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喬雅南轉頭笑道:“懷信至少在外還有十年,這十年你努努力,以后把家安到京城來,不然你一年都見不到我一面了。還不止我,以后修成多半也是在京城奮斗,小修齊跟著我,肯定也是在京城,你要不搬到京城來,三個弟弟妹妹你一個都見不著�!�
喬修遠抬頭看著牌匾上的‘喬宅’兩個字:“行,我努努力,不讓自已那么可憐�!�
喬雅南聽著這話就安心了,接應得這么快,可見大哥并非沒有想過這件事。她家人就這么幾個,少一個都是缺了很大一塊,以后還是離得近些的好。
“這是你的宅子,快去開門待客�!�
在大哥的再次催促聲中,喬雅南上前,按著環(huán)敲了三響,然后雙手用力往里推開。
木門被養(yǎng)護得很好,聲音圓潤不刺耳,入眼既三開間的大屋,上書飲月軒,敞亮大氣,只一眼就讓人喜歡。
喬雅南迫不及待的先自行去參觀了一番。
這是一處非常有園林特色的宅子,雖然小,可園林獨有的特色樣樣不缺。
或見小橋流水、粉墻黛瓦,或見曲徑通幽、峰回路轉,還有形式各異、圖案精致的花窗,那些如錦緞般的在腳下延伸不盡的鋪路,那些散落在各個角落看似不經(jīng)意的設計,讓所有的簡單都變得不簡單,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哪一處都剛剛好。
喬雅南站在亭子里往四處看,最后眼神落在大哥身上:“我很喜歡,謝謝大哥�!�
喬修遠自已還在驚嘆,聽到南南這么說就笑:“以后一般的房子可哪里還看得入眼�!�
“那就買更好的。”
說得好像地上有錢撿一樣,喬修遠笑。雖然也相信沈夫人的眼光,可之前沒看到就總掛心,現(xiàn)在是徹底放心了,不和京城那些人家比,南南從這里出門子總算也不會太丟人。
連見多識廣的喬雅南都流連忘返,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
喬昌盛拉著喬昌松直感慨京城這趟來得值,兩人在屋里轉了一圈又一圈,喬雅南瞧著都替他們可惜沒有相機和微信。
眼角余光看到許峰,她忙把人叫過來。
“勞煩你回沈家一趟,大哥欲上門拜見長輩,不知伯父伯母何時方便�!�
許峰不多問,去幫忙傳話。
喬修遠在一邊問:“不遞拜帖?”
“那就外道了。”喬雅南搖搖頭:“修成,沈伯父教導你近一年,已經(jīng)是半師的情分,見面了要將他當成先生敬著�!�
喬修成點點頭,他有點緊張。
雖然一直是書信往來,可沈伯父給他的感覺用一個詞形容就是:浩瀚。他在沈伯父面前渺小得不值一提,所以無論別人怎么夸他,怎么吹捧他,他都只覺得可笑,更加努力去做沈伯父留給他的功課。
沈伯父說了,見面了會考較他。
第六百七十八章
磕頭拜師
沈家。
沈夫人悉心給自已裝扮了一番,正對鏡自照,就見老爺從門外進來了。
“夫人,你說我要不要躺床上去?”
沈夫人回頭看他:“這又是哪一出?”
“我生病了,不得在床上躺著才像那么回事?”沈散培真就往床沿一坐,一副準備躺下的架勢。
“您名聲遠揚,兒媳婦下了船就知道您的偉大事跡,裝不了�!鄙蚍蛉肃了谎�,拿著梳子過去拽著人在合歡桌那坐下給他梳頭。
沈散培也就那么一想,被夫人笑話也自在得很,手指在桌子邊緣有節(jié)奏的敲著。
知他甚深的沈夫人一看就知道她家培郎今日心情甚好,她忍著笑,故意哪壺不開提哪壺:“了因大師來還關門外?”
“讓門房拿個掃帚把人打出去,喜酒都沒他的份�!�
屋里伺候的人紛紛扭頭忍笑,這些年了因大師在老爺手下吃多少次虧了,沒想到時來運轉,沾了太后的光在這事上贏了老爺一遭,比老爺這個正牌家翁還先見著了兒媳婦,這可好,沈家的門都不讓他進了。
偏偏大師得意得很,三不五時的就過來晃晃,故意說上那么幾句,惹得老爺這病假是一休再休,太后都派人打賞幾回了�;噬吓蓙韼孜挥t(yī),結果都一樣:肝火旺盛,得祛火。也不知老爺這病是不是得第一個喝到了媳婦茶,得著第一聲爹才能好。
算著他們還得一會才能到,沈夫人放下梳子,手指輕緩有力的給他按揉,說回沈家如今的大事。
“我之前最擔心的就是她應付不來京城這些人家,不過在府城見過她行事,這回又知道讓兄弟先上門來見禮,我倒是放心多了。”
“現(xiàn)在知道小看她了吧?”沈散培閉著眼睛享受,語氣閑閑散散:“呂曉春是什么人,太后又是什么人,她要沒點東西,能讓這兩人都惦記著?你瞧著吧,太后很快就會召見她,多半要給她添箱�!�
沈夫人信這話,只是:“京城風浪大,她年紀畢竟還小,又在小地方長大,太過備受矚目了總擔心她翻船,而且,懷信和她做的那些事會觸及世家利益,恐怕已經(jīng)有人發(fā)覺了�!�
“她的船要是翻了,只能說明你我太無能。”
沈夫人手上動作一停,笑了:“誰說不是呢?”
沈散培將她的手拉下來握住,張開眼睛看向前方輕聲道:“別擔心�!�
“有你在,我不擔心。”沈夫人靠在夫君肩頭蹭了蹭,風風雨雨幾十年,無論是剛成親時的風雨飄搖,還是建國時的驚心動魄,又或者是十年前的血雨腥風,那么難的時候都過來了,眼下這點風雨算什么,真正的暴風雨,還在遠遠的后邊。
“老爺,夫人,客人到門口了。”
沈夫人熟練的將頭發(fā)束好,到前邊左右看了看,笑道:“培郎這十年如一日的容貌,定是病休在家養(yǎng)得好的緣故�!�
“是夫人照顧得好�!鄙蛏⑴嘈辛藗小生禮:“這些年夫人受累�!�
沈夫人輕拍他一下,鼻子突然有些酸澀難言,兩個女兒已出嫁,如今兒子也要成親了,一晃眼,這么多年了。
摸了摸鬢角頭發(fā),沈夫人笑了笑:“走吧,長兄如父,不能怠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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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家兄弟倆剛剛長了見識,可一進沈家,那點見識立刻就不夠用了。
跟在管家身后,經(jīng)過長廊幾許,見過幾座亭臺軒榭,假山流水,湖中甚至還停有船只。
喬修遠真切的感受到了沈喬兩家的差距,相比起來,他給南南買的那個宅子只及沈家一個角落大。
可是想想南南和沈懷信之間的相處,喬修遠底氣又足了點,并非他們沒有自知之明去攀附,更沒有賣妹求榮,是沈懷信送上門來賴著不走,那他自然就理直氣壯了。
在心里自我說服一番,好像還真有點用,在見到端坐上首的兩人時,喬修遠不卑不亢的行禮。
“晚輩喬修遠,攜弟修成,見過伯父,見過伯母�!�
喬修成隨之行禮。
“快免禮,坐�!鄙蚍蛉诵χ垉扇俗�,喬家別的不說,孩子是長得真好。雅南就不說了,氣度長相都沒得說,這兩兄弟也是一個賽一個的白凈大方,不知道的怕是都要以為這是哪家用心培養(yǎng)出來的子侄。
沈散培看了看喬修遠的面相,點點頭,不錯。
然后看向喬修成,指著他招招手:“你別坐,上前來�!�
喬修成悄悄吸了一口氣,上前再次行禮:“修成見過伯父�!�
“這個應了,還有呢?”
喬修遠暗暗擔心,但也沒有自恃身份上前說話,在一邊安靜坐著。
好在喬修成腦子確實好使,立刻反應過來,喜不自禁的跪倒在地:“學生修成,拜見先生�!�
沈散培滿意了,點點頭讓他起來,拿出準備好的一幅字遞過去:“我的拜師禮給了,你的束脩記得補上,一碼歸一碼。”
喬修遠只覺得一個大餅狠狠砸在喬家頭上,沈散培是誰?建國功臣,當朝從二品大員!這么個人要只是南南的婆家,為著南南著想喬家也要注意尺度,不能巴得太緊了讓南南難做。可他要是修成的先生,還是這種正式磕頭拜了師的,以后這關系自然就緊密了,說不定還能幫襯南南!
喬修遠都不敢置信,喬家怎么突然就這么順當了呢?!
把心里翻涌的情緒壓下去,喬修遠穩(wěn)穩(wěn)的起身應下,盡量讓自已看起來不那么著急,是個穩(wěn)重可靠的大哥。
示意他坐下,沈散培看著自覺站到身邊的小孩:“從沈家大門進來走到這里,什么感想?”
喬修成稍一想:“差距�!�
沈散培揚眉:“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笨聪壬是看著自已,喬修成把這當成是對自已的考較,繼續(xù)道:“差距是可以縮短,甚至超過的�!�
沈散培頓時哈哈大笑,得意的朝夫人道:“看到?jīng)],像我�!�
沈夫人用帕子輕遮嘴角掩住笑意,內(nèi)里是有點像,只是表現(xiàn)出來的不同。若是培郎說這話,那話里會自帶一股狂勁,讓聽著的人想踩他一腳。這孩子卻不會,他像在告訴你一個事實:將來,他會超過你。
她知道培郎為什么會看上這孩子,并將他收到門下了。
第六百七十九章
雅南送禮
沈散培笑瞇瞇的看著新收入門的學生:“你是能縮短這個差距,還是能超過去?”
喬修成搖搖頭:“我現(xiàn)在說這個還太早了些。”
“哦?”
“姐姐會罵我好高騖遠�!�
說到兒媳婦,沈散培就有話要問了:“她平時教你些什么?”
喬修成想也不想就道:“吃飯,穿衣,不許我久坐不動,不許我微光看書,不許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這個答案讓沈散培有些意想不到,這些事,完全是一個母親對孩子的管束和要求,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樣。
“只教這些?”
“以前也給我講書,沈大哥給我講后她就不講了,說她講得沒有沈大哥好,只在空時給我講講故事,讓我學學他們的胸襟眼界�!�
在一邊聽著的喬修遠見說到南南了,趁機將帶來的畫筒送上。
沈散培摸著木質(zhì)畫筒上的木紋,抬頭問:“我能打開看看嗎?”
“當然可以。”喬修遠頓了頓,非常艱辛的把南南的話轉達:“南南說,這畫只能讓您看看,什么時候太后召見,她就得帶進宮中去�!�
“這禮送得還挺特別�!�
喬修遠臊得頭都不好意思抬。
把畫筒打開,抽出畫軸,沈夫人招呼兩個人上前來展開。
還只看到了畫的一角,沈散培立刻道:“慢點,輕點。”
下人本就輕慢的動作頓時變得更加小心起來,一幅未畫完的畫,在沈散培面前徐徐展開。
不用人解說,有懷信和沈忠送回來的信為底,只看著這上面的地名,他就知道了這幅畫上的每一筆代表著什么。每一個地方仔細的看過,他腦中已經(jīng)有了常信縣將來會有的模樣,那僅有的兩處色彩,是常信縣剛剛修好的兩條鄉(xiāng)路,還有十六條鄉(xiāng)路,將來都會涂上顏色。
好一會后,沈散培才問:“她還說什么了?”
喬修遠的后背已經(jīng)在剛才的安靜中汗?jié)窳�,清了清嗓子,他道:“南南說,這是她現(xiàn)在唯一能拿出手的東西,您別嫌棄,等這幅畫畫完了一定送給您,以后再畫幅更大的給您看�!�
沈散培轉過身來,沒了平時總是戲謔的模樣,認真的道:“你告訴她,我等著�!�
“是。”
沈散培又轉回頭去看了半會,才示意下人小心的卷好,親自放進畫筒,合上蓋子,遞回給喬修遠。
喬修遠一愣:“南南說可以先放在您這里……”
“我不收半成品,讓她畫好了再送來。”
喬修遠只得收下,他不明白這些話里的機鋒,但有一點他知道了,南南這禮,送得很合沈大人心意。
沈散培又考較了一番學生的功課,好一陣后才滿意的放人離開。
沈夫人看著他下不去的嘴角笑道:“那么多人想將子侄送你手下來受你調(diào)教,你一個不要,他們一直以為你是不愿意收。這突然收了個,回頭那些心高氣傲的孩子都得和你的好學生過不去�!�
“要是這點事都扛不住,怎么做我的學生�!鄙蛏⑴噜托σ宦暎骸爸灰人麄兌紡�,強到他們拍馬都趕不上,他們就服了�!�
“那你怎么不好好調(diào)教懷信,反倒把他送到圣哲門下去了?他當年可也沒少被針對�!�
“你看他吃虧了嗎?不都被他按下去了�!鄙蛏⑴鄶堉蛉嘶匚荩骸皯研判郧檫^于敏銳聰慧,陰謀陽謀皆是一點就通,家世又給了他膽大包天的底氣,和我太像了。若在我手里調(diào)教,他會成為第二個沈散培,而朝中容不下第二個沈散培了。”
沈夫人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圣哲性情正直,能正一正他的路子。”
“沒錯,內(nèi)圓外方的沈懷信更能得到新君信任,以他這性子,走現(xiàn)在這條路也最合適�!�
“那你這學生……”
“他和懷信正好相反�!鄙蛏⑴嘧旖怯指吒邠P起:“內(nèi)里過于方正,不夠自信,膽子也不夠大,但是同樣的聰慧敏銳,正好受我調(diào)教。難得的是他姐姐把他的底子夯得很結實,家中經(jīng)歷變故也沒有影響到他,心思沒長歪,挺好。”
沈夫人好奇:“他就不會被你教成第二個沈散培?”
沈散培敲她額頭一下:“你家培郎世間少有�!�
沈夫人嗔他一眼,揉著額頭笑:“這不是順著你的話講嘛!”
“懷信是因為有我的血脈,各方面都像極了我,他又在我身邊長大,再有意引導,像個七八分不成問題�!鄙蛏⑴噍p輕給她揉紅了的額頭:“修成不會,他內(nèi)里不像我,就算被我調(diào)教,也仍是他喬修成自已。”
沈夫人聽明白了,底子像才是真的像,所以懷信雖然被圣哲包了一層外殼,但其實仍是最像培郎的人。
她說回喬雅南那邊:“明天我過去,你去嗎?”
“我就不去了,這些事你和她說著方便些,我去了他們壓力大�!�
“好,那我多帶些人過去,沈巖派人回來說妝奩多得不得了,瞧著不止是聘禮全帶回來了,還添了不少�!鄙蚍蛉烁锌骸耙姸嗔讼敕皆O法占便宜的,喬家這樣的不多見�!�
沈散培很是認同這句話:“家風好,只要這幾年那丫頭能把族人拽緊一點,將來能起來的�!�
兩人這邊是定下了,可沒想到次日一早就兩道懿旨從宮中送出,一道送給病休中的沈大人,一道送去了喬宅。
來喬家的,是老熟人呂先生。
“平時這事用不著我來做,太后擔心你第一次進宮心慌,讓我來陪著你�!眳螘源捍┲俜�,比任何一次都正式,語氣也是:“你準備好了嗎?”
喬雅南有點緊張:“我要是說得不好,會治我的罪嗎?”
“太后同時請了沈大人前去。”
沈大人的身份就相當于她的家長,是給她撐腰的人。
喬雅南把鼓鼓囊囊的包按平整一點,然后在她松開手去抱畫筒的時候又膨了起來,她做了個深呼吸:“先生,我準備好了。”
呂曉春看著她這一身,她好像非常喜歡綠色,今天穿的又是一身綠,襯得她翠竹一般挺拔朝氣,發(fā)髻仍是太后給她弄過的那個,倒也精乖。
“見著別的人也不用擔心,自有太后替你做主�!�
那就是皇上會在了,喬雅南心想:今天就是她的人生巔峰。
第六百八十章
翁媳相見
哪怕是做足心理準備,還有興奮撐著,可看著眼前的皇宮,喬雅南身體開始發(fā)抖,奇怪得很,她明明沒覺得害怕。
連著做了幾個深呼吸,又想了些關于皇宮的段子努力平復,再想想懷信,想想桂花里的每個人,心跳漸漸慢了下來。
“噠噠,噠噠……”
喬雅南下意識回頭看去。
高頭大馬由遠及近,馬上的男人著一身紫色官服,頭戴長翅烏紗帽,逆著光看不清模樣。
喬雅南直覺的知道了來人是誰,剛緩下來的心跳又加速了,聽過種種傳聞,她有點擔心會在多智近妖的未來公公面前現(xiàn)出原形來。
離得近了,沈散培勒住馬一躍而下,卷了卷衣袖背到身后,踱著步子走過來。
看清楚了他的模樣,喬雅南心里開始跑馬,懷信老了是這模樣嗎?帥老頭啊!真要說起來,懷信不那么像他親爹,反倒更像他大伯,長得像,感覺也像。
她在看沈散培,沈散培也在打量她。明明第一次見,卻覺得她應該就是這個樣子,不呆板,也不故作聰明,眼睛很亮,精氣神足得如同準備上戰(zhàn)場,那個鼓鼓囊囊的包和手里抱著的畫筒就是她的武器。
她全無懼意。
這個認知讓沈散培笑得很開懷,他喜歡有膽有識的人。
呂曉春掃她一眼,見她沒有動作便上前一步:“下官見過沈大人。”
喬雅南回過神來,畫筒寶貝得很,她不舍得放地上,抱著屈膝行禮:“雅南向伯父問安�!�
沈散培抬抬手:“我們爺倆這見面的方式挺特別,走吧,進宮感謝太后去。”
呂曉春持太后宮中令牌引兩人進宮,她常在宮中行走,最是知道修閉口禪的重要。
可沈散培卻完全不在意這些,每途經(jīng)一處就給喬雅南介紹那是什么地方,作什么用的,還給她講講典故,完全沒給喬雅南覺得尷尬陌生的機會。
喬雅南本就是喜歡聽史的人,老狐貍,不是,未來公公又這么生動的給她講解,心里那點緊張還沒成形就消弭了,遇到?jīng)]聽明白的還會問兩句,兩人一個說一個聽,本來還只有沈散培一個人自在,后來喬雅南也不由自主的自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