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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夫人想要什么,

    本王皆會應(yīng)允。這世上從不聽他人之言,本王唯聽夫人的�!�

    溫玉儀容色含羞,

    半晌鎮(zhèn)定下心神,柔緩地回應(yīng):“愿大人一世安寧便可,我無所求�!�

    然他著實(shí)安分,撩撥完后就勢松了手,再未行居心不良的舉止,難得將她輕易放了過。

    “婚期定于三日后,玉儀還有何話要說?”他微微揚(yáng)眉,

    見她羞赧地躲至一旁的椅凳上,假意莊肅道。

    心覺離大人好似遠(yuǎn)了些,

    她輕挪木椅,無聲地靠近:“這成不成婚的,只是個(gè)儀式,

    如今何人不知那城樓上發(fā)生之事……”

    楚扶晏聽著此言頗感煩悶,

    想她怎能這般輕描淡寫,拜堂成親可是女子的終身大事。

    “只是個(gè)儀式?之前的洞房之儀未走完,

    本王懊悔至今,想著終有一日是要補(bǔ)上的�!�

    想了半刻,他極為抱怨地說道,然話中抱怨的似乎是他自己,不論怎般,這名分是定要給的。

    他都已向世人放話了,久久不成婚,又是何情理……

    “好,那我便和大人續(xù)上那盞合巹酒�!睖赜駜x倔強(qiáng)不過,垂眸羞然應(yīng)下,忽地念起遠(yuǎn)在晟陵的云間香坊,不免懊惱起送婚貼一事。

    “可是這么緊迫,婚貼恐怕來不及送往晟陵……”

    “昨日已派人快馬加鞭送去了,赫連岐和剪雪姑娘會如約而來,”哪知他似做了萬全之策,著手之事皆面面俱到。

    楚扶晏輕勾薄唇,笑意里摻了歡喜之意:“夫人還有何吩咐?”

    不想大人竟將香坊的兩位也考慮了進(jìn)來,當(dāng)真是無需她過多操心。

    她的這位夫君,有時(shí)雖瞧著蠻橫無理,仔細(xì)一想,還是挺有過人之處,她恍惚地頷首,驀地想起近日他推卻皇位之事:“大人竟想得如此周到……”

    皇宮大殿之上的龍椅明明是大人夢寐以求,可到了終局之時(shí),他為何舍下不要了……

    她思忖不明,時(shí)不時(shí)抬起雙眼朝他看去。

    “另外,本王今日還喚了一位故友�!背鲫虜[袖坐正,深不可測地再斟了茶。

    “故友……”口中念著這一詞,她一時(shí)尋思不出大人有何故友,脫口便問,“會是何人?”

    “來了便知……”瞧她端起一空盞便要去飲,他輕盈奪過,順手往盞中倒了些清茶。

    “夫人又走神了。”

    溫玉儀將思緒拉回眼前,良晌俯首嘀咕:“我疑惑的是,大人竟不要那皇位�!�

    擔(dān)憂她是想何事出了神,原是為他舍棄皇位一事而困擾,楚扶晏面色淡然,像是已尋到了帝王人選,為將來做好了打算。

    “本王認(rèn)真思索了幾夜,皇位人人想爭得,奪得此位者易成各方?jīng)坝恐畡莸募�,倒不如掌舵此�?quán),繼續(xù)讓位給他人坐去。”

    他仍然只愿做一個(gè)攝政王,是因朝堂明爭暗斗過于耗費(fèi)心神,加之皇子間的奪嫡爭位很是兇殘,便由著他們爭去。

    這話說得卻是順理成章,她頻頻點(diǎn)頭,覺大人所言當(dāng)真在理。

    “嗯,大人說得有理�!倍吮K欲飲上幾口,又感茶水燙了些,她輕然放回案幾。

    身側(cè)嬌影似真信了他胡編的原由,楚扶晏正色一咳,隨即更換了解釋:“后宮太過勾心斗角,本王不愿夫人去承受�!�

    “況且,本王應(yīng)過夫人,今生不作他娶�!�

    “嗯,大人說得太有理了�!彼耘f依順地回語,端然坐久了,腿還有些酥麻。

    已道出實(shí)話,她竟然絲許討好之意都未有之……他可是為了她才放棄的帝位,前思后想,楚扶晏甘心不過。

    見此女似有若無的嬌羞樣,他便想從她身上討要些賞賜來。

    “本王可是為你棄的皇位……”起身彎腰俯下,將女子禁錮于椅凳上,他倏然湊近,停至她唇邊,垂目沉聲問道,“夫人不夸贊本王一番?”

    溫玉儀絲毫未動彈,心底越燒越烈,雙頰一染緋色:“大人想我如何夸贊?”

    “這天下大人待我最好,我不知該如何贊譽(yù)……”

    “本王可待夫人更好……”實(shí)在欣喜看她不知所措的模樣,他眼睫微動,低啞再道。

    言語猶未道盡,他微撇了頭,輕而易舉地覆上溫軟櫻唇,二人間的氣息頓時(shí)渾濁了起來。

    這柔吻似是在逐漸加深,使端坐的姝影嬌意綿綿,卻無處而逃。

    “大人……”她呢喃低喚,迷惘中覺察大人未有停下之意,不經(jīng)意瞥見殿門正敞著。

    更令她羞愧的是,一名隨侍立于門邊,似有要事相稟。

    她心下一驚,又趕忙換了稱呼,欲讓他快些止下,更是清醒些:“阿晏……”

    豈料這一喚,使這玉樹般的身姿不由微滯,隨即愈發(fā)肆無忌憚地劫掠,將她死死圈至懷中,受下他深不見底的情愫。

    殿門處的侍從瞧望此景微瞪了眼,頓覺來得不是時(shí)候。

    慌忙退步闔了門,侍從左右為難地讓身旁跟隨之人稍待片刻。

    被問是何緣故,那隨侍僅是笑笑,答著楚大人正在興頭上。

    可如此等著也并非是個(gè)良策,侍從思來想去,硬著頭皮叩門而道:“大人,人已帶到。”

    “進(jìn)來吧。”

    得大人應(yīng)許,門旁隨侍才放下心來,緩然推門而入,為旁側(cè)的小公子讓出一條道。

    溫玉儀見勢忙端坐回原樣,桃頰上的羞色還未褪盡,唇瓣還留有方才落下的余溫。

    轉(zhuǎn)眸瞧看時(shí),她不覺驚愕,才明了大人所道的故友是項(xiàng)轍。

    “扶晏哥,溫姑娘!”

    少年聞訊歡步而入,卻見殿中二道身影頗為可疑,尤其是溫姑娘,這般正襟危坐必有事相瞞。

    項(xiàng)轍回想起隨侍適才之語,大徹大悟般凝滯瞬息,也覺自己來的時(shí)機(jī)不妥。

    “項(xiàng)小公子……”她詫異喚著,想那項(xiàng)仲明已自戕而終,項(xiàng)府滿門被斬,這少年竟活了下來。

    “項(xiàng)太尉被定下受賄斂財(cái)之罪,我原先以為……”

    以為項(xiàng)太尉被削去官職后,家道中落,此少年定遭受了不少劫難……

    然而她眼下看著,小公子容光煥發(fā),鮮活得很,與舊日沒什么兩樣。

    項(xiàng)轍知她疑慮所在,偷瞥向如今只手遮天的肅穆人影,感恩地朝其一拜:“是扶晏哥提早告知了我,我便騎著驚瀾出城避了風(fēng)波,躲過了此次劫難�!�

    “還有我娘,扶晏哥也一同接出了城,才保住我們母子平安�!�

    她怔然瞧向一側(cè)的大人,感他當(dāng)真是事無巨細(xì),如若不然,她真要對項(xiàng)轍愧疚一世。

    項(xiàng)仲明行惡是真,可這少年是無辜受了牽連,當(dāng)初好意相幫,最終換來的卻是家父慘死。她若是項(xiàng)轍,多少也會心存芥蒂。

    對此長嘆,溫玉儀斂了斂眸光,生怕少年將她憎恨:“無事就好,我險(xiǎn)些要為此心生愧疚……”

    “家父作惡,死有余辜……”

    豈料眸中少年已看了開,提起項(xiàng)仲明,竟也生起憎惡之氣來:“可他因一人之過連累了娘親,就連整個(gè)項(xiàng)府都……”

    項(xiàng)轍緊緊攥住拳,清澈眸底溢滿了恨意,宛若已知曉項(xiàng)仲明所做的行徑,可謂是慘無人道,罪無可赦。

    “項(xiàng)府成今日模樣皆拜他所賜,我又恨又怨,卻已無處可解恨……”他雙眸一暗,隨后抬起目光,鄭重恭敬拜下。

    “家父咎由自取,我一點(diǎn)也不怨你們�!�

    忽而想起這回是收了婚貼才趕了來,少年眸色驟然一亮,不再提那舊往之事:“扶晏哥邀我前來參加婚宴,這是要和溫姑娘重行大婚?”

    楚扶晏卻像另有他意,單獨(dú)喚這位項(xiàng)公子來此,應(yīng)有旁的考量,她靜觀身邊的肅影,待大人道出下文。

    長指閑然地叩于椅凳扶手上,楚扶晏微凝起清眸,極為沉冷地開了口:“以項(xiàng)轍之名恐是難以容身,那些被項(xiàng)仲明殘害過的平民百姓怕會將此債加于你身上�!�

    “本王命你改名換姓,往后為朝廷效力。”

    此語卻非是詢問之言,而是容不得一絲違抗的命令,溫玉儀忽感欣喜,回望項(xiàng)轍時(shí),見少年呆愣了好幾瞬。

    少年良久才醒悟,楚大人這是命他入朝為官。

    “可我是罪臣之子……”少年滿頭霧水,神色飄忽不定,難堪地說出口來,“我理應(yīng)……理應(yīng)被避嫌的。”

    小公子定是怕這身份不服眾,會讓朝中官臣道上閑話,可有大人頂著,又有何人敢作亂……

    她垂首輕笑,為之推上一把:“大人都發(fā)話了,項(xiàng)小公子是在質(zhì)疑楚大人的思慮?”

    “草民不敢……”項(xiàng)轍聞?wù)Z驚嚇而跪,一念及楚大人如今所掌之權(quán),便敬畏萬般。

    黛眉輕微上揚(yáng),她斂聲再作反問:“還自稱草民?”

    “微……微臣不敢。”

    哪里這么自稱過,少年稱得不習(xí)慣,抬首偷望時(shí),看她正投來贊許的眸光,似默然在將他鼓勵。

    第102章

    陛下若是長睡不醒了,便不必再驚擾。

    項(xiàng)轍沉寂片晌,

    猛然直身再拜,語聲嘹亮:“微臣定當(dāng)誓死效忠大人,為朝廷,

    為天下黎民的安定盡一份力!”

    王府內(nèi)春花開遍滿園,原先已破舊的府邸被重新修葺,

    一切皆愜心順意著。

    正于這兩日,

    攝政王府翻了新,卻未給王妃騰出間寢房。府中上下盡知,是楚大人欲和溫姑娘同居寢殿,夫妻齊心,

    再不分你我。

    “大人有這心思,也不和我說一聲……非要鬧得下人皆知,

    唯我不知……”溫玉儀羞惱得緊,可惱意也不明該從何發(fā)泄,只好啞口無言地搬入殿內(nèi)。

    想著大人今日要輔佐新帝登基,定是忙碌的,心頭那埋怨之意又褪了下來。

    昔日在書案邊批閱奏折的清瘦身軀映入心里,她倏然消了慍惱,起身走去庖屋為大人煲上一碗蓮子羹,

    以迎接他下早朝。

    今早新皇登基一事鬧得城中沸沸揚(yáng)揚(yáng),各處酒肆都在談?wù)撝切碌蹫楹稳恕?br />
    可閑談之語未過多久便止了,

    因楚大人揚(yáng)言,再聽到有妄議者,殺無赦……

    僅有幾名剛?cè)氤堑耐忄l(xiāng)人走鏢路過此地,

    不知楚大人下的命令,

    悄然在一酒樓中言談起來,邊飲酒邊話著閑。

    “今日登上龍椅的,

    傳言是先帝的一位遠(yuǎn)房表戚,頭腦有些愚笨,應(yīng)不敢再生事端。據(jù)說楚大人不愿要那皇位,偏是將這江山拱手讓出……”

    一位身材高大的鏢師飲盡碗中濁酒,輕問向身旁較為瘦弱的公子:“你說這位大人意欲何為?”

    “不論誰坐上龍椅,皇權(quán)皆已落到大人手中,”至于為何不接皇位,那公子閃過一念,以扇掩面道,“我估摸著,楚大人是覺得原先的陛下不安分了,才想著再換一人得以操控……”

    “畢竟在幕后操縱著傀儡之君,可是比自己稱帝有趣多了�!�

    大漢聞?wù)Z,謹(jǐn)言慎行地?cái)苛藬棵�,覺公子所言有些無禮,為圓其場,又道上一句:“我看啊,將來若誰還敢和楚大人作對,下場只會比先帝還慘……”

    “楚大人是眾望所歸,民心所向,咱們還是莫議論了�!�

    這些茶余飯后之言仍是被酒樓的掌柜聽進(jìn)。掌柜生怕招來禍端,差遣上幾人,將桌上酒水與下酒菜皆撤了下。

    “放肆!何人準(zhǔn)你們?nèi)绱送h楚大人!”

    掌柜抬袖高喝,示意跟隨來的小廝,將二人抓進(jìn)衙門里:“方才可是有幾名散步謠言者被當(dāng)街?jǐn)厥�!楚大人有令,從今往后再有議論者,格殺勿論……”

    殊不知楚大人竟還有這皇令,若真去了衙門,豈非是去送死……

    “掌柜饒命,掌柜饒命……”方才議論的二人嚇得大氣不敢出,跪倒在地,連連磕起頭來,“我等是外鄉(xiāng)人,也只是飯后閑暇才偶然說起,不懂京城的規(guī)矩。還望掌柜饒了小的……”

    面色再是凝重幾分,掌柜揮袖命小廝暫且退下,抬手做上一手勢,意在需用錢財(cái)買通,才能放過他們。

    “楚大人為國為民,最是德高望重,容不得爾等庶民詆毀!”

    “是是是,掌柜教訓(xùn)的是……”見事態(tài)還有轉(zhuǎn)機(jī),此二人塞了錢袋入掌柜的手里,發(fā)誓再不敢行妄議一舉,“這些銀兩還望掌柜收下,我等再是不敢了!”

    既有銀兩可賺,那便放過一馬,掌柜見錢眼開地收下賄賂之銀,輕咳著嗓,穩(wěn)步行遠(yuǎn)。

    宮城麗日當(dāng)空而照,朝暉滿前戶,宮中草木迎曉露,大殿尤顯一片巍峨莊肅。

    待下了朝,達(dá)官紛紛退去。

    如今朝堂動蕩平息,在回王府前,想先去另一處之地,楚扶晏威凜地走著,步子踏入了天牢,眸色也隨之陰冷下去。

    外頭本還是艷陽之天,到了牢獄便感陰風(fēng)陣陣襲來。

    他走到牢道盡頭最為隱蔽的牢房前,向牢中被囚之人譏嘲了兩聲。

    “幾日未見,陛下別來無恙�!�

    他肅冷地立著,唇角悠緩勾起,未再向這人行半點(diǎn)君臣之儀。

    手腳已被鐐銬所縛,李杸疲倦地抬起雙眼,借鐵窗遺落下的冷光望清來人,隨然一笑。

    “朕已敗成了這模樣,你還來見朕做什么……”

    楚扶晏冷觀此人頹敗的模樣,面不改色道:“微臣只想前來告知陛下一聲,這江山仍是李氏的,微臣不搶。陛下可安心下九泉了……”

    “你不要皇位?”

    了無興致的面顏猛地一僵,李杸忽而站起,緊握上牢門木柱,雙目瞪得通紅。

    放著好好的帝位不要,偏要去尋李氏后人占著此位,面前的輔佐之臣究竟意圖何在,究竟是為哪般……

    李杸愕然睜眼,掌心似要握出血漬來,沉默地等待后話。

    “可陛下所留的幾位小皇子已被誅殺……微臣找了個(gè)新君,是陛下的遠(yuǎn)房表戚。”

    泰然輕笑了幾聲,楚扶晏緩聲而答,早已將利弊想得透徹:“這雖是李氏的江山,可皆由微臣擺布。如此屈辱,微臣要整個(gè)李氏世世代代都受著……”

    “永遠(yuǎn)擺脫不得�!�

    他道得極緩,容色一凝,當(dāng)真如同惡鬼般訴說著。

    “微臣想過了,江山仍是李氏的,微臣只盡著謀策之職,便不再有謀逆一說。”已于短短數(shù)日間想到了全身而退之法,楚扶晏唏噓作嘆,別有深意地低聲回道。

    “世人只會覺著,微臣無錯(cuò),錯(cuò)的只是陛下而已�!�

    他順勢言得猖狂,道盡牢中的囚徒才是宵小之徒:“敢像陛下這樣有異心的,微臣正巧可讓他們看看,會有何等下場……”

    “你!”李杸再度勃然大怒,倏地想起朝里朝外還藏有余勢,又隨他一道而笑,“楚扶晏……朕不會放過你!”

    “朕要拉你一同入黃泉……”

    似聽出了話外之意,楚扶晏自如地?fù)P眉,笑意絲毫未減:“微臣險(xiǎn)些忘了,陛下暗中培育的血影司,還有朝中剩余的心腹,譬如吳相禮、許元川的人,微臣已除盡�!�

    “幻夢雖美,終有清醒的一日�!�

    于此,這位舊日君王再無后招可言,落花流水,全軍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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