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他將手中紙展開道：“刺青是我家傳的手藝，每每繡出好圖，便心中歡喜想要收藏。”
“因而想出了這樣的法子�！�
“免費替人刺青許下讖言，若是有朝一日讖言實現(xiàn)，便再收回約定好的人皮，用以收藏�！�
他這話說完，猴子下意識的扭頭去看那巨大的屏風(fēng)。
他總算知道，為什么那蒙屏風(fēng)的皮子呈現(xiàn)不規(guī)則狀了。
細(xì)細(xì)分辨，莫不是恰好是人影形？
紋身師沒有其他舉動。
坦率的站在那里攤手道：“買賣講究兩廂情愿，我從不逼迫任何人�！�
“今日二位想好，若是不愿可自行離開�！�
話說完，他好整以暇的開始背對兩人整理工具。
擋路的貍花貓也不知何時，高高翹著尾巴，跳回了椅子上打盹。
張荷見狀心中松了口氣：“猴子，走！”
這種邪事，還是莫要沾染。
張荷想得好，但猴子卻不如他愿。
猴子愣愣看著屏風(fēng)上的那些神魔圖，突然甩手掙脫了張荷。
他想要和白老大一樣威風(fēng)，成為眾人的焦點。
再者說，像他這樣的爛命仔，可能還不必等到讖言實現(xiàn)，便先橫尸街頭。
這一點虛榮心和僥幸心的驅(qū)使下，猴子鬼使神差點了頭：“好！”
他咽了口唾沫，道：“我干！”
第362章
開始
“我干！”
猴子的話一出，張荷立刻驚駭?shù)目粗骸澳惘偭耍俊?br />
猴子卻不理他的質(zhì)問，盯著紋身師瞧：“我干！”
紋身師放下手里擦拭的一根針，回頭看他。
上下打量一番他那瘦骨嶙峋的模樣，似乎有點不太滿意。
不過他還是點了點頭：“可，既然您愿意，便是小店的貴客�！�
“貴客可來看看契約，若無問題再簽�！�
紋身師說著揚了揚手中的紙張。
猴子頓了頓：“我哪識字��？”
紋身師忙道歉：“對不住，在下不是有意嘲諷�！�
他誠懇道歉，那老好人的模樣，倒叫張荷心中反復(fù)。
這人將這樣不正常的事情，說得這樣正常。
搞得張荷都有些疑心自己是不是過于膽小。
想到自己方才又驚又怕的樣子，又看不聽話的猴子。
他心中頓生惱怒，覺得失了臉面。
暫時將逃離的事情放下，站在一邊聽。
那紋身師招手叫猴子過去，也不嫌他許久沒洗澡身上酸臭。
像是耐心的夫子，指著契書一字一句的解釋。
“這份契書上的讖言是，一文錢一斗谷。”
“若是哪一日，一文錢一斗谷了，我便來找你討皮子。”
一文錢一斗谷子？
猴子一聽心中就是一喜。
從古至今，谷子這樣的糧食何時一文錢一斗過？
這是根本不會發(fā)生的事情。
他臉上露出笑來：“只，只這個？”
“只這個！”紋身師好脾氣得點頭，“做買賣講究誠信，我必不蒙你。”
“好，好，我簽！”
猴子樂得直拍手。
這預(yù)言一看就不可能，更何況便是實現(xiàn)了又如何？
尋個地方跑路躲一陣罷了。
他根本不打算守約。
紋身師似是沒看出來，繼續(xù)道：“客人痛快�！�
“不過我還得一句話提醒�！�
紋身師黑黝黝的眼珠子轉(zhuǎn)向猴子：“千萬別想賴賬，否則違約的代價，可是很高的！”
他這話隱含威脅，但對猴子這樣的人來說，都不算事。
根本沒啥責(zé)任心和契約精神的爛仔，果斷伸出手沾了朱紅印泥，在契書上畫押。
張荷張了張嘴，想要提醒。
可見猴子已經(jīng)得意忘形，他便閉嘴不言。
這狼崽子已經(jīng)不聽話了，就該他倒霉一回。
張荷心中，甚至惡意的期望這紋身師折騰死猴子。
他這邊亂想，那邊猴子卻已經(jīng)開始興致勃勃的選圖。
他既想要毗沙門天王，又想要蛟龍翻水。
想到了兇獸喜歡，神獸也喜歡。
一時間為難得抓耳撓腮。
他瘦得很，一抓耳撓腮更顯得猴形猴樣。
紋身師上下打量他，建議道：“不若紋個幽鴳？”
“幽……幽什么？”
猴子一個大字不識的，聽的一腦門霧水。
紋身師解釋道：“幽鴳似猴，俾愚作智，觸物則笑，見人佯睡，好用小慧�！�
猴子聽得迷迷糊糊，嘀咕道：“這聽著就不威風(fēng)，不要不要�！�
紋身師又道：“那么兇獸朱厭如何？”
“其狀如猿，而白首赤足，名曰朱厭，見則大兵�！�
“這般上古兇獸可夠威風(fēng)了，還暗合您的名字�！�
猴子仔細(xì)一想，似乎也不錯。
街面上都是刺些神魔，他猴子便刺一個兇獸。
如此又特別又威風(fēng)！
“好，好！”
張荷就站在一邊，看兩人愉快的拍定買賣。
這氣氛太融洽友好，弄得張荷也放下戒心，上前去看了一下。
諸事敲定，紋身師收起契書，站起身來：“請稍后，待我去準(zhǔn)備一下。”
他說著與張荷擦身而過。
一邊走，一邊按了一下自己的眼角：“這天真干，得盡快涂些膚脂�！�
他走了沒多久，就搬著一個籮筐回來。
張荷看見他臉上油膩膩的敷了一層膏脂。
這膏脂在燈下都能反光。
香味濃郁甜膩中夾雜一絲腥臊。
但這紋身師敷上膏脂后，嘴角眼角的裂痕顯見消失。
紋身師叫猴子褪去全身衣裳，趴在小榻上。
又點起數(shù)十根蠟燭。
一時間黑暗的室內(nèi)頓時光亮起來。
這些蠟燭分散各處，從梁上也垂下一個巨大的十八枝燭臺。
房內(nèi)恍若白日。
張荷只見得紋身師反射油光的臉。
和猴子黑黢黢的脊背、屁股。
這貨也不知多久沒洗澡，皮膚上滿是皴。
紋身師也不嫌惡心，甚至十分貼心的準(zhǔn)備了擦洗的熱水和皂角。
準(zhǔn)備好一切，他也不管在旁邊看的張荷。
從一個小酒壺里面，倒了滿滿一碗酒，用黑瓷碗裝了。
“客人，請飲些酒�！�
酒水在碗里晃蕩，透明的酒液撞擊在碗壁，頓時奇香彌漫。
在這透明的酒液中，還可見得一些黑色絲絮狀物。
“這是我家特有的養(yǎng)生藥材�！�
“極珍貴，快些喝吧！”
紋身師催促道。
猴子赤身裸體坐在榻上，雙手捧著酒碗。
這碗酒是他從未見過的好酒，饞得咽了口唾沫，仰頭就喝。
喝之前，還特意用眼尾看了一下張荷的反應(yīng)。
見張荷也咽唾沫，猴子心中得意至極。
頓頓頓，一口氣將酒倒進嘴里，辛辣的酒順著喉管而下。
許久他才漲紅了臉，吐出一口氣：“好酒！”
“好酒！”
他連喊了兩聲，喊道第三聲時，已經(jīng)眼睛失焦。
歪頭趴在榻上，沒一會打起了呼嚕。
張荷雖饞，但也不敢攪?yán)p丟臉。
只看著猴子呼呼大睡后，紋身師立刻絞了帕子來給他擦背擦屁股蛋。
搓出無數(shù)灰色條條，換了三次水，才露出原本皮肉的顏色。
最后用干布擦了一遍。
紋身師的手，毫無顧忌的在猴子的身上摩挲了一遍又一遍。
讓張荷忍不住后退半步。
以為這怪異的紋身師，是有什么特殊的喜好。
紋身師卻不像他想的那般齷齪。
手寸寸感知著手下皮膚肌骨，他閉目思索許久。
終于才像是構(gòu)思完畢一般。
猛的張開眼睛。
然后打開了一個包袱卷，露出里面的一排針。
針尖在燭光之下閃爍著青藍(lán)光澤。
接著紋身師沒打底稿，也不見他構(gòu)圖。
直接沾著青藍(lán)刺青墨水，在猴子身上刺下。
他下針飛快，快得帶出殘影。
以張荷目力竟追不上他的速度。
第363章
外地貨商
青黑墨潑在皮膚上，隨著刺針點點，迅速的融入皮膚之中。
一團團墨跡在皮膚上暈開。
初時看不清痕跡，待黃紙擦去墨團，張荷驚異地看見，一根根線條在猴子的身上成形。
其工藝之精湛，連猴子那身寡瘦皮也跟著增了光澤，顯得身價倍增。
這一夜，張荷親眼瞧見了神乎其神的技藝。
他目瞪口呆地瞧著，待到天明時分，猴子的后背前胸，已經(jīng)匍匐了一只白首赤足的巨大猿形兇獸。
落下最后一針時，張荷隱約聽得遠(yuǎn)處傳來一聲雞鳴。
紋身師一夜高強度的工作，卻并不顯頹相。
以黃紙擦去猴子腳踝的最后一團墨跡，將紙團隨意拋開。
紋身師面上神情一斂。
屋中香味悉數(shù)散去。
張荷這才留意到此前還滿臉油光的紋身師，現(xiàn)在面容枯槁，渾身皮膚好似干旱的田地，爆出大塊指甲蓋大小的皮。
紋身師抬起右手，按住面頰上垮下的一塊皮子：“刺青已經(jīng)完成，請帶著你的友人離開�！�
張荷不知紋身師為何突然態(tài)度淡漠，愕然之際，只裹了一件單衣的猴子被塞進了他的懷里。
張荷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是怎么帶著猴子離開的。
回過神來，他已經(jīng)站在了源寧的街頭。
手里握著一罐朱紅油膏，用以維護刺青的顏色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