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林星安看著蘇溪，仿佛第一次認(rèn)識這個人。
“你知道高崎是害死了人嗎？”
“可他不是故意的，是那個人太脆弱了�！�
林星安定定地看著蘇溪的眼睛，眼前的人不知何時變成他不認(rèn)識的模樣。
“崎哥不是壞人，你不能因?yàn)樗翱偸呛湍悴粚Ω毒头穸ㄋ！?br />
蘇溪還在不停地說高崎的好話，絲毫沒有注意到林星安此刻平靜的有些過分的面容。
林星安在想，他是不是從來沒有看清過眼前這個人。
蘇溪對自己好是真的，面對高崎的時候失去理智也是真的。
“對不起，蘇溪，這件事是真的不行�！�
“高崎做了錯事，該付出代價(jià)�！�
林星安說完轉(zhuǎn)身離開，蘇溪在他身后大喊：
“林星安！你不許走！”
腦海中閃過什么，林星安頓住，轉(zhuǎn)頭看過來。
“蘇溪，高崎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要被他的表象蒙蔽了。”
蘇溪還在身后喊著，可林星安腳步不停，直接走掉。
走過教學(xué)樓的轉(zhuǎn)角，已經(jīng)聽不見蘇溪的聲音，林星安停下來。
樹蔭里透著陽光斑駁的點(diǎn)塊，卻照不到他身上。
他想，他可能要失去蘇溪這個好友了。
難過自然是有的，但畢竟不是第一次了。
畢竟就連血脈相連，相依為命的親人都可能相行漸遠(yuǎn)，更何況是朋友呢。
他注定孤獨(dú)。
第29章
林星安拒絕蘇溪之后，對方再也沒和他說過半個字。
雖然還是同桌，但兩人之間好像隔了千里萬里的距離。
只是他沒想到，除了蘇溪，還有一個人也來當(dāng)高崎的說客。
“林星安，你媽媽找你�！�
聽到這個，林星安本來握著筆的手松了片刻，手中的筆啪嗒一聲摔在?本子上，筆尖在?雪白的紙頁上劃出一道難看的痕跡。
他謝過叫他的人，起身向校門口走去。
這所學(xué)校某種意義上管理還是很嚴(yán)格的，家長想要來看孩子也只能?在?校門口等待，但也只針對他們這些普通學(xué)生。
林星安還沒走到校門口，就?看見門外停著一輛黑色的車，看車牌號是之前?來接他的那輛。
而?他的母親穿著單薄的衣裙站在?門口，裙擺被風(fēng)吹起，小腹處微微隆起小巧的弧度。
哪怕懷孕了，林母依舊化著淡妝，頭發(fā)挽起露出修長的脖頸，整個人看起來像風(fēng)中綻放的凌霄花。
“媽�！�
林星安在?林母面前?站定?，喊完人之后抿唇不語。
這是他和周璟年結(jié)婚后第?一次見到自己母親。
林母眼眶微紅，顫抖著伸手想要拉兒子的手，卻被林星安躲開。
“有事嗎？”
林星安眸色淡淡，看著林母訕訕地?收回手，主?動問道。
“沒，就?想你了，來看看你�！�
林母兩只手有些尷尬地?絞在?一起，視線向司機(jī)處偏移半秒，發(fā)現(xiàn)無人注意才?放下來。
林星安對于林母有些刻意的情感表露無動于衷。
如果真?的想他，當(dāng)初在?民政局，就?不會不等他出來就?離開，把他一個人丟給周璟年。
他自嘲地?笑笑。
“如果沒事，我?先回去了，還要考試。”
“別，別走，安安�！绷帜付溉惶岣吡藘陕暎坪鹾苤焙ε滤x開，趕緊把自己的來意說了。
“媽是聽說你和周璟年最近和高家鬧起來了，來問問你情況�！�
林星安心里有個猜測，他大概知道自己母親來找自己什?么?意思了。
“您為高崎來的？”
林母眼神?漂移，不敢和兒子對視。
“安安，大家都是親戚，不要鬧的那么?不好看。”
“果然……”
林星安低下頭，自嘲地?笑笑。
“媽，你知道高崎做了什?么?嗎？”
林星安掀起自己額頭邊的頭發(fā)，還很明顯的傷疤露了出來，涼風(fēng)吹過，那處好像出現(xiàn)幻覺般又隱隱開始作痛。
“他揪著我?的頭發(fā)，把我?的頭磕在?瓷磚上�！�
“瓷磚很冷，我?很疼，媽媽�！�
林星安那雙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自己母親，沉郁的瞳色好像有足夠讓人落淚的沖動，可他自己卻已經(jīng)流不出來一滴淚。
“安安……”
林母也說不出話來，她顫抖著伸出手，又放下。
她是一朵真?正?柔弱的菟絲花，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被人羞辱打罵，她卻為施暴者說話。
面對自己孩子，只能?流下無用的淚水。
她想勸林星安放過高崎，可是看到兒子的模樣，又沒有辦法說出口。
只能?站在?原地?，流著仿佛永遠(yuǎn)沒有停止的淚。
林星安放下手，沒有像以前?一樣，看著自己母親哭就?上前?去安慰，他輕輕開口：
“回去吧媽媽，懷孕了還是不要吹冷風(fēng)，哭太久對身體也不好�！�
“你和齊盛說，是我?不同意，他不會為難你的�！�
林星安心里空涼一片，注視著林母坐上車離開。
他的眼中倒是沒什?么?失望的表情，大概是已經(jīng)失望過了，對于現(xiàn)在?的情況有預(yù)期，沒什?么?……沒什?么?不能?接受的。
他就?像一只意外出生的野貓，親緣關(guān)系淺薄，艱難而?孤獨(dú)地?活在?這個世界。
很快周末，忙碌的考試周很容易讓人忘記一切。
第?一場考試的時候，林星安面對試卷久久沒動筆。
等到時間過半，他才?像下定?決心一般開始答題。
最后一場考完，林星安像是松口氣一樣，收拾東西準(zhǔn)備離開學(xué)校。
他們考完會有一天半的假期，周璟年說要來接他回去住，林星安同意了。
出門周璟年的車就?在?不遠(yuǎn)處，而?他本人正?靠在?車旁，單手插兜看著周圍形形色色的人群，白色襯衣和黑色的領(lǐng)帶在?風(fēng)中微微揚(yáng)起，加上優(yōu)越的面孔，倒是招了不少?視線。
周璟年很坦然面對這些若有若無的打量，他本來就?是天之驕子，生來就?受人注目。
林星安想笑來著，可是他最近的心情實(shí)在?不好，扯扯嘴角，倒是沒能?成功。
周璟年眼睛尖，一眼就?看到林星安，他笑著轉(zhuǎn)身為他打開車門。
沒有問他考的怎么?樣，反而?詢問今晚要不要去一家新餐廳吃飯。
“都可以。”
林星安無所謂地?點(diǎn)點(diǎn)頭，他沒什?么?太多的想法。
周璟年也意識到林星安的心不在?焉，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轉(zhuǎn)而?安靜開車。
安靜的車廂突兀地?響起一串鈴聲。
是周璟年的手機(jī)。
林星安瞥了一眼，沒多說話。
等紅綠燈的時候，周璟年接了電話。
聽著聽著，他的臉色微變，轉(zhuǎn)頭看向林星安。
林星安注意到他異常的動作，很緩地?眨了下眼，意識到這通電話大概和自己有關(guān)。
“怎么?了？”
電話掛斷，林星安開口問道。
周璟年看著他，像是怕嚇到他一樣盡量平靜地?表述：
“你媽媽流產(chǎn)了�！�
第30章
林星安腦子“嗡”的一瞬，好像失去了它該有的功能。
過?了好久，他才感受到自己的魂回來，極其緩慢地開口道：
“她有事嗎？”
“在醫(yī)院，你要去看看嗎？”
林星安默了默。
良久，才吐出一個字。
“去�！�
雖然林母一再給予他失望，但畢竟和他血脈相連，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后一個親人了。
就算是為了避他人口舌，他也應(yīng)該去看看。
周璟年沒有說話，兀自驅(qū)動車改換方向。
很快到了醫(yī)院，林母的病房門前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房門虛掩。
林星安上前，剛想推開門，穿著筆挺西裝的男人從內(nèi)出來。
是齊盛的助理。
“林少?爺，太太剛醒了，你?要去看看嗎？”
助理看到林星安的時候愣了一瞬，瞥了眼陪在他身邊的周璟年，嘴角揚(yáng)起官方的笑模樣來，手上還很貼心地幫他們把病房門推開。
“謝謝�！�
林星安從助理旁邊走過?，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女人。
失去了脂粉掩飾，林母臉上的憔悴和衰老感一覽無余。林星安沒有一刻比現(xiàn)在更?能感受到，自己的母親上了歲數(shù)。
林母聽到動靜，轉(zhuǎn)過?頭?，眼神灰敗，看到林星安的時候也沒怎么變化，倒是看到他身后虛虛護(hù)在他身邊的周璟年時，有了些微的轉(zhuǎn)變。
“你?怎么來了？”
林母嗓音干啞虛弱，但還是強(qiáng)撐著坐起來。
林星安手臂動了動，最后還是沒忍住，幫了林母一把。
“怎么回事？”
他沒回答林母的問?題，反而問?起了對方。
林母神色有一瞬間不自然，她瞄了一眼周璟年，沒說話。
她的小動作沒逃過?林星安的眼睛，幫林母墊好靠枕轉(zhuǎn)頭?對周璟年道：
“謝謝你?那么晚送我來，時間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想……在這里陪陪我媽媽�！�
周璟年不置可否，先是瞥了眼林母，接著盯著林星安的眼睛看了好一會，才松口道：
“好，有事打我電話。”
周璟年離開了。
林星安看著他的背影抿抿唇，轉(zhuǎn)頭?看到林母要拿杯子喝水，趕緊去幫忙。
可沒想到，林母直接一個甩手，杯子里滾燙的熱水澆在林星安手上，白皙的手背瞬間泛紅。
“白眼狼！”
林母一點(diǎn)?沒有剛剛周璟年在的時候刻意?維持的優(yōu)雅姿態(tài)，相反，現(xiàn)在的她頗有些歇斯底里。
她怨懟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呼吸聲大的仿佛無法承載她心中的恨意?。
杯子咕嚕咕嚕滾落在地，高級病房里地面都鋪著絨毯，杯子摔在地上并沒有裂開，只有絨毯上深色的水漬逐漸暈開。
林星安平靜地看著母親，手上的疼痛似乎不存在般，鎮(zhèn)定地被他收回袖中。
“周璟年他那么聽你?的，你?和他說一聲放過?高家怎么了？！能要你?的命嗎？”
“��？”
“說話��？”
林星安垂下眸，定定地問?：
“是因?為我？”
“不然還能因?為什么？如?果不是你?和高家鬧起來，齊思?雨會推我下樓梯？孩子會沒有嗎？”
林母邊說邊哭，眼淚仿佛流不完一樣，從她通紅的眼眶中奪目而出。
“你?在外面快活了，有周璟年罩著你?，你?想做什么做什么，根本?不顧你?媽我的死活是不是？”
林星安聽著林母的指責(zé)，只低低地說了一聲“我沒有”。
而林母此刻似乎陷入到某種癲狂的狀態(tài)，瘋狂地覺得她的流產(chǎn)罪魁禍?zhǔn)资橇中前病?br />
根本?不聽林星安說什么，她只知道自己心里不痛快，要把這段時間堆積的惱火與難過?全都傾瀉在自己已經(jīng)成?年的兒子身上。
林星安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任由林母發(fā)泄。
他知道，這個時候，自己母親是聽不進(jìn)?任何話的。
“我當(dāng)初就不該生你?！就不該嫁給你?爸！沒有你?們父子倆我也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
林母似乎罵夠了，也累了，最后喘著氣下著論斷，頹唐地倒回床上。
“你?滾，我不想看到你?。”
林星安蹲下身，把跌落的杯子撿起來，放在床頭?柜上。
“好好休息，我在門外，有事叫我。”
林星安神情淡淡，醫(yī)院慘白的燈光下，纖細(xì)的發(fā)絲從額角滑下一縷，剛好露出那塊還未好全的傷疤。
林母注意?到了，嫌惡的神情有一瞬空白，她扭過?臉，不再看林星安，也看不到那塊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