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席上瞬間安靜了下來,宋熹之雙手捏了捏拳頭,并不知道方才他們提到了什么事情。
感受著眾人的視線在自己的身上流連,宋熹之剛要開口,便聽見賀景硯為她解圍:
“方才夫人們正提到了你的大漆螺鈿,說你上次送給太后的賀禮,實在是太好了�!�
賀景硯話音剛落,秀王又是忍不住一笑:“宋院判和賀將軍的感情還真是好,伉儷情深,神仙眷侶,本王還沒什么都沒說呢,賀將軍就開始護妻了!”
這還聽得在場眾人都是一笑,宋熹之卻感覺到前方座上的那個男人,投向自己的視線是越發(fā)的深了。
宋熹之硬著頭皮微微一笑,然后回答:“從前那壽禮,完全是秀王殿下的心意,微臣并不敢居功�!�
秀王又是笑著搖頭:“你看看你,現(xiàn)在笑得這樣溫婉,這樣甜蜜,從前宋老板做生意的時候,可都是一副公事公辦的嚴(yán)肅表情,現(xiàn)在完全不同了呀!”
就連座上的太后也在笑,于是秀王又是詢問:
“從前便覺得宋院判很喜歡小孩,又是聽聞了方才在花園里賀將軍與宋院判伉儷情深的小插曲,也不知道是宋院判打算要多少個小孩?”
他等候了一下,見宋熹之沒有回答,便是瞇著眼睛望向了賀景硯的方向:
“賀大人的心意呢?”
賀景硯垂眸搖了搖頭,笑容又是甜蜜,又是有些無奈:“全憑夫人做主……”
賀景硯的話音剛落,秀王還未開口,便聽見上頭傳來小太監(jiān)的驚呼聲。
緊接著又是有人急急的跪在了地上,開口告罪: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奴才不是故意的!奴才不是故意的!”
在場的人都是一頓。
宋熹之順著聲音的方向轉(zhuǎn)頭,看見的就是裴云屹倚靠座椅上的模樣。
紅色的葡萄酒沾染了他的衣襟,他此刻正仰著頭,眼眸深深的望著宋熹之的方向。
他的眼尾略微的有些猩紅,眼神也有些迷離,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一下,可嘴角始終勾起了一絲弧度。
他的模樣,看起來是有些失態(tài)了。
太后擰了擰眉頭,十分的不滿:“怎么回事?連這一點小事情都辦不好?”
裴云屹只是搖了搖頭,垂下了眼眸,掩蓋了眼底的所有晦暗。
“皇祖母息怒,不用怪罪他�!�
“不過是更換一身衣裳的事情,今日是大喜的日子�!�
裴云屹都這樣說了,太后也只能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云屹仁慈,那你就先下去更衣吧�!�
裴云屹點了點頭,緩緩站起身。
眾人便急忙也跟著站起身,對著裴云屹行禮:“恭送太子殿下�!�
裴云屹揮了揮手,動作帶著散漫,好像始終勾著嘴角。
宋熹之與眾人一同起身行禮,視線卻久久的望著裴云屹離開的背影。
或許旁人只覺得散漫和威嚴(yán),可宋熹之卻在他的背影里看出了一抹淡淡的憂傷。
裴云屹的動作很快,更換完衣裳沒用多久,又是回到了座上,挺直脊背望著席下的眾人。
等旁人恭維的說了什么的時候,他便也笑著點點頭。
宋熹之瞧著他這樣的反應(yīng),微微蹙了蹙眉,總覺得此刻的裴云屹變得有些古怪。
還沒等她思考出些什么,便聽見耳畔傳來一聲宮女的驚呼,緊接著便是胸前一涼。
宋熹之順著聲音的方向轉(zhuǎn)頭,看見的就是宮女恐懼的表情。
她跪在地上,惶恐的對著宋熹之告罪:“夫人息怒,夫人息怒,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不是故意的!”
宋熹之反應(yīng)過來,是這小宮女也不小心把酒水灑在她的身上了。
眾人聽見動靜,視線便往宋熹之這邊轉(zhuǎn)來。
宋熹之只是微微一笑,又是對著席上的太子開口:“殿下不計較,微臣自然也不會計較�!�
“不過是換一件衣裳的事情,你不必太過介懷。”
小宮女得到了宋熹之的寬恕,才渾身顫抖的點了點頭,又是含著淚退了下去。
很快便有嬤嬤上前,指引宋熹之前往偏殿更衣。
司琴始終形影不離的跟著她,兩人進入偏殿,又是關(guān)上偏殿的大門后,宋熹之才低聲對著她開口:“司琴,你就在外面候著吧�!�
司琴點了點頭,明白了宋熹之的意思,于是將自己隱匿了起來。
等司琴一消失。
宋熹之便在一瞬間感受到了一個寬大的環(huán)抱,男人堅硬的胸膛在抵在她的脊背上,鼻尖涌入了果酒甘甜的氣息,宋熹之的耳畔只能聽見男人低啞的聲音。
他的聲音磁性低渾,一種微醺的倦怠和慵懶混在嗓子里,又像是有幾分撩撥的意味,讓人無端的便渾身一顫:
“之之,我們生個孩子吧�!�
第386章
宋熹之順著聲音的方向轉(zhuǎn)頭,看見的就是男人微微泛紅的眼尾。
視線相觸,兩人近在咫尺,近的能在對方的眼眸里看見自己的倒影。
宋熹之從這個視角看,他的鼻梁挺拔,眼窩深邃,臉上的骨骼給人一種冷峻的棱角感,看上去高不可攀,可他眼睫低垂時,又是顯得落魄無辜。
他的大掌順著她的后腰,一點點往上,又是攀上她被果酒打濕的衣襟處,用指腹微微摩挲著,讓宋熹之感到了幾分癢意。
還感受到了幾分危險的暗號。
男人再次開口,溫?zé)岬臍庀湓谒戊渲亩希骸拔覀兩鷤孩子,好嗎?”
宋熹之看著他的這副樣子,心微微有些泛疼,情不自禁的踮起腳,深深的與他對視著,又是伸手抵住他的后腦,上下?lián)崦艘幌�,像是在安慰他�?br />
“裴云屹,你現(xiàn)在喝醉了,我跟他什么都沒有�!�
“讓人戴著人皮面具坐在席上,并不是長久之計,你還是快些回去比較好�!�
宋熹之方才感到的一絲古怪,并沒有出錯。
想必就是裴云屹借酒濕了身子的借口,出了宮宴,又是讓他底下的人,戴著他的人皮面具回去,然后再用借口把她引出來。
裴云屹對女人的話置若罔聞,他有些深深的望著宋熹之的眼眸,然后微微俯下身。
他想要去親吻眼前那張近在咫尺的紅唇,卻又是不知道為何,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一下,有些小心翼翼的拉遠了兩人的距離。
“既然你能記得安定侯府眾人的身份,能記得宋熹之,那為什么不將情況稟告給軍營,稟告給孤?”
“你為什么要隱瞞所有人,孤身一人來了京城,難道不會更加危險嗎?”
男人嘶啞的聲音在靜謐的大殿中響起,宋熹之微微一愣,緩緩放下了自己的手,瞪圓了眼眸盯著眼前的男人。
可裴云屹的雙手卻是箍緊了她的腰肢沒有松開,接著繼續(xù)開口:
“你的身體這樣糟糕,是如何來的京城?為什么孤的探子天南海北的尋找你的尸骨,卻沒有發(fā)現(xiàn)一點端倪?”
宋熹之聽著他的聲聲質(zhì)問,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變得沉重了起來。
男人望向她的目光濕淋淋的,仍舊是繼續(xù)道:
“阿硯在墜崖前懇求孤,求孤照顧好他的家人。但是言語之中,沒有提到他的妻子。因為那時候他們還沒有成親,他戍邊十余年,甚至都沒有與她的未婚妻見過一面。”
“孤與他在軍營中無話不談,卻從未提起他對于他那素未謀面的未婚妻的情誼�!�
“為何你此刻回京,卻這樣看重她,對她這樣好,仿佛愛她至深,像是可以放棄生命一樣?”
男人說到這里的時候,眼眸更加晦暗了:“這些是那日公堂之上,我想要詢問他的話,可我什么都沒有問出口。”
裴云屹緩緩將宋熹之往自己的身上壓,像是要緊緊的抱著她,不留一絲一毫的間隙。
“我親自審問了宋若安,宋若安說,是有一個蒙面人救了她,并且教會她在當(dāng)日去麗妃的轎前鳴冤�!�
裴云屹的聲音悶悶的,像是從喉頭里發(fā)出來的,一字一句帶著無比的認真,他望進宋熹之的眼里,卻又是有些掙扎。
“我承認,從前為了抓住我唾手可得的幸福,我說了許多的謊,可這一次,我用我的性命擔(dān)保,孤并無一句虛言。”
他的眉眼朦朧,聲音有些艱難:“所以,我覺得,他……有一些問題。”
“之之……你相信我嗎?”
這是盤旋在裴云屹心底的疑團,叫他夜不能寐,輾轉(zhuǎn)反側(cè)。
因為無論他向誰提起這些疑點,所有人都會覺得是因為他是因為嫉妒而說出的謊言,是他想要爭奪宋熹之所以刻意為之的針對。
就連裴云屹自己也是這樣覺得。
這讓裴云屹陷入了一個兩難的境地,就連他自己也不禁陷入了彷徨。
這到底是賀景硯行為可疑,還是他充滿惡意的揣測?
畢竟賀景硯看著是那樣無辜,是那樣忠誠,是那樣溫潤如玉,是那樣謙謙有禮。
裴云屹想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嫉妒,真的嫉妒,嫉妒的要開始發(fā)狂了。
話音落地,室內(nèi)是一片寂靜。
裴云屹的雙眸一眨不眨的看著宋熹之,像是等候著宋熹之的回答。
可宋熹之卻是能感覺到,自己腰側(cè)的那雙大手,正微微有些發(fā)抖。
她莞爾,沒有說一句話。
而是踮起腳尖,閉眸吻上了一張唇瓣。
……
一吻結(jié)束,宋熹之氣喘吁吁的抬起眼眸,望向了裴云屹那雙濕漉漉的眼眸里。
“我相信你�!�
宋熹之回答。
男人渾身的肌肉,仿佛都在此刻僵硬了起來,指尖滾燙。
宋熹之一字一句的解釋:
“雖然我實在不愿這樣想,可我也覺得他有問題。所以用師父特質(zhì)的藥水,沾染了他的雙手和衣擺,站在他的身邊一刻也不離的監(jiān)視著,企圖發(fā)現(xiàn)證據(jù)�!�
“云屹,并不是你嫉妒成性,并不是你喪失理智,是你很敏銳,是你發(fā)現(xiàn)了事情的真相�!�
“就算是賀景硯是從前那個賀景硯,我也會毫不猶豫的選擇你,因為你,我才明白,愛情和恩情并不是一回事�!�
裴云屹聽見這話,忍不住緊緊抱住了眼前的女人。
宋熹之驚呼了一聲,便被他緊緊的摟在懷里,感受著他渾身滾燙的溫度,下一刻,便聽見男人低低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我這一生經(jīng)歷的坎坷太多太多,只有跟你在一起,我才知道什么叫幸福,什么叫愛�!�
“在愛上你之前,我的世界仿佛是灰暗的,可當(dāng)我的眼前出現(xiàn)了你,我的世界仿佛陡然明媚了起來�!�
“在宮中日日夜夜,我無數(shù)次以為要失去你,失去我世界的顏色。”
“之之,之之……之之……”
第387章
有生以來,宋熹之是第一次聽見這樣熱烈又直白的話。
她也是第一次這樣堅定的被人選擇。
她瞧著仰頭瞧著男人緊繃的下巴,上面似有濕潤的淚痕。
宋熹之嘴角的笑意逐漸淡了,眼眶逐漸濕潤,她也伸出了手,將面前這個男人緊緊的抱在懷里。
聽著耳畔屬于男人的鼓鼓心跳聲,她緩緩開口,聲音悶悶的:“我也一樣�!�
宋熹之的話說完還沒多久,外面便是傳來一道男子溫潤的催促聲:
“之之?之之?你在這里嗎?”
宋熹之一愣,立刻便聽出了那道聲音是屬于賀景硯的。
她微微蹙眉,急忙松開了裴云屹的懷抱,用手背擦了擦眼底的濕潤,才對著外面開口道:“是,是我在里面,怎么了?”
殿外的男人這才松了一口氣,又是解釋:“我看你離得久,怕你出了什么事情,便出了宴席來找你了。”
“你衣裳換好了嗎?我能否進來?”
宋熹之聽見這話,心中一凜,她看著眼前的裴云屹,一瞬間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zhuǎn)了起來。
“……稍微等一下,我的衣裳還沒換好……”
宋熹之說著,又是抬頭向四周張望著。
等她發(fā)現(xiàn)內(nèi)臥里頭有一張床榻,便急忙催促著裴云屹躲到那床榻底下。
裴云屹順著宋熹之的意思,盯著那床底,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一下,眼眸瞳孔微微震了震。
“你是讓我躲到床榻底下?”
縱使男人壓低了聲音,卻還能聽出幾分委屈。
宋熹之也沒時間去哄他:“你現(xiàn)在是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嗎?”
裴云屹的眼眸里帶著幾分茫然:“……你是說太子?”
宋熹之翻了一個白眼:“我是說奸夫!”
裴云屹喉頭一哽,他被宋熹之推搡了幾步,又是趕緊他趕緊往床榻里鉆進去。
可憐的裴云屹,分明是堂堂大乾太子,此刻卻是要慌慌張張的往床底下鉆。
他再麻溜的一滾,整個人便已經(jīng)躡手躡腳的躲在了床榻下面。
宋熹之瞧他露在外頭的衣擺,急忙將他的衣擺也往床榻底下踹。
那衣擺處繡著的華貴龍紋,留下了一個鞋印子,看著也變得灰撲撲的。
等宋熹之做完了這一切,又是急忙回到軟榻上換衣裳。
司琴也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出來的,幫著宋熹之一起更換衣裳。
宋熹之感受著背后幫她系衣帶的手,緩緩轉(zhuǎn)頭,看見的便是司琴的臉。
她眼眸一亮,手上的動作沒停,一邊詢問:“司琴,你方才是躲在哪里了?”
讓裴云屹躲在司琴藏身的地方,總好過讓他躲在床底下。
司琴聽見這話,表情有些不自在:“殿下藏身的那個床底下,就是屬下之前藏著的地方�!�
宋熹之聽見這話,嘴角也猛地抽搐了一下:“原來那床底下是這樣熱鬧。”
兩人衣裳還未換好,便聽見緊閉的殿門傳來吱呀一聲。
司琴急忙護在了宋熹之身前,兩人又是往門口的方向望去。
看見的便是賀景硯有些擔(dān)憂的眼神。
他瞧見眼前這一幕,才像是意識到了什么,又是往后退了幾步:“抱歉,我想到……”
宋熹之翹了翹嘴角,又是一邊系著自己的外衫,一邊往外走:“沒事,已經(jīng)差不多穿好了�!�
“宮中提供的服飾繁瑣,我這侍女平時又是練功夫的,不懂伺候,所以穿衣裳的時間久了些�!�
“讓你擔(dān)憂了。”
賀景硯跟著宋熹之一起出了殿,他垂眸望著宋熹之身上的衣裳,臉上情不自禁的揚起了一個笑容,仿佛滿心滿意都是她。
“你身上的衣裳……很美……”
“方才我是因為宴會快要結(jié)束了,太后娘娘會在宴后相邀,于是便著急著來尋你,不曾想這樣冒犯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