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
幾個時辰前。
雖然陷害李淮的事情進行得十分順利,
可李沐仍是坐立不安。
高貴妃原本的意思是安排丫鬟在尉遲才人宮中發(fā)現(xiàn)玉佩,再稟報給圣上,讓尉遲才人與李淮都得了罪名。
可李沐一直于心不忍,
總想著尋個機會再去安撫安撫尉遲才人,也當是了斷了兩人之間的一番情誼。
只不過尉遲才人竟先他一步找上了門,
讓貼身的丫鬟將他悄悄帶到了梅林之中私會。
李沐的面相生得剛毅威武,
可面對女人之時卻極其優(yōu)柔寡斷,
也正因如此,
吳王府里的女人總鬧得不得安寧。他見了尉遲才人又不敢開口真將事情和盤托出,只抱著人心不在焉地搭話。
尉遲才人臉上一直掛著淡笑,她見李沐如此,
早就對他的來意了然于心,估摸著時機差不多,尉遲才人便朝李沐伸出了手,
柔聲問道:“晉王殿下的玉佩呢?”
“你要玉佩做什么?”李沐心中一慌,
因著心虛,下意識就將懷中的人推開。
“你怕什么?”尉遲才人理了理被弄亂的袖口,
輕笑一聲道:“你不是要去陷害晉王殿下嗎?何不把玉佩給我?”
李沐眉心直跳,不過也很快將慌亂壓了下來,
看著明媚皓齒的美人冷聲道:“你知道了?”
尉遲才人點了點頭,又伸手撫摸起他的臉龐:“既然被晉王殿下發(fā)現(xiàn),又有玉佩在手,自然要反將一軍。只不過四郎要做的事兒,
可沒給我留條生路�!�
“我......你知我心意,
實在是身不由己�!崩钽鍥]想到尉遲才人說得這般坦然,額頭上不禁冒出了幾滴冷汗,“這都是我母妃她的意思......”
“我知道四郎心中有我,
只是想到現(xiàn)下就是苦命鴛鴦,以后還要陰陽兩隔,有些不舍罷了,并沒有責怪你的意思�!蔽具t才人勾起的嘴角從方才開始就沒有放下,與她說這話悲愴的情緒極是不搭。
李沐聞言又犯了聽不得軟語的毛病,只覺悲從中來,更是舍不得眼前的情人,可他現(xiàn)下除了這樣做,也沒別的選擇,又是為難又是羞愧地低下了頭。
“貴妃娘娘這么做,不過是怕我念著尉遲家與晉王殿下的關(guān)系,殊不知他們?nèi)恿宋沂畮啄辏夷睦镞會顧念情誼。”尉遲才人翹起的眼角露出一點兒難以察覺的興奮,她湊到李沐耳邊輕聲說:“我不愿死,四郎也舍不得我死,倒不如讓我拿著玉佩,去與圣人哭訴,說晉王殿下輕薄于我,而我寧死不從,掙扎間扯下了他的玉佩�!�
李沐臉色一變,飛快在腦海中思忖一番,竟還覺得這法子可行,即能陷害李淮又能將尉遲才人摘出去,好半晌,他才有些遲疑地點了點頭。
尉遲才人展顏一笑,又朝李沐伸出了手說:“那四郎就將玉佩給我吧。”
到這關(guān)頭李沐又有些猶豫,看著她問道:“你真的愿意如此?”
尉遲才人眼角滴下兩滴清淚,有些哽咽地說:“不這樣我還有什么辦法?王爺還怕我拿了玉佩不去做不成?都已經(jīng)被李淮那廝瞧見了,我前后都是個死路,不如搏上一搏!我對四郎的心可曾有假,你怎就不信我了!”
她哭得梨花帶雨,李沐看在眼中只覺心疼,嘆了口氣便從懷中掏出了玉佩交到尉遲才人的手中。
兩人又在梅林中你儂我儂了一番,尉遲才人見時辰差不多,也不去抹掉臉上的淚痕,與李沐道了聲別,便小跑著往圣人的寢殿而去。
李沐回到王府后,沒多久就聽到了圣人派金吾衛(wèi)去晉王府的消息,他原本是長舒一口氣,可遲遲沒等到圣人下一步的旨意,而這事的風聲也極緊,沒有一點兒傳聞傳到坊間。
他這時沒了美人在旁,才定下了心細想,父皇寵愛尉遲才人不過短短數(shù)日,可李淮畢竟是他看中的親兒子,捉拿下獄或許只是敲打,弄不好為了維護聲譽,還要將尉遲才人給賜死。
這一招若是沒弄死李淮,反倒逼急了他,待此事了結(jié),李淮哪里猜不到是他的手筆,兩人撕破臉皮,自己還不一定能斗得過他。
李沐越想越是后悔,恨自己怎么被尉遲才人幾句話就哄了去,本就該直接拿了玉佩將事情鬧大,與朝臣一塊兒請柬,逼著圣人不得不處置了李淮。
他心亂如麻地又往宮中去,想與高貴妃再商議一番,誰知高貴妃聽完他的話卻不生氣,只冷著臉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說:“我的消息可比你靈通,早就知道你這家伙沒按著計劃行事。”
“是兒子愚鈍�!崩钽逡姷剿裆绱说唬阒浪辛私鉀Q的法子,連忙說:“請母親指點一二!”
高貴妃睥了他一眼,眼中劃過一絲果決,才低聲說:“你父皇原來早就擬好了傳位詔書。”
“是誰?”李沐立刻抬起頭問道,他知道自己母親在宮中手眼通天,就連父皇身邊也有她的人,知道此事并不覺驚訝。
高貴妃做了個口型,并未出聲。
李淮。
“這......”李沐雙手攢成拳頭,狠狠咬了咬牙,一臉的不甘心,“怪不得父皇遲遲不處置!”
“我也是才知道的消息,如今的局面已是千鈞一發(fā),那詔書還未給任何一位大臣看過,你我如今就只有一條路了�!备哔F妃的語氣不帶絲毫情緒,李沐雖不算多智,可浸在宮中多年哪里不明白她的意思。
他閉上眼只想了一瞬,便下定了決心看著高貴妃點了點頭,“兒子明白。”
高貴妃終是露出欣慰的神色,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李淮那里我已安排了人傳圣旨將他賜死,而你,現(xiàn)在就去見你父皇�!�
逼宮奪位,大逆不道,可高貴妃與李沐都知道,到這一步,已經(jīng)沒有別的法子。
此時在金吾衛(wèi)的地牢中,宣了賜死旨意的總領(lǐng)太監(jiān)高高托著圣旨,只等李淮來接。
他平日里雖對這位晉王殿下恭恭敬敬,可總在李淮這兒討不到好臉色,又因著與高貴妃走得近,久而久之便極其厭惡李淮,今日見他落難,心中甚是快意。
原以為李淮聽到賜死的旨意后會慌亂無措,甚至向他求饒,卻沒想到李淮的身子連抖都沒抖一下,反倒目露寒光地看了他一眼,便起身將旨意接了過來。
總領(lǐng)太監(jiān)被他的眼神刺到,又不甘心地捏著嗓子問:“晉王殿下可聽清楚了?”
“一字不落�!崩罨捶吹构戳斯醋旖牵p聲說道。
直到剛才他都不清楚自己被下獄的緣由,可圣旨中那一句“罔顧人倫”立刻讓他心中清明,看來畫中所見是真,而這事卻栽到了他頭上。
圣人一向薄情寡淡,即便再喜愛尉遲小娘子,也不可能短短一日就將他賜死,而這么迫不及待要他死的,現(xiàn)下除了李沐,還能有誰?
總領(lǐng)太監(jiān)臉上的笑意更盛,“看來殿下是早已通透,圣人念著點父子之情,還讓殿下能選上一選,是要白綾還是要鳩酒?”
李淮不以為意地瞟了一眼他身后,問道:“鳩酒可苦?”
這次入獄確實讓他措手不及,金吾衛(wèi)中雖也有他的人,可卻完全來不及安排,李沐也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才如此著急,現(xiàn)下白綾毒酒就在眼前,他定要快些想個脫身的法子才行。
“瞧這問的,奴才也沒嘗過不是�!笨傤I(lǐng)太監(jiān)向身后跟著的隨從招了招手,接過他從箱子中取出的毒酒端到李淮面前,“不過這味道定是不好的......”
兩旁的金吾衛(wèi)見此,便半抽出腰間的長刀走進牢中,圍在了李淮周圍,不給他有一絲一毫躲避的機會,只能將這泛著紫光的毒酒喝下。
“要說奴才我怎么知道的......”總領(lǐng)太監(jiān)輕笑了一聲,臉上更是得意,“幾年前呂貴妃喝下毒酒后,那掙扎痛苦的模樣,真是記憶猶新�。 �
李淮聞言沉靜的臉上終是有了一絲裂縫,他心中猶如翻江倒海,沒想到母親竟是飲鳩酒而亡,難道也是被圣人賜死的?
“我母親......”這九死一生的關(guān)頭,即便李淮再不愿有求于人,也忍不住顫了聲音問道:“為何會被賜死?”
總領(lǐng)太監(jiān)聳了聳肩,意味深長地說:“我不過憑旨意做事,哪里知道那么多,晉王殿下到了地府再與呂貴妃母子相聚,問一問不就知道了?”
他話音剛落,李淮便忍不住往前了一步,呂貴妃的死一直是他的心結(jié),直到現(xiàn)在也無法釋懷,而這太監(jiān)不僅親手送他母親上路,現(xiàn)在話中還滿是輕蔑調(diào)侃。
只不過他還未動手,身邊的金吾衛(wèi)就長刀出鞘抵在了他身上。
總領(lǐng)太監(jiān)故作驚嚇地拍了拍胸口,“殿下這是做什么,若是怕苦不愿,奴才便伺候您喝下吧!”
說罷他便伸手要去抓李淮的下巴,誰知卻聽李淮沉聲道:“不勞公公,我自己來。”
李淮冷冷掃過身旁的金吾衛(wèi),示意他們將刀放下。他本就有軍功在身,在軍士中的聲望極高,這幾個金吾衛(wèi)雖不敢違抗皇令,可對李淮是即有忌憚又有欽佩,眼下人也逃脫不掉,幾人匆忙對視了一眼,便默契地將劍收了回去。
李淮也不猶豫,伸手端過盛著鳩酒的白玉碗,即便是這最后一刻,他也還在思考脫身之法,只是現(xiàn)下外頭一點兒聲響也無,難道真的要栽在李沐這下三濫的一招里?
眼前毒酒上泛著的紫光,似是要將一切生機吞噬,可忽然之間,李淮從那面上的反光中,瞧見他頭頂?shù)氖荷下冻隽艘粋熟悉的白皙臉龐。
元思蓁在石梁上探出腦袋,不敢出聲卻恨不得手舞足蹈地要李淮別喝。
“本王想了想,還是白綾來的好�!奔幢阒挥性驾枰蝗耍衫罨匆残闹写蠖�,他將白玉碗遞了回去,指著邊上的白綾,語氣輕快地說道。
第117章
弒父殺母
總領(lǐng)太監(jiān)一邊眉尾高高……
總領(lǐng)太監(jiān)一邊眉尾高高挑起,
只當李淮是垂死前的掙扎,又捏起他那難辨雌雄的嗓子說:“殿下身份尊貴,挑剔些也是應(yīng)該,
可憑著奴才多年的經(jīng)驗,白綾可不比鳩毒好,
吊死的人脖子會拉得老長,
連舌頭都收不回去,
到時候這幅模樣怕是皇陵也不愿收��!”
他這話說得像是為人著想,
可還是轉(zhuǎn)身拿起了白綾,目光中甚至還有些期待。
李淮聽到這番陰陽怪氣的話倒也不怒,嘴角的笑容更是淡然,
他毫不猶豫地接過三尺白綾,還用手指磋磨了一番,甚是贊嘆地說:“倒是好綢緞�!�
“那可不,
不能斷的�!笨傤I(lǐng)太監(jiān)笑得連眼睛縫都要看不見了,
繼續(xù)說道:“奴才來系吧!免得殿下手生,到時候不緊掉了下來,
誤了圣人說的時辰可就不好了�!�
“不勞公公,本王自己來�!崩罨床坏人焓�,
就將白綾一抖,兩端拿在手中,踩在一旁的桌案上,揚手朝石梁上伸去。
元思蓁趕緊將露在外邊的身子縮了回來,
臉緊緊貼在石梁上,
生怕被金吾衛(wèi)瞧見。
只聽“咯吱”兩聲木桌的搖晃聲,她眼前便出現(xiàn)了李淮纖長有力,骨節(jié)分明的手。
那條催命的白綾纏繞在他指間,
隨著指尖一塊往前,輕輕觸上了元思蓁的臉,她躲在上邊一動也不動,卻能感覺到李淮的手指微微縮了一下,又再順著她的臉龐向后,做出要綁起白綾的動作。
元思蓁只愣了一會兒,便趁勢捉住了他的手,在他手掌心飛快地寫了幾個字,再將白綾從他手中抽出,直接從自己身子底下送了過去,垂到石梁的另一邊。
這番動作完后,李淮也沒多猶豫,極其自然地一扯白綾,在兩端打了個小結(jié)。
他方才雖然看不到元思蓁的臉,手心中的字卻還留著隱隱的熱度,一時之間,他心中又酸又澀,竟還在這要赴死的關(guān)頭想些不合時宜的兒女情長。
元思蓁來這兒是因著兩人的契約,還是因著擔心他?
“奴才再來幫殿下瞧瞧!”總領(lǐng)太監(jiān)見李淮打好了結(jié),迫不及待地也蹬上案桌,又在原有的繩結(jié)上再死死打了幾個,臨了他還使勁扯了扯,生怕出一點差錯,誤了送李淮上路的大事。
就在他專心致志間,卻沒有在意自己的額頭微微一涼,只當是地牢中滴落的潮氣。
見白綾已極其牢固,總領(lǐng)太監(jiān)便朝李淮深深鞠了一躬,又端起那諂媚的笑容,伸手指著白綾道:“殿下,請吧。”
李淮臉上淡然的神色不變,姿態(tài)優(yōu)雅地又站上案桌,舉止氣度絲毫不像是去赴死。
他拉過白綾正要往自己脖子上套,卻忽然臉色一變,像是看到了什么奇怪的東西,眼中滿是疑惑。
“怎么了?殿下莫不是瞧見什么臟東西了?”總領(lǐng)太監(jiān)不以為意,他干這活極其有經(jīng)驗,不少人死前都會尋些個五花八門的由頭拖延,而裝神弄鬼最是常見。
李淮眉頭皺起,極是驚疑地指向總領(lǐng)太監(jiān)身后,猶豫了一番,才低聲說道:“后頭有人�!�
“嗤!”總領(lǐng)太監(jiān)不屑一笑,他心中更是得意,繞是晉王李淮平日里多么英明神武,此時也不過與俗人蠢人一般,垂死掙扎。
“地牢里能有什么人,不過都是與殿下一般的死人。”他語氣不耐又狠毒地說。
只不過他沒想到,李淮卻露出了了然的神色,輕聲說道:“原來是死人�!�
聽了這話總領(lǐng)太監(jiān)忽覺后脖頸一涼,下意識就往后看去,一張滿是鮮血眼珠爆裂的死人臉就貼在他的身后,就算了他見慣了死人,也瞬間被嚇得三魂去了七魄,直驚叫著往后退去。
邊上的金吾衛(wèi)不知發(fā)生了何事,只顧著要去扶他,可總領(lǐng)太監(jiān)臉色大變,不僅是驚嚇,甚至帶上了深深的懼意,整個人跌坐在地上,手忙腳亂地往后躲,金吾衛(wèi)想拽他也拽不起身。
“不要過來!你為何在此!”總領(lǐng)太監(jiān)嘶啞地喊道,極是懼怕,縮到墻角無處可躲后,還抱著頭往外頭沖去,根本顧不上背著手看戲一樣的李淮。
可他剛要沖出牢門,又像是被什么擋住了去路,驚叫聲極其刺耳,像個無頭蒼蠅一般回到監(jiān)牢中亂竄。
三個金吾衛(wèi)一同動手才將人按住,他嘴巴里還不停叫著語意不明的話,“怎么你也在此!還不去投胎找我做什么!都是圣人要賜死你!與我何干��!”
再一聲尖叫后,總領(lǐng)太監(jiān)便兩眼一翻昏死了過去,幾個金吾衛(wèi)面面相覷,領(lǐng)頭的那個擼起袖子扇了他一耳光也沒將人喊醒,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圣旨耽擱不得,可行刑的人又不省人事,而他們金吾衛(wèi)又沒這項權(quán)責。
元思蓁伸出個腦袋看著下邊的情況,實是沒想到這法子如此奏效,她方才在石梁上頭畫了個簡易的聚陰陣,又在那太監(jiān)眉心滴了一小滴指尖血,既然這兒是地牢,陰魂不散的怨鬼必然不少,引來一兩個讓這太監(jiān)瞧見,將他嚇住后再趁亂蒙蔽金吾衛(wèi)五感,用障眼法將李淮帶出去。
看來這牢里頭的怨鬼有死在總領(lǐng)太監(jiān)手上的,而他又造了孽心虛,這才會嚇得暈了過去。
趁著金吾衛(wèi)的注意力都在總領(lǐng)太監(jiān)身上,元思蓁飛快一掐法訣,將李淮周身罩上縹緲的白煙,而他此時恰好抬頭一看,兩人的視線措不及防在空中相碰。
元思蓁也不知為何覺得心中漏了一拍,連忙錯開眼神往金吾衛(wèi)身上看去,正要將符咒打在他們身上,可就在要大功告成之時,又傳來了沉重的開門聲,緊接著,便是一串腳步聲,粗略聽去,來人不在少數(shù)。
一下子良機錯失,她滿是焦急地看向李淮,生怕來人也是催李淮赴死的。
李淮的眼眸只微微顫了顫,便又恢復(fù)了沉靜的模樣,反倒朝元思蓁點了點頭,示意她莫要慌亂。
沒想到來人又是位太監(jiān),還是總領(lǐng)太監(jiān)平日的左右手,也常在圣人跟前伺候,而他身后跟著的同樣也是一隊金吾衛(wèi),元思蓁見此心涼了半截,心想圣人還真是夠狠,賜死自己的兒子竟還要派兩隊人馬。
那太監(jiān)給李淮行過禮后,便面露驚訝地問:“喲,曹公公這是怎么了?沒事跑到這地牢來做什么?”
李淮一下子就聽出了不對勁,微微挑眉道:“曹公公來傳圣旨�!�
“咦?巧了,我也是來給殿下傳旨的��!”這太監(jiān)也是個人精,他并未聽聞圣人之前有擬圣旨,而牢里還掛著白綾放著毒酒,邊上曹公公的人又亂作一團,他一看就心中了然,只不過此事事關(guān)重大,他可不愿意淌渾水,只裝作什么也沒看見的樣子,傳著口諭道:“圣人在蓬萊殿中等殿下呢!”
方才李淮就已有猜測,曹公公是假傳旨意,替后頭的人除去自己,眼下這般確是證實,他心中雖稍稍松了口氣,可也不禁擔憂,為何父皇會忽然傳召自己。
“殿下隨奴才走吧!”這太監(jiān)完全不看總領(lǐng)太監(jiān)的方向,只彎腰引路,帶著李淮往地牢外走。
這番變故全在意料之外,李淮甚至來不及跟元思蓁交待什么,只最后留給了她一個眼神。
元思蓁看著他遠去的背影,雖然讀出那是讓她寬心的意思,可不知為何,她眉心跳動得比之前更加劇烈。
以防萬一,她飛快從袖中打出一道紫色的小符貼在李淮的后心處,這小符能清心祛煞,抵擋普通妖鬼的侵害,不過效用極短,只有堪堪一次的機會,對元思蓁這種總要與妖魔顫抖的無甚大用,因此她一直沒有用過,不過此時給李淮貼上,或許能護上一護。
就在李淮要離開地牢的一瞬間,暈過去的總領(lǐng)太監(jiān)又像是夢囈一般,張牙舞爪地喊道:“皇后娘娘!饒了奴才吧!”
這一聲傳到李淮的耳中,他的步伐雖未停住,可心中卻是一震,皇后明明是引咎自戕,與總領(lǐng)太監(jiān)有何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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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淮從地牢到蓬萊殿的路上,李沐正臉色陰沉地朝高貴妃的寢宮走去,他的藏在袖中的右手緊緊握成拳頭,而另一只手中卻握著一個錦盒。
那錦盒原本是他要呈給李延慶的,里頭是一顆從海外仙山求來的靈丹妙藥,能延年益壽強身健體,只不過還摻了一味藥,能讓人在睡夢中無聲無息地死去,絲毫察覺不出異樣。
而今晚,高貴妃已安排好了一切,圣人寢殿之中不會有任何閑雜之人進去,負責皇宮守衛(wèi)的也是李沐手下的人,他只需為李延慶獻藥,即便不吃,也要逼著他吃。再按著總領(lǐng)太監(jiān)通傳的消息,尋到傳位詔書銷毀,偷龍轉(zhuǎn)鳳換上寫著他名字的詔書便可。
而李淮也會在今夜被賜死,即便龍武軍、神策軍都向著他,人都死了,也沒了再翻盤的機會。
這一招打的就是李淮的措手不及,因此不能有絲毫的猶豫差錯。
李沐在軍中歷練的時日不短,身上也小有軍功,這關(guān)鍵時刻倒也沒有絲毫露怯,他全然明白今夜不成便萬劫不復(fù)的道理,因此早就狠下了心,去見李延慶時,面上只有孺慕與恭敬。
只不過讓他意想不到的是,那仙丹遞到李延慶面前的時候,李延慶不過看了一眼,就放聲大笑:“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李沐不知這是何意,卻覺李延慶看自己的眼神像是看透了一切,他心中一涼,飛快思索著該如何應(yīng)對。
“父皇,這丹藥確是兒臣重金求來的,兒臣伺候父皇服下�!崩钽蹇戳艘谎劭諘绲膶嫷�,確定這里只有他兩人,便直接將茶水遞到了李延慶面前。
李延慶瞇起的眼眸中閃爍著捉摸不透的情緒,他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大,像是極其滿意這靈丹妙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