而想起這位林夫人,正是先前兒買她荷包的夫人。
她這會兒察言觀色,大抵看出這二位夫人都是好強的性子,憋著勁頭要把對方比下去,今日看這架勢,是誰也不肯讓步的。
王懷急的直搓手,忙吩咐跑腿的伙計去尋吳掌柜了。
青凝走進店內(nèi),朝二位夫人行禮:“兩位夫人有禮了,我是這秀坊的東家,若是有什么爭議,咱們進屋來談�!�
若是在這店內(nèi)爭執(zhí)起來,怕是會影響秀坊的聲譽,她說著便將兩位夫人往內(nèi)室引。
可盧林兩家瞧她是個小娘子,并不將她的話放在心上,直言要找吳掌柜。
青凝便笑道:“今日這樣冷,我替二位夫人備了熱姜茶,喝一點好暖暖身子,今日這事,也定給你們一個滿意的答復。”
小娘子笑語盈盈,實在討喜的很,讓人不忍拒絕,林夫人愣了愣,一甩袖子,率先進了內(nèi)室。
待兩位夫人坐定,青凝從鵲喜手中接過一卷畫紙,在桌上徐徐鋪開。
大團大團的牡丹花,每一朵均姿態(tài)各異,擠擠挨挨盛放在一處,可以想象繡在嫁衣上時的雍容華貴。
這幅繡樣確實出彩,只事到如今,盧林兩家爭得已不是繡樣,爭得乃是一口氣,兩位夫人誰也不肯退步,咬死了不松口。
鵲喜在門口急的團團轉(zhuǎn),悄聲讓王懷再遣個伙計去,好盡快尋了吳掌柜來。
青凝卻不急不躁,只笑語盈盈道:“這幾日我們秀坊來了幾位蘇州的繡娘,聽說原先兒是在江南陸家的秀坊做工的,習得一手好蘇繡。若是用蘇繡的技藝將這幅牡丹圖繡在嫁衣上,想來必定艷光灼灼�!�
她頓了頓:“兩位夫人也知道,秀坊的花樣兒多是通貨,便如你們二位定下的那幅鸞鳳和鳴,我們秀坊用此花樣,繡制多少件嫁衣都是無妨的。只是今日我手中的這幅牡丹圖,卻只會繡制一件繡品,要給定下這幅花樣兒的小娘子,一件獨一無二的嫁衣。”
她這話說完,盧夫人眼神一亮,剛要說話,瞥見對面八風不動的林夫人后,又冷哼一聲作罷了。
青凝替兩位夫人斟滿姜茶,并沒有勸說兩位換繡樣,反倒是不卑不亢道:“只是要想定制這盛京獨一份的嫁衣,自然價格不菲,遠比那幅鸞鳳和鳴貴的多,也不知道哪位夫人會舍得�!�
她這話一出,林夫人坐不住了:“這牡丹圖要價多少,東家不妨直說,我們林家雖說不得多么富貴,總歸要比盧家好過一些�!�
林小娘子病好后又定了一門親事,如今既是與盧家同一日辦婚事,林夫人憋了一口氣,定是要辦的風風光光的,將那盧家比下去。
林家是做水路運輸?shù)�,家里好幾條船,日子過得很是富足.先前兒,盧家一直仰仗林家,盧夫人也總在林夫人面前矮一頭。只是這幾年盧家另辟蹊徑,開始做旁的買賣,竟是發(fā)了一筆橫財,加之自家巧娘又定了一門好親事,盧夫人便再也不想低聲下氣,要把先前的臉面兒都掙回來。
盧夫人將茶杯一放:“不論多少錢,我們盧家都拿的出,今日就改定這幅牡丹圖�!�
青凝面露難色,斟酌了片刻道:“即如此,那兩位夫人只有競價了,價高者得�!�
吳掌柜火急火燎趕回來的時候,就見林夫人從內(nèi)室走了出來,斗贏的公雞般,趾高氣揚。
吳掌柜趕忙問鵲喜:“林夫人怎得這般高興?”
鵲喜低聲解釋道:“林夫人買到了新的繡樣�!�
“林夫人竟然肯換花樣了?付了多少錢買新繡樣?”吳掌柜一臉疑惑。
鵲喜便伸出五個手指頭。
吳掌柜:“好好好,既讓林夫人換了花樣兒,又多收了五十兩,真是件大好事呀�!�
“五百兩!”鵲喜仰起頭,替自家娘子驕傲。
五百兩?!吳掌柜瞠目結舌。
不過一盞茶的工夫,盧夫人也出了內(nèi)室,喜笑顏開的同吳掌柜道別。
吳掌柜見她走遠了,趕忙問青凝:“盧夫人又是因何歡喜?”
青凝便耐心同他道:“我在那幅鸞鳳和鳴的花樣上添了幾筆,便同原先的樣式有了些微差別,也算是給了盧夫人獨一份的繡樣。如此,盧家的嫁衣也不必重做,后續(xù)按照新的花樣添改幾處便可�!�
她即給了盧夫人獨一份的繡樣,也并未多收盧夫人的銀錢,盧夫人自然歡喜,甚至一高興,又在鋪子里定下了喜被、喜枕等等一應繡活。
青凝解釋完了,忽而正色道:“吳掌柜,日后咱們秀坊也不應只賣通貨,我會定期出一些新鮮花樣,這些花樣只做獨一份的繡品,價高者得�!�
吳掌柜一時沒作聲,他原先兒還想著青凝年紀小,需得他多多提點,現(xiàn)在看來,小娘子小小年紀已能夠獨擋一面了,她有主意有魄力,不愧是江南陸家的女兒。
他深深作揖:“日后都聽陸娘子的�!�
王懷撓撓頭,對前些日子的言論有些心虛,亦跟著吳掌柜恭恭敬敬作揖,實心實意喊了一聲:“東家”
第17章
尋春圖
二月過后,天氣一日比一日暖,昨兒個下了一場春雨,侯府中的桃花一夜間綻滿了枝頭。
青凝走進凝瀧院,午后光景,院子里靜悄悄的,她掀起門簾,見楊嬤嬤跟鵲喜正趕制繡活,上前幾步奪過了嬤嬤手里的活計:“嬤嬤,你們又偷偷做活,也不曉得歇晌�!�
楊嬤嬤一壁道:“無妨,現(xiàn)下也不累”,一壁伸手來討要繡棚。
青凝卻不給,從身后拿出條珍珠抹額來,遞到楊嬤嬤面前:“嬤嬤,你瞧�!�
楊嬤嬤瞧著那抹額愣了好一會,才喃喃道:“安安,你怎得......怎得又將它贖回來了?”
黛藍色的抹額,上頭嵌了兩顆瑩潤的東珠,原是頭些年,楊嬤嬤為著她們的生計,典當?shù)囊粭l抹額,沒想到今日竟被青凝給贖回來了。
“贖回這抹額花了多少銀錢?”楊嬤嬤失而復得,內(nèi)心歡喜,卻也忍不住心疼銀錢。
青凝并不想嬤嬤擔憂銀錢,糊弄了一句,又去給鵲喜簪簪子。
通體鎏金的一根簪子,點翠為主,不綴寶石,精巧卻也低調(diào)。
鵲喜生了一張憨厚的圓臉,平日并無佩飾,今日發(fā)間多了枚鎏金點翠簪,便顯出幾分秀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