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顧耀堂想了一路，他先去找王學(xué)志，問班長王學(xué)志借了三十塊，然后找班里其余同事一人借十塊。

    同事們聽說他兒子看病錢不夠，雖然各家日子都不寬裕，都慷慨解囊。班里七個同事，一共給他湊了一百塊。

    還差一百塊。

    顧耀堂回到家，把各路親戚都想了一遍。小舅子那里前幾天才送了一百五過來，肯定手里也空了。許德貴才幫了一百塊，不好再去借。

    他左思右想，先去找兄長顧耀祖。

    顧耀祖聽到弟弟問自己借錢，十分不情愿：“耀堂啊，我家里日子也為難呢。孫子馬上要出生了，景財家里緊巴巴的。景田明年要結(jié)婚，現(xiàn)在什么都沒準(zhǔn)備�！�

    顧耀堂直接道：“大哥，我就問你借五十，你說吧，能不能借�！�

    說完，顧耀堂開始數(shù)：“景元看病，許主任是干大，主動送了一百塊過來。他小舅前前后后借了兩三百，云舟借了二百五，閔校長還在上學(xué)呢，都想辦法幫忙湊了一百塊。我小曼才十七歲，為了給他哥掙錢看病，跑去伺候癱瘓老太太，天天洗屎洗尿的。你是景元的親大伯，你憑良心說，大活著的時候，是不是我景元照顧的最多？”

    顧耀祖這人又小氣又想要好名聲，他不想借錢，又怕人家罵他不講情義。

    他試探著問道：“耀堂啊，我借你十塊錢行不？”

    顧耀堂眼睛一瞪：“你再說一遍多少？”

    顧耀祖咳嗽一聲后道：“實在是家里困難，只能借十塊錢。”

    顧耀堂呼呲呼呲地喘著粗氣，然后用手指著兄長大罵：“顧耀祖，既然你不把我當(dāng)兄弟，從此以后，咱們就斷了兄弟情分！”

    說完，顧耀堂扭頭走了。

    他十分干脆，回家后把家里糧食清點一遍，秋天收了兩個人的稻子，春天的麥子剩了不少，另外有許德美和劉翠花賠的糧食，顧景元前幾天去糧店領(lǐng)了他這個月的糧食。

    今年糧食收成上漲，加起來共有個七八百斤的樣子。

    他管不了那么多了，當(dāng)即找來收糧食的人，賣了五百斤，只得了六十塊錢。

    還差四十塊。

    顧耀堂都快要哭了，他結(jié)婚這么多年，從來不操心，這回被女兒逼得差點上梁山。

    四十塊錢，四十塊錢，哪里去弄四十塊錢�。�

    去偷？去賭？現(xiàn)在去賭也來不及了，說不定還會把這錢輸?shù)�，女兒會砍死他的�?br />
    他馬上就四十歲了，他感覺到身體比以前差了好多，他已經(jīng)離不開兩個孩子。

    顧耀堂在家里想了好久，又返回廠里。

    他直接去找梁主任，問問能不能問廠里借四十塊錢。他還有意無意地跟梁主任說，謝廠長的兒子借了他兩百五十塊。

    梁主任聽說他給兒子看病到處借錢，當(dāng)即掏出四十塊錢借給顧耀堂，讓他先拿著用。

    顧耀堂終于湊齊了兩百塊。

    至于他把糧食賣了的事情，他已經(jīng)顧不了那么多了。

    希望女兒不要砍他！

    正在上班的顧景財聽說二叔四處借錢，他匆匆跑回家問父親，知道父親拒絕了二叔的要求后，跟父親大吵了一架，然后匆忙趕回鎮(zhèn)上，攔住即將要出發(fā)的二叔，硬塞給他二十塊錢。

    “二叔，這是我的心意，給景元的，不是借。”

    顧耀堂哼一聲：“要是看你爸，我都不想理你�！�

    顧景財有些尷尬：“二叔，我爸他沒工作，把錢看得重一些。”

    顧耀堂知道侄子的日子也不好過，但他想起兄長的絕情，心里就很憤恨，他以前可沒少給兄長白干活。

    現(xiàn)在他兒子要看病，兄長居然用十塊錢打發(fā)他！

    呸！

    顧耀堂對大侄子道：“景財啊，你兒子馬上就要出生了，你要做人老子了，這做老子的啊，要把自己的孩子放在第一位。兄弟有他自己的日子，你也不能管他一輩子是不。你做兄長，比你爸可強多了。”

    他說得冠冕堂皇，完全忘記了自己當(dāng)了十幾年老子，從來都沒靠譜過。

    挑撥完之后，顧耀堂坐上了去市里的班車，晃蕩晃蕩，天快黑的時候才到廬州火車站。

    顧耀堂熟門熟路地摸去了小旅館，看到兒子后，他的心終于落了下來。

    他拉著兒子就哭：“景元啊，我這兩天可委屈了�！�

    第176章

    買到助聽器

    顧景元拍拍父親的肩膀：“爸，吃飯�！�

    他猜測父親晚上會過來，給父親留了一個饅頭。

    顧耀堂接過饅頭，三下五除二塞進肚子里，然后往小旅館的床上一躺，悠閑地?fù)崦�自己的肚子�?br />
    他突然覺得，跟這個傻兒子在一起時，他心里特別安定。

    顧耀堂把兩百塊錢交給兒子，多出的二十塊錢他路上花了一點，剩下的十幾塊錢他偷偷藏了起來。

    以后他每個月的工資全部要交給兒子，他總得留一點啊。

    唉，這日子太難了。

    此時的顧小曼正期期艾艾跟張國忠開口：“張爺爺，我有件事情想請您幫忙。”

    張國忠正吃飯呢，聞言從碗里抬起頭：“咋了小顧？”

    顧小曼心一橫實話實說：“張爺爺，我?guī)�我哥去醫(yī)院看病，要給他買助聽器，還差一百塊錢，我能不能提前跟您預(yù)五個月的工資？”

    張國忠吃飯的動作停了下來：“怎么樣，醫(yī)生說能治好嗎？”

    顧小曼忙道：“能的張爺爺，我哥可聰明了，他失聰九年，還能說話。醫(yī)生說這種情況特別少，那天他戴上醫(yī)生的助聽器，我教他辨別聲音，他學(xué)得特別快。”

    張國忠點頭，又問道：“你確定能在我這里干五個月嗎？”

    顧小曼咬牙道：“能，放寒假我不回家，住在您這里行嗎？”

    張國忠大喜：“行啊，我正愁你放假了不知道要怎么辦呢。要是你能留在這里，那我就不用擔(dān)心了�！�

    說完，他試探性地跟顧小曼道：“過年的時候我可能要去我兒子家里住兩天，到時候我給你留些好吃的，你自己在家里行不？你就住小屋里，除了干家務(wù)和給我娘喂飯，你什么都不用管�！�

    顧小曼當(dāng)即點頭：“我可以的張爺爺，只要您能提前預(yù)支給我五個月的工資�！�

    張國忠毫不猶豫道：“行，我這就給你。”

    他連飯都沒吃完，起身回屋給顧小曼取了一百塊錢，顧小曼很規(guī)矩地給他寫了張收據(jù)。

    張國忠將收據(jù)收起來：“明天早上你要是有事就別來了�！�

    顧小曼搖頭道：“我來給您做了早飯再去醫(yī)院，中午我會趕回來的�！�

    她來這里好歹能吃頓免費早餐，她手里一張飯票都沒有，全靠張家接濟。

    顧小曼預(yù)支到了一百塊錢，第二天上午請了半天假，先來張家做飯、吃飯，然后去小旅館接父兄。

    這次她沒有讓閔學(xué)東和謝云舟陪同，他們總是為了自家的事情請假也不好。

    顧耀堂見到女兒后十分高興：“小曼，我弄到錢了，怎么樣，我厲害吧！”

    顧小曼十分無語地看著他，敷衍地回了一句：“你厲害，你先跟我說說錢都哪里來的。”

    顧耀堂縮了縮脖子，然后一五一十地把錢的來源說給她聽。

    顧小曼聽完后并沒說什么，家里還剩三百斤糧食，夠兄長和奶奶吃到過年。

    等放寒假的時候，她手里能落下一些錢，請許硯秋帶回家給兄長，能挨過一陣子。

    她把所有的錢匯總起來，一共一千四百二十一塊錢。

    她把二十一塊錢給兄長，帶著一千四百塊錢去醫(yī)院，順利買到了助聽器，還給兄長開了兩個月的藥。

    黃教授看到爺三個后松了口氣，他已經(jīng)采購了助聽器，要是顧家人不來，他的機器得砸在手里。

    顧景元戴上了屬于自己的助聽器，一邊笑一邊哭。

    顧小曼對著他的右耳朵喊道：“哥，哥！”

    顧景元看向妹妹，對著她嗯一聲。

    顧小曼高興極了，她的愿望終于達成了，她成功地將這個可憐的孩子從無聲的世界里拉了回來。

    他能聽見聲音了，只要以后好好學(xué)說話，早晚他會變得跟正常人差別不大。

    旁邊黃教授提醒道：“丫頭，這助聽器最多只能戴個五六年，到時候得換�！�

    顧小曼不怕這個，以后她和賭鬼爹一起工作拿工資，工資連年增長，而助聽器的價格會下降，她的購買力變強，就算要換也不怕。

    她還打算以后給他配一雙，這樣聽起來效果更好。

    顧耀堂對著兒子大喊：“景元！”

    顧景元能分辨出這個詞語，高興地對著賭鬼爹道：“爸，我聽見了！”

    顧耀堂哈哈哈狂笑起來：“我草他媽的，老子沒想到你有一天還能聽到聲音�；厝ズ蠼o你媽上墳燒紙，她還真能保佑你��！老子要讓那些狗雜種看一看，老子的兒子不是廢人了！”

    黃教授沒在意顧耀堂的粗話，他見多了這種場景，那些失聰?shù)暮⒆幽苈犚娐曇袅耍�首先大哭的是家屬�?br />
    他等顧家?guī)兹诵那槠綇?fù)一點后，開始在紙上寫很多助聽器的保養(yǎng)事項。

    爺兒三個對黃教授再三感謝，然后一起離開醫(yī)院。

    顧小曼看向賭鬼爹：“爸，你認(rèn)識路不，我還要去張家做飯，沒時間送你們�！�

    顧耀堂揮揮手：“你去吧，我認(rèn)識路�！�

    顧小曼又道：“爸，我過年不回去了�！�

    顧耀堂眼睛一瞪：“你要去哪里？”

    顧小曼很平靜道：“我昨天問張爺爺預(yù)支了五個月的工資，過年我要住在他家里伺候老太太。正好他要去他兒子家里住，我留守�！�

    顧耀堂張了張嘴巴，然后悶聲道：“知道了�！�

    顧小曼看向兄長：“哥，路上不要戴助聽器，防止丟掉了。回家后戴，慢慢學(xué)，不要著急。”

    顧景元點點頭：“我知道。”

    他拉住妹妹的手：“我過年來看你�！�

    顧小曼笑了笑：“別擔(dān)心，寒假時我讓小秋給你帶錢回去，你買點糧食吃�！�

    顧景元的眼淚咕嘟咕嘟往下掉。

    顧小曼掏出手絹給他擦眼淚：“別哭，我們的日子越來越好�！�

    說完，她又看向父親：“爸，以后你每天教我哥說話，一天至少教五個詞。要好好教，不許打他，也不許罵他�！�

    顧耀堂又悶聲道：“曉得了！”

    顧小曼松開兄長的手：“我走了，你們路上小心�！�

    她先轉(zhuǎn)頭離去。

    顧家父子兩個站在那里，看著她上公交車，目送公交車消失在馬路盡頭。

    顧景元擦干眼淚，跟著父親一起往火車站而去。

    第177章

    新的護花使者

    顧小曼心里十分高興，以兄長的聰明勁兒，肯定能很快學(xué)會說話的。

    可惜她不在家里，不然她自己教，肯定效果更好。

    顧小曼在張家吃過中飯后返回學(xué)校。

    劉金萍和陳志澤都圍了過來：“小曼，怎么樣了？”

    顧小曼笑道：“我哥買了助聽器，回家去了�！�

    劉金萍有些不好意思：“我們什么忙都沒幫上�！�

    顧小曼笑道：“怎么會，我請假的時候你們幫我做筆記，幫我做值日，給我曬被子換床單�！�

    “那你也經(jīng)常帶東西給我們吃嘛�！�

    陳志澤主動道：“小曼，以后早上我送你去張家吧，謝師兄天天去送你，我聽到有人背地里說閑話呢�！�

    天下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謝云舟每天早上秘密送顧小曼去張家，剛開始還瞞得住，時間一久，被有心人發(fā)現(xiàn)，免不了會有閑言碎語。

    顧小曼十分無語：“我是去給老太太擦屎擦尿，又不是去玩。”

    陳志澤小聲道：“沒事的，我送你去，以后別人要是說謝師兄的閑話，我就說一直是我送的，反正很多人以為我是個男生。我明兒剪個跟謝師兄一樣的發(fā)型，天黑，人家也分辨不出來�！�

    顧小曼笑著丫頭：“不行，小志你也是個女生，六點天還黢黑的，我讓你送我，你一個人回來我也不放心�！�

    陳志澤難得哈哈笑起來：“那你不用擔(dān)心我，我走在路上，一百個人里頭，保證有九十九個不知道我是女的�！�

    顧小曼仍舊不肯。

    陳志澤第二天早上直接跟她一起起床，拉著她的手一起到學(xué)校大門口。

    謝云舟吃驚地看著陳志澤。

    陳志澤對著他道：“謝師兄，以后我送小曼去吧�！�

    謝云舟當(dāng)然知道有人背地里說閑話，他心里也十分為難。他倒不怕人家說，但女生名聲要緊。

    顧小曼有些為難，她真的很想一個人走，最多二十分鐘就到了。

    謝云舟猶豫片刻后道：“今天我們一起去吧�！�

    陳志澤點頭：“那行�！�

    顧小曼沒有任何發(fā)表意見的權(quán)利，她直接被陳志澤拖走了。

    “小志，你力氣好大�！�

    陳志澤笑道：“我學(xué)過一些武術(shù)，光拼力氣我是拼不過男生的，但近身打我也不一定會吃虧，而且我跑得快。”

    顧小曼十分羨慕：“我從小的夢想是變成飛檐走壁的大俠�！�

    沒成想她穿越一場，還是個女生。而且顧小曼這身子柔弱的很，日常都被她嫌棄。

    陳志澤哈哈笑：“男生有男生的難處，女生也有自己的不容易。是什么就是什么吧，不用強求。我小時候，我父母一直感嘆，我為什么不是個男生。當(dāng)時我很生氣，就開始學(xué)男生，還去把自己的名字改了�！�

    顧小曼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她第一次聽到陳志澤說此事，平日里大家對她扮男生的緣由都是閉口不談。

    陳志澤繼續(xù)道：“等我真把自己當(dāng)男生，發(fā)現(xiàn)也有不容易的地方，家人對我的要求更高�！�

    顧小曼鬼使神差問了一句：“小志，你以前叫什么名字��？”

    陳志澤的臉色立刻跟便秘一樣難看：“別問。”

    顧小曼抱著她的胳膊撒嬌：“跟我說一下嘛，我保證不告訴任何人。要不這樣，我也跟你說一個我的秘密，我小時候喜歡村里一個大哥哥�！�

    后面謝云舟的腳步略微頓了一下。

    陳志澤咦一聲：“小曼你喜歡什么樣的大哥哥？”

    顧小曼故意桀桀笑：“當(dāng)然是長得瀟灑倜儻啊，就跟小志你一樣�！�

    說完，她還伸手在陳志澤臉上捏了一下。

    旁邊有早起的市民路過，看到后連聲嘆氣，社會風(fēng)氣壞了！

    顧小曼哈哈笑：“小志，你還沒告訴我你以前叫什么名字呢�！�

    陳志澤難得扭捏起來：“我跟你說，你不要告訴別人，連金萍也別說�！�

    “不說不說。”顧小曼連聲保證。

    陳志澤咳嗽了一聲后道：“我以前沒有大名，只有個小名，叫嬌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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