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4章
那盡頭，就是她要去的地方。
趙鯉心中高興，發(fā)出一聲輕笑。
“哎？笑了？”
被擰住鼻環(huán)的牛首怪物，腦子似乎都被筋肉占據(jù)，兀自開心：“你愿意與我共度良宵嗎？”
它將腦袋往趙鯉手下拱。
下一瞬，卻覺天旋地轉(zhuǎn)。
它像是根木樁子，被趙鯉拽住鼻環(huán)一擰。
牛血潺潺順著那股巨力，龐然身軀在空中轉(zhuǎn)了一圈，重重摜在石階上。
最堅硬的牛角并著頭骨爆裂開來，這怪物都還未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
石階凹陷出一個巨大坑洞，以蠻力與強壯肉身為傲的巨大生物，七零八落倒在這坑洞中。
趙鯉手里那只銅鼻環(huán)，掛著新鮮的肉，已扭成了八字形。
趙鯉寫意松手，那銅環(huán)鐺一聲掉在地上。
這一聲，讓鳥居后所有人都清醒過來后神色大變。
與這牛首結(jié)契的陰陽師，猛然一顫。
緊接著他腦瓜一炸，夏日煙花似的紅白漿液頂破天靈蓋散了漫天。
第1158章
神宮之中
淺紫紗羅的趙鯉立在階上，清透的晨光照在她的臉上長發(fā)上。
一雙攝魂奪魄珍珠似的眸子，瞧著實在漂亮到了極致。
可與陰陽師締結(jié)契約后素來囂張，不是討要血食就是討要祭品的鬼神們，都安靜下來。
本失禮圍著趙鯉評頭論足，喳喳不停地玩意們轟然散去。
趙鯉側(cè)首，望向領(lǐng)她來此的那個女人。
身著紅梅色浮織紋禮服的女人面色一白，向后退了一步。
一大團黑色光芒自她下腹擠出。
黑芒中兩人高的枯骨蝴蝶，急逃向遠方。
締結(jié)契約的妖怪逃了，女人臉色更白。
汩汩鮮血順著她衣角淌下，將白色足衣染得通紅。
女人不知是受創(chuàng)還是畏懼，腿一軟跪在了階下。
趙鯉沒工夫與她計較，問道：“你說誰在等我？”
她問話的聲音，透過白色面具傳出，有點悶悶的。
卻讓死寂的現(xiàn)場，瞬間活了過來。
上方的陰陽師們哪還敢再站在高處看她，紛紛急奔下來。
用幾近于諂媚的態(tài)度，將趙鯉迎上一架步攆。
親抬了往石階上走。
自用了竹枝偽裝，趙鯉便與倭國本土神靈無異。
坐在步攆上，身負的神恩與功德讓她重得不可思議。
京都有頭有臉的陰陽師，多數(shù)上了年紀，險被步攆壓斷腰。
趙鯉收了自己尊老愛幼的優(yōu)良品格，以一種囂張的姿勢支肘靠在步攆上。
視線掃過右方一個老頭子，見得對方衣上卜部氏家紋，她面具后的嘴唇緩緩勾起。
手掌一拍，喝罵道：“走快點！慢死了！”
聽她催促，又換了一批稍年輕些的來抬。
這些年輕陰陽師中不乏優(yōu)秀者。
但都扛不住趙鯉坐著的步攆。
一直到了長階盡頭，這些平民面前人模人樣的家伙，個個汗?jié)褚律馈?br />
有那愛臉面愛敷粉的，脂粉被汗水沖刷得一道道，前襟臟污不堪。
趙鯉卻是攬著衣角走了下來。
山頂，是一座深黑色的神宮。
趙鯉留意到，足下的石板上凝結(jié)著一下冰花。
這里的溫度也比下頭低很多。
果然，緊接著便見長橋末端行來兩個純白色的女人。
白發(fā)白膚連眉毛睫毛都是純白色。
兩個女人生得一模一樣，呼吸的頻次節(jié)奏都一樣。
胸口起伏，一吸一呼之間，吐出陣陣寒氣凌然的白霧
與這對雙生子締結(jié)契約的也不難猜，大抵是雪女雪童子之類。
雙生子赤著雙腳，指甲蓋都是冰凌般的白色，每走一步地上便凝結(jié)一層淺淺的冰殼。
相比之前的女人，這對雙生子對趙鯉倒沒表現(xiàn)出任何敵意。
應(yīng)當(dāng)說，她們漠然得缺少敵意這種情緒。
負責(zé)看守神宮的雙子躬身，邀請趙鯉入內(nèi)。
這一下，倒是逆反了位置。
趙鯉這外來的率先踏上橋面。
那些陰陽師反倒跟隨在后。
踏著醬黑色的橋面，趙鯉一步步走向藏在山頂?shù)纳駥m。
這神宮規(guī)模較大，四處有祝連繩懸掛，氣息倒是清凈。
不知內(nèi)情的哪曉得這是個什么妖魔鬼怪窩。
神宮之中，分為無數(shù)竹木搭建的紅頂祭臺。
每一個祭臺中央，都是一封契書。
都是較為強大的鬼神，才配將契書供奉在此，可得供奉也是一重束縛。
趙鯉行走，足尖似是無意踢到了一粒石頭子。
拇指肚大小的石子在地面彈了兩下，最終落到了一條小道上。
小道末端的紅頂祭臺上，是一個黑色的甕，上面朱筆勾畫了一只乘于風(fēng)暴上的八爪怪魚。
趙鯉收回視線，在雪雙子的帶領(lǐng)下來到一座高臺坐下。
方才已見識過她戰(zhàn)力的陰陽師們，紛紛領(lǐng)家族子侄上前。
匍匐高臺之下，想要被趙鯉挑選中，知曉她的真名真身，締結(jié)契約。
大量供奉漆盤中的酒水瓜果，堆砌在高臺下。
陰陽師們輪番舉著金鈴與白紙扎制的御幣，跳著取悅神明的怪異舞蹈。
看他們拋灑金箔，半點也沒有被取悅到趙鯉面無表情。
直至月上中天，她依舊沒有對哪一個陰陽師表現(xiàn)出青睞。
正當(dāng)眾人逐漸焦急心慌時。
端坐高臺的趙鯉，忽然張開了眼睛。
她朝一處看去，只聽見一陣碎裂的聲音，先時細微而后越來越大。
陰陽師們也扭頭望去，紛紛勃然色變。
但見一個又一個祭臺塌陷，圍在周圍的祝連繩紛紛無火自燃。
升騰的黑色火焰中，象征庇護的祝連繩紛紛化為飛灰。
有記性好的駭然發(fā)現(xiàn)，垮塌的祭臺都是趕赴朝鮮義州戰(zhàn)場的陰陽師契書。
“發(fā)生了什么？”
“我們……敗了？”
這些問題自無人回答，一片死寂中，高臺上的趙鯉發(fā)出了一整日來最歡悅的笑聲。
義州的那些野獸成功踏進了捕獸夾。
接下來就是收網(wǎng)的時候了。
在諸人莫名的注視下，趙鯉舉手摘下了自己臉上的半張面具，喚道：“丘丘。”
第1159章
酆都城降
“大景人，為何還不……”
低沉壓抑的悲嚎，出自已國土淪喪的李氏朝鮮國王之口。
他已經(jīng)什么也沒了。
國土、臣民……
曾站在城墻上發(fā)誓城在人在的國王，像是野狗一般被倭人軍隊驅(qū)趕到了義州這矮小的土城。
狼狽的國王一只腳大拇指，因逃得太倉皇頂破了鞋面。
滿是塵土的鞋上，有一束黑色的污漬。
那是他的王后被追兵撕開身體時，濺射上去的血。
到達義州土城后，國王來不及修整，便被告知這城將被大景軍士接管。
聽聽，多可笑。
他最后的領(lǐng)土，被他國接管了。
而國王甚至來不及換上一雙干凈的新鞋。
一股子憤懣與恥辱，叫他像是置身業(yè)火，不停受著灼燒。
“那些無恥，貪婪的，唔！”
后續(xù)的抱怨咒罵，被同軟禁在一間軍帳的忠實臣下以手掌掩回口中。
“王上，慎言！”
忠心不二的臣下面膛發(fā)紫，靠近了能嗅到他口中濃烈的腐臭味。
中了妖毒的忠臣，正從里到外慢慢腐爛。
他活不久了，不想剛下黃泉便在路上碰見他的王上。
“大景遼東總兵熊弼遇刺重傷，刺客正是我們使臣的隨從�！�
“大景被激怒了�！�
忠實的臣下說著，嗆咳出一口發(fā)紫的血：“望王上暫忍恥辱。”
他發(fā)紫的手指，深深陷入國王胳膊的肉里：“要忍耐！”
這一掐，耗盡了他所有力氣。
他僵直著瞪圓了雙眼，向后倒去。
尸體咚地倒在地上，帶起的風(fēng)讓帳中一盞孤燈搖曳不定。
站在一邊的朝鮮國王，雙目空洞。
一股子極度的恐懼和憤怒，將他挾住。
到了這步田地，他倒不再像之前那失態(tài)的瘋狗模樣。
仿若置身在一個容器中，腦袋里一直吵吵嚷嚷的聲音逐漸遠去。
這種空靈的狀態(tài)持續(xù)了許久。
孤家寡人的國王被饑餓感喚醒。
他發(fā)現(xiàn)自己趴在地上，唇齒間都是馥郁的香味。
大口咀嚼著，他看見了一張雙目圓瞪的臉。
是誰？
有點眼熟……
正是子時，國王膨大腫脹起來，肉塊將帳中的孤燈擠下桌去。
很快，他身上衣裳絲網(wǎng)般罩著的青紫色蠕動肉塊，將帳子頂都頂開。
黑暗中，傳來聲聲質(zhì)問。
慘死的臣民被驅(qū)趕著，夜里來質(zhì)問他們的國王為何食言。
國王沒法回答，腫起的肉塊將他的嗓子腦子都塞滿了。
四肢和腦袋反而像是贅生的疣——小小的。
一只慘白留著蔥管般長指甲的女人手，緩緩攀援而上。
只剩半截身子的王后，因身份高貴，在一眾尸體被投入倭人祭祀邪陣時得到了特殊對待。
脊柱上還殘留著啃咬齒痕的王后，像是個小掛件，趴在國王化身的肉塊上。
它嘴巴開合說了些什么。
下一瞬，這腫脹得有一間屋子的肉塊，在義州城中轟隆奔跑起來。
這肉塊所過之處，惹出巨大騷亂。
肉塊沒有發(fā)現(xiàn)，在它所過之處哭喊的人都說著它熟悉的語言。
它只探出像是粘黏灰塵的清潔泥，將遭遇到的人都黏入體內(nèi)。
肉球越滾越大，直直撞上了城墻。
“放箭！”
聽得身后有人以大景官話喊道。
肉球只覺得自己身上扎了好幾根牙簽。
它就地一滾，滾下好些弩箭同時，又朝著城門撞去。
趴在肉球上的王后長發(fā)披散，它回首笑，露出深紫色牙齦。
見得后方大景軍陣集結(jié)，它臉上笑容越發(fā)擴大。
近乎喟嘆般言道：“在我們絕望死去時，你們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