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冰刀劃過冰面以后，冰面受壓融化，壓力消失之后融化的冰又會慢慢凝結(jié)，刮痕隨之消失。
算算時辰，若是昨夜留下的痕跡，應(yīng)該差不多能恢復(fù)成現(xiàn)在看到的程度。
可蕭韶安自幼長在南方，這個時代又不流行冰嬉，只怕蕭景榕都不會滑冰，他怎么可能……
蕭韶安生病，桑楹受罰。
蘇棠將二者聯(lián)系起來，忽然想到一種可能。
她記得夢里提到蕭韶安的側(cè)妃是……宮女？
雖然蘇棠早就知道蕭景榕把桑楹放在蕭韶安身邊大概率是有想把兩人湊成一對的意思。
但她夢里專門出現(xiàn)這一點(diǎn)，就顯得沒那么簡單了。
蘇棠回身想往岸上走的時候腳步一個踉蹌，她總覺得所有事情正在抽絲剝繭地暴露出來，卻又有更多迷霧籠罩在她面前。
“娘娘當(dāng)心�！焙迷诔龙樇皶r將她扶住。
蘇棠頂著一身寒氣回自已宮里，沒過兩個時辰姩姩和蕭韶鄞便回來了。
近日天冷，又臨近年關(guān)，下學(xué)比往常提早了許多。
“你們冷不冷？”蘇棠給兩小只搓搓手。
姩姩環(huán)住蘇棠往她身上蹭。
蕭韶鄞則乖乖坐在蘇棠旁邊，任由她給他摘下有些沉的發(fā)冠。
“快快快，凍死本王了�！睕]一會兒，小壽王也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進(jìn)來，直往炭火旁邊鉆。
“殿下怎么就穿這點(diǎn)？手爐也不拿？”
“本王去校場練騎射了，帶著那些勞什子不方便�！�
“這么冷的天氣，殿下也不知道消停幾日，出了汗又吹冷風(fēng)，殿下是巴不得自已生病是吧？”
小壽王表面不耐煩，實(shí)則對蘇棠的絮絮叨叨很是受用，得意洋洋地炫耀，“本王現(xiàn)在已是百發(fā)百中，改日讓你瞧瞧。”
蘇棠見他也不是四處鬼混，沒再說教，只把自已腿上的手爐遞給他，“快些捂著吧。”
“對了，小古董是不是病了？”
“殿下怎么知道？”
“今日在國子監(jiān)聽誰提起來著，說他告了三日假�！�
姩姩抬頭看著蘇棠，“哥哥病了？姩姩想去照顧哥哥�！�
蘇棠摸摸她的小腦袋，“哥哥身邊有人照顧�！�
姩姩的小腦袋耷拉下去。
蘇棠于心不忍道：“姩姩想去探��？”
“嗯嗯�！眾▕ㄑ劬σ涣�，立馬點(diǎn)頭。
蘇棠也不清楚為什么，這兩年其實(shí)姩姩和蕭韶安的接觸已經(jīng)很少了，但她始終很掛念這個哥哥。
大概從小玩到大的情誼，總歸是不同的。
“那本王也去�！毙弁踉谝慌詭颓�。
蘇棠沉吟片刻后帶著他們找到皇后請示。
雖說有些冒昧，但探病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想再借機(jī)打探打探情況。平時能接觸到蕭韶安的機(jī)會實(shí)在不多，姩姩和小壽王兩個孩子和她一起，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猜疑和麻煩。
皇后拉著姩姩的手，“你這會子去看你皇兄，他萬一將病氣過給你如何是好？”
“姩姩不怕，母后，就讓姩姩去吧。”
蘇棠無奈看著自家撒嬌的女兒，糾結(jié)要不要阻攔。
豈料皇后和婉一笑，眼底透出慈愛，“你皇兄這會兒該是還醒著呢，你去瞧瞧吧，只是別久待，不然你也得跟你皇兄病作一塊兒。”
蘇棠一直知道皇后是個拎得清的人，真正對蕭韶安好的人，她從來都是和顏悅色的。
桑楹應(yīng)該是真惹到她了。
蘇棠帶著小壽王和姩姩到蕭韶安住的宮殿。
蕭韶安額頭上放著帕子，約莫是有些發(fā)燒。
“德娘娘�！笔捝匕沧鲃菀鹕�。
“大皇子快些躺好�！碧K棠攔住他，半開玩笑道：“皇后娘娘若是知道我們擾了你休息，是要怪罪的�！�
蕭韶安微微垂眸，似有些落寞。
蘇棠沒忽略他神情的細(xì)微變化，猜測多半因?yàn)檫@次的事，母子之間鬧得有些不愉快。
僅僅一個桑楹，竟能影響到他們十多年的母子情。
蘇棠覺得自已有必要盯緊那個小姑娘了。
或許表面身份不高，人畜無害的她，扮演著至關(guān)重要的角色。
蘇棠壓下思緒安慰道：“皇后娘娘一心記掛著大皇子，大皇子要趕緊好起來才是�！�
“姩姩也記掛哥哥�！眾▕ㄉ锨疤媸捝匕矊㈩~頭上帕子重新?lián)Q過。
蘇棠見她有心，也不攔她。
倒是蕭韶安過意不去，“仔細(xì)凍手，讓下人來便是�！�
小壽王上前拍拍蕭韶安，“你可得趕緊好起來，過年還要一起打雪仗呢�！�
蘇棠看到這和諧的一幕，忽然想起夢里二人兵戎相見時的血腥場景。
但此刻二人眼里只有少年人的純粹和親情的羈絆。
她深吸一口平緩心情，見時候差不多了，帶著姩姩和小壽王離開。
第156章
蘇棠生氣
爆竹聲響，又至歲末。
今年皇后照例把力寶送來讓蘇棠帶著過年。
蘇棠想著自已有些日子沒下廚了，親自做了幾道菜給孩子們吃。
力寶已經(jīng)會自已拿著筷子吃飯了。
“阿娘，阿娘，好吃�！毙〖一锩赖讲[起眼睛，不忘給桌上的每個人都夾一筷子。
蘇棠正樂著，卻見蕭景榕從外面進(jìn)來。
她只得放下筷子起身行禮，“皇上怎么不提前派人通傳一聲？臣妾也好等皇上來了再用膳�！�
蕭景榕上前把力寶抱起來顛了顛，再把他放回座位上，“無妨，朕才議完事，順道過來，都坐下吧�！�
“臣妾再讓膳房備幾道菜來�！�
“不必�！笔捑伴艛r下蘇棠，就著剛擺上來的碗筷嘗了兩口。
覺得味道不錯，又多用了一碗湯。
蘇棠見狀也不再堅(jiān)持，在溫馨的氛圍下不緊不慢地用膳。
飯畢，蕭景榕賴著沒走，倒是將幾個孩子趕到偏房去休息。
蘇棠倒了一杯茶給他，“皇上往年這時候不都封筆擱印了嗎？今年卻像是忙得很。”
“和蚩蠻那邊的貿(mào)易打通了，事情自然多些�！�
蘇棠沒想到蕭景榕還挺迅速，說干就干，才和蚩蠻議和不久，后續(xù)的一攬子建交行動立馬就能跟上。
實(shí)打?qū)嵉卣f，他在這個位置上也做了不少事。
傳到后世都是值得歌功頌德的。
“皇上切勿太過勞累，一年到頭，總得好生休息幾日才是�！�
蕭景榕抿了一口茶就將杯子放下，“那便休息�！�
蘇棠服侍他躺下，她倒是不困，想在外間坐坐，卻被他眼神警告，無奈取下釵飾窩進(jìn)他懷里。
蕭景榕下巴抵著她的頭，低聲道：“有些政策施行起來方知不易。”
“萬事開頭難，皇上能做開山者已是莫大的功績�！�
蕭景榕的聲音不辨喜怒，“你慣會說好話。”
蘇棠大喊冤枉，別的可能是諂媚，這還真是實(shí)話實(shí)說。
蕭景榕唇角不著痕跡地上揚(yáng)，只覺連日來的疲憊一掃而空，閉上眼睛打算休息片刻。
蘇棠說著不困，被他抱久了眼皮也開始打架，索性跟著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蘇棠發(fā)現(xiàn)二人還是抱作一團(tuán)，忽然覺得有些害羞，畢竟兩人都不是小年輕了。
蕭景榕這個人或許是因?yàn)樾愿裨�，跟一般人完全是反著來，年輕的時候死要面子活受罪，現(xiàn)在老了反而越發(fā)粘人。
睡醒之后，蘇棠服侍蕭景榕起身，他邊更衣邊道：“朕今夜得看折子，后面幾日也抽不開身�！�
蘇棠沒想到蕭景榕還給她交代行蹤，誠惶誠恐地應(yīng)下。
令蘇棠開心的是蕭景榕走后沒多久便有人抬著賞賜進(jìn)來。
要知道她半年沒俸祿，這一波直接就給吃回來了。
蘇棠歡歡喜喜地給自已宮里的人發(fā)完年終獎，帶著孩子們享受假期時光。
只是過完年還沒到開春就發(fā)生了一件讓蘇棠氣極的事情。
蕭景榕這個死男人竟然把桑楹留在了身邊伺候。
她看到蕭景榕身后的桑楹時，差點(diǎn)給氣笑了。
蘇棠為自已當(dāng)初同情桑楹的那么一丁點(diǎn)圣母心感到懊悔。
人家是什么逆天體質(zhì)，這才多久就恢復(fù)得能走能動了？
用得著她擔(dān)心嗎？
蕭景榕一連曠了一個月，正是興致勃勃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懷中的女人一點(diǎn)要配合的意思都沒有。
他早已習(xí)慣她軟乎乎的交纏，哼哼唧唧的模樣，一時難以適應(yīng)。
但他似乎從未見過她這樣鬧脾氣的時候，說不上什么感覺，倒也不生氣。
“身子不適？”蕭景榕不明所以地問。
“嗯�！碧K棠背過身去不想理人。
蕭景榕自然看得出她言不由衷。
“嗯？”蕭景榕的鼻音已帶著兩分警告。
蘇棠轉(zhuǎn)過身來幽怨地看著他。
“你直說便是�！�
“皇上要保護(hù)她，怎么不直接納她為妃呢？”蘇棠第一次用諷刺的語氣同蕭景榕說話，“當(dāng)初她年紀(jì)不夠，現(xiàn)在有十三還是十四了？是因?yàn)樗腻灰呀?jīng)滿了，要不臣妾這個德妃給她做好了？”
蕭景榕被這一連串的質(zhì)問弄得有些懵，好在很快反應(yīng)過來蘇棠說的是誰。
他捏捏蘇棠的腰肢，“你是在為皇后打抱不平……還是自已在意？”
蘇棠暗中翻了個白眼，她就知道這死男人絕對什么都知道。
“哼�！彼财沧�，完全不想說話。
蕭景榕不知道蘇棠對桑楹的顧慮，自然會錯了意，“何時學(xué)會胡言亂語了？朕早便同你解釋過她的身份，她是朕恩師的孫女，朕斷不可能……”
蘇棠也意識到自已有些過分了，對方好歹是皇帝，“……皇上恕罪，是臣妾僭越了。”
“朕在宮外找戶人家收養(yǎng)她如何？”
“別�！碧K棠趕忙阻止，把人放到她看不見的地方，想想更恐怖了。
“等她到及笄的年紀(jì)朕會給她賜婚。”
蘇棠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
對于蕭景榕來說那是他最敬重老師的孫女，他老師甚至臨終前對他托孤。
她站在上帝視角理所當(dāng)然認(rèn)為桑楹有問題，但蕭景榕哪怕知道桑楹做的事，頂多會覺得她是個有幾分心計(jì)的小女孩罷了。
他顧及皇后的心情把桑楹調(diào)離蕭韶安身邊，但又做不到對桑楹不管不問。
將桑楹放到自已身邊，既是對她的照拂亦是對她的監(jiān)視。
他自信能夠完全掌控一個小女孩。
蕭景榕見眼前人垂著腦袋若有所思的樣子，“信不過朕？”
蘇棠有那么一瞬間是真想把所有事情和盤托出告訴蕭景榕。
但話到嘴邊又覺得喉嚨梗得慌。
毫無疑問蕭景榕現(xiàn)在是信任她的，但此事牽連甚廣，不排除他會覺得她故意編造一個故事來挑撥他和他兒子、弟弟的關(guān)系。
畢竟如果他們被蕭景榕忌憚，失去皇位繼承權(quán)，力寶也是受益者之一。
退一萬步來講，假如蕭景榕信她，并開始懷疑所有人，甚至殺掉一些人以絕后患，這也不是蘇棠想要的。
因?yàn)樗砸讯疾淮_定，她以為的壞人是不是罪該萬死。
桑楹、林珣、沈周，他們都還只是未成年的孩子而已，她在沒弄清他們真正目的之前，怎么可能擅自處決他們？
“臣妾相信皇上�！碧K棠沒再說什么，默默靠在蕭景榕身上，心里暗下決心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將所有事情查清。
第157章
桑楹的身份
桑楹在御前伺候的日子十分順心，活少錢多，周圍人待她的態(tài)度也不錯。
眾人知道她在皇后那里受罰的事，但見皇上肯保她，自然更加對她另眼相待。
畢竟皇后也得聽皇上的不是？
直到從宮外替老父親送葬完的陳姑姑回來，一切都發(fā)生了轉(zhuǎn)變。
陳姑姑在半道攔住桑楹，“桑楹姑娘，你梳的頭發(fā)不合規(guī)矩，需重新改過再到御前伺候�！�
桑楹先是費(fèi)解，用余光瞥過周圍的宮女，發(fā)現(xiàn)同她并無區(qū)別。
她也自信沒戴什么不合時宜的釵飾，覺得這老太婆明顯是有意找茬。
但顧及對方的身份，桑楹并未發(fā)火，只是規(guī)矩應(yīng)下，快速回去整理。
陳姑姑身邊的宮女道：“奴婢瞧著她的打扮也沒什么不妥，不過前面的額發(fā)花了些心思，姑姑平日里可沒計(jì)較過這些……”
“你還敢編排起我來了？”陳姑姑佯怒，不緊不慢地轉(zhuǎn)身，“她本來是皇上留給大皇子的人，這會子得罪了皇后娘娘，又來皇上面前顯擺，傳出去都讓人笑話，她卻不害臊，還敢在她那幾根毛上下功夫�！�
陳姑姑知道桑楹的來處，心里只當(dāng)她是個不安分的，自然要先挫挫銳氣。
別人顧及皇上對那小丫頭的態(tài)度，她可不在乎。
陳姑姑走進(jìn)耳房便開始訓(xùn)人，“我看你們是越活越回去了，連給皇上煮茶這種事都敢假手于人�！�
幾人面面相覷，沒想到陳姑姑剛回來就什么都知道了，連忙跪下認(rèn)錯，沒忘辯解一番，“……桑楹姑娘調(diào)得茶的確格外香些，皇上也說好�！�
陳姑姑眉毛一橫，“糊涂東西，將來沒了她，你們便不辦差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