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底……”蘭御女思考良久才不大自信地回答,“妾身只知道底也迦,是種西域的藥�!�
蘇棠聞言暗自思考“底也迦”會是個什么東西。
“那你說說它的功效幾何?”
“妾身只知它有鎮(zhèn)痛之效,其它就沒印象了。”
蘇棠聽到“鎮(zhèn)痛”二字時感覺周身的汗毛都立起來了。
按夢里蕭景榕那直叫喚的樣子,可不得鎮(zhèn)痛嗎?
蘭御女見蘇棠沉默,以為她不滿意,連忙解釋,“稟娘娘,妾身祖上的東西傳到妾身一代便已所剩無幾……妾身實在……”
蘭御女說著說著忽然面露悲愴,“是妾身對不起祖宗……妾身……娘娘若是不滿意便處置妾身吧�!�
蘇棠打量著蘭御女,她怎么覺得這人跟得了間歇性抑郁癥似的,或者說精神出了點問題。
剛剛還表現(xiàn)地想讓她放過她,現(xiàn)在怎么又一副放棄希望的樣子。
蘇棠怕自已真把她逼死了,擺擺手放她回去。
按直覺來說,蘇棠是信蘭御女的,只是到底不能完全松懈,她吩咐人繼續(xù)盯著蘭御女。
而后坐在椅子上,腦中反復思考所謂的底也迦,是不是夢中的藥。
按理能鎮(zhèn)痛的藥多少都有成癮性,只是蕭景榕那樣子,幾乎已經(jīng)快失去神智了。
不像是普通的止痛藥。
西域……
蘇棠想到一種可能。
能止痛,會成癮,還來自西域,她的認知中只有那東西可以。
不管是不是她猜的那樣,只要確定底也迦是不是一種成癮性極強的藥物,便能初步驗證夢的真假。
縮小了范圍,蘇棠重新差人送信給蘇成,讓他去問問跟大雍通商的西域商人。
蘇成收信的一幕被林珣看了個正著。
林珣裝作不經(jīng)意問,“蘇成,是你家里人給你送信嗎?”
蘇成側(cè)目看他,沒立馬答話。
林珣卻很快露出一絲神傷的表情,“可惜我沒那個機會了。”
似乎他適才問蘇成,就只是因為羨慕而已,并非有意打探他的私隱。
韓禧出現(xiàn)在旁邊,問林珣:“你不是還有個妹妹嗎?”
林珣并未因為韓禧的話惱羞成怒,只是淡然點頭,“妹妹還小,又不識字,哪能想到給我遞信�!�
倒是把韓禧弄得有些無所適從。
林珣離開后,他悄咪咪問蘇成,“我剛才是不是過分了點,自從上次馬車的事之后,我就莫名想跟他對著干�!�
“你別有意刺激他�!�
蘇成提醒完韓禧,便回房看信,看過之后立馬燒掉。
他知道姐姐身份特殊,容易被人算計,不能給任何人留機會。
第150章
西域商人殺人案
蘇成得知自家姐姐的請求之后,找到韓禧幫忙。
韓禧自然二話不說答應下來,“西域行商?我表哥認識很多啊。你要問什么?我替你傳話�!�
蘇成想了想,覺得經(jīng)過太多人層層問下去,速度慢不說還容易出現(xiàn)疏漏,干脆提出親自走一趟。
“行啊。”韓禧打了個哈欠,“正好我也困了,出去精神精神�!�
兩人同韓表哥講明情況后,坐著韓府的馬車到達一處園子,里面擺著各式琳瑯滿目的商品,多數(shù)攤主從長相就能一眼看出不是大雍人。
蘇成問了幾個年輕的西域商人,得到的答案都是不知道。
眼見天色將晚,他怕影響韓禧休息,便提出回去。
“來都來了,至少把能問的問完唄。”
“我下回自已再來打聽就成�!�
“你害怕麻煩我?咱們誰跟誰?再說光靠你可問不出來�!表n禧說罷拉著蘇成繼續(xù)往前。
兩人很快走到一個衣衫半敞,體毛旺盛的大胡子面前。
“底也迦?”大胡子用稍微夾雜著些許口音的中原話重復了一遍,上下打量著蘇成和韓禧,眉頭皺得死緊,“我不知道�!�
韓禧一眼看出他沒說實話。
于是拿韓家和他的合作威脅他,還不忘打打感情牌。
經(jīng)過韓禧一波軟硬兼施,那西域商人才勉強松了口,“這底也迦的確是能治病的藥,藥效奇佳,還能解毒�!�
“既然是好藥,你吞吞吐吐地做什么,怕我買不起?”
“不是……只不過底也迦吃多了會有不好的反應,你們還年輕,用不著這樣的東西�!�
“那你直說不就行了?”
“我怕告訴你們,你們傳出去,這藥就再也賣不掉了�!�
韓禧怒上眉梢,“好哇你,把有毒的藥賣給我們大雍人�!�
大胡子連連擺手,“不是不是,不能叫有毒。再說我也沒賣,那藥貴得很,我一個普通商人,根本拿不到貨�!�
蘇成察覺到?jīng)]那么簡單,壓低聲音道:“敢問這位大叔,不好的反應是什么?”
那西域商人又沉默了。
韓禧正準備再次施展自已的三寸不爛之舌,卻被不遠處的叫喊聲打斷。
“來人啊!西域人殺人了!”
眾人朝著聲音傳出的地方跑去,只見在一處廳堂內(nèi)竟躺著一個血跡浸透棉襖胸口處的老人。
地上掉著一把鑲有寶石的短匕,是西域人慣用的樣式,刀刃上染有血跡。
一小眼睛中年男子在旁邊聲嘶力竭地呼喊,“爹!你醒醒!爹!”
可惜等大夫趕來時,老人已經(jīng)不治身亡。
沒多久,官兵也聞訊而至。
根據(jù)小眼睛男子的指認,兇手是一個人高馬大的年輕西域商人。
官兵當即將人扣下對質(zhì)。
那西域商人卻堅稱自已并未殺人,甚至還找出了好些證人替他作證,表明案發(fā)時他不在現(xiàn)場。
眼見局面僵持不下,官兵果斷稟報上級。
來的人讓韓禧眉頭緊皺,“怎么這個柳盛棲一天到晚陰魂不散的?林珣竟然也跟著他來了?”
蘇成示意韓禧看另一邊,“他叔叔是大理寺的官員你忘了?前面那個戴官帽的應該就是他叔叔柳寺丞吧?”
韓禧撇嘴,“查案還能帶親屬?”
“有很多捕快、仵作也并非大理寺在冊官員,帶個把人進來不是稀奇事�!�
“這么魚龍混雜的,能辦好案嗎?”
蘇成鼓勵道:“那就得等你將來當了官,好好整治一番風氣�!�
韓禧揉揉鼻子,“但愿能有那天吧……”
經(jīng)過探查兇器的樣式不稀奇,不光這西域人有,很多大雍人也從他們手里買過。
那西域人見沒有證據(jù)能逮捕自已,露出得意的表情,“你自已殺了你父親,還想,還想冤屈……我?”
蘇成猜他來大雍經(jīng)商還不久,連“冤枉”,“冤屈”都分不清,口音也很重。
小眼睛男子沖著柳寺丞連連磕頭,“大人,你聽聽他說的是人話嗎?草民怎可能殺害自已的生身父親?他們這些野蠻的西域人,根本不懂孝道!”
韓禧湊近蘇成耳邊小聲道,“我覺得這男人不對�!�
“怎么說?”蘇成看向那男子,他知道自已父親死后鬼哭狼嚎了一陣,眼睛通紅,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模樣很難讓人覺得他是裝的。
“小爺?shù)闹庇X�!�
蘇成無奈,“你的直覺再準,也不能光靠這個斷案�!�
韓禧分析道:“正常人被冤枉肯定是想著將矛頭對準冤枉他的人,這男人倒只顧在查案的人面前替自已開脫,還有意將他自已和這一個西域人的矛盾放大到大雍人和西域人觀念相悖。這不就是為了讓周圍的大雍人都站在他那一邊嗎?”
蘇成想想,的確有幾分道理,但恐怕沒人會聽他們無憑無據(jù)的揣測。
眼見案件僵持不下,林珣到柳盛棲的叔叔身邊說了幾句話。
蘇成和韓禧被隔在外面一點聽不見。
不過觀察圍觀民眾的反應,的確多數(shù)人都站在死了父親的男子一邊。
畢竟大家都更相信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再加上這幾年對西域人的律法管制很嚴苛,所以周圍的西域人雖然不滿,卻也不敢在大雍人的地盤鬧騰。
后面仵作開始驗尸,蘇成和韓禧徹底被轟去外面。
不知中間發(fā)現(xiàn)了什么證據(jù),總之最后被帶走的犯人是西域商人。
導致韓禧回去一路都在自我懷疑,“難道真是我的直覺出錯了?”
這邊林珣在案子結(jié)了之后忽然察覺到不對,攔住柳寺丞正打算返程的馬車。
“柳大人,晚生覺得此案尚有疑點�!�
柳寺丞和藹地邀他上車,“哦?什么疑點?”
“晚生覺得兇手興許不是那西域人�!�
柳盛棲叔叔眼底寒光一閃而過,“那賢侄覺得是誰?”
林珣看出對方臉色的微妙變化,咬咬牙仍舊選擇繼續(xù),“或許真如那個西域人所說……”
柳寺丞將林珣未盡的話打斷,“你今日助本官破案有功,本官會好好在濯纓先生面前夸你,更不會獨占你的功勞,屆時百姓也會知道京北書院有你這般聰慧過人的學子存在�!�
林珣品出對方不想讓自已繼續(xù)插手的意思,掙扎再三,拱手下了馬車。
他并未回書院,而是前去拜訪濯纓先生汪度。
林珣沒曾想事情剛發(fā)生不久,他這位先生便已經(jīng)知曉,還出言夸贊他,“做得不錯,老夫沒看錯你�!�
林珣得了夸獎卻無喜意。
汪度一眼看出他的心思,“怎么?”
“弟子覺得兇手另有其人,但柳寺丞似乎不愿讓弟子查明真相�!�
汪度并不意外,反倒給林珣出了一道題目,“那你便想想柳寺丞為何不愿讓你查明真相?”
林珣沒被案子難住,此時卻頭腦一片空白。
“大雍新律,你可背熟了?”
林珣經(jīng)過提醒方才想起來。
“死波斯及諸蕃人資財貨物等,伏請依諸商客例,如有父母、嫡妻、男兒、親女、親兄弟元相隨,并請給還。如無上件至親,所有錢物等并請官收,更不牒本貫追勘親族�!�
他有些難以接受,“所以柳寺丞是沖著那西域商人的錢財去的?”
汪度抿了一口茶,并未否認。
林珣站起身來,聲音微微顫抖,“那弟子……豈非助紂為虐?”
汪度搖頭,“即便沒有你,他最后抓的也會是那個西域商人。你只不過讓他更名正言順了些,免去西域人不服氣的麻煩,他會感激你的。”
林珣握緊拳頭,“可弟子……讀書萬卷,并非為與此等人同流合污。”
“天下讀書人皆志于九州,祈擇一明主事,撫慰萬民心,以謝圣賢書。忠志之土不少,腰斬順義門,分尸大明宮的也不少。
等你有能力攪動朝堂風云之時,一個柳寺丞不過你一句話便能除去,何必計較如今這些許?”
林珣垂下眼,默默接受了汪度的說辭。
汪度滿意一笑,“老夫就知道你不是死腦筋的孩子�!�
林珣心中對汪度的敬重轉(zhuǎn)化為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卻不敢暴露出來分毫。
他只知對方有一點說得對,只有自已爬得夠高,才能為百姓謀福,撼動某些人骯臟的統(tǒng)治。
……
蘇棠收到自家弟弟對“底也迦”的調(diào)查結(jié)果之后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本來只讓弟弟問它的副作用,沒想到還問出了主要成分……阿芙蓉,也就是罌粟。
怪不得蕭景榕后期會逐漸失智。
是個人都頂不住這東西。
暴斃就更加情有可原了。
所以那個夢十有八九是真實的預言。
蘇棠現(xiàn)在無比希望自已有妙手回春的醫(yī)術能阻止蕭景榕以后用上這藥。
她怕將來蕭景榕發(fā)病疼得厲害,她勸他也沒用。
正當她愁得慌之時,她的好二兒蕭韶鄞下學回來了。
蘇棠想到夢里的他,突發(fā)奇想摸著他的腦袋問:“吉羊想不想像你父皇一樣?管天下的人?”
小崽子歪頭,“阿娘想吉羊當皇帝?”
“不不不,阿娘一點都不想。你看你父皇多忙,都沒時間陪阿娘�!碧K棠趕忙搖頭,捂住他的小嘴巴,“剛剛的話你可別出去說哦�!�
蕭韶鄞乖乖點頭,抬手跟蘇棠拉勾,“吉羊會好好陪在阿娘身邊的,不當皇帝�!�
雖說兒大不由娘,但蘇棠還是稍稍放下心來。
目前來看,最好的結(jié)果當然是保證蕭景榕的身體健康。
如果蕭景榕主動會走到那一步,她得先計劃好自已和孩子的退路。
至于他和蕭韶安父子反目的原因,大概還得慢慢查,蘇棠有種感覺……興許會和皇后的離世有關……
還有蕭景榕立小壽王為皇太弟一事,總不能是因為他藥吃多了頭腦發(fā)昏。
蘇棠覺得自已的腦子已經(jīng)在爆炸的邊緣,只能安慰自已先把能做的做了,走一步看一步。
為了保證蕭景榕的身體健康,蘇棠開始頻繁對他噓寒問暖,見他處理政務太晚,時不時送點安神的補湯去提醒他休息。
畢竟要想身體好,睡眠充足少不了。
晚上睡不早,中午就拉著他睡午覺。
純純睡覺。
畢竟憑蕭景榕的性格,朗朗乾坤之下,蘇棠不主動,他自然不會白日宣淫。
直到一日姩姩和蕭韶鄞放旬假,二人本來在殿中聽蘇棠講故事,見他們父皇來了,立馬就要走。
蕭景榕察覺不對,問他們?yōu)楹渭敝摺?br />
“阿娘說,父皇忙,沒時間陪她。父皇要好好陪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