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所以她提這個要求多少是有幾分僭越。
沒想到蕭景榕竟毫不猶豫給出答復(fù),“你父母無官無職,貿(mào)然進宮恐惹人非議,朕也可以安排,決定權(quán)在你。你弟弟有貢生的身份,倒是容易許多。”
蘇棠聽蕭景榕話說到這份上,自然萬分感激地謝恩,“只見弟弟就好,多謝皇上。”
蘇成從韓禧口中得知自家阿姐在宮里當嬪妃以后沉默了一整天。
韓禧覺得幫著好友的父母瞞著他不仗義,如今又有些后悔告訴他真相。
“蘇成,你說話啊蘇成。”韓禧瘋狂晃蘇成的手臂,“你該不會從此一蹶不振,放棄考學(xué)了吧?沒有你的督促,我可怎么辦啊?”
蘇成忽然開口,“我在想皇帝死以后,有沒有機會讓阿姐出宮,反正皇帝都死得早�!�
韓禧連忙把他的嘴捂住,他都沒想到自已這個經(jīng)常被捂嘴的還有捂別人嘴的一天,“你怎么比我還瘋?這話你都敢說。”
蘇成把他的手拿下來,“放心,此處只有我們二人,這么小聲,外面的人聽不見�!�
“也是,不過皇帝正值壯年,要死還早……”
韓禧話還沒說完就被外面的聲音打斷,“蘇成,盧副山長找你。”
直接將韓禧嚇得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怎么輪到他說的時候就來人了?
蘇成前往書院東側(cè)的房間,敲門進入,“弟子見過盧副山長�!�
“皇上開恩,特許書院學(xué)子三日后進崇文閣翻閱典籍,你近日在書院受了委屈,就當是補償你,給你這個機會。你可再擇一位同窗和你一起�!�
蘇成心有疑惑,但想到盧副山長在偷竊一事上幫了自已,再加上機會難得,他應(yīng)承下來,“弟子明白,多謝山長�!�
要說帶誰進宮,他自然第一個問韓禧。
“進宮?”韓禧猛點頭,他表哥都還沒進過宮呢,他這是給韓家人長臉了,“愿意,當然愿意。”
二人挑出最體面的衣服,三日后跟著盧副山長進到崇文閣。
典籍沒翻幾本就被一小孩叫住,“你們倆跟本王走。”
盧副山長解釋道:“這是壽王殿下,你們跟著去就是了�!�
二人忐忑地跟在小壽王身后,大氣都不敢喘,直到行至一處金碧輝煌的宮殿。
在殿外都能聞到里面淡淡的香氣。
“你們誰是她弟弟?跟本王進來。另一個在外面等著�!�
蘇成沒想到自已會有機會這么早見到阿姐,頭腦發(fā)懵地往殿內(nèi)走。
“人給你帶來了�!毙弁醢褐^邀功。
蘇棠揉揉他的腦袋,“多謝殿下�!�
“哼�!毙弁跖拈_她的手,“本王去找混小子玩一會兒,你趕緊的。”
蘇成見自家阿姐連王爺?shù)哪X袋都敢揉,忽然有些惆悵,或許自家阿姐根本不需要自已。
蘇棠看著眼前已經(jīng)高出自已許多的少年,感慨時間過得真快,初見時他還矮上些許呢。
“怎么?不認識你姐了?”
第113章
林珣家中變故
蘇棠記得自已第一次見蘇成時也說了這話。
“阿姐……”蘇成聽到似曾相識的問候低喚一聲。
蘇棠站起身來,誠懇道歉,“阿姐不該騙你。”
蘇成垂下眼簾,語氣故作輕松,“只要……阿姐過得好便好�!�
蘇棠愧疚更甚,柔聲道:“阿姐在你受委屈時沒幫上忙,你怪阿姐也無妨。”
她著實沒想到蘇父蘇母會一直瞞著蘇成。
蘇成搖頭,他再傻也能想明白自已莫名被提早放出來那次,興許就是因為阿姐的緣故。
說是靠自已讓阿姐過上好日子,實則還是在依賴阿姐。
他哪里會怪阿姐,只是有些挫敗。
蘇棠見蘇成情緒低落,把他帶到椅子上坐下,“你同阿姐講講在書院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在蘇成身上發(fā)生的事她只知道一個大概而已。
蘇成頷首,將書院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蘇棠。
“這個林珣和韓禧……”蘇棠皺著眉頭聽完整件事,發(fā)現(xiàn)兩個關(guān)鍵人物。
兩次事件都有這二人參與,那個元兇封子炎畢竟只是一個家道中落的少年人而已,雖說心術(shù)不正,但做起事來肯定不夠縝密,不然沒理由讓人搜到他偷竊的證據(jù)。
而且他埋布包都能讓人瞧個正著,像放書、取棉線這種事真能絲毫不讓人察覺地完成嗎?還是蘇成身邊的人更有把握做到。
“韓禧此刻正在殿外,弟弟相信他不是那樣的人�!碧K成聽出蘇棠的懷疑,替韓禧解釋。
“如此,他幫了你,阿姐該謝謝他�!�
蘇棠走到殿內(nèi)廳堂,和門外的韓禧隔著一層珠簾相見。
韓禧直挺挺跪下磕了三個頭,把蘇棠看得一愣。
“問昭容娘娘安,嗯……草民參見娘娘……”少年亂七八糟的請安辭讓蘇棠聽得發(fā)笑。
要說是偽裝,這少年也太可怕了些。
“起來吧�!碧K棠微微抬手。
韓禧猶猶豫豫起身,沒忍住偷偷抬頭瞟了一眼,又想起自家表哥的叮囑,趕忙低下頭。
“多謝你平日里對蘇成的照顧�!碧K棠溫聲細語,生怕嚇著人。
韓禧摸摸鼻子,“其實是娘娘的弟弟照顧我……草民比較多。”
蘇棠打量著韓禧的神情,“你幫了蘇成,可有什么想要的賞賜?”
她剛說完就發(fā)覺自已這話很耳熟,好像被那死男人傳染了。
韓禧知道自已應(yīng)該高風亮節(jié)說一句不用,但他實在很想帶一樣?xùn)|西回去向他表哥獻寶,糾結(jié)到眉毛鼻子皺成一塊。
蘇棠見狀直接吩咐沉鷺到庫房取一套名貴的文房四寶。
送這樣的東西既不掉價又不會留下話柄,雖然孩子不一定喜歡……她也變成令人討厭的家長了呢。
韓禧磕頭謝恩,“多謝娘娘賞賜�!�
蘇棠讓韓禧在殿外稍作休息,又和蘇成聊了片刻。
“你既然也對那個林珣起過疑,還是得多幾分防備,阿姐會再想辦法查查�!�
“麻煩阿姐了。”
“你這般生分,還說你沒怪阿姐?”
“我只是覺得自已沒用……”
蘇棠知道少年的想法有些無奈,“你這樣有本事考到京北書院,怎會覺得自已無用?阿姐要是早知道,做夢都會笑醒�!�
“可……”
“旁人算計你那是旁人的錯,你何必因此自責?阿姐有能力保護你,你自然可以依賴阿姐。再說你如今也是阿姐的驕傲,可不是誰的弟弟都能進京北書院�!�
蘇棠有些擔心少年臉皮薄不肯找她幫忙,叮囑道:“將來若是遇到麻煩了,你定然要第一時間告訴阿姐,好嗎?”
蘇成乖乖點頭,忽然問:“阿姐可喜歡這宮里的生活?”
“談不上喜歡不喜歡吧,雖說少了幾分自由,但至少比許多為生計發(fā)愁的普通人強。”蘇棠想了想,決定說實話。
她要是說自已過得特別好,少年恐怕又會覺得自已無用。
殊不知聽在蘇成耳朵里就是自家阿姐沒有過得很舒心。
他心里暗下決心要更努力上進,有朝一日能幫得上阿姐才是。
眼見時辰不早,蘇棠讓姩姩和蕭韶鄞兩小只出來見過舅舅。
姩姩自是蘇棠說什么就做什么,甜笑著喊舅舅。
蕭韶鄞眨巴著眼睛,許是見蘇成的腿腳不好,難得不似平時那樣認生,奶聲奶氣喚了一聲“舅舅”。
蘇棠也不好讓蘇成二人再多逗留,找來小壽王帶他們回去。
蘇成和韓禧跟在小壽王身后,順著來時的路走到崇文閣,又坐上等在宮門口的馬車回京北書院。
韓禧樂呵呵地抱著賞賜,邊走邊夸,“你姐姐可真好看,比尋常人看著年輕多了,怪不得皇帝都喜歡�!�
蘇成想想,幾年過去,自家阿姐好像真沒怎么變。
不過……這人隔著簾子又垂著頭真看清了嗎?
二人說說笑笑回到學(xué)舍,迎面碰上林珣,對方臉上的陰郁和他們形成鮮明對比。
蘇成雖說因為阿姐的話心里多了幾分防備,卻也不好直接選擇漠視撕破臉,于是上前關(guān)心,“可是發(fā)生什么事了?”
林珣抬頭,眼睛里面血絲可見,“死了,都死了�!�
蘇成和韓禧被他嚇了一跳。
“什么死了?”
林珣眼神失焦,不再說話,整個人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蘇成和韓禧上前將他攙回房間,多番詢問才得知他遠在菏州的親人全都因為瘟疫過世,只剩一個和他一母同胞的妹妹。
二人聞言顧不得對林珣的懷疑,心中的同情和擔憂占了上風。
“你為了你妹妹也得振作起來不是?”蘇成和韓禧只能用蒼白的話安慰,“你先躺著休息一陣吧。”
林珣順著他們的力道躺回床上。
蘇成和韓禧好話說盡,都不知還能如何,只得起身離開,將空間留給林珣。
林珣的房間還有一人和他同住,應(yīng)當不至于發(fā)生意外。
二人都沒瞧見,他們轉(zhuǎn)身離開后,林珣的眼里并不只有悲傷,還帶著滿腔仇恨。
第114章
蕭韶安的誤會
蘇棠看在蕭景榕破例讓她見了蘇成的份上,除夕之前便繡好了荷包送去。
蕭景榕收到時正在處理年前的最后一批政務(wù)。
他瞧了兩眼,便讓李培順依舊掛上,自已繼續(xù)埋頭苦干。
李培順上回忍著沒問,這次不得不多嘴一句,“不若奴才取一只舊的下來?”
蕭景榕頷首,“把那只云紋香囊取下來。”
李培順一噎,他根本不是要取香囊的意思啊。
再說這荷包長得都差不多,掛一只不得了嗎?照這樣下去香囊取完,也不夠位置掛的。
蕭景榕明白李培順的意思,只是一年都哄不到蘇氏繡兩只,哪里會掛不下?
忙到亥時,蕭景榕本已打算在太極宮就寢,看到床頭三只姿態(tài)愜意的兔子忽然改了主意。
蘇棠這邊剛哄睡兩娃,正要窩到床上去,就聽到蕭景榕過來的通傳聲,只好等著。
“皇上,外邊兒下雪了
?”蘇棠見蕭景榕的棕黑色大氅上沾著幾顆將化未化的雪珠。
“嗯�!笔捑伴艑⒋箅┩氏�。
李培順躬身接過,退出內(nèi)室。
蘇棠將自已的手爐遞給蕭景榕,手賤想推開窗子看一眼。
蕭景榕下意識接過手爐,還未來得及阻止,就被狂風卷集的雪花撲了一臉。
蘇棠這個始作俑者自然也沒能幸免。
她費勁地合上窗扉,顧不上自已,趕忙拿出手帕替蕭景榕擦拭。
蕭景榕在外面走了一圈都沒被雪糊臉,沒曾想進到內(nèi)室反而遭殃,又好氣又好笑,還失了面子,最后只能故作嚴肅地等眼前人給他擦干凈。
蘇棠尷尬找補,“那什么……皇上可曾聽過‘今朝若得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
蕭景榕微怔。
眼前人這話聽著諂媚,細想其間深意何其悲涼。
若是真能“共白頭”,又何須以“同淋雪”作比。
皇家人薄情,他親眼見到父親和嫡母從琴瑟和鳴走到形同陌路,據(jù)說他的生母也不過得了父親幾日恩寵便被拋之腦后。
他自認并不比父親多出幾分癡情,好比皇后孱弱,他早便做好了她有朝一日會逝去的準備。
可他竟從未想過眼前人會有離開之時。
“如此,合該多淋幾場雪才是。”蕭景榕眸光深邃,似要將人吞沒。
蘇棠一個激靈,生怕這死男人真抽風讓她出去淋雪,外面怎么也得是零下好多度。
她拉上蕭景榕的手,擠出一抹甜笑,“此時若有君在側(cè),何須淋雪作白頭�!�
蕭景榕這才神色稍緩。
……只是等到了床上,蘇棠才明白這死男人根本沒完全消氣,雖然不知他是氣她弄了他一臉雪還是別的什么。
第二日蘇棠不出意外地起晚了,好在過年這幾天不用請安。
不過宮里辦了場宴,她也不能賴床太久,麻利起來收拾好便趕過去。
等眾嬪妃到齊,蕭景榕和皇后等才姍姍來遲。
皇后頭頂沉重的金冠,在荷露的攙扶下入座,腳步肉眼可見的虛浮。
蘇棠知道皇后的病一到冬天就發(fā)作得特別厲害,前段時日去探望過幾次,發(fā)現(xiàn)嚴重時她連下床都困難。
她不好具體問是什么病,反正看著很揪心。
就連這次的宴席都是貴妃和白淑妃在帶頭操辦。
如今的后宮因為皇后被迫放權(quán),可以說是表面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涌動。
眾嬪妃看著比之前和睦了不少。
最初進宮時鋒芒畢露的貴妃開始安心在自已宮里養(yǎng)育六皇子,鮮少主動出來找茬。
白淑妃倒是跟以前一樣,經(jīng)常借二公主的名義讓皇帝去她宮里。
宋賢妃喪子之后沉默了不少,多數(shù)時候都是她的庶妹宋才人在人前蹦跶。
蘇棠至今沒弄懂蕭景榕縱容這位宋才人,卻又并未太過寵愛她的理由是什么。
更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中盯著后位。
總有種風雨欲來的危機感。
宴會過后,蕭景榕按例要陪皇后回未央宮。
“臣妾身子不適,怕過了病氣給皇上,不若今年讓其他妹妹陪伴皇上。”出乎意料的是,皇后竟出言拒絕。
“無妨�!笔捑伴畔胍矝]想就駁回了皇后的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