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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哈哈哈哈哈……”笑聲慘烈地蕩于牢獄之上,流竄于牢道內尤為凄涼,李杸踉蹌地向后退去,一步未站穩(wěn),跌坐在地,無奈痛哭流涕,“朕今生怎會遇上你這個惡鬼……”

    “日日誅著朕的心,朕卻到死……也未拿你有何辦法�!�

    “來人,陛下累了,本王見有間刑室還空著,帶陛下去歇息吧�!背鲫剔D身不再瞧看,吩咐起獄吏,意味深長地落下一語。

    “陛下若是長睡不醒了,便不必再驚擾。”

    “是�!蹦仟z吏像是個聰明人,瞬間會了意,喚上二名獄卒便將這囚犯帶走。

    回于府宅已近午時,順著游廊一路來到王府書室,忙完早朝該行之事,脫下朝服,他自是想來見一見夫人。

    自打共居寢殿后,書室便也一同而用。他這位嬌柔可欺的夫人,在閑暇時就喜待在此處習練字畫,時不時還會喚他來品鑒一二。

    書室的房門被悠然推開,一抹芙蓉般的溫婉倩影現于眼前,柔橈輕曼,翩若浮云,發(fā)髻接落花,舉手投足間滿是纖柔。

    他悄步走近,在她的身側默默一站。

    “夫人又進步了�!�

    楚扶晏沉聲贊許,引得案前女子羞愧地頓筆。可手還未收回,就已被他從后握住。

    頗為專注地望起案上墨畫,他凝神片刻,輕握素手,帶她繼續(xù)作畫:“本王恰好有空閑,來教夫人作字畫�!�

    溫玉儀愣神一霎,側目看他,見他真就聚精會神地添了幾筆。那畫作卻似神了一般,立馬栩栩如生了。

    她覺得讓大人賜教實在難得,便全神貫注地投入于墨畫中。只是……

    只是方才有府侍來報,早朝過后大人去了趟天牢,她知曉他,大抵是去見了李杸。

    據說大人面容陰沉,似是起了些殺意。她此刻望去,又覺清顏并無異樣,較平日還多了份閑適。

    難忍心上好奇,溫玉儀悄聲問道:“聽說夫君方才去了天牢?”

    他聽罷回得直言不諱,想來那人受盡極刑,今日必死無疑。

    “李杸撐不了多久,最多半日�!�

    話音剛落,便有侍從匆匆走來,在案旁恭敬地行禮:“楚大人。”

    隨侍走上前,抬手附其耳邊低言了幾語,又緩步退離書室。

    意料之外般輕哼了一聲,楚扶晏將墨筆握得穩(wěn),柔聲相告:“本王還是高估了他,才受了半個時辰,便在牢中喪了命�!�

    李杸落于大人手中,本就活不了多長時日,死在牢獄是那小皇帝唯一的歸宿。只是慘死得如此之快……她心感訝然,想必是大人用盡了酷刑。

    溫玉儀淡然思索,目光回于字畫上,想著早朝之舉,輕緩地問道:“新帝登基,大人可還滿意?”

    “目前看來還滿意著,誰知將來會不會走李杸走過的路�!�

    憶起那剛坐上龍椅的新帝,那新君一副未見過世面的模樣,端坐朝堂之上哆嗦得找不著北,他輕蔑一笑,冷然回語著。

    可李杸是被大人親自賜死,受得萬千苦刑,身為其外戚,剛登上皇位的新帝會對他抱有恨意。

    她小心提點,唯恐大人再遭不測:“新帝若知真相,知大人殺了李杸,會對大人懷恨的�!�

    第103章

    夫人不必羞怯了,今晚唯你我二人知。

    大殿上身著龍袍的孤影暫且掀不起風浪,

    再者,有李杸的下場擺于天牢內,估摸著新帝不會亦不敢有何舉動。

    楚扶晏落完最后一筆,

    畫作便成了:“那龍椅是本王扶持他坐的,若非本王找尋,

    他還是個窮鄉(xiāng)僻壤里的書生,

    如今多少會對本王存有感激之心�!�

    “不過有夫人的這句提醒,本王定謹慎行事。”他擱筆頓了頓,放低語調,似虛心聽清了她的勸語。

    輕展開字畫,

    溫玉儀愛不釋手,秀眉若新月而彎,

    閑然回憶起方才他所授的畫技。

    愁緒微淌過眉梢,她適才光顧著言論新帝,卻忘了習上技藝。

    此生最見不得身旁這嬌影落淚,瞧她驀地自惱,忙猜測起了原由,楚扶晏望回墨畫,那堆積如山的奏折便隨它去了:“夫人不必犯愁,

    本王今晚再來教一回�!�

    “嗯……”她良晌低眉頷首,愁眉頓時一綻,

    這才緩緩放落了書畫。

    楚扶晏確認著旁側的嬌玉之影心緒尚好,長松了一口氣,眸光不自覺地落于她的淡雅素裙上,

    眉心又微攏了起。

    “莫說本王了,

    倒是夫人怎還沒準備?”想著翌日的此時都在拜堂了,她怎還安閑自得,

    他斂聲柔和地相告,生怕她記錯了日子。

    “明日就要大婚了。”

    “其余之事本王皆已安排妥當,只是那喜服與首飾需夫人挑選,本王……不懂女子之物。”唯怕她誤會,他連忙多道一句,語聲越發(fā)輕了。

    猶豫著似犯了難,溫玉儀瞥向窗外庭院,故作無辜道:“我本是想著手的,可剪雪那丫頭非要攬下,我執(zhí)拗不過……”

    他聞言詫然,不知剪雪何時已從晟陵趕到京城,竟還為這昔時的主子打點起細軟衣物來。

    “楚大人!”

    話語言至一半,丫頭便歡愉地躥入了書室,手上還持著一頂鳳冠,朝主子眨了眨眼:“奴婢一收到婚貼,可是連夜趕路入了京,想著大婚這一事,沒有奴婢在,主子定是不習慣。”

    這丫頭素日本就鬧騰,若加上項轍湊至一起,怕會鬧得不成樣……

    楚扶晏端然上前了兩步,冷聲一咳,極為嚴肅地告誡道:“那你也應該明白,明日何時該在,何時不該在。”

    “奴婢絕不打攪楚大人洞房花燭!”

    剪雪抬手發(fā)誓,瞬間會了其意,隨后在空中比劃著:“奴婢已想好,在庭院遠遠觀著,如有人敢靠近,奴婢通通轟出去!”

    聽此女婢的回話,他頓然放心下來,正聲贊譽道:“怪不得你家主子與你情同姐妹,還是挺機靈的……”

    哪有人在青天白日下說洞房之夜的。

    溫玉儀又惱又羞,對面前的二人著實欽佩,忙抬聲遏止:“你們可否別當著我的面說,我……我羞臊�!�

    丫頭難得見楚大人喜悅,便大膽地靠近了些,悄聲細語道:“話說奴婢還是頭一回見主子害羞成這樣……”

    說是竊語,可全讓她聽了見,楚扶晏回眸看時,望案旁的姝色漲紅著桃頰,羞意似要溢出眸框。

    “婚儀之事,可辦好了?”他再度將目光落回剪雪身上,覺丫頭能再會他意,低聲忽問。

    剪雪柳眉一彎,知曉弦外之音:“奴婢已準備妥當,大人有何吩咐?”

    “本王想聽聽……你家主子的陳年舊往�!�

    淡漠之語意味深長,他眉宇仍稍蹙,像是在道著頗為嚴謹的正事。

    “那大人真問對了人,奴婢可是這世上最知主子的人,”大婚當前,壓根就不顧主子的羞澀之意,丫頭興致正起,愿與大人娓娓道來,“大人想聽哪方面的?奴婢定將所知盡數相告�!�

    抬袖欲請丫頭前往亭臺一敘,楚扶晏凝眸靜聽,順著回廊穩(wěn)步而行:。

    “甚好甚好……那就從兒時之事說起吧……”

    兩道身影一前一后地離了房室,唯剩她一人留于書室內。

    她暗忖著剪雪會和大人道些什么,不一會兒便游離了神。

    “一個吃里扒外,一個沾沾自喜……”溫玉儀無奈輕嘆,又提筆決意沉心作起畫來。

    次日紅綢漫天,樹梢懸掛的燈籠比桃夭還艷,攝政王府笙鼓齊鳴,喜氣洋溢。

    殿內的銅鏡明亮,照出一抹玉姿嬌靨,丹唇淺勾,紅衣素手,正仔細理著青絲發(fā)髻。

    嬌嬌傾國色,緩緩步移蓮,未過幾時,隨庭院一小廝高呼。

    她手持團扇,足抵紅蓮,輕步向大殿行去。

    園中桃瓣紛飛,周圍熱鬧非常,她偷瞧兩旁景致,發(fā)覺除了此前所知的賓客外,溫府中的侍衛(wèi)奴才竟都被請了來。

    她心下歡悅,隨四處歡鬧之景行步而去,一想正于殿中等候的,是那權傾朝野的楚大人,便心生歡喜。

    他脾性陰晴未定,時常殘暴不仁,卻唯對她傾下一心。

    除了王府,京城大街小巷亦是熱鬧,各處酒樓茶肆懸燈結彩,肆鋪內的堂倌張羅著各桌的生意,忙得不可開交。

    某家酒館窗邊酒桌前坐有一書生,衣衫襤褸,似常年在此賒著賬,連掌柜都對他避之不及。

    觀望窗外景色久了,心覺疑竇重重,恰逢掌柜經過,他便拽其衫袖問道:“敢問掌柜,今日是什么日子呀?怎么這街市上都張燈結彩的?”

    “你若想知,便將賒的賬都先還了,我便和你詳盡道來�!闭乒駭偭藬偸�,此事似沒得商量。

    今時這街市確是比往常哄鬧太多,書生前思后想,遲疑地拿出錢袋,在掌柜面前放落幾個銅板。

    能得上一些錢,掌柜自是怡悅,將銅錢收于袖中,在一旁尋了一椅凳坐下:“今兒可是楚大人的大婚之日,大人要迎娶美嬌娘,我們還不得裝點得熱鬧一些�!�

    “怪不得我路過那攝政王府,聽著里面鑼鼓聲喧天,很是喧鬧……”聽罷,那書生幡然醒悟,憶起府邸傳出的震耳欲聾之聲,與那位大人素日嚴苛之樣實在相合不得,便疑惑又問。

    “想不到像楚大人那般的威肅之人,竟也喜鬧騰?”

    掌柜似憋在心底良久,終于能找上一人道幾句閑話,就放了手里的活,悄然說道:“我聽說在里頭鬧的都是王妃的娘家人,大人臉都黑了一半,卻硬是不敢怒上一個字�!�

    “娘家人?”那新婦娘子來路,書生也是有所耳聞,心頭疑慮便更深了,“可我記得,溫姑娘不是前朝宰相之女?溫府不應該都……”

    不應該都因溫宰相的離世而衰敗蕭疏,怎反倒盛榮成此……

    “誰知道呢……”掌柜喜笑著一揚袖,叫了堂倌再上兩壺酒來,“楚大人似是有意將溫府保下,這些人還是大人命人請來,說是為討夫人歡心的�!�

    方才的鑼鼓震天之音猶響在耳,書生再作沉思,隨之又晃了晃頭。

    “可就算是溫府的人都去撐了場,也不會鬧成那模樣……”

    說起鬧騰,掌柜便又想起了一人。

    此人先前就纏著楚大人不放,想這大婚之日定是會鬧個盡興。

    “還有一人也去了婚宴,你興許猜都猜不著……”那掌柜就此忽地一放酒盞,雙眸微凝,回得緩慢。

    “項太尉之子,項轍項公子�!�

    如此聽著更覺怪異,書生深知禍從口出,說了幾字,不敢再言道下去:“項太尉不是也……”

    “如今這天下人的生死,還不是楚大人一句話的事……楚大人之命,可是比皇命還大……”掌柜順手酌起烈酒,似想起些趣事,斂聲輕語道。

    “傳聞這楚大人是將溫姑娘寵上了天,此次婚宴也是他親自操辦,一點一滴都未曾怠慢,讓姑娘安心待于府中便可。”

    不曾想楚大人還極有耐性,書生順勢飲上幾口好酒,只覺有些荒謬:“親自操辦?這費心又費神之事,楚大人竟不嫌煩亂……”

    掌柜起身蘇活起筋骨,伸了個懶腰,繼續(xù)招待起來客:“這天大的喜事,我們這等百姓自當是要沾沾喜氣的�!�

    “那是那是,還是掌柜說得通透。”

    知曉了原由,書生恭敬送走掌柜,獨自一人飲起案幾上的美酒,再回首望起掛滿燈籠的街巷。

    夜幕漸漸昏暗,城中繁華如夢,明月透過簾幕,庭中宮燈照得四周幽靜通明。

    殿門徐徐被推開,半刻后珠簾被輕盈撩起。

    一道清月冷雪般的身影步入寢殿內,饒過屏風,見一嬌姿仍舉著團扇,端坐于軟榻邊。

    他小心翼翼地走近,將掩面之扇輕然取下,便瞧她嬌面紅霞襯,佼佼烏絲,玉帶珠花。

    當真令他歡喜欲醉。

    被望了太久,溫玉儀垂眸輕聲作咳,聽殿外隱約有吵鬧聲,小聲說道:“外頭……好像有些吵嚷……”

    “項轍被剪雪攔著,無礙,”他低低一笑,依舊凝望這抹嬌顏,“今夜不會有人來打擾�!�

    “嗯……”嬌羞而應時,她又覺有何不對。

    昨日大人將她那貼身婢女籠絡了去,原是別有圖謀……

    神色忽而微變,她顰眉細思,道出一個揣測:“大人收買剪雪,是為了擋項小公子鬧洞房?”

    楚扶晏笑而不語,伸手將擺于喜桌上的兩杯盞斟滿了酒,遞著其中一盞到她手中。

    “夫人,來,”示意她來行合巹之儀,他舉杯恭然而敬,“本王敬夫人�!�

    她斂眉輕笑,照著他的禮數交盞而飲,心上一片歡暢:“那……妾身也敬大人。”

    喜酒入喉,極是濃烈,使她原本羞紅的面頰更是半醺泛酡,眉目起了波瀾。

    將她扶回榻上,他輕柔低笑,于耳畔低喃:“夫人不必羞怯了,今晚唯你我二人知�!�

    “真好……”

    溫玉儀揚唇如春花而綻,眸色迷離地瞧望面前清冷,似自甘醉了酒。

    他佯裝不解,開口輕問:“好在何處?”

    深思了許久,她容色雖醉,銀鈴般的嗓音卻是清晰:“好在妾身仍伴在大人左右,好在大人的心仍歸于妾身這�!�

    “夫人既覺著好,本王也覺如此……”

    再是隱忍不住欲念翻涌,他與她一同傾倒于紅帳內,沉醉一夜花月。

    紅顏映燭火,春色滿香帷,雙影纏作鴛鴦戲,共枕修千年。

    —完—

    第104章

    我還瞧見楚大人偷了香。

    正值盛夏,

    綠樹陰濃,上京城各巷陌熙來攘往,大多行路而過之人于樹影下乘涼,

    雖烈日當空,街市仍留有幾分熱鬧。

    巷道旁的茶館較春日更喧嚷,

    不少掌柜請來說書先生在館中話閑,

    吸引著來往之客。

    一男子興致勃勃地由經一棵槐樹,朝后一指,為樹下納涼的幾人道明了方向。

    “那邊茶坊的說書先生正說到了楚大人舊日休妻一事,你們還不快去湊個熱鬧?”

    “休妻?”聽得這一詞,

    其中有位手提菜籃的婦人眸光一亮,倏然來了興趣,

    拭了拭細汗,趕忙向茶館行去。

    “我曾有耳聞,據說那其中是另有隱情,這可要去仔細聽聽�!�

    男子口中所言的茶館不大,里頭座無虛席,與所道別無二致。

    一位老先生端坐于一張案幾前,在場來客聽得津津有味,

    邊聽邊食起桌上的果盤糕點。

    說書人的話語徘徊于茶館內,婦人尋了一張椅凳擠于一角,

    出神入定地聽起書來。

    “上回說到,楚大人放落碗筷,從袖中取出一封休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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