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她和肖嬈并沒有聊什么，反倒是肖嬈時不時聽她接打電話。
“再有不到一個小時就到了，你別擔心。”
“到新華路口下車，你說了很多次了�！�
應該是有人一刻不停的和她確認位置，被人掛念令肖嬈羨慕。
大巴車停在紅燈前，肖嬈忍不住打電話給尚馳，依舊是關機，電子音無端令她無端煩躁。
“等我找到你，看我怎么收拾你�！睊炝穗娫�，肖嬈咕噥了句。
變故也就是那一刻開始的，碰撞聲從后方傳出，肖嬈還沒顧上看，就感受到了強烈的撞擊。緊接著，大巴被撞出去，車里的人因為突如其來的慣性無法保持平衡。
肖嬈勉強護住坐在身邊的女士，只是還沒等她扶住座椅靠背，大巴側翻了。
變形的座椅緊緊壓在她腿上，玻璃劃破額頭。
回憶結束前，肖嬈睜開眼看了一眼，車里如同修羅地獄，熱血流進嚴重后果，她無論看什么都是一片血色。
如果尚馳在，又會怪她爛好心吧，護不住自己的情況下，卻又一次想到別人。
加了止疼成分的藥劑一點點滴入肖嬈血管之中，她又睡著了。
護士端來溫水為她做清潔，看著她被剃掉的長發(fā)，不由感嘆：“太可惜了�！�
麻藥作用下，肖嬈亂夢紛飛，期間時不時因為疼痛醒來。就這么不知道折騰了多少次，肖嬈又醒了。
她睜開眼，房頂?shù)陌谉霟舸掏戳穗p眼。她試著側頭避避，卻因為無法動彈作罷。
她聽見一聲咳嗽，跟著老爺子站起身走到她身邊。老爺子臉上表情不佳，卻分毫看不出擔心。
他開了口，沒有告知病情，更沒有安撫，細長的眼里陰霾一片，透著肖嬈看不懂的神色：“你為什么來C城？”
肖嬈比預計歸國的時間早，她原本的計劃是來偷偷看看尚馳，然后再回到房城。本以為瞞的天衣無縫，卻沒想到因車禍暴露了。
不能牽扯到尚馳。
肖嬈深知，老爺子很忌諱她和不明身份的人有來往，更不希望因為她的原因讓尚馳的生活受到影響。
于是她沉默了，對上老爺子嚴肅的目光。老爺子又問了一次，肖嬈直接閉上眼睛假寐。
期間，醫(yī)生進來了，他小聲和老爺子匯報情況。肖嬈努力聽著，依稀聽出幾句：‘治愈率不足50%’‘很可能無法站立’……
還有其他的，只是肖嬈無心繼續(xù)聽了。
她知道自己情況嚴重，卻從未想過會嚴重到可能連走路都無法做到。
她緊閉著眼，艱難維持呼吸，卻抑制不住眼淚。特護只當她還陷在夢里，低聲嘆了句：“怎么這么絕望�！�
等肖嬈從無法自控的昏睡里醒來，病房里格外冷。她甚至忍不住打冷顫，呼吸急促。
肖嬈的病床直對著空調，液晶顯示溫度為16攝氏度。她脖子里帶著護具，無法看病房里的情況�？墒菨庥舻南闼厄_不了人，病房里還有其他人。
趙婧雪翹著腳，看著肖嬈發(fā)抖，她懷著愉悅的心情欣賞了一會兒，這才好心站起來，主動湊到肖嬈眼前。
她妝容精致，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即將去赴一場盛大的約會，但其實她什么事兒都沒有，是專門為了來見肖嬈才精心裝扮的。
“天鵝公主，你聽說了嗎？”趙婧雪語氣緩緩，絲毫沒有隱藏語調中的愉悅。
“你的腿粉碎性骨折，別說跳舞了，以后連走路都成問題，這以后呀，注定和輪椅為伴了�！�
肖嬈因她的話手部用力，留置針的針尖撐起手部皮膚。管子里回血了，她卻無知無覺。
“所以說呢，人生還真是神奇，在你最風光的時候給你重重一擊，還真是可憐�！�
這一次，趙婧雪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全方位碾壓的感覺原來這么讓人上yin，一雪前恥，大概就是這種感覺了。
“以后，你憑什么和我斗？”
趙婧雪說完，好心關上空調，她未經肖嬈同意，掏出手機近距離拍了幾張照片給高崢傳去。
“你說，他看到你插滿儀器的丑樣子，還會繼續(xù)把你當仙女般欣賞嗎？”
之前的仇她要一件件報，并不急于一時。一點點折磨收獲的樂趣，顯然更多。
趙婧雪離開，醫(yī)生拿著病歷進來。被趙婧雪趕出去的特護也連忙進來，拿著棉簽為肖嬈潤唇。
“你好，我是你的主治醫(yī)生。”醫(yī)生看著肖嬈，公式化的口吻不摻雜任何感情。
“你的傷勢我需要給你詳細說一下。”一般來說，對于未成年人，醫(yī)生都不主張告知所有，以免增加他們的心理負擔。但是這家人很奇怪，沒有人親自照顧病患，更是告訴他有什么直接和病人溝通。
“說吧�！毙瀑M力說出兩個字，之后就沉默了。她眼里的光變得暗淡，仿佛沒了生趣。
醫(yī)生離開，護士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用密封袋裝著的手機，“這是從車禍現(xiàn)場找到的，可是不能用了�！�
手機碎了，有一些過于細小的零件不在了，掛在手機殼上的小掛件也不見了。
那是在KTV大廳抽到的扭蛋，擰開是一個毛絨絨的毛球。
只是它不見了。
“要不要讓你的家人再幫你買一部？”電話卡還在，護士估摸著換部手機還是可以用。
“不了�！毙茡u搖頭，將痛苦斂入眸中，她沒有需要聯(lián)系的人。
她重傷這么多天，肖遠海自始至終沒出現(xiàn)過，老爺子也只來了一次。沒有人真的在乎她，甚至沒人問她一句疼不疼。
她不否認此前對這個家還心存幻想，只是到了這一刻，那所剩無幾的希望全部粉碎。
她不會再自欺欺人了。
第42章
好想你42
“是你太弱�！�
山里的日子清苦，
尚馳和夏欣愉住在最偏僻的山林之中。這里日曬不多，山間霧氣濃厚。潮濕且氣溫波動大，唯一的好處就是完全沒有信號，
很難被人找到。
尚馳一早起來蹲在灶邊燒火，
昨夜大雨，沾濕木柴，他點了好久，爐膛里才生出火。
環(huán)視四周，尚馳表情凝重，
他可以在任何地方過活，
哪怕露宿街頭，
只是夏欣愉必不行，她的身體受不住……
正想著，傳來陣咳嗽聲，
沒多久夏欣愉起身。她面色蒼白，
眼下掛著青痕，
明顯沒睡好。
“媽，怎么不再休息會兒？”
尚馳給鍋里放上水，利落準備了一碗雞蛋羹。山里的好處也不是沒有，買一些簡單的農副產品還是相當方便的，
并且價格低廉。他帶出來的紙幣雖然有限，但絕對能夠支撐一陣子生活。
“小馳……”夏欣愉說著，眼睛紅了，
“我夢見嬈嬈在哭�！�
尚馳聞言，
扭頭看著夏欣愉，手腕蹭在鍋上，被燙了一下。他抽起手，
依舊看著夏欣愉。
“嬈嬈小貓一樣地哭，聲音不大，只是聽起來特別讓媽媽難受，好像受了特別大的委屈。”夏欣愉見不得小姑娘哭，特別想哄哄，只是不論她怎么走，都好像離她隔著距離。
距離他失約，已有一個多月，六月驕陽想必早已籠罩房城。算算日子，她甚至結束了高考，這也意味著，他二次失約。
他本來說好等在考場外，等著她考完每一科。
心狠狠抽了一下，尚馳垂下眼眸。他原本以為謊言才會帶來連鎖反應，原來失約也會。他如果知道一次失約會帶來更多，他寧愿沒有答應過。
強忍著情緒，尚馳走出廚房，他站在院中許久，目光眺望遠方天空。
“你最近怎么樣？”
如果可以，尚馳很想親口問出。這些日子他也并不安寧，‘機場路’三個字始終困擾著他，卻因為沒有信號甚至沒有手機而作罷。
搖搖頭趕走不吉利的想法，尚馳回到廚房繼續(xù)做飯。手腕被燙出一道紅痕，每當他活動都會牽扯傷口。
山里格外安靜，連時間都停滯般，飯后尚馳坐在院中，目光飄不知去向何處。
原來這就是思念的滋味，無論他做什么，腦子里都會冒出肖嬈。
“小馳，媽媽這心里始終不安生，過些日子你下山買東西，要不要去看看有沒有嬈嬈的消息？”
夏欣愉不知道為什么，一想到夢中的肖嬈就心悸。
“好�！鄙旭Y點頭，面無波瀾，可心里卻紛亂如麻。
直覺中，他不信肖嬈會吃虧，可又覺得她一個未成年人又能承受多少委屈。
會不會是家庭成員令她困擾？還是說她還在為他的一而再再而三失約而氣惱？
又一次，莫大的無力感席卷而來，只是猜想卻并不能落向實處的感覺，很難受。
被尚馳惦念，這絕對是肖嬈沒有想到的。她所慶幸的部分在于，尚馳沒有再出現(xiàn)，從而避開了老爺子的調查。
肖嬈不明白，為什么老爺子會屢次盤問她去C城的原因，那里仿佛藏著什么東西，絕對不能讓她知道。
肖嬈是昨天出的院，回到大宅因為腿腳不便從三樓搬到一樓，趙婧雪假惺惺關照了幾句，倒是終于在肖遠海去國外出差后露出真面目。
飯后，特護照例要推肖嬈出去散步，誰成想，倒是被趙婧雪搶了先。
“你待在房間別出來，我有一些話要和我親愛的妹妹說。”趙婧雪瘋了般哪怕在外人面前也毫不顧忌，她趕走特護，推著肖嬈往無人的花園里走去。
肖嬈無力阻止也無心阻攔，她倒想看看趙婧雪瘋起來戰(zhàn)斗力到底有多少。
“肖嬈，你知道在你受傷之前，每當我和你共處，究竟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趙婧雪推著肖嬈來到花墻后，她坐在陰涼之中，留肖嬈在艷陽下曬著。
“你說說，我還真不知道�！�
也許是插管的原因，肖嬈的嗓子總會發(fā)干發(fā)疼，聲音多了一點啞意，不明顯，卻和過去明顯不同。
“就像現(xiàn)在的你一樣�！壁w婧雪站起身，她架起消瘦的肖嬈，將她拖離輪椅，走了幾步松開手，肖嬈倒在草地上。剃過的草坪草尖鋒利，肖嬈自然避不開。才澆過水濕漉漉，沾染在她白色的長裙上，頃刻弄濕裙擺。
“我以前在你面前總是因你束縛手腳，想要反擊卻無法動彈，每一次就只能眼睜睜看著你將我逼到絕路�！壁w婧雪蹲下身，捏著肖嬈的下巴，她沒有控制面部表情，惡狠狠地，有些瘋魔。
無法挪動分毫，肖嬈撐起胳膊看著趙婧雪，如果不是她現(xiàn)在連站起來都是問題，她絲毫不介意和趙婧雪打一架。
“趙婧雪，有一件事你好像搞錯了，”肖嬈笑容淡淡，哪怕姿勢狼狽，可表情從容，“就算換個人，你還是會被碾壓，歸根究底是你太弱，并非別人太強。”
她的話自然激怒了趙婧雪，氣急敗壞的人一腳將肖嬈的輪椅踹出好遠。
“你也搞錯了一件事，現(xiàn)在我才是強者�！壁w婧雪說完，怒氣沖沖地離開。這里偏僻少有人至，她倒是要看看，肖嬈要怎么回去。
趙婧雪離開，肖嬈用盡力氣往邊上滾了滾，相比之下，仰頭看天的滋味，比趴在地上要好得多。她閉上眼，沐著陽光，這一刻安靜至極，倒是令她格外平靜。
這個家早就不屬于她，平靜之下絕對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在等她。這并非肖嬈的胡思亂想，而是形色各異的所謂家人們，總在不經意間透露出些許古怪。
老爺子喜靜，從前大宅少有訪客。可她才回來一天，就在窗邊看見不下十輛陌生車輛。除此之外，網上關于肖家的消息層出不窮，亦真亦假難以分辨。絕對有人在推波助瀾，而且能力遠在肖家之上。
但這些，肖嬈都不在意，哪怕明天肖家土崩瓦解，她都不會為未來所憂愁。她就算沒了腿，可還有命�；钪褪巧咸熳詈玫酿佡�。
相比之下，倒是蘭瓊越來越奇怪。肖家出事之前，她就是一個妝點豪門的花瓶�？稍谛ぜ页鍪轮�，她不聲不響站到臺前，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方法，獲得了老爺子的肯定，逐漸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做為肖家決策人之一。
肖嬈休息好了，便又向輪椅滾了滾，直到她能摸到輪椅后方的置物袋。
她拿出一個紅色小盒子，打開后按了按圓形按鈕。過了大概十分鐘，特護找來了。
“怎么摔跤了？”特護架著肖嬈回到輪椅，拍拍她裙子上的泥土和草。她膝蓋部位蹭到的泥土偏多，這讓特護忍不住掀起裙角，仔仔細細檢查她還戴著石膏的腿。
“被石頭絆住了，”肖嬈輕描淡寫，完全沒提趙婧雪，“我們走吧，就從這里開始散步好了。”
特護推著肖嬈往前，時不時停下，好讓肖嬈看看花園中的繁花�？尚茀s全無心情，她能感覺到，有人始終在窺視她的一舉一動。那目光始終黏在她后頸處，甩不掉、掙不脫，相當惡心。
到底沒了心情，肖嬈指指大宅，“回去吧�！�
特護推著她回去，扶她上床后叫醫(yī)生進來。
那目光到這時候才沒了，仿佛只要肖嬈回到房間就沒了繼續(xù)監(jiān)視的必要。
事出反常必有妖，肖嬈閉上眼睛假寐，任由陽光穿窗而過，哪怕緊閉著眼還是能感受到陽光。
*
尚馳下山買東西，專門去鎮(zhèn)上網吧查新聞。關于機場路車禍除了現(xiàn)場報道，很少有寫到傷者情況的。他又試著輸入肖嬈的名字，暫時沒什么消息。
這是不是意味著她平安無事？
尚馳想想試著登陸微信，卻因為無法驗證身份而最終放棄。打開郵箱，這才忽然察覺他并不知道肖嬈的郵箱是什么。
斷了聯(lián)系許久，尚馳不得不承認，他心里空了的那塊塌陷的越來越厲害。他無時不刻被肖嬈出現(xiàn)在他心里所困擾，卻又無可避免地因為想到她而嘴角上揚。
每次當著肖嬈的面，尚馳都會竭力遏制心里的渴望。而到了這無人山野之間，除了長風久伴，他心里全都是肖嬈。
整理好心情，尚馳背著食物藥品上山。山路崎嶇，他孑然一身，影子在太陽下拉出很長。
距離他預計到家的時間要早，尚馳以為夏欣愉在休息，便放輕了腳步，誰知他剛進屋，就見夏欣愉痛苦地蜷縮在桌邊。
“媽！”
顧不得手里的東西，尚馳扔了便跑過去。夏欣愉臉色青白，緊咬著下唇抑制疼痛。
“我?guī)闳メt(yī)院！”
沒再猶豫，尚馳背起夏欣愉，他離開時甚至忘了鎖門，倉皇一片。
*
肖嬈沒想到，她會再見到高崢�，F(xiàn)在的肖家早就失去了房城第一的地位，更不具備能讓高家賞識的資本。
所以他的出現(xiàn)，絕對是意料之外的。
「我接下來的話，絕對不是開玩笑�！�
高崢嘴里說著毫不相關的話，同時手下輸入一行文字舉給肖嬈看。
「你爺爺打算賣你換投資，你的聯(lián)姻對象，是人渣里的人渣！」
第43章
好想你43
“那可未必�！�
屏幕上的字令肖嬈唇邊的弧度凝滯，
她握著杯子的手收緊，耳朵里發(fā)出‘嗡’一聲。
“高公子，有些話可不是能信口胡言的。”肖嬈沒精力和高崢兜圈子，
她緊盯著他，
試著從他臉上找出些異常。
“我可沒說什么，小孩子的想象力還是不要太豐富�！备邖樉S持著痞笑，手下打字的動作未停——「我不信你沒有任何感覺�！�
肖嬈挪開視線，看向手里的杯子。這些日子以來的異常，終于有了些雛形而非一個個孤立的斷點。好些時候也并非她的錯覺，
這個家里的每個人果然都在瞞著她一些明明和她有關的事。
關于聯(lián)姻，