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梁西嶺只是擔心她,才打算和她吃頓飯。
云挽起身,在家里柜子翻找。
梁西嶺身上常年有損傷,尤其是關(guān)節(jié),很嚴重,這邊臨近粵港澳,都很信跌打藥酒,她不知道有沒有用。
但記得陸承風這里有,她打算讓梁西嶺帶回去用。
晚上。
陸承風從外面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半夜兩點多。
云挽沒睡,確切來說,是迷迷糊糊瞇了一會,然而月份比較大了,壓得她骨頭疼,小腿肚也時不時抽筋,她剛有些睡意,就被疼醒,實在睡不了。
后來疼著疼著,索性也就不睡了。
她抱著肚子,聽見樓梯傳來的響動,門被推開,接著淡淡道酒味彌散開,不嗆人,只是也不好聞。
云挽撩開床簾下床,想去扶他。
他脊背靠著墻壁,閉著眼,指端抵著喉嚨口,往下無意識地抓扯,像是想扯掉領(lǐng)帶。
“別�!痹仆炫滤麆潅约海p輕握住他掌心,另只手解開領(lǐng)帶,再把他襯衫扣子解掉兩顆。
“你去洗澡好不好?我給你倒醒酒的藥�!�
他略微頷首,拿起衣服走進浴室。
家里醒酒藥是常備的,在這個家也不例外。
云挽翻出來,倒了溫水放在瓷盤里,接著去收他的襯衫,外套。
都沾染了酒氣,放在房間里也不好,她收進臟衣簍,準備送去洗衣房。
然而拿過他那件襯衫時,或許是她錯覺,她聞見襯衫上,沾染了一片淺淺的香。
很淺,在濃烈地酒味掩蓋下,幾乎聞不見。然而云挽還是嗅了出來。香味很幽靜,也很清甜,像是果香與花香調(diào),具體的她說不上來。
只是唯一肯定是,她從不用香水。
不會是她身上的味道。
她腳步被止在那里,捧著他一件白襯衫,愣愣出神。
身后傳來浴室門開的聲音,水汽鋪到跟前,酒味已經(jīng)散了,清列的沐浴露香味逼近。
直到腰被人攬住,下巴抵在肩窩:“在看什么�!�
她心一慌,小聲道:“你襯衫,臟了�!�
他輕嗯,沒在意:“臟了就洗好了。”陸承風隨手扯過那件襯衫,丟進臟衣簍,“床上去�!�
他晚上應(yīng)該喝得不多,只是看著心情不大好,然而并沒怎么醉。他看她興致不高,神色波瀾不驚道:“又氣什么。”
云挽反而不知道該說什么。
這兩天他們吵兇了,她怕吵得太急,反而不好。只得低下頭:“沒氣,就是有點累�!�
壁燈暗淡的光,徜徉在他眼底,陸承風掌心摸上她肚子,他溫度很燙,燙得她肩膀微微瑟縮。
他低低地說:“小滿�!�
她緊張應(yīng)一聲:“嗯�!�
陸承風說:“之后能不吵架嗎?”
她一愣。
“我最近確實太累了,在外面跑,不想回來還和你再吵�!彼f得喑啞,“可以不吵嗎,恢復成之前那樣不好嗎�!�
之前那樣。
什么樣呢,就是他想在哪里住就在哪里住,想睡酒店還是睡公司,都隨他,他回不回來,都沒有必要向她報備,他也不喜歡她多嘴。
其實他不懂,他們這樣,根本就不算吵架,因為她哪怕連一次,表達自己感受的機會,都沒有。
她一次次,想要溝通。
他總是沒有耐心,把她的話掐斷。
一次兩次,時間久了,她也會很難過的。
可是最讓她茫然的是,每次難過以后,他又總會低頭。這種情況不是一直都有的,是直到結(jié)婚第三年,她懷孕后,才終于出現(xiàn)。
他要是一直冷冰冰的,就好了,起碼心里沒有希冀,她就不會那么難過。
可是他已經(jīng)開始會低頭,會說“以后不這樣好不好”,她的心被高高拋在天上,又落回泥潭中。
她好像真的自以為找見方向。
然而前面的路,仍是霧茫茫。
云挽身形略滯,眼中迅速積蓄一層薄薄的水光,她視線停頓在他冷硬的眉,那雙黑漆漆深邃的眼睛,還有挺直的鼻梁。
兩個人對視一眼,他摁滅壁燈,毫無征兆俯身,溫熱的吻落下來。
她眨眨眼,眼淚也跟著掉下來。
很快地湮滅在鬢角,他毫無所覺。
龐大的黑暗和茫然席卷了她,她愣愣睜著眼,他從前不喜歡她在床上分心,因此她一直都乖乖遵守他的規(guī)則。
可是這是第一次,她被親吻,無論如何思緒都集中不了,就好像是魂魄傾倒。
為什么。
明明他近在咫尺枕畔,她卻覺得眼前路上,夜色里凄清霧氣,空無一人。
*
可能人都有規(guī)避痛苦的本能,她睡過一覺,很快忘記了那道香味。其實也不是忘了,只是心臟陣痛的時候過去,她也就漸漸壓在心底,不愿記得了。
是誰的香味,她不清楚。
然而那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她本來六月份過生日,陸承風說要給她過,后來又出了事。緊跟著接二連三意外,爭吵,她今年生日也沒有好好過。
農(nóng)歷的日子也過去了,云挽翻了翻日歷,干脆隨意選了個還算吉利的日子,給自己煮了碗面。
下午昏暗下著雨,陸承風拎著外套,從書房出來,看見她在廚房:“做什么呢。”
她說:“我煮碗面。”旋即,沒敢看他,視線小心翼翼落在他襟口,“你要,要吃嗎�!闭Z氣里有隱約的期待。
算起來,除了之前在老家小住,她好像,還沒有怎么給他做過飯。
而且,在她意識里,這算是她給自己補過的生日,她其實還是很想跟他一起吃的。
然而陸承風撥了撥鍋里的面:“不了。”他放下筷子,抬腕看了眼表,“我晚上出去吃�!�
“去哪里?”
“阿嫻過生�!彼f到這里一頓,約莫是歉疚,手背蹭蹭她的臉,“我家里人也在,沒辦法帶你去。你一個人在家,嗯?”
她一愣。
片刻后,拿過筷子,繼續(xù)慢慢撥面條:“沒事。”她低眉,很小聲說,“那我就煮自己的了。”
“嗯,晚上可能不會那么早回來,你早點睡,不用等。”
大概是她這次比較乖,沒有問東問西,他眉眼有些松快:“惠記的糕點想吃嗎?鐘叔過會先回來,讓他帶給你。”
她還是說好,還是忍不住多說了句:“路上小心。”
陸承風垂眼在回復消息,沒看她,隨意嗯了聲,摸摸她的臉,出了門。
面煮好,云挽自己弄了點配菜,端到茶幾上吃。
電視還是開著,她特地選了部好笑的綜藝,筷子擱在一旁,愣了會神。
最后認認真真,在心里小聲說了句:“生日快樂�!�
面條溫燙,她慢慢咀嚼,咽進去。
其實不是突然變化的。
前兩天,他和朋友通視頻電話,云挽去給他送水,他說:“放在那�!�
朋友在視頻里問:“是誰?”
他說了句沒誰,把鏡頭調(diào)度到一旁,沒讓她出現(xiàn)在視頻鏡頭里。
其實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
然而也看過他溫柔,如今眼睜睜看著那些溫情,消失不見,她難免覺得心上被劃開一條口。
后面想想,又覺得其實可能,這些她自以為是的細節(jié),根本沒有存在過。
云挽慢吞吞吃著面,手機提示音響了下。
她拿起來看,欒琛給她發(fā)來條消息:
云挽一愣:
那邊隔了幾秒才回。
欒琛說:
他說:
第36章
“你偷人偷得當老子死了嗎!”
海濱展覽館人還是很多,
云挽打出租車來,欒琛的助理在門口撐傘等候:“云小姐。”
他將傘遮過云挽頭頂。
她說:“多謝�!�
“您客氣了,先生等您很久了�!�
欒琛還是坐在先前的位置上,
旁邊位置空著,是給她的。有小孩想看他手里做的模型,
他溫柔笑笑,捏了個月亮雛形:“送你�!�
小姑娘耳垂紅了:“謝謝叔叔�!�
拿著小月亮,蹦蹦噠噠跑回自己座位了。
抬眼看見云挽過來,欒琛彎唇招呼:“你來了?過來坐�!�
云挽在原地站立幾秒,隨后走過去坐下。
“這次想做什么,
還是小碗嗎?”
她說:“還沒想好�!�
欒琛將東西遞到她面前,
方便她拿:“小碗也很好,以后生第二個寶寶了,可以給他們一人一個�!�
她上次的小碗還存放在這里,燒制好了,沒來得及拿。
云挽輕輕垂下眼。
她可能不會有第二個孩子了。
然而她也沒說什么,家里的事,她不習慣說給別人聽,就抬唇,
勉強笑了笑。
拿過些陶泥,捏了起來。
她捏得嫻熟靈巧,還是一只小碗,
剩下的陶泥她做成游魚的模樣,
放在碗底。
“你上次給我做的盤子,
也捏了魚,
還有荷花,很漂亮。”
云挽停下轉(zhuǎn)頭,
欒琛低眸在看她,瞳孔漆黑映出她身影。
他挨得近,她手腕細細顫抖,只是略微緊張,卻并沒有大張旗鼓移開:“嗯�!�
欒琛說:“從前做過這個嗎,當時就想問你�!�
她說:“做過�!�
他眼里暗暗華光:“給陸總做的?很令人羨慕�!�
云挽抿了抿唇:“不是�!�
她眼眸起初浮動著水光,有些惶恐,后來還是誠實道:“給哥哥做過。小的時候,我不開心,他就會帶我去校門口陶藝店�!�
事實上,盡管家里困苦,其實她小時候并沒有太過于缺失關(guān)愛。
因為少的那一部分,都被梁西嶺補齊了。
在梁西嶺去京城上公大前,她的每段上下學的路,都有他身影。
云挽上一年級的時候,性格非常非常膽小,幾乎可以說有點懦弱。
那會兒梁西嶺上初中,有時候放學晚,接她遲。他提前跟門口傳達室的大爺說好:“這是我妹妹,要是我來得晚,讓她去您那里坐一下。”
他留下聯(lián)系方式。
大爺說:“好。”
可是每次去接,云挽還是一個人站在校門外,繃著張小臉。
梁西嶺氣喘吁吁趕來:“怎么不進去坐?站著不累嗎?”
她點點頭:“累�!闭f完,又很不好意思地低頭,“可是這樣就看不到哥哥了�!�
傳達室窗戶高,她看不到外面了。
梁西嶺好氣又好笑,走過來摸摸她頭發(fā):“傻滿�!�
后來有次,下大雨。
梁西嶺照例到校門口的時候,她倒是在傳達室了。只不過抱著書包,坐在臺階上哭。
她應(yīng)該還是想看見他,因此坐得沒有很靠里,雨水從屋檐澆下來,打濕了校服肩膀,一團濕透深色的痕跡。
梁西嶺皺著眉給她擦淚:“怎么了,哭什么,是因為哥哥來晚了嗎?哥哥給你道歉�!�
她哭著搖頭:“不是�!�
“那是為什么?”梁西嶺蹲下來,握著她小手,“你跟哥哥說好不好?”
她還是搖頭。
問了很久,她才終于淚蒙蒙抬起眼,指著不遠處說:“他們說,說不好聽的話,還摸我的臉……”
女孩子到底比較害羞,事情只愿意說個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