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東邊，那不就是閭左嗎？
楚禾霎時想起那個讓她遍體生寒的少年。
不，她不要去閭左住。
受挫的楚禾懨懨地往客棧走，走進(jìn)一條暗巷時卻被幾人攔住，“楚姑娘，好久不見�！�
她看清為首的男子，眉頭緊皺，“徐公子，我已為人婦，你不該如此稱呼�！�
男子勾唇，“楚姑娘已經(jīng)和離了不是嗎？在下今日見何官人到官府除了你的籍�！�
楚禾聞言瞳孔微張，只能在袖子的掩蓋下攥緊手，壓下翻涌的情緒。
“即便如此，也與徐公子無關(guān)�！背膛κ棺砸训穆曇舨伙@波瀾，避開男子就要往前走。
“楚姑娘�！蹦凶釉俅紊斐鍪�?jǐn)r住她，“他不懂珍惜，不代表旁人看不到你的好�！�
楚禾心中一酸，腳下往后退了兩步，“請徐公子休要再胡言亂語，否則我就喊人了�！�
“楚姑娘別擔(dān)心，在下并無惡意。姑娘將在下從鬼門關(guān)拉回來，在下只想報答姑娘�！�
男子五官端正，衣著華貴，說出來的話還真讓人不禁生出幾分想要相信的沖動。
他見楚禾神色略微松動，立馬趁熱打鐵道：“在下姓徐，名知津。城北徐家，楚姑娘應(yīng)該聽過。”
楚禾自是知道男子的身份，徐家在京城都算得上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富貴，勢力亦不容小覷。
“為表誠意，在下先將私宅贈予姑娘如何？”
徐知津身后的仆從立馬遞出一張房契。
“你跟蹤我？”楚禾怒目而視，“我不需要，請徐公子讓道�！�
徐知津聞言不再堵路，側(cè)身讓楚禾離開。
他并不惱對方的拒絕，她若像普通女子一樣見錢眼開，他就不會對她有任何興趣了。
反正只要有他在……她不可能在別處找到住所。
……
兩月后，柳然身上的傷口完全愈合，只要不刺激也不再會感覺疼痛。
何府也開始張羅著她和何長意的婚事。
柳然心里自然著急，但她只能被動等待唯一可能的機會。
她惆悵之際，丫鬟雙梨怒氣沖沖地進(jìn)來，“小姐，我聽說，聽說……”
雙梨深吸兩口氣，愣是沒壓住火。
柳然遞給她一杯水，輕聲安撫，“慢慢說，什么事急成這樣？”
“城北新開了家醫(yī)館，坐診的是位女醫(yī)，您猜那女醫(yī)是誰？”
柳然看雙梨氣急敗壞的模樣自然不難猜出來，她心里也是一驚，但很快鎮(zhèn)定下來，“楚姑娘的醫(yī)術(shù)不差，那是她的本事�！�
若不是在自家小姐面前，雙梨差點將手里的杯子狠狠摔在地上，“她憑什么？她害得小姐傷重，如今更是進(jìn)退兩難，連夫婿都沒得選。她倒好，自已拍拍屁股走人，在外面將醫(yī)館開得風(fēng)生水起。”
柳然自然也是難受的。
她不是活菩薩，能舍已渡人。幫楚禾她不后悔，但不代表她能毫無私心。
只是她若表現(xiàn)出來，身旁的人又得多因她傷懷一分。
她只好故作不在意，“好了，她如今已經(jīng)跟咱們沒關(guān)系了，也值得你氣成這樣？”
“奴婢倒要去瞧瞧她有多厲害。”
柳然冷聲制止，“雙梨，不許去。”
雙梨轉(zhuǎn)身時眼睛里已淌著淚，“小姐說她有本事，可小姐從小到大花了多少功夫?qū)W琴棋書畫，奴婢都看在眼里。小姐何處比不上她？憑什么她把小姐一輩子毀了，她能過得這般如意？”
柳然輕嘆一口氣安慰道：“哪里有你說的這樣嚴(yán)重，義兄也算一表人才，嫁給他不見得是壞事。再說那件事不能全怪楚姑娘。”
雙梨連連搖頭，哽咽著說不出話。
她好半天才緩過來，“……小姐，您就讓奴婢去看看吧，奴婢保證不惹事�！�
柳然見她實在難過，無奈答應(yīng)下來，但不忘警告道：“若是你有違適才的話，我就將你發(fā)賣出去�！�
雙梨得到首肯，馬不停蹄趕到城北。
醫(yī)館比她想象中更有排場，牌匾上“禾安堂”三個燙金大字刺得人眼睛疼。
外面圍滿了人。
有看熱鬧的，亦有真心瞧病的。
“你真放心找個女大夫看診�。俊�
另一人壓低聲音回道：“聽說她是給皇后娘娘瞧過病的，差不了�！�
“可信嗎？”
“大家伙兒都這么說，她要是拿這事騙人，讓上面的人知道了，還不得被誅九族啊。
再說有個女大夫多好呀，咱們瞧病也不用總藏著掖著，怕被家里的男人說三道四，聽說大戶人家都有女醫(yī)。”
雙梨聞言更是氣得心肝脾肺腎都在疼。
感情這個女人借何官人搭上皇后娘娘，為自已謀得好名聲，現(xiàn)下利用完便一腳把人踢開。
第174章
時鳶和杜莫的緋聞
蘇棠還沒來得及細(xì)品何長意家里的糟心事，吃瓜反而吃到了自已身邊。
她照例去皇后宮里請安，一路上總覺得別人看她的眼神都說不上的奇怪。
只是自上回宸昭儀的事情之后，幾乎沒人主動招惹她，所以無法從她們口中得知一二。
保險起見，蘇棠回乾祥宮之后，找來自已在宮里的八卦通小秋。
“宮里近日在傳，時鳶姐姐和太后宮里的杜莫公公……不清不楚。”小秋說罷忐忑地看了時鳶一眼。
明顯原話應(yīng)當(dāng)比不清不楚更難聽。
時鳶眉頭輕蹙，但手上仍是輕輕替蘇棠打扇。
倚在軟榻上的蘇棠瞬間坐直，“把你知道的細(xì)說來�！�
“奴婢也只聽人七嘴八舌地議論過幾句，每個人的說辭都不大一樣。”
小秋頓了頓才鼓起勇氣道：“不過有不要命的傳是娘娘指使時鳶姐姐搭上杜莫公公，好借太后的勢�！�
蘇棠氣極。
這些人平時議論她也就罷了，現(xiàn)下不光毀了時鳶的清白，還牽扯到太后。
若是放任下去，恐怕會釀成大禍。
時鳶聽到此處再不能保持平靜，跪在蘇棠面前，“是奴婢疏忽大意，讓人鉆了空子，請娘娘責(zé)罰�！�
“你跟杜莫統(tǒng)共只單獨見過三回，甚至都不曾共處一室。謠言傳成這樣，背后勢必有人推波助瀾�！碧K棠俯身將她扶起，“并非你的過錯，況且你還是為了幫本宮�！�
時鳶起身，仍是一臉凝重。
“現(xiàn)下要緊的是找到根源，平息謠言。”蘇棠轉(zhuǎn)頭看向另一側(cè)，“小秋，你先去打聽打聽謠言最初是從哪兒傳出來的。等打聽出結(jié)果，多找些人照我說的往外傳�！�
雇水軍影響輿論方向，這招她熟。
蘇棠讓小秋離開后沒忘詢問時鳶，“你跟杜莫見面時，可有異常？”
“前兩回都是在表兄的住所附近，除了他的徒弟，奴婢未曾見到其他人。此外……”時鳶恍然抬頭，“上次奴婢在內(nèi)侍省外同表兄講了兩句閑話，轉(zhuǎn)角便遇到了楚禾姑娘。”
“楚禾？”蘇棠摸著下巴，“她倒是有誣陷你的動機，但她在宮里根基不深，基本只在皇后宮中待上一兩個時辰就得離宮，應(yīng)當(dāng)不認(rèn)識幾個人才是。
再者她家里出了事，已經(jīng)有陣子未曾進(jìn)宮，謠言卻是最近才傳開。不過也不能輕易放過這個線索，你派人去查查楚禾每回進(jìn)宮的行蹤，以及出入的時辰。”
蘇棠吩咐完，歪回軟榻上，腦中思考著此事的各種可能性。
沉鷺接過時鳶放下的扇子站到蘇棠身邊，猶豫了半響輕嘆道：“娘娘近日為掖庭的事操勞不斷，卻還總有人不安生�！�
“遇到事情咱也只能想辦法解決，總歸是改變不了那些有壞心的人，只要自已不被同化就好�！�
沉鷺失落道：“可惜奴婢都幫不上娘娘�！�
蘇棠這才意識到這些日子她把大部分的差事都交給了時鳶。
一則時鳶畢竟在宮里待的時間長，二則她其實想保護(hù)這個從最開始就跟著自已的姑娘不被這些事侵染。
她卻忽略了在沉鷺看來這或許是一種冷落。
蘇棠慶幸自已遇到了一個有話直說的姑娘，不然長此以往積壓下去，沉鷺只怕會心生不滿。
她拉過沉鷺的手拍拍，“你幫本宮料理宮內(nèi)事務(wù)，時時刻刻為本宮操心，本宮身邊少了誰都不能少了你�！�
沉鷺這才展顏一笑，“奴婢明白。該到兩位小主子回來的時辰了，奴婢先去差人備上茶點�！�
不多時，兩娃回來圍在蘇棠身邊，非要她聽他們匯報功課。
蘇棠拗不過，只能邊聽姩姩彈琴，邊聽蕭韶鄞背書，她被迫一心二用，感覺自已才是在做功課的那個。
看著看著，倒有種孩子長大的感慨。
姩姩隨著年齡增長和身形發(fā)育，已經(jīng)初具少女情態(tài)。
她完美承襲了蘇棠的審美，喜歡清雅的裝束，安靜撫琴時仿若月宮里的小仙女。
蕭韶鄞的兩顆門牙重新長出來之后，身量也拔高不少，行動之間隱可見天潢貴胄之資。
蘇棠想想還真覺得奇怪，其實她也沒怎么嚴(yán)格訓(xùn)練過他們，果然氣質(zhì)這東西是天生的。
她正出神，琴聲漸弱。
姩姩湊到她身邊，眼睛亮閃閃地望著她，“阿娘，姩姩彈得好不好？”
蘇棠捏捏她白皙嫩滑的小臉，“自然好�！�
誰知剛夸完，蕭景榕就從外面進(jìn)來，“琴音過浮，空而無韻。你既舍箏習(xí)琴，便該力求松透、沉厚，而非如你適才一般，再加之你彈泛音，左手點徽位太慢，琴音亦不夠流暢�！�
姩姩像霜打的茄子般低下頭，“兒臣明白�！�
蘇棠雖有些心疼，卻沒出聲干預(yù)蕭景榕。她深知教育孩子最忌一人責(zé)，一人幫。
而后蕭景榕又就著蕭韶鄞適才背的文章問了他兩個問題。
見了他對待兒子的態(tài)度，蘇棠才知道他對姩姩已經(jīng)是和顏悅色了。
在蘇棠看來蕭韶鄞可以說是對答如流，蕭景榕卻還是從中挑出了兩處不嚴(yán)謹(jǐn)?shù)牡胤健?br />
等兩娃被蕭景榕放回屋之后蘇棠才替他們松了一口氣。
蕭景榕將蘇棠的神情盡收眼底，側(cè)目問，“覺得朕太嚴(yán)厲？”
蘇棠搖頭，“皇上嚴(yán)厲些是為他們好，臣妾只是不忍心見他們受挫的模樣，在臣妾眼里他們已經(jīng)是難得的乖巧，至少比力寶安分多了。”
“他們力薄才疏，未來便護(hù)不住想護(hù)之人�！�
蘇棠心念微動，頷首應(yīng)下，“皇上說得是�！�
兩人閑談幾句，蕭景榕便因突然的政務(wù)被叫走。
沒過多久，時鳶進(jìn)來回稟楚禾的行蹤。
“奴婢記得那日是在未時初遇到的楚姑娘，從方向來看她應(yīng)該是要往宮門走，但簿子上卻寫著她離宮的時辰是在申時三刻，證明她用了足足一個時辰多才走到宮門�！�
“也就是說，她見過你之后，還在宮里逗留了一陣�！碧K棠摸著杯口邊緣，“你在內(nèi)侍省附近遇到她……看樣子還真得要你表兄幫忙才行�！�
翌日，蘇棠從杜莫處得知楚禾當(dāng)日見過的人是桑楹，震驚之余還想著查證一番再做打算。
杜莫卻沒那個耐心。
“查清楚了？”杜莫秀氣的面龐在燭光搖曳中明暗交接，叫人窺不清喜怒。
杜莫的親信將桑楹的情況事無巨細(xì)地稟報，末了又沒忍住提醒道：“師父，她畢竟不是普通宮女，謠言的事德妃娘娘已經(jīng)出手解決了，咱們……不若再試探試探？興許她背后有人指使……”
杜莫扯起唇角抬眼，眸中一片深黑，唯有火光跳動，“不管她背后的人是誰，先把她解決掉總是沒錯的。”
“可咱們要是動手，皇上那邊勢必會……”
“我不要她死，我要她生不如死地活�！倍拍Z氣森然，“派人去查她在宮外那幾年的生活，見過什么人，做過什么事，纖、悉、無、遺�！�
……
今年的中秋宴恰巧趕上秋闈結(jié)束，少不得要大辦一場。
蘇棠遠(yuǎn)遠(yuǎn)瞧去，席上的年輕人明顯比往年多出不少，想來是對土子們的激勵。
聽說放榜之后還會再舉行一回杏林宴，可見當(dāng)朝對科舉的重視程度。
不過宴會總歸是那么些換湯不換藥的流程，蘇棠也并無多大興致。
直至酒過三巡，食物被撤下?lián)Q上清口的茶水后，忽然有一女眷起身行禮。
“臣婦有一事想請皇后娘娘做主。”
蘇棠并不識得她的身份，但從她穿的誥命服上繡著仙鶴以及她的座次來看，級別不低。
皇后坐于高臺，應(yīng)下她的請求，“呈上來�！�
蘇棠正好整以暇地準(zhǔn)備聽個熱鬧，聞言才發(fā)現(xiàn)那命婦手里拿著一本折子類的東西。
命婦交給身邊的宮人，再層層遞上去，確認(rèn)無異常后方交到皇后身邊的荷露手里。
荷露卻并未把折子呈給皇后，看樣子不急著處理。
“多謝皇后娘娘�！�
“魏縣伯夫人先坐下吧�！�
命婦聞言才敢坐回位置上。
小插曲過后，蘇棠默默等宴會結(jié)束回自已宮里歇息。
十五團(tuán)圓照例帝后同寢。
皇后替蕭景榕解去外衣時順帶提起，“適才魏縣伯夫人向臣妾替她孫子求一樁婚事�！�
蕭景榕示意皇后坐下歇著，“什么婚事還需你親自做主？”
皇后也不拐彎抹角，“她想納馮太傅的外孫女為她孫兒的側(cè)室�！�
“桑楹？”蕭景榕雙眸微瞇。
“正是。”皇后觀察著蕭景榕的神色，隨即主動否了這個提議，“臣妾心里自然覺得不妥，桑楹如今在皇上身邊伺候，怎可論嫁娶之事。”
蕭景榕看向皇后，示意她將未盡的話說完。
“可魏縣伯夫人道兩家早已定親，有玉佩為證。因而臣妾不好擅自處置，只得先稟報皇上再查證一番�！被屎笕〕稣圩又欣L有一對玉佩的圖紙交到蕭景榕手里。
蕭景榕自知魏縣伯家的敢呈上來，這對玉佩十有八九是真存在。
“皇上若不喜此事，臣妾找個由頭回絕便是。”
“朕本也打算替她尋一戶人家，你且張羅著吧�！�
蕭景榕看得出皇后有意打發(fā)桑楹，再加之蘇氏似乎也不喜她，倒沒必要繼續(xù)留著。
皇后見狀出言進(jìn)一步打消蕭景榕的顧慮，“若玉佩為真，魏縣伯世襲爵位，門第倒是配得上。只是馮太傅到底是皇上的恩師，桑楹若為側(cè)室有些委屈了。
臣妾想不如指給魏縣伯的孫兒做正室。有賜婚的旨意在，魏縣伯一家也不敢薄待她�！�
蕭景榕頷首，“此事你做主即可。”
“是�！被屎蠊е�(jǐn)應(yīng)下，“待臣妾查證之后再稟明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