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9章
他惡意得很，想見趙鯉露出驚惶恐懼神色。
更想看沈晏強裝鎮(zhèn)定。
兩種都能讓他快活。
奈何趙鯉像是傻子一般，只愣愣仰頭看著還未斷氣的無面嬰兒。
見狀，林知心中惡念大起。
他還欲說些什么時，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在動。
從來只看著的慧光第一次主動操縱身體。
猝不及防之下，倒提著的無面嬰兒朝著趙鯉拋出。
林知先是一愣，隨后又笑：“好，好，你好生看看�！�
“看看那個男人會對你做什么。”
從帶著趙鯉來到地宮，沈晏自認(rèn)已經(jīng)下了決心。
但當(dāng)無面嬰孩朝著趙鯉拋來時，他心中一顫。
“不，我……”
他欲要解釋，在柴珣等還能用時，并不需要趙鯉做出這樣的付出。
或許一兩年，或許幾年，說不得他們能找到其他辦法。
沈晏上前，先接住了那無面嬰孩。
可解釋的話沒說出口。
立在黃柏木芯槨室上的怪人，合身朝著沈晏撲來，手中骨刃高高舉起。
“慧光，你瘋了！”
此舉絕非林知所愿，他叫著不由自主被帶著躍出：“我們傷不了他�！�
果如林知所說，望著躍在半空的二人，沈晏面沉如水，手掌向下一壓。
半空中的林知和慧光的丑惡怪異身軀，頓時炸如煙花。
數(shù)根白骨破體而出，狗籠子一般將肥碩變形的軀體緊緊束縛。
林知慘叫連連。
這種疼痛與束約來自于靈魂層面。
林知與慧光共生數(shù)年，這老和尚平日老實念佛，從未有過異動。
今日究竟為何。
他想要質(zhì)問，但從來安分的慧光卻沒覺著痛一般朝著一個方向撲去。
這時林知才驚覺，慧光的目標(biāo)竟是沈晏帶來的那個少女。
趙鯉像是被這突變驚住，呆怔之際沈晏擋在她身前。
慧光與林知共用的怪軀，撲到近前。
沈晏懷抱無面嬰孩，護(hù)著趙鯉，舉起手來。
逆反的狗，就要得到最嚴(yán)酷的懲罰。
這時，身后傳來一聲锃然抽刀之聲。
沈晏手一頓。
目標(biāo)看似是趙鯉的慧光，竟一轉(zhuǎn)將沈晏抱住。
接著，一聲悶響。
……
沈晏緩緩垂眼，見一截刀尖破出他的胸口。
深埋在心臟中，穩(wěn)定身體的那塊青銅碎片順著刀尖的力量被頂了出來。
一只手橫來，將猶帶沈晏體溫的碎片握在掌中。
入體的長刀抽出，趙鯉握著那枚將她帶到這個時間線的昆侖鏡碎片，緩緩后退。
沈晏沉重喘息一聲。
“竟是這樣的目的？”
他輕聲道，比起問趙鯉更像是想問自己。
胸口破開一個貫穿傷的他，并未受到太大傷害。
失掉了那塊能幫助他穩(wěn)住神魂的碎片，對他來說暫無關(guān)痛癢。
沈晏緩緩直起身子，他看也沒看，抬起右手扼住慧光林知外露的脊柱。
像是拋什么垃圾一般，輕松丟開。
然后轉(zhuǎn)身看向趙鯉。
“殿下，莫要頑皮�！�
他說著手上動作不停，將懷中無面嬰隨意拋下。
“今日是嚇到了嗎？”
沈晏緊抿著唇，朝著趙鯉走了一步。
“過來�！彼w鯉伸手，帶著一些小小的希冀。
語氣溫和得就像這段時日喚趙鯉學(xué)琴學(xué)棋。
趙鯉再不樂意，也會嘀嘀咕咕的朝他走過來。
可這一次，卸去偽裝的趙鯉沒有動作。
系統(tǒng)的提示音響起。
她靜靜看著沈晏：“對不起沈大人。”
“我要回家。”
吱呀——
用作祭臺的大景太祖槨室，發(fā)出悠長開裂之聲。
沈晏再無方才鎮(zhèn)定：“你做了什么？”
趙鯉再無暇應(yīng)答，在她身后一道細(xì)小的裂縫像是撕碎紙張，以極緩慢的速度打開。
盛京上空，鐘聲回響不停。
各處祭祀血池與炭池上卷起旋風(fēng)。
裂開的黃腸題湊帝王槨室中，一只被血色鐵鏈所縛的巨手探出。
這手纏繞著殷紅怨煞之氣，仿佛從巖漿中爬出。
通天徹地一舉貫穿泰昌殿廣場，正上方的國運祭鼎像是個小玩具一般被祂捏在掌心之中。
被趙鯉竊走鎮(zhèn)壓之國運的神祇將要破出。
整個盛京城，都被驚擾。
無數(shù)在鐘聲中驚醒的百姓，駭然看見這只巨大的手伸向天空，隨后因直視神祇雙目流下血淚。
黑夜一亮，日月同空。
趙鯉臉被碎石碎渣打得生疼。
但她眼睛劇痛也不敢眨，只死死盯著那只巨手。
趙鯉咬緊牙關(guān)，心中罵了一聲。
多年來全大景以血養(yǎng)出的邪異神祇，與多子鬼母完全是不同的壓迫力。
趙鯉身后，時間之流的縫隙還未完全穩(wěn)定。
她需要支撐住，撐住一瞬。
從袖中取出之前從系統(tǒng)嘴里奪來的朱紅果實，一口咽下。
趙鯉只有握住刀柄才能止住顫抖。
下一瞬，那手臂手掌張開狠狠朝著她拍來。
她咬著舌尖強迫自己清醒，直面如山的巨大手臂。
山塌似地朝著趙鯉壓來。
帶起的烈風(fēng)中，無數(shù)地宮中的柴氏皇族眨眼碾成肉泥。
本倒飛而出的慧光，操縱著那怪異肥碩的身體擋住烈風(fēng)。
“阿彌陀佛，施主……”
他或許想道歉，或許想說別的，但最終他什么都沒能說出口。
只一息之間便和罵罵咧咧的林知一齊化為齏粉。
他這一擋幫趙鯉爭取了半息時間。
趙鯉后仰，準(zhǔn)備不管不顧擠進(jìn)身后的時空亂流縫隙。
但還是差了一線。
就在趙鯉心生絕望時，一個身影擋在了趙鯉面前。
朵朵彩色祥云浮出。
縮小了一號的木胎神像虛影，將趙鯉護(hù)住。
趙鯉望見背對她的那人身上蟒袍撕裂。
破碎的身體，迸出似箭鮮血。
木胎神像虛影將要破碎之際，趙鯉身后的時空縫隙終于張開。
擋在她身前的身影，口吐鮮血朝后倒來。
趙鯉下意識張臂接了，兩人一道跌入時空亂流。
那巨手不甘至極，還要朝著縫隙探手。
那縫隙卻倏然合攏。
下一瞬，整個天地都凝固。
方才脫困的神祇，還未來得及仰頭看看日月。
世界凍結(jié)化為灰白色，在祂不甘絕望的叫聲中，一寸一寸碎裂開來。
時間、天地同時寂滅。
第868章
臨時錨點
系統(tǒng)的提示聲響個不停。
又是那無序混亂的時間長河。
任由系統(tǒng)呱噪，昏睡的趙鯉拽著沈晏。
兩人一同漂浮在匯集過去、現(xiàn)在、未來的無序空間之中。
一片混沌中，縱橫交織的裂痕交錯。
系統(tǒng)企鵝罵罵咧咧從透明面板爬出。
黑心玩意看了一眼趙鯉，又看了胸膛幾乎無起伏的沈晏。
小眼中精光一閃。
提示音響起，企鵝順著趙鯉的胳膊往上爬，用腳丫子蹬踹趙鯉的手。
想讓趙鯉將渾身是血的沈晏拋棄在時空亂流中。
這時，趙鯉頸上青銅掛件中，藍(lán)色光點緩緩浮出。
趙鯉從多子鬼母處奪取的神秘力量，雖只是一個小小光點。
但當(dāng)它主動浮出時，還試圖干缺德事的企鵝抖如篩糠。
短短的鰭肢捂著眼睛，飛速逃回了面板中撅著屁股再不敢冒頭。
這光點繞著趙鯉與沈晏飛了一遭，最終它柔和的光籠罩二人，魂歸之處的踏實力量將他們庇護(hù)。
顫抖呻吟的時空頓時安穩(wěn)。
趙鯉手心中握著昆侖鏡碎片，上面裹滿沈晏的鮮血。
在這藍(lán)色光芒中，碎片上銹跡又脫落一塊。
一道穩(wěn)定的縫隙出現(xiàn)，趙鯉二人從這縫隙安穩(wěn)脫出。
庇護(hù)二人的藍(lán)光重歸趙鯉頸上青銅物件，系統(tǒng)有點抖的聲音才重新響起。
……
時空亂流的縫隙張開時，夜間大亮，照得一片山坳亮如白日。
隔著老遠(yuǎn)都能瞧見那異常璀璨的光。
一個敞著領(lǐng)子，瞧著浪蕩的年輕公子斜躺小舟上哼小曲。
醉眼朦朧的他，被這光照得酒醒大半。
目瞪口呆的自舟上坐起。
隨后火燒屁股似的奔入船艙呼喚朋友來看稀奇。
“之行，之行，快看外頭！”
被他硬生從醉夢中推醒的青年，生得極好。
連續(xù)醉了三日，又被拉來著蘆葦蕩泛舟的他脾氣也極好。
扶著擰痛的額角：“阿衡又看著什么稀奇事了？”
他話未說完，便被推攘拉拽出了船艙。
身份尊貴的友人跳著腳搖指天邊亮光：“那處天地異相，莫非仙神乎？”
“瞧那處紫氣東來，定有仙緣，我要去尋！”
……
陽光灑在趙鯉的臉上。
初冬時節(jié)的蘆葦蕩變得一片金黃，正午的陽光灑落其上，波光粼粼。
隨風(fēng)搖曳的蘆葦沙沙作響，時不時有水鳥在蘆葦叢中穿梭嬉戲。
蘆葦蕩邊，一小小客舍。
店家是個生得慈眉善目的婆子，手中端著一只瓷碗。
她推門進(jìn)了二樓一間收拾得干干凈凈的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