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臨海繞了一圈,繞進一處山林,夜已經(jīng)很深了,導航一直讓他向前、向前再向前。終于,到了一扇大門前。
放眼望去一排排小型別墅,完全不像在學院里。
繭綏發(fā)短信,自己把飯放門口了。
岑驍淵一個通訊打過來:“你當是送外賣?親自送到我面前�!�
來不及說話,對面已經(jīng)掛斷,面前的銅門也隨之打開。
繭綏認命把小電驢停在了門口,邁步走了進去。
住宅一棟挨著一棟,像蟄伏在夜色里的黑色蝙蝠。
繭綏根本分不清它們之間的區(qū)別,還不等求助,遠遠有一道影子往下走來。
岑驍淵站在高兩級的臺階上,居高臨下看著他,“你去土坑里打滾了?”
繭綏抹了把臉,才發(fā)現(xiàn)海邊風大,吹了滿頭滿臉的沙子。他把盒飯遞到岑驍淵跟前,岑驍淵不接,“送到我房里�!�
繭綏不禁想起緣余上午說的那句話。
你是沒有四肢嗎?
只敢在心里吐吐槽,顛顛跟著上臺階了,聞到一股食物的甜香,他不由張望,稀奇道,“這個時間還有人做飯嗎?”
岑驍淵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狗鼻子倒是靈,那是自助餐廳�!�
繭綏張了張嘴巴,最終什么都沒說出來。
他是真的喜愛食堂三樓吧,只能這么想了。
岑驍淵的住所在最里面,輸入密碼時,他問繭綏是怎么過來的。
“騎車�!�
“什么車,摩托車?”岑驍淵蹙眉,很是想象不到。
“電瓶車�!�
岑驍淵轉(zhuǎn)過頭看他,目光無聲鄙視。
“校區(qū)里有專車,半小時一趟,下次記住了�!�
繭綏很想說,就不要有下次了吧。
交換生一般不會在學校里待很久,繭綏還以為忍過這一陣岑驍淵就走了。
可是隨著天氣一點點變熱,岑驍淵一點要走的跡象都沒有。
這里比他們宿舍奢華多了,但還是遠不及岑驍淵在A區(qū)的那個家。
偌大的房子里只有一間臥室,客廳寬敞而空曠,繭綏不自覺拿它和他們以前住的地方相比較。
他有太多記憶關(guān)于岑驍淵,重逢過后,無法不去回想。
Alpha不喜歡開燈,從A區(qū)時就是這樣,現(xiàn)在客廳里只有一盞微弱的暖黃色臺燈散發(fā)光暈。
食盒剛剛放到桌上,岑驍淵問他馬上要放月假了,有什么打算。
月假放一天半,可以自由出入校園。
繭綏誠實:“我準備出去買點東西。”
“那正好�!贬敎Y悄聲無息地靠近,“我在B區(qū)走動的少,你領(lǐng)路,帶我去附近轉(zhuǎn)轉(zhuǎn)�!�
“……”
寂靜無聲的兩秒鐘。
繭綏剛要找借口推掉,Alpha的手掌忽然罩住他的面顎,“你身上有股很難聞的味道�!�
到底誰才是狗鼻子?
那只手迅速捕捉到他的頸項,包括脆弱的喉結(jié),也被壓在虎口之下。
“劣質(zhì)Alpha的臭味。”岑驍淵說。
春意夏
明天見
10.同住
繭綏腦海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自己身上有Alpha的味道?
Beta對信息素感知沒那么敏銳,何時沾染上的都不清楚。
來不及更多思考,岑驍淵右手稍稍施力,他的喉結(jié)難受地滾動一下。
繭綏只能先糊弄過去:“體訓……應(yīng)該是體訓時不小心沾到……”
“唔……”來不及發(fā)出更多聲音,Alpha湊近,幾乎是面貼著面,十分厭惡道,“簡直臭得要死,我要吐了,別再有下次�!�
可他不是他的所屬物。
不是奴隸不是仆人,更不是隨叫隨到的跑腿跟班。
維系在他們之間的一紙契約早就作廢了。
現(xiàn)在橫在兩人之間的是恐懼、忍耐,以及無可奈何的屈服。
繭綏閉了閉眼睛,那雙漆黑的眼眸隱在黑夜里,再無閃爍的光芒。
再睜眼時,他的神情如常,溫順而無害,“好的,我下次注意�!�
之后幾天,岑驍淵都沒有聯(lián)系繭綏。
繭綏也在忙著拓展自己的新業(yè)務(wù)――指揮系好幾個Alpha都叫他跑腿,有的還給他小費。
在A區(qū)當陪讀的那幾年,得到的酬勞不少,但聯(lián)盟學院的學費高昂,外加上繭綏還想給弟弟的未來做打算,吃穿用度上比較節(jié)儉。
現(xiàn)在有人上趕著送錢來,他沒有不收的道理。
更何況是用自己的勞動力換來的。
倒是最初使喚他的那兩個Alpha分文不給,臉大得很。
舍友依舊對繭綏冷嘲熱諷,見他好幾天都窩在寢室里,便幸災(zāi)樂禍說他已經(jīng)被拋棄了。
繭綏其實有點懷疑那天的信息素是舍友留在他身上的,但是為什么,完全沒理由。
或許他把繭綏當做高階Alpha的玩物,才敢充滿惡意地整蠱。
但招惹岑驍淵對他一點好處都沒有。
S級Alpha就沒幾個是正常的。
只不過舍友還不清楚。
月假前一天晚上,舍友不在寢室,繭綏難得睡了個好覺。
隔天,上午的課程結(jié)束,下午岑驍淵已經(jīng)在學校門口等他。
逃跑肯定是不現(xiàn)實,被岑驍淵逮到不會有他好果子吃。
繭綏認命背上背包,現(xiàn)金放在夾層里。
岑驍淵換了一身便服,那張臉就是一塊活招牌,不止進出的學生看他,還有不少校外人駐足。
繭綏的目光直直投向?qū)γ娴鸟R路,橫沖直撞就要沖出校門,被岑驍淵揪著領(lǐng)子拎回來。
“你瞎了,看不見我?”
繭綏掙扎,掙扎無果,忙道:“這里人多,我們快走�!�
“你是長得多好看,還怕別人看�!�
與之前那晚可怖的模樣截然不同,岑驍淵又恢復到了日常狀態(tài)中。
繭綏早就習慣Alpha的喜怒無常。
周圍有人舉著手機拍照。
他半遮半掩地推岑驍淵離開。
兩個人到了大街上,沒有人圍觀,繭綏才把臉露出來。
岑驍淵很不耐煩:“遮遮掩掩你要偷渡去哪兒?”
“你想去哪兒?”繭綏還在來回張望,生怕遇上同學。
“不知道,我對這一片不怎么熟�!贬敎Y說,“有個地方想去�!�
“是哪兒?”繭綏只想速戰(zhàn)速決,自己送岑驍淵到他想去的地方,然后馬上撤退。
“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帶我到附近轉(zhuǎn)轉(zhuǎn),你不是要買東西嗎?”岑驍淵看他,“走啊�!�
知道岑驍淵一時半會不會走,繭綏搖搖頭,張口就來:“東西什么時候都能買,還是先緊著你的事情來吧�!�
地鐵站內(nèi),兩個人對著售票機一頓研究。
岑驍淵第一次接觸這種東西,什么都要繭綏講解下一步才去做。
一不小心點錯了頁面,繭綏下意識說:“沒事,返回上一級就好了,我剛出來時也什么都不懂�!�
此話一出,他先咬住嘴巴不敢出聲了。
岑驍淵的十九歲生日,同樣是他獲得自由的那一天。
做了整整六年的職業(yè)受氣包,繭綏終于在少年年滿十九歲那天自由了。
出城區(qū)的時候沒有一個人送他,他連地鐵都不知道要怎么搭乘,在原地打轉(zhuǎn)了半天,還是被換班的守衛(wèi)指點一番,才成功買到通往B區(qū)邊界的票。
與上城區(qū)的窮奢極欲相比,B區(qū)作為流動區(qū)域更具科技感,一棟棟高樓大廈拔地而起,比幾年前更加繁盛興旺。
而那時候的繭綏,只想快點回到屬于平民階層的C區(qū)。
盡管自己的家,在更為陰暗的貧民窟。
破舊的街道和常年駐扎在巷尾的乞丐流浪漢,一條條臭水蜿蜒的河道,胡同往上走有一間窄窄矮矮的毛坯房,右拐下臺階,左手邊第三戶就是他的家。
他的記憶那么清晰,好像昨天才離開,一眨眼的工夫,六年過去了。
岑驍淵修長的手指點到返回鍵,問他:“是這樣?”
繭綏迅速點頭。
現(xiàn)在是白天,屏幕的光亮并不明顯,岑驍淵專注看著眼前的文字,仿佛沒察覺他的異常。
成功將兩張車票取出來,岑驍淵說:“看來你離開時是真的開心,那么久的事還記得�!�
繭綏全身僵住。
岑驍淵把其中一張票遞給他,用力捏住他的指尖,捏到泛白,“別這幅表情,看了倒胃口�!�
繭綏試著扯動嘴角,露出一個不太合格的笑。
“丑死了。”
地鐵坐了很久,從一條線輾轉(zhuǎn)另一條,出了e城,眼看就要到B區(qū)邊界,繭綏鼓起勇氣問:“這是要去哪?”
“不知道,隨便逛�!贬敎Y回答的漫不經(jīng)心,除了最開始望向窗外,其余時間都在擺弄那個陌生儀器。
他依舊很忙碌,繭綏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再往前我們晚上就回不去了。”
岑驍淵抬眼,“誰說今晚要回去?”
繭綏愣住,“可……那我、住哪里?”
“睡我腳底下。”岑驍淵歪過頭,“你不是最擅長了?”
之后一路無話,繭綏深知這晚是回不去學校了。
兩個人下車的地方離邊界地很近,離那家地下診所也很近。
周圍都是市集,風一刮,黃土漫天。
繭綏對這一帶也不熟,兩個人一前一后走,岑驍淵體力充足,走了將近一小時,繭綏快累死了,肚子餓,主動上前搭話。
晚飯時岑驍淵大概氣消了,讓繭綏點飯,他付錢。
繭綏總拿捏不好Alpha的脾氣,以前在A區(qū)就是,自己只不過說兩句話、做一個動作,岑驍淵就要大發(fā)雷霆。
到底為什么生氣?
是易感期提前嗎?
繭綏滿腦子的疑問得不到解答,問也不敢問。
好一會兒,繭綏才大著膽子:“你來B區(qū)這么久,一次地鐵都沒做過嗎?”
“自己有車。”岑驍淵簡短回答。
繭綏點點頭,繼續(xù)吃飯。
又聽岑驍淵說:“機車。”
繭綏眨眨眼睛,我也沒說是別的啊……總不能是電瓶車吧?
“那挺好,挺酷的。”他尬吹。
酒店只訂了一間房,價格不在繭綏的承受范圍內(nèi),灰溜溜跟著岑驍淵進了一個房間。
他特意蹲下身摸了摸,高級酒店的地毯也是軟的,也能睡。
岑驍淵看他詭異的動作,問:“你在做什么?”
“看看我的床……”
“你還真想睡地上?洗干凈了滾床上睡�!�
繭綏猛地轉(zhuǎn)頭,“那不好吧,你付錢,怎么能讓你睡地上?”
岑驍淵陰沉著一張臉,“誰告訴你我要睡地上,你睡覺是橫著睡,一張床著不下兩個人?”
繭綏還想再說什么,被岑驍淵打斷,“再多說一句廢話就去走廊睡,又不是沒一起睡過�!�
難怪舍友要誤會。
這話任誰聽了都會覺得兩個人有點什么。
岑驍淵去洗澡了,繭綏坐在地毯上摳上面的絨絨,通訊器響了一下。
C:
一模一樣的短信,繭綏上個月也收到了。
弟弟并不想見到自己。
之前他擅自回去,就被弟弟拒之門外。
來不及回復,浴室的門打開了。
岑驍淵只套一件浴袍,里面掛空擋,腰帶隨意一搭,肌膚裸露大片,發(fā)絲還在滴水,整個人毛毛躁躁。
繭綏猶豫一下,未等起身,岑驍淵已經(jīng)坐到床上,兩腿敞開。
這個角度,很震撼,很雄偉。
繭綏瞬間遮住眼睛,摸黑爬起來,還差點被地毯絆了一跤。
岑驍淵絲毫沒有袒露身體的羞澀,也不明白繭綏在大驚小怪什么。
眼看著繭綏跌跌撞撞進浴室,他沒有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