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不會喜歡你，你說知錯，你錯了我便要原諒你？”

    元徵愣了愣，喃喃道：“可我喜歡你……”

    岑夜闌心口驟然發(fā)疼，他垂眼笑了笑，說：“喜歡，呵，只你這天潢貴胄的心意珍貴，你喜歡了人，就要接著捧著受著，將你所給的屈辱痛苦都輕描淡寫地揭過，憑什么？”

    “元徵，這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元徵仿佛被他這話傷著了，有幾分無措，竟松開了岑夜闌。岑夜闌手腕伶仃，刺眼的紅了一圈，元徵下意識地想碰一碰，岑夜闌卻揮開了他的手。

    元徵手中空了，只覺心里也空空的，肩膀上匕首的傷開始疼起來，疼得厲害，心臟都叫人掐著。

    元徵艱難道：“岑夜闌，你給我一點(diǎn)時間——”他想說，他從來沒有愛過人，想讓岑夜闌多給他一點(diǎn)時間。岑夜闌卻打斷了他，神色冷靜，說：“元徵，你知不知道北滄關(guān)為什么會成為孤城？”

    剎那間，元徵仿佛明白了什么，臉色變得蒼白。

    岑夜闌說：“固然有岑亦通敵，可若不是有你七皇子，鶴山州不會丟，我也不會陷入那樣的絕境�！�

    “北境軍一向不涉朝中事，”岑夜闌目光冷冽，看著元徵，他在親手碾碎元徵捧出來的那顆真心，輕聲說，“是你，將北境軍卷入了皇權(quán)之爭�！�

    元徵身體晃了晃，嘴唇顫動，卻抿得緊緊的。

    岑夜闌說：“元徵，我已經(jīng)三十了，想讓我多活幾年，就離我遠(yuǎn)一點(diǎn)兒。我不想有朝一日，不是死在戰(zhàn)場，而是死在骯臟的陰謀詭計(jì)里�！�

    元徵一口心頭血哽在嗓子眼，胡亂地抓著身邊踢翻的秀墩慢慢地支起身，臉色慘白，他看著岑夜闌，說：“你怪我？”

    岑夜闌袖中的手緊了緊，道：“是。”

    元徵再壓不住，嘴角溢出血，他笑起來，嘶聲道：“你竟怪我？連你都怪我？”

    “那我又去怪誰，嗯？”元徵看著岑夜闌，兩兩無言，半晌，元徵仿佛已經(jīng)心灰意冷了，他輕聲說，“岑夜闌，你對我，果真是只有恨的�！�

    元徵拔出身上的匕首，松開手，刀刃帶血，滾了幾圈，摔在岑夜闌腳邊。

    元徵不再看岑夜闌，轉(zhuǎn)身就走了，背影孑然。

    岑夜闌看著腳邊的匕首，過了許久，他慢慢蹲下身，將匕首撿了起來。

    岑夜闌伸手摸著匕首上的血跡，血水猶有幾分溫?zé)�，卻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涼了，涼得徹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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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14:16

    56

    關(guān)山月56

    “阿闌，我沒事，”蘇沉昭捧著一盅藥，往嘴里灌了幾口，又塞了兩顆蜜餞，含糊不清地說，“七殿下那一下看著兇，還是留了分寸的�！�

    岑夜闌應(yīng)了聲，臉上沒什么表情，蘇沉昭瞧著，問他，“阿闌，你和七殿下，怎么回事？”

    岑夜闌垂下眼睛，淡淡道：“沒怎么。”

    蘇沉昭說：“你不要瞞我，他看著好像……”他思索了片刻，說，“喜歡你，阿闌，七殿下喜歡你？”

    岑夜闌屈指按了按眉心，沒有吭聲。

    蘇沉昭看著岑夜闌，眼睛一點(diǎn)一點(diǎn)睜大，連嘴巴都微微張開，想起年前有一回岑夜闌沒來由的發(fā)熱，住在藥廬，元徵那時就上了門，二人之間氣氛很是古怪。

    蘇沉昭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他咬著蜜餞，貪糖，又往嘴里送了一顆，說：“你喜歡他嗎？”

    岑夜闌頓了頓，冷硬道：“不喜歡。”

    蘇沉昭噢了聲，說：“其實(shí)這人就是脾氣壞，軍中將士倒是都很喜歡他�！�

    岑夜闌看著蘇沉昭，臉上浮現(xiàn)幾分笑，說：“他前日還傷了你�！�

    蘇沉昭不高興地揉了揉自己胸口，道：“所以說他脾氣壞，嘴巴也壞，我不喜歡他，”他又看向岑夜闌，道：“不過阿闌要是喜歡他，我就不生他氣了�！�

    岑夜闌僵了僵，嘆了口氣，道：“沉昭，我不喜歡他，不能喜歡他�！�

    蘇沉昭迷惑地眨了眨眼睛，說：“喜歡就是喜歡，為什么不能喜歡？”

    岑夜闌：“若是尋常人便罷了，可他是皇室，是先皇后唯一的皇子，身上還背負(fù)著孟家的興衰，世家的榮辱，豈能事事由他。我也放不下北境，更不能有負(fù)于義父，我這一生，只有馬革裹尸，青山埋骨這一條路�！�

    蘇沉昭似懂非懂，不知怎的，只覺得心里有些難過，“阿闌……”

    岑夜闌神態(tài)卻很平靜，道：“何況，元徵該離開了�！�

    蘇沉昭看著岑夜闌，岑夜闌目光露出幾分冷意，說：“我前幾日收到京畿的傳書，京城已經(jīng)亂了�！�

    京城的信傳到元徵手上時，已經(jīng)是第二日，他宿醉醒來，就看見了孟九，方靖臉色難看，“……阿徵�！�

    元徵閉了閉眼睛，說：“孟九，你怎么在這兒？”

    孟九直接單膝跪在地上，沉聲說：“殿下，孟九是來接殿下回京的�！�

    元徵睜開眼，冷漠地看著孟九，孟九是他舅舅孟曇的近侍。無論孟曇去了哪兒，孟九總是寸步不離地跟著他，是他的影子。

    元徵頭重腳輕的，泛著惡心，頭疼得不行，他漠然道：“你不待在我舅舅身邊，就為了叫我回去？”

    “我舅舅呢？”

    孟九抿了抿嘴唇，輕聲說：“主子遇刺受了重傷，我離京時他還……還昏迷不醒�！�

    元徵猛地睜大眼睛，看向孟九，孟九迎著他的目光，道：“主子昏迷前，特命孟九接殿下，請殿下務(wù)必速速回京！”

    元徵頭更疼了，腦中嗡嗡作響，沒來由的，心頭泛上冷意，說：“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方靖在一旁，道：“陛下突發(fā)急癥，早朝時嘔血昏了過去……”

    元徵不可置信地盯著方靖，只聽方靖說：“這是七天前的事情了，京中封鎖，消息根本傳不出來�！�

    元徵怒道：“我離京時我父皇還好好的，怎么會突發(fā)急癥，太醫(yī)都是廢物么！”

    孟九輕聲說：“殿下離京后不久，陛下就染了風(fēng)寒，后來一直沒有大好。直到主子遇刺，陛下早朝時突然嘔血昏厥，京中如今已是風(fēng)聲鶴唳，人人自危了�！�

    元徵臉色蒼白，“……我父皇和舅舅，如何了？”

    孟九沉默不語。

    元徵急道：“說話！”

    方靖抓住元徵的手臂，“阿徵，你不要著急�！�

    “京中尚沒有消息傳出，一切都不知曉，”孟九咬緊嘴唇，一個頭磕得重，伏在地上，說：“孟九懇求殿下，請殿下以大局為重，馬上回京！”

    元徵安靜了下來，沉默地看著孟九的身影，他咽下嗓子眼里讓人作嘔的苦意，抬手碰了碰肩膀的傷，啞聲說：“方靖，去傳我的令，即刻回京。”

    自燕都至北境瀚州城數(shù)百里，天高地遠(yuǎn)，繞是快馬加鞭，消息傳到北境業(yè)已過了好幾日。元徵根本不敢去想京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他到底是出身宮闈，如此突如其來的動蕩，不消多想，就知回了京，必然是一番天翻地覆。

    元徵甚至隱隱有種感覺，他此番回了京，踏上的將是另一條路。那條路，尸山血海，還未走，濃郁的血腥和森冷氣已經(jīng)撲面而來。

    元徵回京的消息迅速傳開，彼時岑夜闌正和城中將領(lǐng)商議北滄關(guān)新建一事。他靜了須臾，只吩咐齊銘趙一青等人去為元徵送行。

    瀚州城墻高，綿延開去，如同堅(jiān)硬的脊梁，臥在這無垠的天地間。

    元徵想起他抵達(dá)瀚州那天正當(dāng)秋時，天高云淡，北雁南飛，岑夜闌領(lǐng)了城中將領(lǐng)在城門相迎。

    他一路顛沛，又是被罰的，心中不快，一掀簾子，干冷的寒風(fēng)裹挾著細(xì)碎的沙礫，越發(fā)不高興。

    方靖先下了馬，在旁邊小聲地說：“阿徵，到了�！�

    元徵抱著臂靠在車廂里，還未說話，就聽馬車外一記低冷的嗓音，讓元徵想起了冬日的初雪，將融的碎冰。

    他說：“末將岑夜闌見過殿下。”

    元徵眉梢一挑，慢吞吞地?fù)荛_車窗，就見岑夜闌立在外頭，玄衣墨發(fā)，腰封掐出一截細(xì)韌的腰身，佩著雕貔貅的白玉佩，身姿挺拔如青松，不可摧亦不可折。

    岑夜闌抬起臉，二人目光對上，元徵慢慢露出個散漫的笑，說：“岑將軍，久違了�！�

    轉(zhuǎn)眼數(shù)月，如今已是冬末初春，北境依舊一片蕭瑟凄寒，不見半點(diǎn)春意。

    元徵騎在馬上，目光自來送的北境諸將中一一掠過，不見岑夜闌，他壓下驟然翻騰的尖銳痛楚，臉上卻沒什么表情。

    齊銘身后領(lǐng)了一支精銳，恭聲道：“殿下，將軍命屬下護(hù)送殿下回京�！�

    元徵沉沉地看著他，一言不發(fā)。

    方靖若有所覺，驅(qū)馬挨近了，小聲地叫道：“殿下？”

    元徵勒緊韁繩，猛地甩下一記鞭子，馬蹄踢踏聲里，聲音冷靜無波，說：“走�！�

    書房內(nèi)。

    “阿闌，你不去送一送嗎？”蘇沉昭說。

    岑夜闌握著手中的公文，淡淡道：“不必了�！�

    蘇沉昭小聲嘀咕：“你這本公文已經(jīng)看了好一會兒了�！�

    岑夜闌猛地松開手，公文啪地落在桌上，他垂下眼，慢慢將公文合得齊整，說：“相送無益。”他仿佛是說給自己聽，聲音說得輕緩，“不必再送�！�

    群整理.2021-05-02

    17:1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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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guān)山月57

    回京路途遙遠(yuǎn)，元徵一行人快馬加鞭出瀚州一路南下。馬是快馬，過驛站而不入，風(fēng)餐露宿，除了護(hù)送的北境軍精銳和孟九，元徵和方靖幾人都有些吃不消。

    可元徵臉色難看，一路沉默，其余人雖大都是紈绔，事關(guān)家族存亡，到底也知輕重，無人敢多言。

    沒成想，他們離開瀚州的第三天，卻遇到了死士截殺。

    那時他們正騎著快馬，官道寬闊，戰(zhàn)馬馳騁而過踏起厚厚的迷塵。陡然，一聲凄厲嘶鳴，開路的將士猛地勒緊韁繩，馬卻已經(jīng)踩中了地上的鐵蒺藜搖晃著轟然倒了下去。

    “保護(hù)殿下！”孟九神色冷了下來，他年紀(jì)尚輕，不過二十五六，一張臉生得清秀，抹上腰間鞭子的一剎那卻透著股子鋒利的殺氣。

    鞭子通體漆黑，手柄處卻嵌了極罕見的翡翠，鞭子長，一甩間飛快地卷住了不知何處飛來直逼元徵的暗箭。

    元徵攥緊韁繩，抬頭看去，道旁已出現(xiàn)了數(shù)十黑衣死士，無不面覆鐵面具，手中提劍，縱身就朝他沖了過去。

    齊銘和北境軍中的精銳反應(yīng)極快，已經(jīng)以保護(hù)的姿態(tài)將元徵護(hù)在了身后。

    元徵看著那些死士凌厲兇狠的攻勢，無不是好手，個個都奔著要他命來的。空氣中血腥味越發(fā)濃郁，元徵越看心頭越沉，這赫然是有人不想他回京，想讓他直接死在路上。

    元徵心中陡然升起強(qiáng)烈的不詳，這么多年，他從來沒有過這么強(qiáng)烈的危機(jī)感，仿佛刀已懸在脖頸處，直逼生死。恍惚間，元徵仿佛看見無數(shù)的毒蛇猛獸在暗中窺伺著，蠢蠢欲動。

    所幸孟九本就是孟家千里挑一養(yǎng)出的影子，又有齊銘所領(lǐng)著的北境精銳，死士沒有討得好。元徵本想留兩個活口，對方卻直接咬開藏在口中的毒藥，不過須臾，就已經(jīng)氣絕身亡。

    孟九摘下死士的面具，又搜了身，對著元徵搖了搖頭，道：“殿下，他們都是死士，身上沒有任何信物�！�

    意料之中，元徵陰郁地看著滿地的尸體，說：“先離開這兒。”

    “父皇病重，如今最不想我活著回去的就是老五了吧，”他們改了道，臨到黃昏才暫且休整，元徵拿著水囊喝了大口水。

    孟九說：“陛下龍體抱恙時，確是定王監(jiān)國，”他遲疑了一下，“宮中也是程貴妃侍疾，照顧陛下�！�

    元徵捏緊羊皮水囊，說：“我三哥呢？”

    孟九道：“宣王殿下進(jìn)過幾回宮，后來受了阻，同定王起了爭執(zhí)，結(jié)果不慎摔下石階，傷了腿，就一直在府中靜養(yǎng)。”

    元徵恨聲道：“元承！”

    元珩自小身子差，書讀得最好，弓馬騎射卻平平，他們幾個兄弟都一清二楚。元承向來跋扈，元徵和元珩交好，元承拿元徵沒辦法，明里暗里的沒少欺負(fù)元珩。

    元徵腦中思緒翻騰，他看了眼站著的齊銘，說：“岑夜闌特意讓你們送我回京，他早知道這一路不會太平？”

    齊銘咂摸著他的語氣，小心道：“回殿下，殿下身份尊貴，回京路途迢迢，將軍只是以防萬一�！�

    元徵扯了扯嘴角，說：“他想的倒是周道�！�

    京中變故元徵知道，身為北境統(tǒng)帥的岑夜闌不會不清楚，元徵想，既然恨他，對他無意，為什么不干脆袖手旁觀？

    元徵不可控地又想起岑夜闌，心里泛上幾分酸楚。

    即便元徵知道這一路不會太平，卻也沒有想過，不過短短幾日，他們已經(jīng)又遭遇了三次截殺。

    過洛州，南下經(jīng)蘅陽，自桓水，北境的蕭瑟凄寒一點(diǎn)一點(diǎn)褪去，如同一抹山水畫，畫里漸漸顯出幾分春意�？纱阂鉂娏搜�，濃郁猩紅，殘酷又冰冷。

    大雨如瀑，天上濃云翻滾，早春的夜雨在陣陣春雷里聲勢越發(fā)駭人。幾遭以命換命的截殺下來，元徵當(dāng)機(jī)立斷，直接分成了幾路，讓人扮成他的模樣四散回京混淆對方視聽�？呻x京愈近，對方攻勢越發(fā)不要命，簡直成了瘋狗，鍥而不舍地咬在身后，北境精銳都折了大半，更不要提那些紈绔貴子，或死或生死未卜。

    齊銘罵道：“真他娘的陰魂不散！”

    他帶的都是岑夜闌特意挑選的，不但是北境軍中的精銳，更是岑家著意培養(yǎng)出的好苗子。齊銘是岑夜闌的心腹，臨行前，岑夜闌曾親自對他說，此行危機(jī)重重，九死一生，讓他一定要護(hù)送元徵平安回京。

    齊銘不懼死，他只怕有負(fù)岑夜闌所托。

    “殿下，這么下去不行，”齊銘一開口，滂沱雨水打在臉上，聲音都是喊出來的，“他們?nèi)颂�多��，從這兒回京還要三天，照這么下去，根本甩不開！”

    元徵驟然勒住身下的戰(zhàn)馬，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眉宇之間透著股子血腥殺戮之后的兇狠。方靖見元徵停下，也猛地攥緊韁繩，可春寒料峭雨水冰涼，他手指已經(jīng)凍得僵硬，韁繩一下子抓得太緊，險些從馬上甩下去。方靖急促地喘了幾口氣，回頭看了眼漆黑的來路，又看向元徵，咬了咬牙，說：“阿徵，孟九保護(hù)你先走，我和齊銘將他們引開�！�

    元徵想也不想：“不行！”

    方靖急道：“沒別的辦法了，我扮成你去引開他們，孟九護(hù)著你，或許還有生機(jī)。”

    雨水噼里啪啦，沿著元徵繃緊的下頜滾落，他惡狠狠道：“我說了不行！”

    方靖吞下落在唇齒間的雨水，大聲道：“阿徵，你得活著回去，”他看著元徵，眼睛微紅，說：“你不要任性�！�

    元徵心中一震，用力攥緊掌心韁繩，方靖笑笑，說：“有齊銘他們護(hù)著我呢，你就一個孟九，用不著擔(dān)心我�！�

    元徵舌尖發(fā)苦，嗓子眼仿佛堵住了，半晌都說不出話。

    方靖說：“我打小就是你伴讀，整個京都都知道賢寧郡王府同殿下一條心。你出了事，他日若江山易主，我父王還有整個郡王府只怕都要——”他頓了頓，坐在馬上，抬手對元徵認(rèn)認(rèn)真真地行了一禮，道：“請殿下務(wù)必好好活著回到京都主持大局。”

    元徵僵著身體，目光死死地盯著方靖，他是知道方靖的，方靖雖然是他的伴讀，卻也是賢寧郡王府嫡出的世子。

    這人骨子里貪圖安逸，沒野心，最是膽小怕事。被他父親送來做他的伴讀，卻只想著等元徵哪一天做了太子，皇帝，他承襲爵位，借元徵的勢安安生生做個混吃等死的郡王。

    元徵沒有想過，方靖有朝一日會不惜拿命為他搏這一線生機(jī)。

    方靖說：“殿下，珍重�！�

    元徵死死地盯著方靖，眼眶發(fā)熱，半晌，嘶聲說：“方靖，我等你回京一起喝酒——玉娘親手釀的塞上春�！�

    方靖愣了愣，旋即笑開，點(diǎn)頭道：“好！”

    天空陡然一道紫電撕裂夜幕，轟隆雷聲不絕，雨下得更大了，噼里啪啦，浩浩蕩蕩，仿佛要將天地都淹沒。

    桓水驟雨不歇，北境卻無風(fēng)無雨，天色陰沉沉的，烏云覆頂，沉甸甸的，無端多了幾分冷冽的寒冷。

    元徵一遇襲，齊銘就將消息傳回了北境，寥寥數(shù)語，卻將個中兇險寫得清楚明白。京中如今風(fēng)起云涌，元徵此時回京，路上必然險象環(huán)生，所以他才著意遣齊銘護(hù)送。

    這是元徵必須要走的路，他別無選擇。

    岑夜闌起身打開窗，看著陰沉的天色，不知怎的，突然生出幾分莫名的心慌，整顆心都懸著。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岑夜闌抬頭看去，是他的親侍，躬身行了禮，說：“將軍，京城傳來消息，陛下……駕崩了�！�

    岑夜闌神色驟變，親侍低著頭，猶豫了一下，繼續(xù)道：“清州去的人遲了，殿下在臨京西山遇襲跌下了懸崖�！�

    “清州的人找了兩日才尋著殿下，殿下受了重傷，瘋，瘋了……”

    岑夜闌恍了恍神，仿佛沒聽清，臉色蒼白，輕聲說：“什么？”

    “什么叫瘋了？”

    親侍小心翼翼地看了岑夜闌一眼，被他的神態(tài)駭了一跳，囁嚅不敢再言。

    岑夜闌腦中不斷地回旋著跌下懸崖，重傷，瘋了……無論哪個字眼，岑夜闌都無法將同元徵放在一起。他只覺眼前一陣頭暈?zāi)垦�，抬手緊緊攥著窗子，陡然間胸口泛上強(qiáng)烈的惡心感，岑夜闌忍了又忍，方才咽下那股不適。

    他茫然地想，元徵，瘋了？

    群整理.2021-05-02

    17:1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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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guān)山月58

    太和二十三年不是個太平年。

    那一年，文帝駕崩，定王元承逼宮，宣王元珩臨危受命登基成了新帝。短短數(shù)月，江山易主，燕都就換了新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